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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穿越千年的笛聲/夏夏(作家)
「啊,終於有人寫了。」得知劉庭妤以木笛為主題創作一系列的小說,並集結成《孔洞裡的聲音》一書,內心不禁激動叫好。這個在臺灣由於普及程度之高,以至於人們再熟悉不過,甚至因為過於熟悉而經常遭忽略的樂器,終於被賦予其該有的重視。
用木笛稱之,可能讓人陌生,若用直笛來指稱,相信大家都會想起曾經在課堂上,被音樂老師鼓勵兼威脅,吹出一個個或者顫抖、或者破碎、或者渾圓與清亮的笛音。在面對課本上讓人一知半解的樂譜時,笛身上看來平凡無奇的孔洞卻比預料之中難以控制,甚至班上總有人惡意吹出刺耳的爆音企圖干擾課程進行,吸引同學們目光。種種回憶收藏在每個人心中的哪一個角落,又伴隨著何種滋味?
自一九九三年起,教育部公布國中小學音樂課除歌唱外,授課內容另增加直笛,以達到一人一技之目的。國小自三年級開始教授高音直笛,其細長且相對較短的笛身,正巧適合這個年紀的孩子開始接觸,並分為英式與德式兩類直笛。國中音樂課則是笛身更長,笛孔距離更寬,音質渾厚的中音直笛。
是的,直笛在臺灣學生的學習生涯中佔據長達七年的時間。
從學習按孔姿勢、運舌、指法,漸漸到聲部合奏,直笛也以各種嬉鬧方式存在在校園中,例如頑皮的同學把直笛當作武器互相攻擊,以及為了趕下一節音樂課急著跑去向認識的同學借笛子等,人們自有其回憶的方式。
直笛在臺教育登場至今逾三十年,臺灣各級學校設有直笛團者眾,每年到了十一月且有各縣市舉辦的音樂比賽,讓學校能以校隊方式進行訓練並參賽,這也讓直笛教育在臺灣逐年深耕,益發精進。
雖然直笛是如此普遍,但真的懂得其中奧祕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包括我在內。曾經修習直笛課程兩年,沒日沒夜在琴房裡練著老師指定的曲目,還記得年邁且稍有些瘸腿的老師在講臺上得意地談起,直笛是人類歷史中數一數二悠久的樂器,已有千年歷史,而且這項樂器從發明的起初到如今改變並不大。沒錯,正因為笛身本身的構造是如此簡單明瞭,發展歷程中變化不大,所以人人都能上手,但若真要把其吹奏得好,便完全仰賴演奏者的技巧。
這或者跟說故事是一樣的道理吧。
書中收錄的九篇故事,劉庭妤無愧於長年在紙上與舞臺上寫作/演奏身分,將她手中兩把利刃精巧地合而為一,形同老練的雙刀流,寫成紙上一篇篇精采的作品。此外,這些作品在她對樂曲的精確掌握與描寫之下,各個都「自帶音效」。
劉庭妤以音樂為引子,點出演奏音樂的人們的故事。畢竟舞臺上的光彩是再短暫不過的,而舞臺下的生活既現實也扎人。如何在人生每個階段中釐清紊亂,如何在走過之後優雅回望過往,如何擁抱當下的苦痛與喜樂,這些都是音樂與文學教給我們的。於是在書中她引用人們所熟知的曲目,如霍爾斯特著名的《行星組曲》與《軍樂組曲》、舒伯特的弦樂四重奏作品《死與少女》,以及展現精湛演奏技巧的〈大黃蜂進行曲〉、〈惡魔之舞〉。又如太魯閣古調〈Swayay〉、臺灣民謠〈快樂的出帆〉以及婉轉動人的〈傜族舞曲〉等。劉庭妤的故事中有故事,故事外亦有故事,如同泛音在同一個篇章中共振,讓人一次次駐足在文字與聲音勾織而成的柔軟中。此外她更是深具自信的演奏者/作者,在她的心中早已明瞭複雜的和聲與旋律中主要的聲音線在何處,所以她能夠大膽且自在地遊走、漂蕩其間,任故事引發忽遠忽近的擺盪,正呼應了書中所提到的tartini tones。
tartini tones是一七一四年由威尼斯音樂家Tartini所發現的現象,意思是指當兩個不同的音皆達到音準時,聲音所引發的頻率差會自然形成第三音,反之則代表兩音之間有誤差或是不協調。然而這個古老的判斷方式後來越來越少被人提起,是由於與鋼琴的十二平均律衝突。也就是說這個自然引發的第三音現象只適用於更原始的樂器,例如木笛或弦樂器。而劉庭妤的創作方式彷彿承襲了古老的傳統,讓故事只是故事,她專注地講述,不刻意賣弄,反而盡可能將自我退到其後,謙卑地作為忠誠的侍者,悄悄地安頓每個段落的進程,讓讀者/聽眾能盡情的享受。
