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精神科寫首詩：心理師周牛的六種相遇

名人推薦：林志興 Agilasay Pakawyan（卑南族詩人）
柯又予（精神科醫師）
梁秀娜（排灣族詩人）
賴勝龍（阿美族作家）
鍾珈安（精神科護理師）
聯合推薦！

●寫在前面——心理師與詩的相遇

這一回相遇的是詩。

在各文類的文學獎中，詩看似簡單，短短的幾字，就能精練地表達作者所要的意境，對擅於寫小說的我，總是認為這是個不簡單的事兒。我投過幾次詩獎，但都石沉大海，一度讓我對於寫詩失了興趣，認為我壓根沒有詩人的底子。但我天生不服氣的性格，讓我在二○二二年給自己立下了一個心願，要好好研究「詩」，還有寫詩的「人」。

儘管只有精神科醫師能下診斷，但我從精神醫學的角度來看會寫詩的人，基本上我會安上「思覺失調症」。詩作有隱喻性，有些作品讀起來，讓人不知所云，從診斷手冊的定義來看，蠻符合思覺失調症，如患者有時會有「文字沙拉」的症狀，有時他們會創新語，每句有音韻連結、思想跳躍、反覆、急迫言語……乍看下，是相符的。一般說來詩人的認知、行為、情緒是具有良好的功能，縱然文字是奔放的，澎湃的，無拘束的，但他不會因而影響到自己、他人，社會功能是正常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我在精神科服務這段期間，公餘之時寫了許多的小說、散文、報導文學，平心而論這些文本鋪陳的結構、情節、劇情，需要完整的時間；依據我的經驗，一首詩的誕生，絕大多時，是一個感動，用文字寫下這個感動，接著是存檔，修改，直到自己滿意為止。在時間上來講對我一位兼職的創作者，是可以很彈性的。寫詩的另一個目的是我想要放縱一下我的潛意識，讓右腦來主導我的思維。

在研究詩的過程，除了大量閱讀詩的作品，我也試著讓精神科病友寫寫詩，精神科病友有時因為慢性化的關係，語言能力退化，他們在表達時所用的詞句，是直觀的，甚至是直指人心的，我以一句獨行詩引導「我的憂鬱是太陽底下的笑臉」，請病友思考「笑臉二字可以用什麼代替？」於是——

我的憂鬱是太陽底下的黑影
我的憂鬱是太陽底下的悲傷
我的憂鬱是太陽底下的nothing
我的憂鬱是太陽底下的溫柔
我的憂鬱是太陽底下的大地
我的憂鬱是太陽底下的眼淚

這些獨行詩的作者，有原住民、也有非原住民，有思覺失調症、憂鬱症、酒癮，有一位還是智能不足的個案。與他們在會談的過程中，若不貼上疾病的標籤，病友們的一字一句都充滿了許多的隱喻性。而這些隱喻，是他們用他的求生存的生命經驗積出來的，雖然他們不懂詩。

透過這些文學性的處遇活動，讓我重新思考精神病的意涵，並從詩的角度，來看精神科的世界。這本詩集的內容有原住民的議題，精神疾病，在精神科服務的感想，心理諮商的過程，還有教病友、收容人寫二行詩的體驗。只要有體悟，我都會在公餘閒暇時記錄下來。

二○二三年，我參加原住民族文學獎新詩組，得到第二名。對於我一個從不會寫詩的人，到得新詩獎，還以《相遇　為精神科寫首詩》的創作計畫申請到財團法人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二○二三年第二期文學類補助，以及財團法人原住民族文化事業基金會——三年原住民族文化藝術補助。很開心，也很感謝評審老師們對我的肯定與鼓勵。也代表花一年的時間讀詩，學詩，寫詩有了成果，茲將得將詩作〈邦查的文字沙拉〉與讀者朋友們分享——

精神科是浪朵之夢的白色世界
邦查的心智瓦解在東海岸的黑色沙灘

妄想總愛將羽毛種在邦查的頭
讓整個藍藍的太平洋衝浪滑過

關不掉太陽的邦查
眼睜睜看著永恆的陰影

夏日的疲倦抱著憂愁想打盹
邦查皺著眉頭睡不著

黃昏抓住整個天地向黑暗沉淪
邦查說：「都是我的錯。」

太陽落在低谷
黑夜吃掉邦查的光華

終於連痛苦都不在意了。
邦查只有少到……不能再少的多巴胺

邦查很認真很認真憶起
吃下肚還有一顆顆憂解、憂離與抗鬱劑

邦查心裡遺失的靈魂
迷失在亮眼的海岸

溫暖的陽光照在藍藍的大海
那個靈魂躲在海底忘記自己是邦查

重回到白色世界的邦查靈悟到sikawasay
衪的靈踩在酒上的……是時間

邦查理解o　e　a　i，靈　祭　我　在
ilisin抱著滿滿的夏季豔陽高興地呼喊　ha-hai

白色終站的白袍大師有A+B的法器
命令護理師用A+B摘下邦查的想像

約束在床的邦查卑微低嘶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白袍裡乾癟的幽魂說：
「邦查，你的想……是妄想！」

