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否

玻璃展櫃裡放著過去幾十年來校隊得過的獎盃、泛黃的獎狀、生灰的制服和書包。牆上零零散散掛著幾張黑白照片，每個人都理著平頭、穿著制服看向鏡頭，勉強能從背景中的椰子樹和老舊大樓辨認出是相同校園。這些曾經年輕的身影，現在年紀都很大了吧？
「欸，阿書，你有想過保存這些東西有什麼意義嗎？」王子謙說：「曾經贏過的比賽、校外教學去過的地方，這些東西放在這裡，也不會有人來看吧？我之前甚至不知道我們學校有校史室。」
「可以給我製造打工機會啊。」
路書凡擦完最後一扇櫥窗，將報紙捏成一顆球，瞄準遠方的垃圾桶，揮舞手臂用力扔去，紙團在垃圾桶邊緣打個轉，還是沒進。他輕嘆口氣，走到垃圾桶邊，彎下腰收拾好垃圾，打包好後，往門外走。
眼見他要走，王子謙立刻抄起書包追過去，「等等我。」
路書凡穿過中庭，走到校舍後方的垃圾場，算好距離，將垃圾袋往上用力一拋，準確地落進子母車裡。所有留不下的，都會被帶走，今天留下的垃圾，也與昨天沒什麼不同，沒有放進校史室裡的價值。他們的煩惱，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不值一提，但又真實存在。
王子謙這傢伙，明明傷得這麼重，卻只躺了兩節課就生龍活虎地回到教室，好像沒事一樣，不知道一個人藏了多少事。
不過，既然他不想說，那就不要追問。這就是他們之間最舒適的距離，或許這樣對王子謙來說才是最好的吧？
兩人默默走了一陣，路書凡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在校門口前停住腳步，從書包裡翻出一盒巧克力。
「喏，給你。」
王子謙接過巧克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感動的淚水在他渾圓的眼眶裡打轉。
「阿書，謝謝你幫我準備情人節禮物。我好高興。」
「不是。」路書凡面無表情地死撐住王子謙的頭，擋住即將撲來的擁抱，「是別人要我轉交的。」
「啊，是這樣啊。」王子謙看見貼在包裝上的紙條，伸手將巧克力收進書包裡，滿足地拍拍塞滿巧克力的書包，「巧克力嘛，多多益善。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二十八個巧克力。情人節，也太棒了吧？」
「情人節，都是商人的陷阱。」路書凡望著眼前的道路，無比確信地說。
「阿書你今天收到幾個？」
「一個也沒有。」
「是喔？」王子謙再次打開書包，選了好一陣子，打開張琇晶送的心型巧克力，一口咬了下去，「哦，這個好特別喔，上面撒的是薄荷巧克力耶。阿書你要吃嗎？」
看著王子謙手裡拿著女孩子親手做的本命巧克力，吃得津津有味，甚至還想分別人吃，想必一點都沒多想，路書凡不禁嘆了口氣。
「真搞不懂那些女生怎麼會看上你？」
王子謙被他酸得猛一回頭，吃到一半的巧克力差點從嘴裡跌落。王子謙心想：啊，阿書該不會生氣了吧？畢竟他一個都沒收到。
「怎樣？」路書凡被他看得一頭霧水。
「抱歉，只有我一個人一直吃個不停。」王子謙慌慌張張地把巧克力又塞回書包裡，藏起來，不讓他看見。
路書凡不知道為什麼看得很不是滋味。「你也太小氣了吧？給我吃一個會死喔？」
「啊？原來阿書想吃啊？」王子謙想了想，高高興興地衝進路邊的便利商店，又很快衝出來。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包巧克力，「阿書，既然想要巧克力，那就要吃我送的！這是你今年唯一收到的巧克力，對吧？」
看著他說得一臉凜然，心跳似乎也跟著失速。這大概也是萬人迷王子謙今年唯一送出的巧克力吧？雖然只是最便宜的大波露……不過，為什麼一定要吃他送的啊？
路書凡接下巧克力，低低說了聲：「謝啦。」
「嘿嘿，愛上我了嗎？」
「沒有。」路書凡將巧克力收進書包，正好摸到一張信封，這才想起劉心彤交代他的事，「啊，這是張琇晶的生日邀請卡。這週六上午，在我們班教室。」
王子謙接過卡片，還沒細讀就先問：「阿書你會去嗎？」
「她們邀的是你，當然是你去啊。」路書凡看了一眼邀請函，跟信封一樣是粉色的，彩色裝飾和貼紙滿得幾乎要看不見內文。
「這種活動就是人越多越好玩啊。上面還說不用先吃午飯再過去，她們會準備耶。」王子謙撅起嘴來，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向他，「我們就一起去嘛。」
