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六記之水晶人(上)

【驚魂六記代序】恐怖也有它獨特的意境
【導讀推薦】《水晶人》：碧落賦與殺手劫
一　 螢火
二　 斷魂槍
三   名俠
四　 一劍九飛環
五　 毒閻羅
六    翡翠
七   明月一輪人獨立
八　  碧落賦中人
九　  杜殺
十    天人         
十一　美人
十二　密室
十三　天人之血
十四　水晶人
十五　天人神功

導讀推薦

《水晶人》：碧落賦與殺手劫
著名文化評論家 秦懷冰

　　《水晶人》是古龍創意鋪陳、黃鷹執筆完成的「驚魂六記」系列小說之一，而且是這系列中，承先啟後而相當重要的一部。

　　如同在此之前的《血鸚鵡》、《吸血蛾》，本篇《水晶人》也是以武俠的形式揉合了驚悚、玄幻的配方，再加上懸疑、偵探、愛情的元素，而調配成的新型武俠小說；從內容的寄意和氣氛的營造看來，也充分凸顯了古龍對創作「驚魂六記」的企圖心。

　　古龍強調的是：恐怖也有它獨特的意境，而意境是屬於心靈的，所以恐怖的故事才必須有意境。因為「只有從心靈深處發出的恐怖，才是真正的恐怖。」《水晶人》表層推展的是一個殺手集團或殺手世家的內幕故事，但其所呈現的深層真相，卻正是古龍所謂「從心靈深處發出的恐怖」。

　　詭秘殺手，妖異情景

　　作為一個受雇為錢而殺人的詭秘殺手，「水晶人」一擊必中，出手從不虛回。據說她每次出現，都伴隨著流轉在姣美面靨下的晶瑩碧綠的螢火，美麗而妖異。被挑中的暗殺對象，大都是富甲一方、聲勢赫赫的門派宗主或武林大豪，他們的武功當然也都是雄霸一時。然而，他們在面對美麗而妖異的水晶人時，竟會被她那美麗面孔上的妖異情景所震懾，以致反應遲鈍，迅即被她的快劍所剋制。

　　離奇而詭秘的現象當然是，何以她那艷麗無倫的面靨下竟有晶瑩碧綠的螢火蟲在不斷流轉，或兩三隻，或一大群，隨時從她的面靨中飛出，漫天撲來，猶如鬼魅。尤其，她每向對手自稱並非人類，而是「水晶之精靈」，配合其奇詭的劍法和辛辣的身手，成為令人心悸的頂級殺手，威懾一時，自屬必然。

　　然而，狂飆崛起的水晶人卻忽然消失於武林，無影無蹤。三年後，遊俠龍飛為呵護只曾有一面之緣的朋友公孫白，不惜與勢力浩大，且身懷唐門絕毒暗器七步追魂針的黑道大豪「毒閻羅」對抗，而「毒閻羅」之所以要追緝公孫白，是認為公孫知悉水晶人的下落與秘密。在對抗中，公孫中了毒閻羅的唐門毒針，龍飛獨力難撐，為了解毒，公孫必須去尋水晶的居處，遂不得不將龍飛帶到一處湖上宮殿，號稱是「天人」聚居之地，公孫認為可在此地找到他所衷心愛戀的水晶。原來，水晶人的名字即是「水晶」，出身於湖上宮殿所聚居的「天人」集團，因受毒傷而返回蟄居。

　　然而，此地主人卻是兇蠻跋扈的女霸「日后」杜殺，公孫表明想見水晶尋求解藥，以去除所中的唐門劇毒，杜殺不予回應，而毒閻羅已率眾追圍湖上宮殿。龍飛與公孫正不知如何是好，卻在詭秘而朦朧的湖上煙霧時隱時現之際，彷彿看到了傳說中的水晶人，但一閃即逝，無跡可覓。不久，龍飛發現杜殺派來監視他們的侍女翡翠似甚善良可親，便與她頻頻互動，而公孫則因水晶在驚鴻一瞥後音訊渺然，怏怏不樂之餘，獨自悶居，甚少現身，儼然也帶出若干神秘氣氛。

　　碧落賦中，古龍淵源

　　龍飛透過翡翠，理解到「天人」原來是一個遙控武林局勢的秘密組織，領導者皆是「碧落賦」中人。這裡，便不啻表明了黃鷹執筆的《水晶人》與古龍名著《大旗英雄傳》的淵源關係。古龍原作中，「碧落賦」指代了六位絕代高手，所謂：

　　──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
　　──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星開碧落

　　爾其動也，即是指風、雨、雷、電四高手；爾其靜也，則指統御他們的夜帝、日后二主宰。在《大旗英雄傳》中，帝后及風雨雷電共六位絕頂高手遙控全局；而在本書中，四高手仍是風雨雷電，日后卻是暴戾的杜殺，「夜帝」則以「天帝」取代，儼然標明了本書對古龍著作的承襲和微調。