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專注,她自然而然將樂譜也成為篇章的一部分,理所當然將它們視為敘述的必然線索,同時也發揮她多年的詮釋功力,用音樂分析人生,用人生回應音樂,使得這些樂譜的出現更加合理且必要地存在。
且儘管每個篇章各異,但總是會回到關於演奏者的視角,這也是少有人能夠接觸與處理的題材。劉庭妤長年於台北木笛合奏團演出,近距離與演奏者們相處,也寫出這些人在面對演奏時的困境與心境的轉換,例如因老化與疾病而無力再持續,道出了演奏家其實是另一類型的運動員,長年不停地跟身體的靈活度和控制力奮鬥。也描寫到器樂與演奏者間的情感,一把樂器可能就是一輩子的陪伴,比任何戰友都要來得貼近自己,甚至因長年演奏而在樂器上留下痕跡。當演奏生涯告終,與樂器的告別,甚至是將其託付他人得以延續器樂的生命,當中的情感都被劉庭妤的文字飽滿地記錄下來。
《孔洞裡的聲音》可稱是職人小說,關於木笛演奏的種種細節穿梭在文字間成為這本書特殊的肌理,然而除此之外,劉庭妤並無負於不論是音樂或文學最終的主體都是人。因為有人,才有音樂與文學。她筆下的人物都剛強卻細膩,音樂好似她們的藏身處,但是躲在音樂的世界裡最重要的卻是誠實,劉庭妤便在這期間創造出專屬於她的敘述方式,既複雜又誠實,甚至有其俏皮與幽默,亦透露出文字背後那顆對創作樂於嘗試的心。
最後必須提到的是篇章尾聲附帶的樂曲解說與連結,每個連結都會連到台北木笛合奏團所演奏的完整曲目,讓文字更加立體,也賦予人們另一種聆聽/閱讀的途徑。
我想起最愛吹的一首曲子,是日本童謠〈紅蜻蜓〉,旋律雖簡單卻帶著哀傷氣息,總是讓我想要一遍遍吹著。多半時候我吹奏直笛都是獨奏,幾乎從未與人合奏過。讀完《孔洞裡的聲音》後,不禁開始嚮往。就如同人生之路,獨行悠哉也最快抵達,但與人同行可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但凡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訴說的事物,這是天命。宇宙像是安排好的,給予每個人不同的位置,讓人們從各自角度來闡述,如同樂團中的每個聲部。我們也唯有敞開心胸聆聽眾人之聲,才能一窺世界全貌。劉庭妤找到了她的位置,準確地傳達,誠懇地訴說,即便周遭一片轟然,也無法讓人忽略她穿透一切嗡鳴的明亮響音。
〔推薦序〕一葉滑過濁浪中的輕舟/鍾宗憲(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再次閱讀庭妤的創作,已經時隔四年。每次庭妤出版新書,總有機會可以提前閱讀。記得去年在中央研究院的一家餐廳裡,瞥見坐在鄰近不遠處的庭妤正與女伴討論著什麼。顯然庭妤也發現我了,臨走前匆匆趕來打招呼,說起完成新書後尋覓出版的種種。那一臉清秀中蘊含著文青氣質,永遠不缺乏笑靨。我彷彿又回到庭妤在國文系求學的時光。
文藝創作依賴的是非常一廂情願的熱情。除非始終蝸居在象牙塔,在現代社會的濁浪洪流中,有太多的柴米油鹽、人情世故會不斷的壓抑甚至澆熄原本燃燒於胸襟懷抱的烈火。其實,就算一直在校園生活著,也難以避免人世間該有的瘴癘之氣。然而,當初在我擔任系主任的那段時間,卻有幾位可人而好學的文藝愛好者,前仆後繼的再三推促著我回歸初心,喚醒日益沉睡、本不易再次悸動的天真。於是,暫停幾年的國文系文學創作學程重新招生,幾位同學也因此得以徜徉於文學的起伏暖流並樂在其中。
意外的是,這幾位同學畢業以後不僅熱情依舊,而且持續筆耕,一一在文壇綻放璀璨。庭妤就是如此。猶記得她多次央求能邀請成名作家開課、講座的表情,即使懇請的力道深猛,如山風海雨,卻是一貫的溫柔和體貼。這是庭妤的人格特質,既堅定又婉約。這樣的特質並沒有影響到她的目光如炬,往往會有獨到的洞見。關於這一點,從她在校內的得獎作品〈鳥園〉已可窺見,流暢清新的文字裡,透露出試圖照亮黑暗的冷靜;在她畢業後首次集結出版的創作集《後少女時代》,則有了更為鮮明的發揮。那是一本清純如其本質的散文合輯,充滿著個人志趣與生活點滴呼應的愉悅。
