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北安城下的祕密
兩個時辰後,天色將黑時,雲暗帶著所有暗衛回到了北安城,見到花顏,躬身見禮。
花顏看他一身緊身黑衣落了一層冰霜,可見在這樣大雪天寒的日子裡縱馬奔波回來何等迅速。她溫聲說:「辛苦了。」
雲暗一愣。
花顏親自倒了一盞熱茶遞給他:「喝一盞熱茶暖暖。」
雲暗伸手接過:「多謝主子。」
花顏對他說:「這兩日,可有收穫?」
雲暗捧著熱茶沒立即喝,熱茶杯盞的熱度透過手心傳進了心裡,他搖頭:「青浦縣在死了一百多人後,瘟疫被控制住了,但來源,似無痕跡。」
花顏點點頭,她已料到了,青浦縣是個幌子,果然沒錯。她問:「若是給你們兩個時辰休息可夠?我有一樁極重要的事兒,非你莫屬。」
雲暗立即說:「不用休息。」
花顏看著他,正色道:「此事危險,你帶著人休息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徹查北安城所有暗道,我懷疑北安城藏著瘟疫之源。徹查時,一定要做好周身防護。」
雲暗垂手應是:「主子放心。」
花顏點點頭,自從收了雲暗與太祖暗衛,她省力不少,的確是放心好用。
雲暗將手中的熱茶喝了,退了下去。
兩個時辰後,天色已徹底黑透,雲暗帶著太祖暗衛徹查北安城機關密道。整個北安城一如昨日夜,燈火通明,街道院落房舍屋脊,都亮如白晝。
花顏無睡意,便叫來程顧之一起等著消息,並對外面問:「已死多少人了?」
采青小聲說:「自午時後,到如今,瘟疫發作又死了兩百多人了。白日裡被十六公子送回來的那三千人也有一半人染上了瘟疫。如今整個北安城,加起來,有兩千多人正染著瘟疫。」
花顏身子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臉色晦暗。
程顧之看著花顏,自古以來,一旦發生瘟疫,便是一場死神臨世。能夠這般與瘟疫抗爭的,據記載,自古來都沒有。不止是他,身邊的所有人都覺得花顏已經做到最好了。至少到現在,都沒慌亂,且已經送出了五萬多人出了北安城。
而目前瘟疫的死亡人數,一千五百多人,自瘟疫發現之日算起,到如今已經四日,可以說,不算多了。若沒有這般有效的控制,怕如今已上萬人染上瘟疫罹難。
「已經極好了,太子妃別太難受。」他不由出聲寬慰,他不太會寬慰人,尤其是面前的女子身為太子妃,且內心比這世上十之八九的人都強大,他在她面前,自詡也達不到五成。
花顏睜開眼睛,歎了口氣,問:「天不絕呢?又跑去研究了?」
「是啊!他說要再試試。」程顧之道。
花顏點點頭,試試就試試吧,如今城內四千多人,能救也是好的。
她正想著,外面有士兵來稟告:「太子妃,城門有人要見您,說是秋月。」
「秋月?」花顏騰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問,「你確定是這個名字?」
「是,卑職沒聽錯。」來人立即說。
「快!請進來。」花顏立即吩咐,吩咐完,又改口,「算了,我自己去接她。」話落,她快步向外走。
程顧之不由地想著誰的身分這麼貴重,竟然讓太子妃親自這般急不可耐地出去迎接了。他站起身,也走了出去。
這時,夏澤忽然從隔壁房裡走出來,似含著有些說不出的情緒,出聲問:「程二哥,是不是一個叫秋月的人來了?」
程顧之立在門口,聞言一愣,點了點頭,問:「你識得?」
夏澤得到確認,呆立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頷首,低聲說:「不識得,但她是我的姐姐。」
程顧之疑惑。
夏澤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姐姐是夏緣,一直在顏姐姐身邊,有個化名,似乎就叫秋月。」
