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書店的文青,氣質的店員
「BO……書號的開頭,唔,是放這裡。」
王鄀瑀跪在地上,專注在書櫃下方、書車內一本本的庫存書籍。動作遲疑地抽出一本書,雙眼來回掃視書架上井然有序的書籍。
「應該是放這吧?」王鄀瑀喃喃自語,苦惱地挪動架上書籍,將類型相似的放在一起,做個簡單的分類處理。
櫃檯響起鈴聲,王鄀瑀轉頭看了一眼,正準備起身,聽見同事的叫喊:「鄀瑀,接下電話!我在結帳。」
「來了!」二話不說,她跳了起來,急匆匆地奔往櫃檯。
站在電話前,王鄀瑀頓了一下,深呼吸,將話筒接起來,「浮光書店您好!」
王鄀瑀一邊開打google map,試圖從地圖尋找線索,然而地圖沒有她要的答案。皺著眉頭,面露遲疑地說:「啊……應該是左邊吧?」
電話中的客人詢問,若走高架,應該往哪個出口下去。對於根本不會開車的王鄀瑀來說,這個問題十分棘手。
「呃……是。」
「捷運站出站後,右轉,您會看見一棟白色建築物,二樓就是浮光書店。」
「我們店內有提供座位,您可以至現場看書。」
掛上電話,王鄀瑀苦惱的咬著嘴唇,內心質疑自己的說詞是否正確。
「還好嗎?現在接電話還會緊張?」同事李芝瑜忙完結帳,轉頭看向思索中的王鄀瑀。
「不會不會!」
「三個月了耶!適應還習慣嗎?」
王鄀瑀是新報到的菜鳥職員,三個月前,剛畢業的她在人力銀行投下履歷,沒多久便收到面試通知。幸運的是,她應聘成功,順利進入浮光公司底下的直營書店擔任門市職員。
「習慣,目前依舊在熟悉書籍的陳列位置。」
「這部分只要常常處理客戶訂單就會熟悉非常快。」李芝瑜正在著手擺弄裝飾在牆壁的乾燥花。她指了指待處理的文件夾,「裡面有客戶訂單,先幫忙處理好嗎?」
「好的,馬上處理!」王鄀瑀將剩下的書籍上架後,拿著一枝筆及訂單穿梭於書櫃與書櫃間的走道,將客戶要的書籍抽出來,放在書車上。
書店位於二樓,占地五十坪,外牆以白磚建造,窗戶採用鐵花窗的設計,典雅且色調柔和的室內裝飾,再輔以乾燥花點綴,寧靜悠閒的氛圍,使得氣氛輕鬆自在。
店內左側是一大片的玻璃落地窗,一排淺藍色椅子整齊並排於窗邊,陽光朦朦朧朧從窗戶照射進來,好似覆上一層薄薄的輕紗。
為了避免靠窗的書籍長時間曝曬,導致書背嚴重掉色,最後淪為瑕疵書,無法販售。落地窗簾多半呈現拉上狀態,阻擋室外照射進來的陽光。
這是她工作的場所,也是踏入職場後的第一份工作。
經過其中一排書架走道時,王鄀瑀雙腳稍稍一頓,看著一名年約七歲的小男孩把童書放在地上。
「弟弟,不好意思打擾了,書不可以放地上哦!」
畢竟書籍是販售給客人,不能隨意棄於地上,這不僅對書籍不尊重,更對前來購買書籍的客人也不尊重。
正在處理客戶訂單的王鄀瑀聽見櫃檯傳來客人咆哮聲,連忙擱下手邊的事務,站在書櫃後面瞧著。
「小姐,你們整我啊?!怎麼訓練員工的?竟然跟我說了一條錯誤的路線,害我在路上繞來繞去。」
李芝瑜愣了一下,有些摸不著頭緒,仍好聲好氣地詢問:「請問發生什麼事情嗎?」
「我剛剛打電話問你們交流道要下哪一條,你們跟我說了一條錯誤的路線,自己的公司自己不知道,搞什麼!這麼笨還當店員!」客人扠著腰,脾氣十分火爆。
他拿出手機,「我要這兩本書,快去找。」
「好的。」李芝瑜看了眼螢幕,繞出櫃檯,從書架上取下兩本書,「請問有會員嗎?」
「沒有。會員是怎樣?」
「書店目前會員是七九折,沒有會員的話是九折。」
「會員要怎樣查?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查一下。」客人揚了揚下巴,宛如大爺指使李芝瑜動作。
王鄀瑀對於這句話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連自己有沒有會員,曾經在哪裡留過資料都不清楚。
面對客人命令式的口吻,李芝瑜面不改色地操作電腦,「只要是您當初填寫的資料都可以查,麻煩您提供電話給我。」
客人報出數字,李芝瑜在系統輸入客人的電話號碼,幾秒鐘後,她回道:「查無您的資料喔,這兩本書幫您打九折。」
