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的英雄
猜測到上輩子可能發生了什麼,對孟聽來說是極大的衝擊。
看著眼前神情冰冷的少年,孟聽竟然不知道和他在一起是對還是錯。
她不說話,然而這片刻的震撼和猶豫,他的敏感和自卑就能擊垮一切,江忍鬆開她。
他抿緊了唇。周圍看熱鬧的很多,沒一個敢往這邊湊。
他手插在口袋裡,微微顫抖。
江忍來H市之前帶了克制情緒的藥物,然而他的手指觸到了藥瓶,卻不敢在她面前吃下去。
殘缺、身體疾病、心理疾病,他沒有一樣是完整的。
「江忍……」孟聽感受到了他突然的平靜,彷彿他剛剛的歇斯底里只是她的錯覺。周圍的人都看過來,江忍站在幾步外看著她,眸色比夜還冷沉。
她也顧不上未來會怎麼樣,在此刻,她呼吸都放輕了:「我一直都沒有不要你,你給我就要。」
「我給不起。」
他轉身就走,他走過的路,人群紛紛散開,然後又隱晦地看著少年明顯不對勁的腿。人的好奇心就是這麼強烈,一個渾身冷意的普通少年,一個漂亮純情的妙齡少女。
高義不放心,把車開過來了。他本來在H市負責海邊別墅的宣傳,順帶就顧著小江爺了。
高義心裡拎的清,不管聞睿在駿陽怎麼得勢,最後他的老闆肯定是小江爺。
見江忍過來,他連忙打開車門讓江忍上車。
江忍沒拒絕,他坐進去,顫抖著手摸出藥丸往嘴裡扔。
高義看在眼裡:「要不要去醫院啊江少?」
「不用,走。」
孟聽追到車前,車子已經開遠了。
小女孩抱著一束花來到孟聽面前,她紮著兩個羊角辮,長得並不漂亮可愛,因為冬天的乾冷,她還出來賣花,臉上兩團明顯的高原紅。
「姐姐,這個給妳。」
「謝謝妳。」孟聽蹲下來,接過了她手上的玫瑰,把身上剩的錢都給她。
「不要,剛剛哥哥已經給了。」
小女娃說完就跑了,小手小腿,卻跑得飛快,哥哥給了好多錢呢,可以買新棉襖給自己和媽媽了。
哥哥兩個字,讓孟聽垂眸看手中的花。
第二個小男孩怯生生的,捧了一個魚缸,裡面兩尾金魚:「給姐姐。」
「也是哥哥讓你給的?」
小男孩不會撒謊,不好意思地吸吸鼻涕,點點頭。
第三個小男孩明顯活潑多了,也大兩歲,把藍色的小海豚給了她,還笑著做了個鬼臉。
他兩顆門牙漏風:「生日快樂。」
孟聽抱緊小海豚,原來他已經陪了她很久了。
她現在心緒很亂,要好好平靜平靜。
孟聽回到家時,舒志銅已經把飯做好了,他還買了個小蛋糕。雖然沒有條件為孟聽慶生,但是他準備得很用心。
舒楊也在,他還準備了禮物,是他上次競賽賺的錢,他準備了一雙芭蕾舞鞋給孟聽。
孟聽本來想問的話就嚥在了喉嚨裡。她看著親人的笑臉,只能明天再問舒蘭的事。
「聽聽快許願,十八歲許三個願望最靈驗了。」
孟聽閉上眼睛,許了三個願望。
舒爸爸很感慨:「一晃你們都這麼大了,下個月舒楊也要成年了,爸爸老了。」
「爸,你身體好著呢,別在姐生日的時候說這些。」
「好好好。」
一家人吃了晚飯,孟聽幫金魚換了水放進房間,又把藍色的小海豚放在床頭。
江忍比她大,他十八歲的時候,她並不喜歡他,是最討厭他的時候。
今天猜到真相,第一次讓孟聽慌了神。
然而她現在看著金魚缸裡一紅一黑兩條金魚親昵地游來遊去,又冷靜下來了。她的少年,帶著一個世界最絢爛的光,如果她不要他,那上帝都會失望。
上輩子江忍會殺人是因為以為她死了,她只能好好陪著他,這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至於江忍的腿能不能好都沒有關係,他能痊癒再好不過,實在好不了她會心疼,卻不會介意。
畢竟那是她應該受的傷,他是她的英雄。
可是她的英雄,現在又在城市的哪個角落呢?她找都找不到他。
孟聽下定了決心,心裡反而豁然開朗了。
第二天在舒爸爸上班前,孟聽問起了舒蘭的情況。
「先前警方說在舒蘭包裡找到了五十萬現金,舒蘭有說那五十萬是誰給她的嗎?」
舒爸爸筷子頓了頓,對那個教唆犯,他心裡是非常恨的,沒有哪一個父親願意相信女兒的惡毒。
「小蘭說了,是一個叫宗林的男人。警察也以教唆逮捕他了,判了刑。」
可是孟聽知道這樣判刑輕了,那不是故意放火,是故意殺人。
她當時沒有拉開門,是外面有鐵鍊,可是警方調查時沒有找到鐵鍊,說可能是她當時在火裡太慌了產生的錯覺。
那不是錯覺,是有人在害她,害她的人還不動聲色,拿走了證物。
並且宗林這個名字孟聽沒有聽過,她想起上輩子江忍殺了聞睿,那麼這個人,多半是聞睿的替罪羊。
