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抱住他
明溪這邊,打電話來的是董慧。
張玉芬和趙媛可能有血緣關係這件事鬧很大,畢竟是醜聞,傳得比任何消息都快。圈子裡很多公司都知道了,更別說一直對趙家諸多關注的董家。
董家聽說這件事時都快氣瘋了,假設那個保姆就是趙媛的生母,那麼當年的孩子互換,明溪成為棄嬰,豈不是一樁有預謀的案件?!
董慧急著想和明溪一起去趙家找個說法。
但是明溪顧慮著她身體也不大好,便勸阻了她。畢竟現在剛找到人,重新調取DNA進行鑑定,再快也要幾小時才會有結果,一直等下去恐怕深夜了。
但是明溪自己打算親自去一趟。
她不想再踏進趙家的門,可是這件事,她必須為自己等一個結果。
車子在趙家別墅附近停下來。
天色已經黑了。
明溪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趙家別墅大門,猶豫了下,對傅陽曦和柯成文道:「你們能不能就在這裡等我?」
趙家的這些事情,是一灘渾水,趙家的人對明溪而言也面目可憎。
上一次在警察局外,她是抱著盡量由自己解決一切的想法,不想讓別人知道太多自己以前可悲的細節。
現在她雖然不再將傅陽曦劃分在「別人」的行列,但因為那點自尊心,仍不想自己喜歡的人見到那種拉拉扯扯、痛哭流涕的場景。
她不知道傅陽曦能否理解。
但顯然,傅陽曦這個人看起來鋒利囂張,偏偏能在這些小事上察覺到她的心情,並做出讓步。
有時候明溪都想不到他怎麼會出乎意料地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她。
知道此時此刻的她覺得丟臉,知道集訓時蒲霜她們把她的書包扔掉,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報復回去。
「別怕。」傅陽曦跟著她下了車,呵出一口寒氣,抬手揉亂了她的頭髮:「那我就在外面等妳。」
明溪道:「你上車等吧,外面冷。」
傅陽曦催促她:「快進去吧,早點解決,早點了卻一樁心事不是?」
想了想,傅陽曦又覺得把她頭髮弄亂不太好,還是漂漂亮亮地進去比較好。
他又連忙笨拙地幫她梳理了下,並把自己圍巾摘下來戴在明溪脖子上,繫了個漂亮的結,道:「上次做得很棒,忍住沒哭,這次就更沒必要有情緒起伏了,妳就當看一場戲,去看看這場戲怎麼收場。」
「嗯。」明溪看著他,心裡那些洶湧的情緒竟然就這麼平靜了下來。
她有他了。
明溪心裡滿滿當當的。
她轉身抬腳進了趙家。
此時此刻的趙家客廳一片狼藉。
張玉芬被強硬地按壓在茶几旁邊,她是乘坐長途客運抵達其他城市時被找到的,被找到的時候她還試圖逃脫,還咬傷了一個保全公司的員工。
她正跌坐在地上撒潑,頭髮凌亂,身上散發著一股兩天沒洗澡的惡臭味,哭著對趙父罵道:「你們這是非法囚禁!我都說了我和趙媛小姐半點關係也沒有,你們怎麼能胡亂揣測?」
趙父臉色發青:「妳閉嘴!那妳跑什麼?」
張玉芬哭著道:「我只不過想回一趟老家省親,就被你們像逮捕犯人一樣逮捕!還有沒有公道了?!」
趙湛懷冷冷道:「反正已經送去重新檢測DNA了,這次拜託了熟人,資料四小時之內就會出來,到底怎麼回事,四小時之後就知道了。」
張玉芬整個臉色一片慘白。
客廳裡所有人陷入焦灼而惶恐的等待當中。
明溪走進來時,坐在沙發上的趙母見了,迅速站起來,臉上可以說是出現了那麼點喜出望外:「明溪妳回來了?」
一旁的趙宇寧更是趕緊走到廚房,小心翼翼地倒水給她。
趙媛已經顧不上去管趙母和趙宇寧對趙明溪的熱情了,她坐在沙發一角,死死盯著地上的張玉芬,感覺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已經讓她逃走了,為什麼這麼輕易地就被抓回來?!
即將到來的到底是死刑,還是誤會一場?
