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現場直播（1）：模仿犯的真相

第一章 凶案解析

「嘟……嘟……」
『喂。』
「喂，你好，方起醫生。」
方起：『是我。』
賀決雲：「你好，這裡是三夭總部，我是《凶案解析》的負責人。」
『你們遲到了。』方起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波動，似乎早就在等這通電話，『預告的直播時間是上午九點半，現在已經九點四十五分了。穹蒼的精神測試持續了將近半小時，我認為這不合常理。』
「臨時收到了一些新意見，我們正在加緊查證。你知道《凶案解析》是一種比較特殊的全真模擬遊戲，影響範圍廣大，標準一向很高，我們不希望場景裡出現一些不可控制的發展。」賀決雲點出穹蒼的相關資料，調整了一下畫面大小，「你是她的心理師，現在需要依照穹蒼的情況，再次和你做確認。」
方起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隨後又吸了口氣：『請說。』
賀決雲的視線在右上角的人物照片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用食指點擊，將畫面放大。
照片上的人其實長得很漂亮，然而讓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她的五官。或者說，她生人勿近的冷淡氣質，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長相。
她的皮膚有種略顯病態的蒼白，在高畫質的畫面上，還能看見她眼睛周圍的淡青色筋脈。半闔著的眼皮顯得人好像很沒精神，但身上莫名帶著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危險氣場。
當然，這也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這是一個沒有姓氏的人，叫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名字，「曾使用過的姓名」一欄上寫著「祁無」，聽起來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穹蒼，女性，二十六歲。」賀決雲照著資料念道，「無業。」
方起補充道：『一個月前還在Ａ大教學，剛辭職。』
賀決雲繼續道：「無犯罪記錄，但警方給出的評價是『要再觀察』。」
『不合理且無根據的評價。目前看來她只是很聰明而已，沒有反社會傾向。』方起說，『從大數據上來說，智商高低跟心理變態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也不該從穹蒼身邊的人來推斷她的品行，他們根本沒有了解過她。』
「她做過三位心理醫生的測試。其中兩位都表示測試通過，但無法肯定結果的有效性。只有你——」賀決雲抬高眼皮看向半空，這個動作讓他原本就上挑的眉眼顯得更加凌厲，「你給的評價是測試通過，健康無異常，可參與遊戲。」
方起：『有什麼問題嗎？她完全按照三夭的要求進行了測試。出題目的是他們，說沒用的也是他們，這樣也太耍賴了，對吧？自己制定的規則，人家都已經遵守了，你還要額外加個備註，這就沒意思了。我不是那樣的人。』
賀決雲：「她在測試的過程中，有什麼異於常人的表現嗎？」
方起頓了頓，如實地說：『她很冷靜。』
「嗯？」
『過於冷靜。無論我談及什麼話題，她都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她會從各個角度的利潤極大化和你交流看法，很少帶有主觀情緒。』方起補充道，『哪怕是在聊自己的事。』
賀決雲：「你能保證你的評價是準確的嗎？」
方起：『我能保證的是，穹蒼人格健全、智力超乎常人、自我認知清晰、擅於控制情緒。唯一能被攻擊的點大概是不太喜歡交際，但那不算什麼，很多高智商的人都有這個毛病。她的測試結果表明她非常適合《凶案解析》這個專案。』
賀決雲又看了資料上的照片一眼，感覺對方的眼神有種特別的穿透力，微微失神，突然問了句連他自己都沒搞懂的話：「如果她在偽裝呢？」
方起聲音拔高：『這位先生，如果你要跟我探討人類本性中的自私與陰暗的話，那麼多數人在極端條件下，都可能會做出不太符合大眾價值觀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現那些情況，相信我，她絕對會比多數人更加冷靜、可靠。你們不能從最壞的角度去揣測她，進而判定她是一個壞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她就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人」！』
「我知道，咳。」賀決雲低下頭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轉述別人的問題而已。」
方起的語氣緩和了一些，繼續說：『其實你們可以不用那麼緊張，她只是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而已。』
賀決雲被他冷不防冒出的這句話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不要誤會，我是說人類的大腦是很神奇的，它會影響你看見的世界。』方起發現自己的話有歧義，解釋道，『就像有些人有著絕佳的動態視覺，能捕捉到高速移動物體的運動軌跡，讓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的人，輕易打中時速超過兩百公里的發球。他們的世界就像擁有一個放慢功能。也有人對幾何形狀有著天生的敏感，跟開了自動畫線的外掛一樣，即便不依靠任何工具，也能對圖形做出最精準的分析。』
賀決雲問：「那穹蒼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誰知道呢？』方起笑了下，『她對任何細微的變化都十分敏感。位置、形狀、距離、表情，乃至顏色。她也沒告訴過我她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也許就跟網友說的一樣，學神的世界裡早已寫滿了答案。』
賀決雲也笑了起來：「這麼說來，她確實很適合《凶案解析》的設定。」
『說實話，她很難得會對這款遊戲產生興趣。她是個無可替代的人才，你們可以任用。也不用擔心她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方醫生說，『除非……』
賀決雲挑眉：「除非？」
『打她的頭？』方醫生說，『她很討厭別人打她的頭。』
賀決雲：「啊？」
方醫生笑著戳了戳自己的額頭：『她的大腦受過傷，可能覺得自己被打一下就會變笨了。跟一個人討厭吃香菜一樣，特別討厭有人打她的頭。如果有人找死的話，我無法保證對方的安全。』
賀決雲笑道：「真是幼稚的習慣。」
『不要覺得她幼稚，很多習慣確實就是從小培養的。』方醫生說，『還有什麼問題嗎？』
賀決雲：「沒有了。」
方醫生說：『我很期待這場直播。』
「很遺憾讓你久等。打擾了。再見。」
『再見。』
賀決雲關掉所有畫面，拿起東西走出房間。
皮靴踩踏的清脆聲在安靜的走廊裡有節奏地敲擊，不急不慢，不輕不重。來到「直播六○三號」室前的時候頓了下，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老大！」正在裡面工作的人抬起頭，見到是他，立刻問道，「還要直播嗎？她已經在裡面等很久了。」
一個年輕人小跑著把手上的資料遞過來，上面寫著「由系統測出的玩家評價」。
「這個副本是她自己挑的，人物吻合度不到百分之四十，但是玩家評分有九十二。」年輕人很激動地說，「太厲害了，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才！」
要知道，《凶案解析》的入門門檻本來就非常高，能通過它測試的已經是百中無一。而正式玩家的評分大部分在六十上下浮動，能上九十的寥寥無幾，基本上都是專業相關的內部人士。
「開始吧。」賀決雲掃了一眼，把東西還回去，往辦公室的深處走去，同時道，「多開一個帳號，我也進去。」