路書凡依然不為所動。
「我又不像你跟那群女生那麼熟，我去了很奇怪吧？」
「可是我看你今天跟劉心彤……」王子謙無意間瞥向對街騎樓，正巧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背著書包走過，「啊，那是劉心彤嗎？」
對街的短髮女生，身上穿著他們學校的運動外套和裙子，正低著頭快步向前走，看側臉好像就是劉心彤。
王子謙抬起手來大聲喊：「喂！」
「噓，不要這麼大聲。」路書凡一手按上他的肩膀，順便把他高舉的雙手也拉下來，「她好像心情不太好，這種時候還是別去打擾人家吧？」
王子謙這才仔細看了看，那個身影正拉起外套袖子來，伸到眼鏡下方，抹了抹眼角。
「她該不會在哭吧？就是這種時候才需要打擾啊。」王子謙話還沒說完，人就先衝了出去。路書凡想跟上去，卻被車潮擋住。
王子謙靈巧地穿過正在等紅燈的車子，鑽到對街去，拍拍少女的肩膀。
劉心彤哇地叫出聲來，「王子？」
「妳在哭嗎？」王子謙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巧克力遞給她，「心情不好的話可以吃巧克力唷！妳要吃嗎？」
「沒有啦，只是沙子吹進眼睛裡了。」劉心彤雙手收進口袋裡，避開塞到面前的巧克力。圓框眼鏡底下雙眼微紅，還帶著淚痕。
「是嗎？要不要我幫妳吹一吹？」王子謙彎下腰去，認真地看著她發問。
「不、不用啦。」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親暱，劉心彤慌張地擺手拒絕。心想：要是讓琇晶知道，大概會被殺掉。「我正準備去挑蛋糕，這時間應該品項還很齊，可以好好挑。」
「是要去挑張琇晶的生日蛋糕對吧？我收到邀請函了。」
路書凡好不容易又等了一個紅燈才順利走過馬路來到對街，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剛剛說了什麼，劉心彤臉上又恢復了笑容，完全看不出才剛哭過。
王子謙笑著拍拍他的背，「阿書！我們去看蛋糕吧！走囉！」
「我又沒有說要去。」
「真的不去嗎？」王子謙又擺出了那個楚楚可憐的表情，「那間店每種麵包都可以試吃唷。」
「……好，我去。」
劉心彤要去的那間蛋糕店最近才剛開幕，裝潢得很漂亮。整面的落地窗下擺著馬卡龍色的粉紅座椅，大器的雲石地板看不到一絲接縫。冰櫃裡的蛋糕被微黃的光線照射得很可口。
王子謙蹲在冰櫃前，盯著一個巧克力蛋糕看了很久。蛋糕上方淋滿鏡面巧克力慕斯，裝飾著草莓和巧克力片。
「不如就選這個巧克力蛋糕吧？」
「但琇晶好像不喜歡巧克力，其他人說要買水果口味的。」劉心彤的視線停留在幾款鮮奶油蛋糕上，在草莓和綜合水果之間陷入猶豫，「雖然我也覺得巧克力比較好吃。」
「對吧！巧克力最棒了！」王子謙像是找到知音一樣，表情瞬間被點亮，「不然下次妳生日就買巧克力蛋糕吧？」
劉心彤嘴角浮現一個略顯寂寞的笑容，說：「好。」
她最後選了一個最普通的綜合水果蛋糕，鮮豔的果實集中在中央，淋上了糖漿，周圍綴著鮮奶油花，還有一個小巧的牌子用英文花體寫著「生日快樂」。基本款，總不會出錯。
「我就要這個，週六早上來拿。」
「這樣一共是五百四十元。要在巧克力牌上寫名字嗎？」
「不用。」
「那要蠟燭嗎？」
「啊，要。十七歲。」劉心彤結完帳，回過身來，卻看到兩個男生正在相互餵食試吃品，還吃得津津有味。
「這個好吃耶。」王子謙插起一塊切得小小的可麗露塞進路書凡嘴裡。
路書凡再自然不過地張嘴，把送到眼前的食物給吃了下去，含糊地說：「啊，好吃。好像脆脆的發糕。」
「對吧？」看著他吃得滿足，王子謙也笑得幸福。
「那個。」劉心彤出聲打斷他們，「今天謝謝你們陪我來挑蛋糕，希望週六你們兩個都能來玩。」
「可是阿書在耍大牌，不一定會去喔。」王子謙指指擺著一張臭臉的路書凡說。
「哈哈，沒關係，不用勉強啦。」劉心彤揮揮手，踏出麵包店，「那我先走了，我等等還要去挑生日禮物。」
「啊，我都忘了還要準備生日禮物。」
「王子不用買禮物沒關係啦，你來就已經是個驚喜了。」
「真的嗎？那我就……」王子謙說著後腦杓就被人輕拍一下。
「人家那只是客套話。」路書凡收回手，冷靜地說道。這人怎麼在這種地方就特別遲鈍？
「是喔？」王子謙摸摸腦袋，跟著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我就先走囉。」
「拜拜！」