見孟聽若有所思,舒志銅問她:「妳今天怎麼問起了這個?」
「沒事,舒爸爸我去上學了。」
「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高三還是需要放鬆。」
孟聽應了好,就換了鞋子出門。
教室右上角的升學考倒數天數在一天天減少,整個七中高三這棟樓都瀰漫了嚴肅的氣氛。
趙暖橙知道昨天是孟聽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她早就提前送了。然而今天早上來,她偷偷帶了手機。
「聽聽。」中午放學以後,她悄悄說,「我給妳看個東西。」
趙暖橙眉眼興奮,偷偷摸摸的模樣,孟聽總覺得不是好東西。
等班上的同學走完了,趙暖橙才摸出自己剛買不久的手機,和孟聽坐在一起,塞了一個耳機給她。
孟聽看向螢幕。
螢幕裡,一個光著身子的紅髮男孩,和一個胸大腰細屁股翹的女孩,滾在了一起。
重點是,這是動漫。
男孩:「小妖精,爺愛死妳了。」
女孩吟哦:「那你輕點哦。」
趙暖橙滿臉通紅:「怎麼樣怎麼樣?」
孟聽也滿臉通紅:「……」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以前就在想,我一定得送我閨密這種成人禮。」
孟聽覺得自己不大需要這種成人禮。打了馬賽克的動漫其實尺度並不大,只是臺詞有點一言難盡,是吸引人的噱頭。
然而兩個懵懂的女孩子臉蛋一個比一個紅,趙暖橙還得硬著頭皮裝老司機。
孟聽:「妳買了手機怎麼看這個?」
「這個好看啊,食色性也。」
趙暖橙自己也不好意思,把手機關了。
她是個好奇寶寶:「我看小說裡寫,這個年齡的男孩子,性欲都很強,真的假的啊?」
孟聽:「……」
說老實話,她也不知道,然而趙暖橙為什麼要羞澀地和她討論這種問題啊,她本來還被江忍的事情搞得無措煩惱的腦子裡,全部充血了。
教室裡,升學考倒數「一百五十八」天,原來已經不到半年了。
「妳前男友江忍,他色不色啊?」
這句話讓她一下子想起了補課第一天,他為了掩蓋帳篷做伏地挺身。
孟聽猛地站起來,臉快滴血了:「趙暖橙!」
趙暖橙:「……」不好意思,不小心問出了最好奇的話。
趙暖橙並不知道這半年來江忍回來過,在她簡單的世界裡,江忍就是個花心的負心渣男。
聽聽忘了他最好。
那個保送的學長霍一風,每個月放假都來看聽聽,學長人帥,家境好,關鍵是沒有爛桃花,趙暖橙生怕小仙女聽聽深陷上一段情傷,覺得聽聽接受霍一風也挺不錯的。
然而對於七中來講,一段早戀就夠奢侈了。
江忍對於孟聽的生命來說,本來就是個例外。
原來半年的時間挺長了,一百多天,讓所有的知情人都覺得,江忍已經是孟聽的前男友了。
對於趙暖橙是這樣,對於賀俊明他們來說也是,對於江忍來說,他心裡肯定也這樣想。
孟聽想說,他不是前男友,他從來就不是過去。
然而對著小黃漫一臉蕩漾的趙暖橙,她紅著臉收了書包,往外面走。
房價明年就要上漲了,H市海景別墅宣傳是宣傳了,然而並不急著賣,也不知道是誰那麼有眼界,總之過完這個年,房子的價格幾乎是大幅提升。
孟聽看著大電子螢幕裡幽藍的深海,陽光和沙灘,漂亮的小別墅。抿唇笑了,他都不嫌自己窮,自己哪有資格嫌他不好。
江忍到底是怎麼變得這麼自卑的?
愛著一個人時,在心中她真是千好萬好,缺點也是優點。
她想,她知道去哪裡找江忍了,她現在快升學考,去不了B市,如果江忍還在,他肯定在H市的房地產附近。
孟聽也不猶豫,她下午放學就去海景別墅的售樓處。
推銷員看她一個學生,也不可能買得起別墅,然而出於服務態度,依然笑著問她有什麼事嗎。
「我找江忍。」
小江爺是誰,整個駿陽沒人不知道。
推銷員看看她白嫩漂亮的臉蛋,有些猶豫,該不該告訴她,江少還在H市呢?
「如果不方便,您下次見到他,就把這個給他吧。」
一顆藍色的小星星,放在她的掌心。
這個推銷員倒是笑著答應了。
孟聽不知道小星星到底有沒有到江忍手中,她每天摺一個,放學以後就去安海庭附近,把紙星星給推銷員。
她來的時候並不難過,愛笑,大眼睛一彎,看得人心都化了。
只是後來推銷員無奈地攤開雙手手掌,給她看將近三十顆星星,她的大眼睛才黯淡了些。
他是沒來,還是沒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