穹蒼保持著一貫的姿勢，耐心地等待系統讀取完成。即便那個據說從來不會遲到的三夭，已經晾了她將近半個小時，她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耐煩。
遊戲開始前的測試題已經連續刷新了三遍，在第四道題刷新出來的時候，她終於不再理會。目光焦點上移，落在上方的某個紅光處。
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很平靜，身上卻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化作實質，穿過完全不透明的類比機艙，刺在螢幕之後的技術員身上。
在她抬起手指，即將按下結束按鈕的時候，進度條終點處那個不停轉動的標誌終於載入完畢，出現了一個綠色的標示。
系統顯示正在載入副本場景，隨即一陣眩暈的感覺朝穹蒼襲來。
穹蒼不喜歡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等片刻的不適感過後，勉強睜開眼睛，視野內已經被一片朦朧的灰霧籠罩。
她能看見周圍有模糊的人影在走動，也能聽見一陣恍若遙遠的談笑聲，周遭的環境表明她此刻身處的地方是一間教室。
一排黑色的字體在半空中浮動，迫使她注意。

歡迎玩家來到全真模擬直播遊戲《凶案現場解析》（新人資格測試），您申請的身分是「受害者」。案情相關記憶已封鎖，請根據人設提示，努力逃離死亡結局，或協助「凶手」、與「緝凶者」，完成情景還原。