　　在翡翠對龍飛好感日增之際，水晶在湖面左近偶或神秘地出沒，但從來都是驚鴻一瞥，似乎顯示水晶不能正常和公孫見面。在外有毒閻羅集團包圍進逼，內有珍珠、鈴鐺等侍女離奇死亡的沉重氛圍中，「日后」杜殺忽然猝死，而「天帝」卻率風雨雷電四高手到來坐鎮。於此同時，宮殿內外，環湖左近，又充斥著美麗而妖異的景象，晶瑩碧綠的螢火蟲又在之間迴旋飛舞，然後，龍飛得知水晶其實已在三年前因毒傷不治而香消玉殞，而公孫則在此時徹底失去蹤影；但離奇的是，依稀彷彿之間，龍飛卻仍在煙霧籠罩的湖畔見到巧笑倩兮的水晶……

　　天人內鬥，心靈恐怖

　　情節發展至此，乍看下儼然千迴百折，不斷有出人意料之外的扭轉；但誠如古龍早已指出過的，當所有的伏線都可以串起來的時候，整個故事也就到了收束的階段。水晶之死，乃是「日后」嫌她不夠順從，蓄意不肯救治之故。水晶雖是「日后」栽培的親信，但「日后」統御殺手集團的宗旨乃是手下必須絕對服從，不得有自主意願，水晶與公孫生出情愫，自是犯了「日后」大忌。但「日后」所不知的是：水晶有一姐姐葉玲，為報仇潛來島上匿伏，龍飛、公孫幾次看見驚鴻一瞥的水晶，其實即是葉玲。當公孫終於確認紅粉知己水晶已死，頓覺生無可戀，遂自戕殉情。這即是龍飛在查探「水晶人事件」真相之際，公孫卻長期神秘失蹤的緣由。

　　「日后」猝死，當然是葉玲暗殺成功之故，但葉玲能夠暗殺成功，卻是因為「日后」近身侍女翡翠從旁以唐門毒針偷襲，分了「日后 」的心神。而翡翠之所以不惜冒死一拚，則是因為被「日后」殘忍處死的珍珠乃是她的姐妹。心高氣傲的「日后」培養殺手，不但欲與「天帝」分庭抗禮，更且逐漸發展為主導武林的潛勢力，正在躊躇滿志的時候；卻因這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的心態，使得她苛待手下人等，連對身邊的親信都冷酷無情，以致事到臨頭，眾叛親離。

　　「只有從心靈深處發出的恐怖，才是真正的恐怖」，翡翠於報仇刺殺成功後向龍飛所述葉玲和自己對「日后」的刻骨仇恨，正是這一種恐怖。

　　然而，水晶死了，公孫殉情了，珍珠等都被「日后」處死了，翡翠在報仇成功後也不待「天人」組織的查問而毅然自行服毒，微笑著死在她所鍾情的龍飛懷中，終於，只剩下黯然神傷的龍飛，面對仍是那麼美麗而妖異的湖上宮殿。

　　晶瑩碧綠的螢火蟲，竟然在艷麗絕倫的美女面靨中飛舞，然後美女殺手就發出奪人心魄的絕招，令一個個名震遐邇的武林大豪頹然倒下。又有誰會知道，在這樣詭秘妖異的場景背後，更有著「從心靈深處發出的恐怖」？

代序

恐怖也有它獨特的意境
古龍

　　想寫「驚魂六記」，是一種衝動，一種很莫名其妙的衝動。
　　一種很驚魂的衝動──驚的也許並不是別人的魂，而是自己的。
　　因為這又是一種新的嘗試。
　　嘗試是不是能成功？
　　天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嘗試過太多次。
　　有些成功，有些失敗。
　　幸好還有些不能算太失敗。

　　寫武俠小說，本來就是該要讓人驚魂的。
　　荒山，深夜，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除了一雙炯炯發光的眸子，全身都是黑的，就像是黑夜的精靈，又像是來自地獄的鬼魂。
　　如果是你，忽然在黑暗的荒山看見了這麼樣一個人，你驚魂不驚魂？
　　一刀要砍在你脖子上，一槍要刺在你肚子裏，你驚魂不驚魂？
　　不驚魂才怪。
　　我要寫的驚魂，並不是這種驚魂。

　　恐怖也有它獨特的意境。
　　「意境」這兩個字，現在已經不是個時髦的名詞了。
　　現在大家講究的是趣味，是刺激，是一些能令人肉體官能興奮的事。
　　意境卻是屬於心靈的。
　　所以恐怖的故事才必須有意境。
　　因為只有從心靈深處發出的恐怖，才是真正的恐怖。
　　那種意境，絕不是刀光血影，所能表達的了。
　　那才是真正的驚魂。

　　好萊塢的電影「大法師」就表達了這種意境，它的畫面、影象、動作、聲響，都能令人從心底生出恐懼，一種幾乎已接近噁心的恐怖。

　　可惜寫小說不是拍電影。
　　小說沒有畫面影象，也沒有動作音調，只有用另一種方式表達。
　　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表達出一種真正恐怖的意境來？

　　文字。
　　無論寫什麼小說，文字都絕對是最重要的一環。
　　故事當然更重要。
　　沒有故事，根本就沒有小說。可是故事中真正令人恐怖的卻很難找尋。
　　有人說，鬼故事最恐怖，鬼魂的幽冥世界也最神秘。
　　可是又有誰真的見過鬼魂？
　　這種故事是不是也太虛幻？太不真實？
　　我總覺得在現代的小說中──無論是哪一種小說，都一定要有真實性。

　　所以我寫的「驚魂六記」究竟是種什麼樣的小說，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
　　只有等各位看過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