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北地世家來臨安
整個靈湖江畔,一排排的畫舫湖船,依次排列,船頭的桅杆上都鑲嵌著夜明珠,一字排開的湖船將整個靈湖照得如同白日。
放眼望去,整個靈湖看盡眼底。
有輕紗薄裙脂粉釵環鶯歌燕舞的美人紅袖招展,有對酒當歌迎風品茶的風流才子吟詩作賦,有雜技雜耍班子展示十八般令人驚歎的絕技……
入目所及處,一片繁華,互不干擾,卻又相得益彰。
花顏笑著抬步走向一處美人鶯歌燕舞的畫舫,雲遲見此,伸手拽住她:「這麼多的畫舫,你怎麼偏偏往那裡走?」
花顏回頭看著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樂不可支:「哎呦!我的太子殿下,你不會沒進過這種畫舫,連踏上去也不敢吧?」
雲遲見她笑得花枝招展,笠帽輕紗被風吹起,容色比靈湖的湖光還要美三分,伸手握住她的手,氣笑說:「你這喜歡美人的性子,既讓人惱不得,又讓人無可奈何。」
花顏笑得歡暢,反手拉住他的手:「走啦!帶你見識見識。」
雲遲無奈,只能被她拉著上了那處畫舫。
船頭迎客的主事人見到二人,目光流連片刻,眉開眼笑地將二人請了進去。
花顏拉著雲遲,擇選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帶著笑意地說:「但凡好菜都擺上來,好茶也端上來。我哥哥喜歡聽《靈湖醉月》,讓媚兒姑娘過來唱一曲。」
雲遲偏頭瞅花顏,沒言聲。
畫舫的主事人是個風韻美人,笑著點頭說:「《靈湖醉月》雖好,卻也是老的調子了,不如就聽聽媚兒姑娘新譜的曲子《紅粉香箋》,這個更有韻味。」
花顏笑吟吟地說:「那就兩個都唱,比較一番。」
主事人笑著點頭,轉身去安排了。
有姑娘端來上好的青碧茶,衣袂帶著脂粉香,素手分茶洗茶,動作柔美。
雲遲忽然伸手將花顏拽起來:「你來!」對那姑娘說,「這裡不用侍候,你下去吧!」
那姑娘一怔,似乎沒遇到這樣的客人。
花顏低笑,對那姑娘擺手。
那姑娘退了下去。
花顏接手了那姑娘的活,隨意地擺弄著茶具,看著她漫不經心,但不出片刻,嫋嫋茶香擋都擋不住地飄散在了整個船艙裡。
雲遲笑著端起茶,喝了一口,唇齒留香。
隔桌的一位年輕公子忽然站起身,來到他們面前拱手見禮:「在下聞得這位姑娘沏茶手藝了得,茶香四溢,在下也是愛茶之人,可否厚顏討得一杯喝?」
雲遲喝茶的動作一頓,抬眼看著這人。
花顏也抬頭,只見這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墨韻坊的錦繡衣錦,足屢金香閣的緞面薄靴,樣貌極好,清俊秀氣,眉眼溫和,帶著善意。腰間繫著一只香囊,香囊裡飄出絲絲安神香。
她笑著開口:「我哥哥若是同意,我就沒意見。」
雲遲忽然伸手彈了她額前的笠帽一下,溫和地笑著說:「慣會調皮,明明是未婚夫君,你卻口口聲聲叫哥哥,沒白地叫人誤會,平添麻煩。」
花顏失笑:「未婚夫君此時也不能喊夫君,你比我大,自然喊哥哥,也沒錯的。」
雲遲似是接受了她的說法,輕撫雲紋水袖,放下了茶盞,對那年輕男子說:「閣下既是愛茶之人,便坐吧!」
那人笑著道謝,緩緩地坐在了二人對面。
花顏動手端了一杯茶,放在了他面前,向隔桌瞅了一眼,方才就他一人坐在那桌,似是隻身前來,他笑著問:「公子初來臨安?」
那人似乎真是愛茶之人,端起茶盞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大為誇讚了兩聲:「姑娘真是好手藝,好茶。早就對臨安慕名已久,難得今年家中同意在下外 出遊歷,便先來了臨安。」
花顏淺笑:「公子來臨安幾日了?」
那人說:「昨日剛來。」
花顏笑著說:「昨日剛來,便來了這靈湖最懂得享受的畫舫,公子好眼光。」
那人笑道:「在下對臨安慕名已久,據說臨安有七寶,一寶是臨安的花,冠絕天下;二寶是臨安的美人,以柔美著稱天下;三寶是臨安的茶,青碧清茶,有除卻青碧不是茶之說;四寶是臨安的曲藝,媚兒姑娘一曲,聽者神魂皆醉;五寶是臨安的山水,天斷為關山,九曲不河山;六寶是臨安的夜市,有不夜城之說。」
花顏見他一口氣說了六寶,笑著問:「頭一次聽人這般評價臨安,倒也十分貼切,那七寶呢?」
那人看了花顏一眼,說:「七寶是臨安花家的小女兒花顏,在下仰慕已久。」
花顏愕然,隨即哈哈大笑。
雲遲瞅了花顏一眼,如玉的手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她,溫和含笑地頷首:「的確說得極其貼切,我也深以為然。」
花顏更是大笑,一時間笑得停不下來。
那人臉微紅:「讓姑娘見笑了,在下是不是哪裡說得不對?」
花顏一邊笑一邊搖頭,對他問:「前面六寶也就罷了,這七寶是花家小女兒之說,讓你仰慕?從何而來?」
那人誠然地正了神色說:「普天之下,有幾個女子視皇權如糞土?又有幾個女子不喜尊貴的太子妃身分而百般抗拒悔婚?除了臨安花顏,怕是無一人。是以,在下甚是仰慕,前來臨安,想一睹芳容。」