身分：王冬顏（化名）
死亡方式：自殺（已入檔）
玩家評分：92%（天才如你一定能破繭重生吧）
與角色契合度：36%（你與死者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自殺進度：87%（你的角色已在精神崩潰邊緣）
（注）本遊戲基於大數據與刑事檔案自動生成，請積極探索各種劇情！
〔點此查看副本詳情〕

穹蒼的記憶有一點模糊。
她點開詳情，視線從簡略的幾行文字描述上面掃過。

《凶案現場解析》不會在開場給出太多資訊，只有提供背景而已，甚至連人物設定也不會直接告知，需要自己探索。但周圍的人物會對此作出回饋，提醒玩家進行調整。
※
異常應該是從一個秋天開始，只是當時誰也沒注意到。
高三上的第一學期，高三一班一位學生跳樓自殺。
學生跳樓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尤其是高三生。警方、學校、家長在經過三方溝通後，確認該名學生長期精神不穩定、家庭經濟條件不寬裕、近期成績大幅下跌，判斷應該是出於精神壓力選擇自殺。
現場沒有可疑跡象，家長也沒有追查的意欲。在商討好賠償款項及後續處理後，事情就被平淡地解決了。
一個多月後，同班的另一位女生跳樓自殺。
隨後到了春末夏初，第三位學生選擇在同一個地點跳樓。
根據通訊記錄顯示，第三人曾經撥打過兩次報案電話，可是最後什麼都沒說。
一直到高三畢業，不到一年的時間，前後一共有五名學生死亡，這個數量實在說不上正常。
穹蒼現在的身分就是第三位死者——王冬顏。通關的條件就是弄清王冬顏自殺的原因。
穹蒼快速閱讀完資料，按下關閉。

〔副本載入完成，直播正式開始。歡迎ID：QC1361號玩家。〕
〔請在死亡條件正式觸發前，積極探索副本劇情。〕

最終的提示結束後，所有霧氣褪去，聲音跟畫面瞬間清晰起來。穹蒼能感受到從窗外吹拂過來的暖風，以及赤裸在外的手臂上微微的熱意。
講臺的黑板上方，時鐘的指針指向九點五十分。
她站在一個書桌後方，位於教室最後一排。
穹蒼扭過頭，視線在室內的每一個角落掃過，想要記住教室裡的所有細節，以及每個學生的面部特徵。
下課時間，這間學校一片嘈雜。明亮的陽光從側面的窗格照進來，染出一種名為懷舊的情緒。
穹蒼正觀察到一半，腦袋突然被一個橫空飛出的物體擊中，連身形都被衝擊力帶著趔趄了下。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視野內劃過一顆橙黃色的籃球。
穹蒼嘴唇微張，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愣神兒的表情。她半闔著的眼皮朝上掀起，轉動著眼珠，以緩慢的速度轉頭看向門口。
始作俑者站在靠近門的位置，嬉皮笑臉地看著她，旁邊還有幾個男生，與他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顯然沒有太大的歉意。
螢幕之外，方起一口水噴了出來。
這……這麼勁爆的嗎？
穹蒼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後腦。
雖然三夭的類比系統並不會給她帶來太強烈的痛感，但一旁由系統標示出來的疼痛等級，和大腦眩暈的提示，證明她剛才收到了來自同學的挑釁跟傷害。
穹蒼用腿將椅子推向後方，聽著金屬在石板上滑出的雜訊，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眾人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悶不吭聲地走去某個角落龜縮起來，不料她停在了動手的那個男生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
她的眼神陰森，或者說令人不適。被她盯著的男生逐漸感覺到不妙，臉上的笑容開始凝固，最後變成了尷尬的弧度掛在嘴邊。
正當他準備說兩句話糊弄過去的時候，穹蒼猝不及防地抓住他的頭髮，猛地往旁邊一按，撞到一旁的鐵門上。
「砰」的一聲巨響，猶如一道驚雷落地，教室陷入萬籟俱寂的真空地帶。
數十道驚悚的目光，一齊朝著這邊掃來。
「啊？誰、准、你，」穹蒼一字一句，聲線平緩地往外蹦，「撞我的頭？」