庭妤多才多藝,直到我接觸到這本《孔洞裡的聲音》的新書初稿,才知道她與「木笛」的多年情緣,而且是個典型的玩家。但是這還不是最讓我感到驚喜的地方,書中真正足以震撼人心的是遊走於文從字順、體悟通透的深邃心靈,以及一種緊扣社會脈動,冀望正本清源的人間關懷。如同本書中〈孤獨星球〉一文提到羅馬神話的信使神,庭妤彷彿也是「身後長一對翅膀,頭戴頭盔,手拿手帳,靈巧且速度飛快」的形象,如一葉輕舟般穿梭於排空的濁浪中,帶來天帝對於人間的注視,透露出諭示的訊息。
貫串整冊書的題材很特殊。曾經,我是小學節奏樂隊的一員,負責的是敲擊樂器,是一般小學樂隊罕見的定音鼓。其實我不熟悉樂理,當時看著一大冊滿滿的五線譜,著實感到頭疼,端賴老師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指導。老師的專長是小提琴,有著敏銳的音感。擊鼓前,老師會通過鋼琴的音響來調整定音鼓的鼓面,以維持必需的音準。那是專業的表現,即使後來我試著想描寫這一直浮在腦中的影像,卻每每感到力有不逮。估計是素養不夠,無法訴諸筆尖。而庭妤能夠,跳躍的音符自始至終都抑揚頓挫的流展於本書收錄的九篇文章中。
可以將某種專業知識或技能融入文學的表達,是一種成熟:是專業的成熟,也是文學表達的成熟。在我有限的閱讀經驗裡,少數的運動文學、舞蹈文學、飲食文學,甚至土木工程文學陸續出現過為人稱道的佳作。以「木笛」的熱愛者、參與者、演奏者的身分來從事,庭妤或許是第一人吧。圍繞著「木笛」主題的大家庭,宛若一個小型社會──那該是社會的縮影──箇中人物的多樣背景、情緒變化,在愛與不愛之間,在核心與外圍之間,在直率與隱晦之間,都因著文字和音符的展示而歷歷在目。
隨著本書各個樂章的流展,讓我聯想到古代的季札子觀周樂。音樂不只是用耳朵聆聽,而是「觀」,是用心的「觀照」。無論庭妤是否是文章中的代詞「她」、「你」、「我」,面對著哲學系的高材生謝凱宏、有點像新垣結衣的布農族怪妹阿平、聯絡簿裡小日記中的田昆山、李雯茜、林老師,或者擁有兩把超高音木笛的謝芳芳、跨越時空的對話者老姊、在家變漩渦裡的陳惠敏,乃至於遠在日本的那個人、陷入自己孤獨星球的林淑芳、為人妻為人母的Antje,庭妤將木笛社、學校、部落等社會的角落,如作曲者般一一寫入樂譜,娓娓的演奏出來。
木笛的演奏可以是單獨的,團體中也有首席,然而大合奏的聲量和音質卻教人動容。我勉強算是一個音樂愛好者,書中提到的許多樂曲本是我接觸過的,經過庭妤的混成,就變為一頁一頁的新曲。說是新曲,又似曾相識,作為一個讀者該回饋的,不單是接受美學所謂的「陌生化」,更多是千言萬語似的目光相接和心靈的共鳴。
這本書嘗試運用了不少文藝技巧,庭妤告訴我:「書寫這本書時,鎔鑄我參與木笛合奏團二十年的經驗,也為了找尋寫作素材,走訪四個田野、完成七次深度訪談。」從事國語文教學多年的我,一直為著文學的價值、時代意義申訴,一直認為創作始終不是單純的信手捻來,更不是搖頭晃腦的無病呻吟。文學史中的樂府詩最重要的精神是「感於哀樂,緣事而發」,這本書所呼應的正是白居易所稱的「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
庭妤的創作一向有強烈的敘事性,那怕是具有抒情的況味,其情感背後的本事也呼之欲出。或許不宜用散文或小說這樣的框架來限制一位充滿活力的創作者作品,因為除了應付考試,這一點都不重要。
閱讀之後,我看到的是庭妤駕著一葉輕舟,正迅速的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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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每個篇章各異,但總是會回到關於演奏者的視角,這也是少有人能夠接觸與處理的題材。此書可稱是職人小說,關於木笛演奏的種種細節穿梭在文字間成為這本書特殊的肌理,然而除此之外,劉庭妤並無負於不論是音樂或文學最終的主體都是人。因為有人,才有音樂與文學。
