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一個已經被「換取」過的人?
最好的朋友,其中一個自殺了。
活下來的那個卻無法理解這個死亡的意義
『含帶誤差的重複。』
被換取過的我早已不再是我;或者,我終將以另一個我的形式存活?
來自森林的人本主義者──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獲獎三十週年紀念新版。
國立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吳佩珍教授/專文導讀
「《換取的孩子》的序章,作為我此生寫出的篇幅稍長的短篇小說,它最為重要。」
──大江健三郎
「宮崎駿近似大江健三郎,關注著膨脹的自我中心與自身歷史問題意識的相互碰撞。」
──評論家,宇野常寬
沒有人能真正去體驗發生在別人身上的重大事件。
以謊言為糧的殘存的、僅有的、唯一的創作可能。
死,成了唯一的創作
一部感人的長篇小說,傾注心思在「尚未出生的人」身上開啟希望。
國際知名作家長江古義人的大舅子,電影導演塙吾良自殺了。作為他的好友和妹夫,長江古義人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為了逃避悲痛,他前往德國,在那裡他無意中獲得死亡的線索:黑幫突襲、性的醜聞、半個世紀前發生在四國的 令人震驚的「那件事」……古義人傾聽吾良在離世前寄給他的數十盒錄音帶,一步步解開作為在世生者的根本懸念。
本書是諾貝爾文學得主大江健三郎對伊丹十三的自殺而完成的小說新作。作為他的好友和妹夫,長達半世紀的交情,卻不瞭解好友為何自殺。書中共同經歷「那件事」之後,還是同一個人嗎?人為何會自殺,由此追溯並思考了友人悠長的往昔。每部作品都會觸及死亡,緬懷摯友同時,更是一場自我探索的旅程,將巨大的失落與重生的希望聯繫起來。被礜為大江晚期風格的至高代表作。
「換取的孩子」是中世紀歐洲流傳的民間傳說,當一個美麗的嬰兒出生時,一個像嬰兒惡魔一樣的仙女會用醜陋的孩子掉包。
小說就是要一而再再而三推翻已經在時間中固定下來的答案。
透過摯友的死亡,散發出極其清晰的光芒!
「年輕時,我與友人結為二人組合。不只是一個人,各式各樣的人。在我所有的小說裡都有奇怪的二人組合。作為身處人世且能進行回憶的人,我要將擁有與那些特別之人共同生活過的一切寫下來,直到人生接近終點。」
長達八年探索朋友之死與自身困境。大江健三郎坦言自己通過晚期工作而得以超越困難時刻,以「古義」為名,秉持勇敢前行的悲觀主義,去推翻時間中固定下來的答案,企圖醫治全人類的心靈創傷,以虛構的個人性經驗,作出人文主義的貢獻。
「用長遠的眼光來看,是有希望的。」
大江文學誕生晚期風格至高傑作──「奇怪的二人組」,故事由此開始。
作者簡介:
大江健三郎(1935-2023)
1994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品風格與傳統如川端康成等人的溫婉柔美不同,自創出一種曲折行進、氣勢洶洶的文體。
1935年生於日本四國愛媛縣喜多郡大瀨村,1956年入東京大學法文系就讀,即嗜讀卡謬、沙特等作品,初期作品受其影響甚深,以存在主義為形式,呈現社會與個人的關係。1958年,以《飼養》一書榮獲芥川賞,確立他「學生作家」的文壇地位。