方起喉結滾動，吞咽了一口唾沫，希望大家不會因此懷疑他身為心理醫生的專業性。
直播室的留言瞬間呈現爆炸式的增長。
『來了來了！終於開始了！』
『我才剛退出準備去讀書，結果這邊就開始了。我只錯過了一分鐘吧？這場面怎麼這麼奇怪？』
『這個案件我好像看過一次。上個玩家低調得令人窒息，一直在跪著做人，結果連一半的劇情都沒探索出來。新人竟然有膽識選這個副本，厲害。』
『眾所周知，這是一款搞笑遊戲（doge.jpg）。你永遠不知道玩家會如何做死。』
『這男的就是這次的玩家嗎，怎麼感覺有點弱啊？開場就是校園暴力現場？那後期努力翻身做主不就能贏了？』
『好好看看副本資料。什麼男的，人家只是一個可憐的ＮＰＣ罷了，慘！』
『九十二分？從來沒出現過這麼高分的新人吧？是不是刑偵類的專家來了？』
在幾次沉重的喘息之後，青年終於反應過來，震顫的瞳孔再次聚焦。
他粗魯地抬高手臂，朝旁邊抽了過去。
穹蒼快一步鬆開手指，腳步後撤，堪堪躲過。
沉默被打破，教室裡的尖叫聲成倍爆發，通過走廊，驚動了遠處的老師。奔跑的腳步聲響起，一群人聞聲後倉皇趕了過來。
穹蒼的情緒在無數的雜訊中再次冷卻，擺出一副比誰都置身事外的無辜表情。
「妳瘋了吧？妳打我？」名叫許由的青年滿臉的難以置信。
穹蒼力氣不大，他又身強體壯，雖然撞擊的聲音劇烈，但額頭的傷口並沒有很痛。
他抬手抹了下，果然沒有出血，可仍舊被氣得打了個哆嗦。
穹蒼用餘光掃了角色的自殺進度一眼。
「王冬顏！」許由見她沒有反應，暴跳如雷，上前抓住了穹蒼的衣領，「妳這什麼態度！」
「都住手！」尖細且帶著點崩潰情緒的中年女聲，阻止了對方的動作，「你們在幹什麼？」
人物提示上寫著來人是班導。在確認穹蒼已經看清後，浮空的黑字一閃而過。
許由被打斷，猙獰的表情放緩了些，指著穹蒼控訴道：「她打我！」
班導見沒人出事，冷靜下來，隨後溢起滿腔的怒火。她瞪了周圍的人，吼道：「你們兩個到我辦公室來！其他人都散了，幹什麼呢！看什麼看！」

第一章 凶案解析

「嘟……嘟……」
『喂。』
「喂，你好，方起醫生。」
方起：『是我。』
賀決雲：「你好，這裡是三夭總部，我是《凶案解析》的負責人。」
『你們遲到了。』方起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波動，似乎早就在等這通電話，『預告的直播時間是上午九點半，現在已經九點四十五分了。穹蒼的精神測試持續了將近半小時，我認為這不合常理。』
「臨時收到了一些新意見，我們正在加緊查證。你知道《凶案解析》是一種比較特殊的全真模擬遊戲，影響範圍廣大，標準一向很高，我們不希望場景裡出現一些不可控制的發展。」賀決雲點出穹蒼...

第一章　凶案解析
第二章　校園暴力的真相
第三章　關鍵人物
第四章　水落石出
第五章　道德綁架
第六章　現實的醜陋
第七章　遲來的包裹
第八章　真相
第九章　倒數二十四小時
第十章　說謊不眨眼
第十一章　當年的謎團
第十二章　身分懸殊
第十三章　不為人知的祕密
第十四章　大義滅親
第十五章　第一次失敗
第十六章　模仿犯

第一章　凶案解析
第二章　校園暴力的真相
第三章　關鍵人物
第四章　水落石出
第五章　道德綁架
第六章　現實的醜陋
第七章　遲來的包裹
第八章　真相
第九章　倒數二十四小時
第十章　說謊不眨眼
第十一章　當年的謎團
第十二章　身分懸殊
第十三章　不為人知的祕密
第十四章　大義滅親
第十五章　第一次失敗
第十六章　模仿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