──夏夏(作家)
以「木笛」的熱愛者、參與者、演奏者的身分來從事,庭妤或許是第一人吧。圍繞著「木笛」主題的大家庭,宛若一個小型社會──那該是社會的縮影──箇中人物的多樣背景、情緒變化,在愛與不愛之間,在核心與外圍之間,在直率與隱晦之間,都因著文字和音符的展示而歷歷在目。
──鍾宗憲(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專任教授)
木笛的七個孔洞發出聲音、形成音階、曲調,有了合奏、有了團體,再來是舞臺,以及競爭、榮耀、遲鈍、分歧、陰影⋯⋯《孔洞裡的聲音》是一本充滿音樂性的小說,九篇故事是起伏有致、彼此呼應的一組播放清單。庭妤選擇與她最接近的樂器收納(或演繹)人性:當藝術與世界的庸常暴力相逢時,當人受(如音樂、如雜訊)的記憶糾纏時。小說中無處不在的樂音,並不只是「音樂如人生」的比喻,那音樂也是性別的,也是舞臺與身分腳本的。幾個具體的主題,如校園、樂團、旅行、家庭、族群,反覆迴旋在靜默與發聲、活動與失能、缺損與再生之間,產生出微妙的對話效果。孔洞是傷口也是出口,讓浸泡在日常湯水中的我們,「想起自已翱翔的本能」。
──馬翊航(作家)
我和庭妤之間的緣分深厚。庭妤的父親劉永泰老師,是對我影響深遠的音樂界前輩,更是我十多年來最重要的木笛重奏夥伴。
二○一八年,因緣際會,我曾有幸暫代她在臺北木笛團的首席職位,與樂團巡迴演出《臺灣印象》音樂會。下半年,庭妤回歸樂團,正好樂團受邀前往東京,我們第一次同臺參加目黑木笛合奏團的聯演。一場聯演,我深深體知庭妤是吹奏技巧與音樂性兼具的演奏家,她的吹奏音色變化豐富,樂音的渲染力深深觸動著觀眾的敏銳感官。尤其是在東京第一生命音樂廳的那場演出,聆賞者反應熱烈,她靈性的演出獲得了極高的評價!
如今,庭妤出書了!在閱讀她文學作品的同時,我彷彿能聽見那環繞耳際的樂音……。
《孔洞裡的聲音》是一本音樂才華巧妙地結合文學底蘊的非凡作品,是取自七位女性樂手的故事改編而成的小說,主要探討「女性」與「古典音樂」兩大主題,在女性承載的生命裡,融入了與生命相呼應的樂曲,本書是深沉的樂曲故事,也是獨特的生命之歌。
敬邀讀者一同沉浸於用生命堆疊而成的生之樂曲,並讓不同的故事與樂曲見證彼此豐富的生命內涵,並感受音樂帶來的深刻共鳴與力量。
──任心皓(留德木笛演奏家、音樂系講師、桃園木笛合奏團音樂總監)
直笛,是臺灣人都認識但又極度陌生的樂器。相信大部分四十五歲以下的人都受過國中、小音樂老師的試煉,對它留下很深刻的成長印象。
在庭妤就讀國小階段,我就認識她,是個充滿音樂才氣的可愛小女孩。及長,她也在文學創作方面展現才氣,獲得無數的文學獎的肯定,成為在音樂演奏及寫作方面都有優秀表現的文藝女青年。
透過這本小說,由庭妤清新、優美又不失幽默的筆法,希望能扭轉大家對直笛的刻板印象,重新認識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樂器。
──郭焜照(臺灣木笛協會首任祕書長、木笛音樂編曲家、木笛樂團指導)
庭妤的《孔洞裡的聲音》將樂手演奏的音符跳動,排練生活節奏與氣息收放之間的點滴日常,以及演出前後情感波動的非日常,轉化為時而內斂、時而色彩繽紛的文字語句,沉靜之中卻震撼地演繹出音樂人深刻的生命力量。樂手從木笛的孔洞中窺見自己,也面對無常的生命歷練。音樂的創作者、樂團的管理者以及觀眾們不可不讀!
──劉俊裕(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藝術管理與文化政策研究所教授兼人文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