花顏咳嗽一聲,又「噢噢」了一聲,不由得笑看了雲遲一眼。
雲遲笑而不語。
那人納悶地看著花顏:「姑娘笑什麼?難道我又說錯了?讓你這般好笑?」
花顏搖頭,笑著問:「那你見到花顏了嗎?」
那人搖頭:「明日我打算登門拜訪。」
花顏頓時高看了他一眼:「難道你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就在花家?而你口中的花顏,如今可是極心甘情願做太子殿下的太子妃,聘禮都收了呢。」
那人頓時神色黯然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常:「那又如何,不瞞姑娘,在下只是想見見,拜會一番而已,難道太子殿下會不讓我見人?她不是還沒真正嫁入天家嗎?她已被看管起來不讓見了?」
花顏默了默,笑起來:「太子殿下沒那麼小氣,你明日只管去拜會好了。」
那年輕男子品度著花顏的話,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雲遲含笑瞟了花顏一眼,笑問:「閣下是北地人?」
那人點頭:「不瞞兄台,在下正是來自北地蘇家,在家中行四。」
花顏有意思地看著這人自報家門,想著北地蘇家人都是這麼有意思的人嗎?北地蘇家,有四位公子,最出名的,便是三公子和四公子。
據說北地蘇家三公子善兵謀之術,北地蘇家四公子善機巧之術。
她淺笑:「公子隻身一人來的臨安?」
那人搖頭:「與我三哥一起來的。」
花顏挑了挑眉。
那人笑著說:「我三哥不喜歡來這種地方,我只能自己來了。」
花顏笑著點頭,原來北地蘇家的三公子也是不喜踏足畫舫的正人君子。見他杯盞中的茶水喝沒了,便又替他滿上了一盞。
那人道謝:「多謝姑娘!」話落,試探地問,「聽這位公子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姑娘的口音卻是聽不太出來,難道也是從京城而來?」
雲遲淡笑:「不錯。」
花顏沒承認也沒否認。
這時,主事人帶著一名抱著琵琶的妙齡女子進了畫舫的船艙,這女子容色極美,行走間婀娜風情,嬌媚入骨。
花顏的眼睛立即被吸引了過去,笑吟吟地說:「媚兒姑娘又更美了呢!」
媚兒腳步一頓,向花顏看來,眼底波光流轉,唇角微彎,露出月牙般的笑,然後看向她身邊坐著的雲遲,很快就正了神色,屈膝見禮。
主事人笑呵呵地說:「媚兒本是被彩春芳的船包了場,但姑娘點名要媚兒姑娘,我只能先將她帶了過來,好在就兩首曲子,唱完再趕去彩春芳的畫舫也來得及。」
花顏笑著伸手入懷摸出一對金鈴鐺,輕飄飄地遞進了主事人的手裡,笑著說:「多謝姐姐了!我帶哥哥來見識一番,兩首曲子就好,耽擱不了媚兒姑娘太多時間。」
主事人頓時笑容深了,不客氣地笑著收了:「多謝姑娘。」
媚兒尋了個地方落坐,便撥弄琵琶,彈唱起來。
先一首是花顏點的老曲《靈湖醉月》,後一首是主事人推薦的新曲《紅粉香箋》。
花顏聽著不覺得什麼,只覺得妙不可言,雲遲喝著茶,有笠帽黑紗遮掩,也看不出多餘神色,那北地蘇家的四公子卻是聽得面色潮紅,頻頻喝茶,其餘人則聽的神魂顛倒,神思不屬。
兩首曲子唱罷,花顏笑著從袖中拿出一串碧玉蓮花珠,套進了媚兒白皙的手腕上,笑吟吟地說:「這新曲子真是好曲子,紅粉不知事,春風度玉人,妙極了!」
媚兒笑臉彎彎:「多謝姑娘賞!」
「客氣了!」花顏擺手,「不耽擱你了,快去吧!」
媚兒抱著琵琶站起身,又對雲遲福了福禮,轉身向外走去。
她剛走兩步,外面進來了一波人,這一波人當前一名女子,芳華年紀,容貌嬌美可人,面上帶著絲嬌憨,後面跟著幾位年紀不等的男子,她進來後,一眼看到了媚兒,頓時說:「明明是我們包了媚兒姑娘在彩春芳的場子,誰這麼大的臉面將人半路劫了來晾了我們的場子?」
花顏看到這女子,微微挑了挑眉。
主事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麼片刻的功夫,包場子的人便找了來,她連忙上前,笑著賠禮:「是我見天還未黑,便作主將媚兒請來片刻,這就過去彩春芳。讓姑娘辛苦找來一趟,對不住,今日彩春芳的場子錢,我給姑娘打對折。」
那女子豎起眉,看了主事人一眼,似有不依不饒的架勢:「銀子本姑娘不看在眼裡,你只說是什麼人讓你這麼給面子,姑娘我可是三日前定的場子。」
那主事人笑著說:「如今天色還未黑,媚兒出場的時間剛剛到,正要趕過去,場子錢我已給姑娘打了對折,姑娘何必呢?」
那女子哼了一聲:「傳言媚兒姑娘輕易不出場子,非名帖請不到人,哪能隨隨便便就出來給人唱曲,你只管說,誰能破壞了你這裡的規矩,本姑娘想見識見識。」
那主事人見說不通女子,直起腰板,收了笑意說:「姑娘非要糾纏,到底是想聽媚兒姑娘的曲子。還是故意來砸場子?要知道從來在臨安還沒有誰能鬧得起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