叮嚀邦查好好吃藥
「你是schizophrenia，不是sikawasay。」

白袍拂過被約束的邦查
聽見乾癟幽魂的命令

邦查，留在白色世界
直到sikawasay從腦海消失

幽魂的語氣
冷冷地在豔陽天冷凍邦查……

邦查的淚澆熄ilisin的夕陽
留下孤獨的黑暗

昏睡的邦查入夢尋找sikawasay
喃喃o……e……a……i……

這首詩是二行詩組，以詩來詮釋我在精神科病房所遇到的人生故事，雖然寫的是阿美族的病友，但卻是他們真實的人生，在現今的生活裡，也許我們都會有這樣子的感受。

親愛的讀者朋友，我在讀詩的時候，多以直觀的感覺來讀詩，既是直觀，人人就會不同；這本詩集中的每一首詩我都寫下了「詩的隨筆」，說明詩的創作或是感言，這個部分請參考。最重要是你的直觀，尊重自己的感覺，心頭上浮現了什麼，就是什麼；甚至有時只是一團一團的，分不清那個感受是什麼，這也沒關係就好好在當下覺察。或是讀完後，你有自己的看法，那也很好。這些感覺、感受，還有想法都是屬於你自己的。文字書寫本身就有美感，也有自我療癒的效能，希望各位讀者朋友都能體會其中的奧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與詩相遇──

●三月雨
梳著迷離的煙霧
我看見小小的花朵
在綠色的短髮閃著銀光
原來
美麗的世界是
蝸牛咬一口的花瓣
那片殘瓣
留著淚融入
三月的
　　　　　　　　……雨裡


●心語
晨起　不見青山
天雨的淚
流了昨夜的黑暗

問天
是否悲傷？
天，無語

問雨
是否悲傷？
雨，無語

心對自己說
別再問了
其實你知道的

是寂寞


●筆的解放
考試時，寫不出答案的筆
卻在字海裡快樂地游泳

●寫在前面——心理師與詩的相遇

這一回相遇的是詩。

在各文類的文學獎中，詩看似簡單，短短的幾字，就能精練地表達作者所要的意境，對擅於寫小說的我，總是認為這是個不簡單的事兒。我投過幾次詩獎，但都石沉大海，一度讓我對於寫詩失了興趣，認為我壓根沒有詩人的底子。但我天生不服氣的性格，讓我在二○二二年給自己立下了一個心願，要好好研究「詩」，還有寫詩的「人」。

儘管只有精神科醫師能下診斷，但我從精神醫學的角度來看會寫詩的人，基本上我會安上「思覺失調症」。詩作有隱喻性，有些作品讀起來，讓人不知所云，從診...

推薦序／看見不一樣的新詩園
◎林志興 Agilasay Pakawyan（卑南族詩人）


●文壇有新銳

在原住民文學的小圈子裡，周牛莒光之名是較晚浮現的名字，但他的大器，不影響他那晚成迅猛之勢，在原住民文學獎的園地裡，他多次得獎，而且所得之獎跨越多類。相較與同時浮現的作家陣容來看，年齡或許稍長，但是相對呈現了沉穩的氣質與筆風。他在小說、散文、報導文學等文類上均有涉獵，寫詩，則是他最晚進入的領域。但，去年，一出場就得了銀座獎。雖然，相對其他類別的創作，詩集較晚出刊，但這本原名為《相遇》的詩集，卻令人驚豔！我相信在原住民文學的園地，或是在醫療文學的領域，它都將會受到注目而綻放光芒。

●異常的豐富

詩集令人驚豔之處，不僅在於他的文筆、文風和文采，而是他呈現的詩內容，或說詩世界，是一個我們不熟悉，且多少懷有一些驚懼之心而保持距離的世界——「精神疾病」領域。不過，藉由他的詩集，我們有機會窺看到這略帶神祕的世界，竟也是富含詩礦之處。這詩礦被多重身分背景的作者（心理治療師、混血的原住民、學校教官等等）所開採。幸好，他愛好文學，才得以讓許多好故事與有特色的詩分享到我們的面前。透過圓木的斷面，我們才能看見美麗的木紋；文化接觸沖擊之處，我們才能看見它的脈絡與底蘊；而精神人格異常呈現的狀態，更能促成我們反觀認識正常的人與社會的意義。筆者透過詩人的詩作，特別是他為呈現病友的生命破口、心裡的創傷，及描繪出的扭像，看見了社會的不足、文化的失能！這紋理的看見，有機會讓我回觀自己，並獲得啟發。