1963年,大江的妻子生下一個嚴重殘障的孩子,《萬延元年的足球》便是以此為本,這本代表作榮獲第三屆谷崎潤一郎大獎。1970年代,他又將文化人類學的理念逐步引進小說創作中,代表作為《個人的體驗》,該書除獲第十一屆新潮文學獎,並因此作英譯而將他推向國際作家的位置。
大江的小說主題充滿爭議,他將自己歸類為「怪誕現實主義」,他擅長將最強烈的恐懼和下意識願望穿插在日常生活中,以不合常理的想像瞬間改變現實。其寫作範圍涉獵寬廣且具人本關懷的精神,無論是政治、核能危機、死亡與再生、甚至包括宇宙論,皆呈現在他的創作中。
其著作《靜靜的生活》、《換取的孩子》、《憂容童子》、《再見,我的書!》、《兩百年的孩子》等書由時報出版。
譯者簡介:
劉慕沙
本名劉惠美,台灣省苗栗縣銅鑼人。1935年生。省立新竹女高畢業。曾任小學教員。著有《春心》短篇小說及散篇散文植從事日本文學譯作達三十年,除複行本芥川獎作品集 日本現代小說選等多冊外,於日本文學大家菊池寬、志賀直哉、石川達三、川端康成、井上靖、三島由紀夫、遠藤周作、曾野綾子、佐藤愛子、安部公房、源式雞太等名家之長短篇代表作,均有各別專集譯作,己結集成冊出版者達三十餘種。另有橫光利一、谷崎潤一郎、中河與一等散文集譯作。
章節試閱
序章 田龜的遊戲規則 1 古義人躺在書庫的行軍床上,豎耳諦聽耳機裡吾良的談話。 「……就是這麼回事,我就要移轉到那一邊去啦。」說著,咚──一聲巨響。一陣靜默之後,吾良繼續說:「可我並不是要跟你斷絕音訊,所以還特地準備了田龜的系統吶。不過,以你那一邊的時間來說,現在已經太遲了。晚安!」 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中,古義人感到一種彷彿自耳朵到眼底被撕裂的痛楚。就那樣一動不動躺了一晌後,他將田龜放回書櫥裡想法子入睡。也出於感冒藥的作用,他得以小睡了一下,卻被某種動靜擾醒,只見書庫傾斜的天花板那盞日光燈底下站著妻子,她的頭部泛著淡淡的亮光。 「吾良自殺了,本來不想叫醒你就出門,又怕媒體一窩蜂打電話來嚇到小明,所以……」做妻子的千樫向丈夫透露了這樁惡耗。吾良與古義人是十七歲就認識的莫逆之交,同時又是千樫的胞兄。 古義人戀戀不捨等待著腦袋旁邊的田龜,能夠像接到信號的行動電話那樣,吱吱作響傳來一些訊息。 「……他們要梅子嫂嫂去認屍,我準備一起去。」千樫以壓抑著情感的聲音說。 「我陪妳去,等妳跟吾良的家人會合後,我再回來守候電話。」古義人應道,感覺自己也變得有些麻木。「想必不至於現在開始就有人打電話進來罷。」 千樫默默的佇立日光燈底下,守望著丈夫下床,慢吞吞穿上擱在椅子上的內衣、羊毛襯衫、燈芯絨長褲──時值隆冬。從頭上套了件毛衣的古義人,剛要把手伸向田龜,做妻子的立刻斷然制止:「帶那玩意兒去幹嘛?那不是用來聽吾良卡帶的錄音機麼?換上平時,你不是會生氣的認為做這種事很無聊嗎?」
直到過了五十五歲的現在,古義人仍舊維持游泳的習慣,有時在前往泳池的電車上,他發現只有他一個人使用老式的卡帶錄音機。偶爾也可以看到有那麼個中年男士邊聽邊蠕動嘴唇,看樣子是聽英語會話的卡帶。不久之前,車廂裡滿是聽音樂的年輕人,如今人手一支行動電話,不是在對手機講話,便是盯著螢幕,手指細緻靈巧的操作著。即使耳機吱喳作響煩人的雜音,也令古義人感到懷念。而現在,他竟把隨身聽之前的老式卡帶錄音機偷偷放入裝有游泳裝備的揹包裡,斑白的頭上頂了副耳機。他只覺得自己是趕不上潮流的、寂寞的舊世代。