道別後，兩人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路書凡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劉心彤兩眼。她的笑，怎麼看都沒什麼精神。總覺得她一直在逞強，卻又不知道在逞強什麼。不就是幫朋友慶生嗎？
「阿書，走啦。」王子謙扯扯路書凡的袖子，繼續使出那個撒嬌的表情，耍賴般地說：「你看劉心彤都邀你了，我們就一起去嘛。」
「我覺得她根本就不想要我們去參加生日派對。」
「什麼？為什麼？」
「就一種感覺。」
「不會吧？劉心彤看起來很期待呀。」
「你覺得劉心彤她是什麼樣的人？」
「嗯……她人不錯啊，感覺脾氣也很好，跟阿書一樣是不太顯眼的類型。」王子謙掰著手指頭數著對劉心彤的了解。「啊，但是阿書脾氣不好。」
「所以說，你也不了解她吧？你知道她的缺點嗎？知道她在煩惱什麼嗎？或是說，你根本無法了解她。」
王子謙獨自陷入思考，問句還來不及成型就被打斷了。
「啊，我家到了，我先回去了。下週見。」路書凡三步併作兩步地爬上樓梯，把王子謙甩在後面，躲進專屬於他的空間裡，長長吁了口氣。
這些人際關係的煩惱，好麻煩。和自己不一樣，阿謙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人，無論是誰都會被他吸引，阿謙也很會掌握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相處起來很舒服。反觀自己總是對別人的反應很敏感，只需要一個動作、一個表情，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因為要顧慮的東西太多，和其他人相處起來很費神，也就交不到幾個真心的朋友。或許劉心彤也是心思細膩的人吧？但她卻……算了，那都不關他的事了。
路書凡走到書桌前，打開書包，戴上眼鏡，稍微檢查一下讀書計畫表，將今天要念的書全部堆在桌上，數學、英文、國文、歷史……分科整理好，埋首於書堆當中。
路書凡沒什麼別的興趣，不看電視、不打電動、不玩手遊，剩下的時間，也就只能念書了。維持全校前三名還能拿獎學金，再划算不過。只要一頭栽進書本當中，就可以什麼都不用去想。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對於未來的焦慮，在教科書的世界裡都不復存在。
心思漸漸沉浸在公式當中，提筆在結尾劃下井字號，表示故得證。就在路書凡正心滿意足地欣賞這道證明題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猛力敲響，嚇得他從座位上彈起來。
「王子謙！現在是半夜十一點！」路書凡吼道。
「才十一點而已！啊那不重要啦！阿書！你看這個！」王子謙把一本薄薄的手冊塞到他眼前，逼得他得倒退兩步才能看清楚。
班級通訊錄上，張琇晶和劉心彤的名字並排在一起，一旁寫著她們的生日。
「你看，劉心彤一定是不好意思跟大家說啦。大家可能不知道她們生日同一天，只知道張琇晶的，就只幫她準備。」王子謙說話語速很快，跟他的腦袋一樣亂成糨糊，「然後劉心彤她就不好意思說，其實她也生日……」
「笨蛋，想也知道她們是故意的。」路書凡隨手將通訊錄放到桌上。他的書架上，也有這本冊子，「你都能從通訊錄上翻到了，她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不會吧？這樣不是故意讓劉心彤難堪嗎？說不定是真的沒發現？她們不是朋友嗎？」
「如果她們就是故意要讓劉心彤難堪呢？」
王子謙想都沒想就說：「那我們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又不關我的事。」路書凡打了個大哈欠，在床緣坐下，「你也看到劉心彤的樣子了吧？她都下定決心要參加生日派對了。」
「可是在生日當天幫別人慶生，不是太可憐了嗎？」
「要是講開了，就等於和那群朋友絕交了吧？」路書凡仰頭看向天花板，那裡有個很像人臉的壁癌，面無表情地凝視這裡。他又忍不住打個哈欠，伸手抹抹被睏意逼出來的淚水，「就算其他人這樣欺負她，她也還是待在那個朋友圈裡不是嗎？雖然不知道劉心彤心裡在想什麼，如果她覺得這樣比較快樂，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吧？女孩子的友情，很難懂的。」