另外，詩人周牛所接觸到的病友之中，有多數為原住民（身體和文化上）是雙重性的邊緣人，詩人以同胞的立場切入其境，在精神疾病的世界裡，為讀者加入了文化的視野，突顯了前人未見，或未敏感體認到的紋理，是本詩集的一大特色與貢獻。我們幸有作者能入其境，更沒有浪費他所擁有的文學才華，為我們探掘，更為我們呈現了這個不容易親近的園地。

作者很貼心，顧慮讀者可能因經驗上的陌生，產生閱讀的隔閡，所以詩末安排了「詩的隨筆」。它似注解又不是注解，反而像是詩人自任導覽解說，為我們解說詩的風景，形成特別的風格。對筆者來說，詩與「詩的隨筆」，像是詩人以不同文類（詩／散文）安排的對話，呈現的景像彷彿抽象畫／寫實畫之間的相互參照。有時候，對我來說，詩與詩的隨筆像是兩個人在對話，當我加入後更成了「對語成三人」的殊勝風景。不少「詩的隨筆」呈現的內涵更吸引筆者目光，或更牽動筆者的心緒。特別是一些病友的生命遭遇與心靈話語，本身就富有詩意、創意和哲思，其敏銳的機鋒與洞察，不僅直接觸動了心，也讓我有頓開眼界之感。

●詩關懷與詩療癒

由詩集安排的六個輯（詩人生命中相遇的六個重要主題），他們有原住民、精神科、憂鬱症、心理諮商、個人心語及二行詩等。這些相遇有人、有事。而其中最特別的相遇是與二行詩的相遇。詩人由另一位詩人前輩瓦歷斯．諾幹獲得寫作格式的啟發，卻進一步在自己的事業中開出另一個新天地。他引格式簡明易懂的二行詩到病友的生命中，引導他們學習欣賞，更引領他們嚐試創作，在引領的過程中巧妙地結合了文學與療癒的功能。在他的實驗過程中，我有幸受邀一同閱讀病友們的創作。真令人意外，有些病友的創作，呈現的奇特視角，發人深省！我祝福與期待詩人能持續他的實驗，使詩的功效能逸出文學的領域在心理治療上也能發光。

●受邀的榮耀

作者囑咐我為詩集寫序之初，我真有些惶恐，那是一種種被抬舉的虛空感，但在作者熱情持續的邀請盛意下，我試著進入他的詩世界閱讀，並認真的寫下我的閱讀感動。但願能夠呈現出作者的用心和精彩之處，也能幫助讀者一同欣賞並產生共鳴。我要恭喜作者在陸續出版小說、散文及劇作之後，又出了一本讓人驚豔的詩集。無以為讚，謹呈一詩以為頌賀：

你走進那異常的世界
原是來醫治拯救他們
引領走出受困的桎梏
卻在扭曲殘破的煉獄
體驗看見不全的靈魂

在無可奈何的迷悟界
採集病友噴發的機鋒
那堅忍存活著另類的
異常的美麗的新園地
讓人反思拯救與醫治
原來相互依存又啟發

私密心語與詩擺盪在
失語與詩語之間重生

推薦序／看見不一樣的新詩園
◎林志興 Agilasay Pakawyan（卑南族詩人）


●文壇有新銳

在原住民文學的小圈子裡，周牛莒光之名是較晚浮現的名字，但他的大器，不影響他那晚成迅猛之勢，在原住民文學獎的園地裡，他多次得獎，而且所得之獎跨越多類。相較與同時浮現的作家陣容來看，年齡或許稍長，但是相對呈現了沉穩的氣質與筆風。他在小說、散文、報導文學等文類上均有涉獵，寫詩，則是他最晚進入的領域。但，去年，一出場就得了銀座獎。雖然，相對其他類別的創作，詩集較晚出刊，但這本原名為《相遇》的詩集，卻令人驚豔！我相信...