這個老式卡帶錄音機,是吾良還在當演員時,為某家電器製造商拍廣告,廠商送給他的。機體是常見那種長方形,平庸的設計也不起眼,耳機形狀倒很像古義人仍是鄉野孩子的時候,從山澗裡抓來的田龜。當年只覺是一無用處的田龜,現在好像正一邊一個緊貼在頭的兩側。
古義人把這感想說給吾良聽,後者不為所動,自管說:「這只表示你曾是個沒能耐抓到鰻魚或香魚的孩子。雖然是遲來的禮物,我就把這玩意兒送給那可憐的孩子罷。不妨給它取名田龜什麼的,也好安慰安慰少年時候的你自己。」
然而,吾良似乎覺得作為送給老朋友又是妹婿的禮物,區區一台錄音機未免太不經心,遂發揮收集小玩意兒的長才(這是吾良的生活型態之一,也成為他製作電影的動力),附送了一個魅力十足的鋁合金小提箱,裡頭裝有五十捲卡帶。在吾良試映會上接過提箱,歸途的電車上,他把白色標籤紙上印戳蓋了個號碼的卡帶塞進田龜裡(真就管這機器叫田龜啦),正在找耳機接孔,找著找著,也不知是不小心觸動了開關,還是一放入帶子就會主動播放,總之,錄音機突然冒出女人粗野淫浪的尖叫──唉喲哎,子宮快被你捅穿啦!唔,哇,痛死我了!──令爆滿的乘客驚訝莫名。看樣子是吾良的工作人員強迫推銷給他五十捲這種竊聽錄音帶,讓他正為處理這些帶子而頭疼萬分。
以往古義人對這類東西毫無興趣,這次倒是對田龜整個熱中了百來天。由於古義人這陣子趕巧陷入難纏的鬱卒期,吾良從千樫聽說了他的窘境,表示那就相應地拿低劣的「人味兒」去對抗最好,於是送他田龜的同時,也附贈了確實足以表現「人味兒」的這些錄音帶。這是古義人事後才聽妻子說的,儘管千樫本身至今還不知道錄音帶的內容……
古義人的鬱卒情狀起因於某大報當紅記者持續十年以上的人身攻擊──當然對方自許是揹負著社會正義。他看書寫文章的當兒倒是沒什麼,但午夜夢迴或有事外出走在街上,那名的確具有才幹的記者獨特的臭罵文體,就不免浮上腦際。膽大心也細的那名大記者,卻總是把髒兮兮塗鴉過的新聞稿紙,或是人家傳真來的校樣裁小了,背後寫上「問候」,隨附於自己的著作或報導文章裡寄來。吾良也曾告訴古義人:「無論床上或者街頭,只要一想到那傢伙的片言隻字,你就用最能表達『人味兒』的這種誠實的聲音去對抗就好了,這樣做能夠不可思議地排遣一個人的心緒哩。」
十五年後的某日,古義人尋找準備帶出國的資料時,無意中發現連同許多著作和剪報一起收在書庫一角的那只小提箱。萬一飛機出事,千樫整理書庫時候忽然起意查聽這堆錄音帶會是什麼光景?古義人決定將錄音帶交給垃圾的分類回收,同時要千樫問一下吾良是不是還喜歡鋁合金小提箱。
裝卡帶的容器就這樣回到吾良手上,過了兩三年,古義人出訪波士頓的當兒,裝有三十來捲卡帶的同一個容器又送來了。據說吾良表示,往後只要錄好帶子他就會寄過來,他打算填滿可容納五十捲卡帶的小提箱,至於內容嘛,不必急著去聽。千樫在依然不知卡帶內容的情況下回道:「那人就快面臨可能害上初老期憂鬱症的年歲了,到時候我再勸他拿來聽一聽。」
然而,古義人卻在某種預感下,立刻放一捲來聽。從耳機傳出來的,果如古義人所料,是吾良自己的聲音,他似乎有意將他倆少年時期於四國的松山(Mazuyama)──吾良習慣說成Machama──結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作一番回顧,當然不是按次序流水賬式的從頭道來。那種談話方式,與其說是獨白,不如說是拿古義人當對象在電話裡長聊。古義人索性利用睡前那段時間,躺在書庫的行軍床上,頭戴著耳機傾聽,且隨著帶子的敘述東想西想。