明溪什麼也沒說,走到角落等待結果出來。
趙宇寧張了張嘴,又把那杯水放在了茶几上。
所有人的神經都如同弦一般緊繃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客廳裡掛鐘滴滴答答的聲音切割著每個人的心神。
趙父忍不住站起來抽菸,焦躁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這四個小時無疑非常非常漫長。
天色由灰黑到了深夜。
直到趙湛懷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猶如催命符一般,在場所有人都抖了一下。趙湛懷定了定神,迅速接通了那通電話。
大家聽不到對面那邊對他說了什麼,只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平時很少發火的一個人盯著張玉芬的神情簡直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
他對電話那邊道:「把報告一式兩份複印過來。」
趙父沉沉地問:「到底是不是。」
趙湛懷看了眼趙媛,又看了眼地上的張玉芬,眼裡已經帶上了各種複雜的神色。
「是。」
聽到這個字,所有人表情都徹底變了。如果說之前還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和平靜的話,那麼現在理智的弦已經徹底斷裂。
趙母臉色唰地一下全白。
整個客廳死寂了足足有十秒鐘左右。
接著,趙母尖叫著衝過去猛地搧了跌坐在地上的張玉芬一巴掌。
這一巴掌「啪」的一聲用力凶猛,外面都聽得見。
張玉芬的臉直接就被搧得飛了出去,在短短幾秒內慘不忍睹地青紫腫脹起來。
她被這一巴掌打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吐出一口含著血絲的牙齒,眼冒金星,徹底跌坐在地上。
趙母呼吸急促,雙手鉗制著她的衣領,歇斯底里地質問:「到底為什麼?我們家和妳有什麼仇什麼恨?!妳要幹出這種事情來?!」
趙母簡直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
所以一切的錯位都是人為導致的?所以十八年前是眼前這個面目可憎的女人蓄意幹出來的勾當?
這個女人調換了孩子,把她自己的孩子送進他們趙家來享福,成為他們趙家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而她真正十月懷胎呱呱墜地的那個孩子,卻被眼前這個女人拋棄在了鄉下,拋棄在了最冷的冬天!
若不是趙明溪福大命大,可能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趙母心臟揪著疼,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她看向站在角落裡的趙明溪,嘴唇哆嗦,眼淚模糊了視線。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意外,那麼趙母還能告訴自己,她們一家也是受害者,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可現在,卻發現一切都不是一場意外,只是她和趙家人過於愚蠢,從來沒找到真相!
這十八年來,他們不僅在為凶手養著孩子,還把凶手僱傭在身邊——甚至還為了凶手的孩子將他們的孩子排擠出家門!
趙母死死揪著自己的衣服,上氣不接下氣,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她都幹出了怎樣荒唐而愚蠢的事情!她幫凶手的孩子挑裙子,她指責自己的孩子對凶手的孩子不夠友善!她甚至還讓自己的孩子幫凶手的孩子做晚餐!
胃裡一陣翻攪。
憤怒、痛苦、噁心和追悔莫及擰成一團。
趙母眼睛裡全是紅血絲,她突然迸發出力氣,揪起地上捂著臉的張玉芬,又一巴掌搧了過去。
張玉芬驚恐地看著她。
彷彿意識到她瘋了一般,張玉芬本能地往後退。
「妳瘋了!你們全家都瘋了!這是動用私刑!」
「賤人,我要殺了妳!」趙母頭髮凌亂,目眥欲裂,徹底失去理智,心裡的痛楚讓她此時此刻恨不得和張玉芬同歸於盡。
她脫下腳上的鞋,狠狠朝張玉芬臉上搧去。
張玉芬拚命瑟縮,鉗制住她肩膀的人差點控制不住。
「啪!」
又一巴掌狠狠搧在張玉芬臉上。
原本剛進來時儘管狼狽但還能看出個人形的婦女,此時此刻已經涕泗橫流,高高腫起的臉上全是混著淚水的鮮血,嘴角在流血,眼眶周圍也一片青紫。
再打下去,恐怕就要被毀容了。
儘管趙家的每一個人都在死死咬著牙,心中恨不得將地上的張玉芬千刀萬剮,然而這畢竟是法治社會。不能讓趙母再打下去!
趙湛懷走過去掰著趙母的肩膀,用力把她往自己這邊帶:「好了,好了,媽!」
趙湛懷試圖叫醒趙母。
趙母滿臉都在流淌著神經質的淚水,被趙湛懷竭盡全力帶離張玉芬身邊後。她忽然掙脫趙湛懷的束縛,猛地衝向廁所。
嘔吐和沖水的聲音從廁所傳了過來。
噁心,這是在場的每一個趙家人的反應。
不只是對地上痛苦嚎叫的保姆感到噁心,對一邊坐著的淚如雨下的凶手的女兒感到噁心,還是對過去十八年做出那些行為的他們自己本身感到噁心和厭惡。
他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