程顧之恍然,原來是懷王府丟失了好多年的小郡主。沒想到一直在花家。
花顏不多時就來到了城門口,從城牆上往下看,除了秋月,還有安一與一眾花家暗衛,沒看到花灼,她立即跳下城牆,對士兵們吩咐:「打開城門。」
士兵們立即打開了城門。
花顏立在門口,隨著城門緩緩打開,秋月也看到了花顏,先是一愣,隨後紅了眼眶,當即下馬,朝著她跑了過來,轉眼便撲了個滿懷,將她抱住。
花顏被她的衝勁兒撞得後退了一步,但還是穩穩地抱住她,笑著說:「別告訴我剛見面你又要哭一通。」
秋月是忍不住想要落淚,當聽到花顏的話,生生地將眼淚又憋了回去,哽著聲說:「我才不哭,你怎麼瘦成這樣?抱著都硌人。」說完,她嫌棄地放開了花顏。
花顏愣了一下,又氣又笑,伸手要去捏秋月的臉。
秋月偏頭一躲,跺腳:「才不讓你捏我的臉了。」
花顏見她躲的快,嘖嘖了一聲,瞧著秋月:「怎麼?跟在我哥哥身邊,道行高了啊!」
秋月臉一紅。
安一這時與花家暗衛上前對花顏見禮,然後笑著插話說:「公子交代了,再無秋月姑娘,只有少夫人。」
花顏聞言了然,揶揄地看向秋月,大樂:「噢,我懂了,我該改口叫嫂子了。」
秋月臉更紅了,想反駁,但看著花顏大樂,卻反駁不出口。
秋月在離開花家的那一刻,便再不叫秋月,恢復了她原有的名字,叫夏緣。
雖然懷王府沒了,夏緣再不是懷王府的小郡主,但這對她來說,更是好事兒。花家男兒不娶高門女,花家女兒不嫁高門子,除了花顏這個例外,如今夏緣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花灼娶她的話,便不需再費周折。
如今,花灼發了話,下了命令,夏緣也就是他的未婚妻了,自然該改口了。
花顏樂夠了,這才看到夏緣一臉疲憊,臉色虛白,顯然是一路奔波而來累得很了,她問:「路上沒歇著?」
「沒敢歇。」夏緣搖頭,「我急著來,怕來晚了。如今北安城是何情形?」
花顏挽了她的手臂,拉著她回下榻的院落,同時對她將北安城的情形簡略地說了,然後又歎氣:「沒有盤龍參,天不絕把所有的草藥都試過了,也沒找到能替換盤龍參的藥,」。
夏緣聽說花顏將五萬多人都送出了北安城,如今這城中只有數千人了,她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小姐有辦法。」
花顏轉頭瞪了她一眼:「還喊什麼小姐?你該喊我小妹。」
夏緣紅著臉憋了憋,跺腳:「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花顏失笑,到底沒忍住又伸出爪子,捏了捏她的臉,得逞後,懷念地說:「就是這個手感,我煩悶的時候,捏一下,就覺得舒坦了。」
夏緣瞪眼,想起花灼也愛捏她的臉,有一次,她對花灼惱了,說小姐與公子都什麼臭毛病,她的臉又不是捏著玩的,花灼難得一本正經地對她說,下次妹妹若是捏你臉,你就捏回來,她這樣想著,也伸出手去,趁著花顏沒防備,捏了捏。
花顏難得地呆了呆,隨即大笑:「果然跟著哥哥幾個月,不一樣了,也敢欺負我了。」
夏緣哼了一聲。
花顏瞧著她,說到底,還是她哥哥比她會養人。夏緣跟著她時,她慣會胡鬧,天南海北地亂跑,雖大把的銀子花費不委屈她們倆,但風吹日曬都沒在乎過臉皮子,總體來說,她不像個精緻的女兒家,連帶夏緣也減了三分樣貌。
如今的夏緣,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貴氣與氣派,不知花灼是怎麼養人的,能讓她分外的靈透水靈,美貌了三分。
「走吧!你若是有力氣,回到屋子裡,我任你捏個夠。」花顏笑著說。
夏緣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你,不愛捏人。」