新的錄音帶果真每隔些時候就會送到,慢慢的,古義人開始一邊播放吾良的談話,一邊又像與他對話,在某個段落暫停一下表達自己的意見。這種情形很快的公式化,近來逐漸演變成田龜取代了電話的功能。
接獲吾良跳樓自殺惡耗那夜,古義人也是正在床上聽快遞送來的新帶子。他抓住吾良談話空檔,適當的插進嘴去,與其說表述他的感想,毋寧說是極其自然的對答。這天夜裡他特別記得的是起意有天要弄個能夠灌錄的卡帶錄音機,錄製他與吾良對話的第三種卡帶版本。
不料,聽著聽著,隔了段時間的沉默之後,吾良用迥異於方才那種談話方式的一種明顯帶著醉意的聲音說:「……就是這麼回事,我就要移轉到那一邊去啦。」
接下去一聲巨響──事後想來,一具沉重的肉體自高處墜落,猛撞地面發出的聲響怕就是這樣,真就符合了吾良作品裡大量運用特效聞名的那種風格。然後是那句「可我並不是要跟你斷絕音訊,所以還特地準備了田龜的系統吶。不過,以你那一邊的時間來說,現在已經太遲了。晚安!」
古義人有時不免心想,錄音機裡告知他就要毅然實踐一樁大事的那聲招呼,應是吾良錄下的最終之言,而咚一聲巨響之後不帶醉意的另一番談話,會不會是他到了「那一邊」之後,拿田龜當行動電話所發出的第一通信息。果真如此,只要繼續不斷聽取田龜卡帶,不定能經由同一個系統,聽到吾良來自那一邊的聲音。因而這以後,古義人天天藉著田龜對話來打發睡前的時間。最後一次送來的那捲卡帶,也沒經過倒帶便收進了小提箱裡。
(待續)
序章 田龜的遊戲規則 1 古義人躺在書庫的行軍床上,豎耳諦聽耳機裡吾良的談話。 「……就是這麼回事,我就要移轉到那一邊去啦。」說著,咚──一聲巨響。一陣靜默之後,吾良繼續說:「可我並不是要跟你斷絕音訊,所以還特地準備了田龜的系統吶。不過,以你那一邊的時間來說,現在已經太遲了。晚安!」 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中,古義人感到一種彷彿自耳朵到眼底被撕裂的痛楚。就那樣一動不動躺了一晌後,他將田龜放回書櫥裡想法子入睡。也出於感冒藥的作用,他得以小睡了一下,卻被某種動靜擾醒,只見書庫傾斜的天花板那盞日光燈底下站著妻...
目錄
譯者序 關於《換取的孩子》
推薦序 死,成了唯一的創作──讀大江健三郎《換取的孩子》
序章 田龜的遊戲規則
第一章 百日Quarantine(一)
第二章 「人,這種脆弱的東西」
第三章 恐怖行動與痛風
第四章 百日Quarantine(二)
第五章 鱉的嘗試
第六章 窺視者
終章 毛里斯‧仙達克的繪本
附錄 降靈會:一次殘暴而精準的演出──大江健三郎《換取的孩子》的哀傷與荒涼 吳繼文
新版導讀 大江健三郎與長江古義人的距離――「奇妙的二人組」序曲《換取的孩子》 文│吳佩珍
譯者序 關於《換取的孩子》
推薦序 死,成了唯一的創作──讀大江健三郎《換取的孩子》
序章 田龜的遊戲規則
第一章 百日Quarantine(一)
第二章 「人,這種脆弱的東西」
第三章 恐怖行動與痛風
第四章 百日Quarantine(二)
第五章 鱉的嘗試
第六章 窺視者
終章 毛里斯‧仙達克的繪本
附錄 降靈會:一次殘暴而精準的演出──大江健三郎《換取的孩子》的哀傷與荒涼 吳繼文
新版導讀 大江健三郎與長江古義人的距離――「奇妙的二人組」序曲《換取的孩子》 文│吳佩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