王子謙歪著頭，用力思考阿書說的話。被欺負，也會快樂嗎？
像是知道王子謙在想什麼似的，路書凡緊接著補充：「阿謙，你別去瞎攪和喔。一個弄不好，她可能會被其他人排擠，說不定那樣會更痛苦。」
王子謙不滿地撅起嘴，卻又找不到適當的話語反駁，「可是可是可是……」
路書凡終於不耐煩起來。
「夠了！我要睡覺了！你也趕快給我回去睡覺！」
被趕出家門的王子謙獨自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明明才二月，卻已感覺不到寒意。南國的冬天總是這樣，天氣很溫和很舒適，但寒流一來，又冷得不行。夜晚很寧靜，巷弄裡沒有行人來往。他仰起頭，意外發現今天竟然是滿月。月亮掛在天際，散發出皎潔卻又冷冽的光線，照亮腳邊的路，心情也隨之漸漸沉澱下來。
『可是，劉心彤真的沒關係嗎？』
王子謙想。

＃＃

鬧鐘刺耳的響鈴劃破早晨的寧靜，劉心彤喘著氣從床上驚醒，連忙把鬧鐘按掉。包裝好的生日禮物就放在枕頭邊，提醒著她不願面對的現實。腦中還縈繞著來自夢境的叫囂，感覺糟透了。
「妳這個胖子！」
「這樣就哭囉？胖子不是脾氣都很好？」
「妳腿太胖了，又矮，穿短裙很難看啦。」
「心彤雖然又矮又胖，但是很人很好喔！所以大家都喜歡妳。」
劉心彤動作緩慢地爬下床，走進浴室裡刷牙。鏡中的自己戴著厚重的鏡片，眼睛紅冬冬的，頭髮亂成鳥窩，微啟的唇看起來有點呆，還擠出了雙下巴。她拿起漱口杯用力漱口，傾身將泡沫吐進洗手台，順著水流消失在下水道。她伸手接起水，用早晨冰涼的水冰敷浮腫的臉頰。
『不行，要趕快振作起來。不管別人說什麼都要笑笑的，要是生氣的話，就沒有朋友了。所以不能生氣，也不能哭。』
劉心彤將臉用力埋進柔軟蓬鬆的毛巾，嗅著洗衣精的香氣，對自己說了聲：「好。」
母親從廚房裡探頭出來，「彤彤，早安哪！生日快樂！妳要出門啊？」
「嗯！今天有個生日派對。」
「太好了，妳朋友真有心，還幫你慶生。那妳要吃早餐嗎？饅頭放在桌上喔。」
劉心彤摸摸肚子，感受深處的飢餓感，用力搖頭。
「不吃了。反正等一下就要吃蛋糕了。」
「那今天要早點回來喔！媽媽等等來滷妳愛吃的蹄膀。」
「媽，我不是說我不要吃那個，會胖。」
「是嗎？你以前很喜歡的啊。那蛋糕也不吃了嗎？爸爸昨天先去拿了。是去年妳生日買的那間，記得妳說好吃，所以又買了一次。對了，外面好像下雨了，記得帶傘喔。」
「嗯！」
劉心彤將禮物收進包裡，努力擠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嘴角卻還是不住往下彎，因為用力過猛，還有些抽搐，這樣笑起來一定很難看。她連忙低下頭去，慌亂地推開家門，撐開傘，迎向室外的雨。
「那我出門囉。」
「好，跟朋友玩得開心點！」
門外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劉心彤先去了趟麵包店拿蛋糕，一手撐著傘，一手小心翼翼地將蛋糕捧在手裡送去學校。
奶油蛋糕很嬌貴，一碰就會變形，水果會滾下來，要是打開看到歪歪扭扭的蛋糕，那會多掃興？她捧著蛋糕站在教室門口，裡頭隱隱傳來歡笑聲。她搖搖頭，努力將多餘的想法趕出腦袋，深吸口氣，打開教室的門。
原本熟悉的教室裡掛滿裝飾，她們昨天晚上留下來用色紙編成彩帶，沿著牆壁繞了一圈。又去文具店買了小旗子繞在日光燈上。桌子被推到一邊去，鋪上粉紅色的桌巾——那是琇晶最喜歡的顏色。
椅子在教室中央圍成一個小圈，每張椅子上都綁著一個粉紅色的汽球，劉心彤還數得出哪些是她吹的。黑板上大大寫著「生日快樂」，底下放著一本相冊，裡面貼滿立可拍，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照片旁邊還有大家寫下的生日祝福。然而，這些都不是給她的。

玻璃展櫃裡放著過去幾十年來校隊得過的獎盃、泛黃的獎狀、生灰的制服和書包。牆上零零散散掛著幾張黑白照片，每個人都理著平頭、穿著制服看向鏡頭，勉強能從背景中的椰子樹和老舊大樓辨認出是相同校園。這些曾經年輕的身影，現在年紀都很大了吧？
「欸，阿書，你有想過保存這些東西有什麼意義嗎？」王子謙說：「曾經贏過的比賽、校外教學去過的地方，這些東西放在這裡，也不會有人來看吧？我之前甚至不知道我們學校有校史室。」
「可以給我製造打工機會啊。」
路書凡擦完最後一扇櫥窗，將報紙捏成一顆球，瞄準遠方的垃圾桶，揮舞手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