花顏更樂,因為她的到來,到底心情好了幾分,與她又說笑幾句,對她問:「哥哥呢?竟然放了你來北地?他在做什麼?」
夏緣小聲說:「是我堅持要來的,畢竟你在北地呢,他也沒阻止。他帶著人查找盤龍參,同時徹查到底是什麼人背後喪盡天良。」
花顏點頭,忽然想起院子裡的夏澤,便將夏家的事兒與夏澤簡略地說了。
夏緣聽到,點點頭,小時候,她是有些恨懷王的,但是後來長大些後,跟在花顏身邊,在上一次回北地來,蹲在懷王府門外時,她便發現自己不恨了,她所求的無非是想他別忘了她娘,但是如今,她父親後悔自責愧疚了多年,也夠了。
更何況從花顏的口中,她聽聞夏桓與崔蘭芝這些年感情疏淡,近來才緩和,而她那同父異母的嫡親弟弟,是個聰明的討喜的,她覺得挺好。
二人一路說著話,回到了院子。
夏澤立在門口,程顧之作陪,見二人回來,夏澤目光落在夏緣的身上,心情忽然很奇妙,從小到大被父親心心念念的女兒,他的姐姐,她這麼多年沒生活在懷王府,可是這個名字從沒人忘過,即便府中人想忘,他父親也不准許。
如今,他看著夏緣,原來這就是他的姐姐,與太子妃挽著手臂,雖不及太子妃容貌傾城絕豔雅致端華,但也容色秀美,氣質神態也不過稍遜些許。
雖說是一直做婢女,但似乎真沒有半絲婢女的影子,可見,真如太子妃所言,她與她哥哥,都是拿她當作自己人的。
夏澤看夏緣時,夏緣也在看夏澤,少年不過十歲,清清瘦瘦,但眉目看起來頗顯沉穩,稚氣未脫,卻顯得老成持重,據說是個性子冷淡的,在她看來,還真有幾分。她到底身為姐姐,不等夏澤先開口,她鬆開挽著花顏的手臂,快步上前兩步,看著夏澤,喊:「弟弟。」
夏澤心中五味雜陳,對夏緣的感情實在有些複雜,但到底血脈親情,無論什麼時候,都難以抹殺,他眼圈一紅,扯了扯嘴角,也想對她扯出一抹笑來,嗓音沙啞:「姐姐。」
夏緣歪了一下頭,很是開心地笑了,伸手摸摸他的頭:「乖!」
夏澤愣了愣,臉微微一紅,不由得看了夏緣笑著的臉一眼,又看了一旁笑吟吟的花顏一眼。似乎花顏高興時,也這樣摸著他的頭對他說乖。他毫不懷疑這二人真是從小一起長大了。
夏緣轉過身,對程顧之見禮:「程二公子。」
「夏姑娘。」程顧之連忙還禮,懷王府沒了,再稱呼小郡主就不行了。
花顏搖頭,糾正程顧之:「稱呼不對,她是我哥哥的未婚妻,是我嫂子,我們花家上下都稱呼少夫人,你也可以稱呼她少夫人。」
夏緣臉頓時紅透了。
程顧之意會,心中訝然了一瞬,連忙笑著改了稱呼:「少夫人。」
夏緣整個人快要被火燒起來了,羞惱地瞪著花顏。
花顏對她打趣:「我還沒嫁給太子殿下呢,不是被人扣著太子妃的帽子已一年半了嗎?你當初還勸我習慣就好了。」
夏緣想了想,自從太子選妃,太后懿旨賜婚,到如今,還真一年半了。她咳嗽一聲,沒了話。
幾人進了屋,采青連忙倒了熱茶。
夏緣喝了兩口,對花顏道:「師父呢?還在試藥?在哪裡?我去看看。」
花顏對她道:「你累成了這副樣子,先歇著吧!」
夏緣搖頭:「最近半年多,我一直苦心研習師父給我的醫書古籍,如今我的醫術雖不及師父,但也精進了極多,也足夠有資格與師父論醫了,也許,能幫得上忙也說不定。畢竟如今情勢緊急,刻不容緩。」
「你受得住嗎?」花顏看著她,她一直就知道她善良。
夏緣點頭:「受得住的。」
「好。」花顏點頭,既然她受得住,她也就不說什麼了,對采青吩咐,「你帶著她去。」
采青應是,也跟著改口:「少夫人請隨奴婢來。」
夏緣還有些不適應少夫人的身分,但誠如花顏所說,早晚要適應,便點了頭跟著采青去了。
花顏與夏緣沒說上幾句話,夏澤更是,見夏緣離開,夏澤看著她的背影,也覺得他的姐姐有著一顆醫者仁心的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