　　　●推薦序　看見不一樣的新詩園　　林志興 Agilasay Pakawyan
　　　●相遇短語
　　　●寫在前面——心理師與詩的相遇
　　　
●輯一　相遇　為原住民寫首詩
　　　　給我酒
　　　　專用米酒
　　　　最後的醉後
　　　　天堂　我知道
　　　　酗酒
　　　　酒　小米的記憶
　　　　乾　時間
　　　　人口販賣
　　　　祖靈的思覺失調症
　　　　旮樂思南
　　　　不配祭拜
　　　　信我者得永生
　　　　歐斯得
　　　　你們是原住民嗎？
　　　　火　紅舌
　　　　很濃的憂鬱
　　　　三月雨
　　　　夜　寂寥
　　　　軌
　　　　愛
　　　　知本卡大地布
　　　　精神科的夢境
　　　　霸凌者的微笑
　　　　精神科
　　　　想出院
　　　　妄想
　　　　A＋B
　　　　Bunun，真正的人
　　　　
●輯二　相遇　為精神科寫首詩
　　　　幻覺與憂傷的共病
　　　　阿茲海默的狂笑
　　　　酒窩
　　　　吃冰之後
　　　　斯琦羅
　　　　年卅
　　　　幻覺
　　　　獨舞的靈魂
　　　　又來　又忘
　　　　想念
　　　　信望愛福
　　　　巨石上山
　　　　酒的教誨
　　　　給酒測的警察們
　　　　一杯酒
　　　　教化鐵窗
　　　　失智。出院
　　　　強迫症的習慣
　　　　龍捲風
　　　　6C病房的海闊天空
　　　　精神科用藥
　　　　八點
　　　　病歷
　　　　躁症
　　　　解離
　　　　備藥轉院
　　　　
●輯三　相遇　為憂鬱症寫首詩
　　　　降世後的雨
　　　　歡唱過年
　　　　抹　塗
　　　　很深很深的鬱
　　　　憂鬱症的記憶法
　　　　淚焰
　　　　焦慮的刺字
　　　　秋水
　　　　失眠這個人
　　　　腕血的笑
　　　　累了
　　　　不可逆
　　　　獨釣
　　　　心聲
　　　　自戀症
　　　　病房的鐵
　　　　夜書
　　　　躁
　　　　細雨
　　　　掃墓
　　　　卑南溪的綠葉
　　　　性別不安
　　　　葬　爐
　　　　憂鬱畫
　　　　廁所告示
　　　　掙扎
　　　　
●輯四　相遇　為諮商寫首詩
　　　　燈塔的心
　　　　心理諮商
　　　　夢宴
　　　　野餐
　　　　纏綿
　　　　開悟
　　　　在愛情裡
　　　　時間　如許
　　　　影子與我
　　　　關
　　　　總是眷戀　之一
　　　　總是眷戀　之二
　　　　文字的一生
　　　　愛情蒸發
　　　　又，是風
　　　　風信
　　　　逝者如斯
　　　　記得綠羅裙
　　　　臨終　手
　　　　老樹
　　　　扁擔
　　　　懼
　　　　山窮疑無路
　　　　潛意識
　　　　療癒
　　　　知己？
　　　　淚海
　　　　寧靜雨
　　　　祕密
　　　　敘事治療
　　　　
●輯五　相遇　為心語寫首詩
　　　　心語
　　　　寒假前夕
　　　　夜的六線道
　　　　忠靈塔
　　　　初二　回娘家
　　　　亙
　　　　愛的變形
　　　　復活
　　　　輪心
　　　　京戲
　　　　家與枷
　　　　春分一景
　　　　晨陽的思念
　　　　惜！青春
　　　　火化
　　　　煙霧
　　　　燃菸
　　　　面具
　　　　落
　　　　書寫
　　　　誓
　　　　帶刺
　　　　別逝
　　　　心雨聲
　　　　字雨
　　　　
●輯六　相遇　為二行寫首詩
　　　　悼詞
　　　　體悟
　　　　筆的解放
　　　　胡了
　　　　過年
　　　　秋離
　　　　陽光雨
　　　　滋味
　　　　夕陽紅
　　　　天雨
　　　　孤
　　　　愛心
　　　　苦海
　　　　燃
　　　　雨水
　　　　炸過
　　　　關
　　　　雨
　　　　悔
　　　　囚
　　　　鐵窗
　　　　反省
　　　　思過
　　　　懺悔
　　　　鍛鍊
　　　
　　　●寫在後面——感謝語

　　　●推薦序　看見不一樣的新詩園　　林志興 Agilasay Pakawyan
　　　●相遇短語
　　　●寫在前面——心理師與詩的相遇
　　　
●輯一　相遇　為原住民寫首詩
　　　　給我酒
　　　　專用米酒
　　　　最後的醉後
　　　　天堂　我知道
　　　　酗酒
　　　　酒　小米的記憶
　　　　乾　時間
　　　　人口販賣
　　　　祖靈的思覺失調症
　　　　旮樂思南
　　　　不配祭拜
　　　　信我者得永生
　　　　歐斯得
　　　　你們是原住民嗎？
　　　　火　紅舌
　　　　很濃的憂鬱
　　　　三月雨
　　　　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