客人一聽不高興了,展開盧人的功力,「我大老遠跑來欸,通融一下,七九折啦。」
李芝瑜露出為難的表情,「非常抱歉,這是依公司規定,公司會查的。」
「嘖,算了,這兩本多少?」沒有拿到優惠,客人不是很開心,拿出錢包準備付錢。
李芝瑜將兩本書條碼刷入,一併詢問:「請問需要統編嗎?紙袋也需要嗎?」
「紙袋要錢嗎?不然給我塑膠袋吧!」比起紙袋,塑膠袋更好用。
「紙袋不用錢,塑膠袋一元喔!」
客人聽見要錢,立刻打消念頭,「行了,紙袋就紙袋,快點吧,我車停在路邊,你們這邊很難停車,也沒有停車場。」
離開前,客人碎碎念道:「你們下次真的要注意,怎麼會不知道公司的交通方式!」
李芝瑜面帶微笑說道:「非常抱歉,我們會再加強訓練。」
等客人離開,王鄀瑀怯怯地站在靠近櫃檯某個書櫃後方,歉疚地說:「對不起。」
「剛剛妳接到的電話是他嗎?」無端掃到颱風尾的李芝瑜面露不悅,這部分的心情大致上來自於客人無腦的亂罵,並非真的不爽王鄀瑀,「下次不知道的話就說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要下哪一條。」
「他是不會用導航嗎?而且這裡靠近捷運站,通常不是騎機車,就是搭捷運或公車,如果是問這些交通工具,我們知道咧!高架那種我們沒轍。」林伯佑坐在電腦前,抬起頭說了一句。
「拗折扣的客人好多喔。」王鄀瑀學到了一件事情,先前遇到拗折扣的客人,不清楚要如何應對,差一點腦波弱,給客人便宜的折扣,違反公司條款。她發現李芝瑜的談吐恰當,或許以後可以用這個方式拒絕客人。
「一本書的製作不容易,外面書籍折扣大多是七九折。除非遇上特別節慶活動,有特殊的折扣。」林伯佑說。
「之前我們有個客戶的客人向他訂一本書,折扣要五折,說外面這本書,網路書店賣五折。」李芝瑜翻了翻白眼,「然後客戶跑來跟我們殺價,當然沒辦法啊,店長說那是出版社另外簽約。」
王鄀瑀驚詫,五折?那出版社賺什麼?出版社賣給書店是五折,五折再轉賣出去,還要扣除人事等其他支出,真正賺得錢不多。「像我們回頭展折扣就比較低,一至四本四八折,六本以上二八折。」林伯佑說道,隨手抽起一張文件,遞給王鄀瑀。
「回頭展是什麼?」王鄀瑀好奇問道。
回頭展顧名思義是,販售書況較不佳的書籍,當書籍鋪貨至通路後,被消費者翻閱、退貨等各種移動中的風險,有機率造成書籍受損,這類型的書籍很難再販售,以及部分銷售不佳的書籍,庫存量過大,會特別舉辦回頭書展出清。
有些消費者不會介意書況,有些消費者會介意。在低折扣、物價上揚的情況下,還是會有很多消費者願意買單。
「根據以往舉辦的回頭展,評價很好,許多客人每一年皆會詢問是否有回頭展。去年的回頭展,人潮如蝗蟲過境,超可怕的,補貨根本來不及,結帳結到手軟、頭昏腦脹。每個人手約好幾袋,單筆消費平均有四千五百元。」
林伯佑直至今日,想起來仍心有餘悸。去年的回頭展是由他操辦,主題採用童書,當時進貨數量足足有四大板,活動舉辦一週,直到活動結束後,剩下的書籍大約可以疊半板的份量,足以說明回頭展的銷售佳績良好。
原來這就是回頭展──王鄀瑀恍然大悟。
「哇,我無法想像蝗蟲過境。」
王鄀瑀剛到職不久,沒有親自辦過書展,但以前在逛地下街時,會看見少數攤位折扣特別的低,書籍的書況沒有如全新那般好。
攤位前倒是擠得水洩不通,看見人那麼多,王鄀瑀打消逛回頭展的意願。林伯佑說的蝗蟲過境,她能懂。
「今年會舉辦回頭展嗎?」王鄀瑀低頭閱讀手裡的文件。
這份文件是回頭書展的工作聯繫單,裡面包含活動舉辦時間、場地、供應商、進貨折扣等相關資訊。
「今年不會舉辦回頭展。」
剛開完會議的店長從門口走進來。飄逸的白金色頭髮有一種酷颯的美感,今天店長的穿著依然十分帥氣,墨綠色長袖條紋針織毛衣搭配黑色直筒褲,腰間繫著黑色皮帶,鞋子則以黑色長襪及黑色皮鞋為主。
「剛才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傅忻睞了一眼,因為看見他們全部聚集在櫃檯,那麼就是有發生事情。
王鄀瑀癡癡地看著儼然是衣架子的店長,一接觸到他詢問的眼神,猛地回神說道:「對不起!」
傅忻挑了挑眉,轉向李芝瑜。李芝瑜簡單扼要說明稍早發生的事情,傅忻有了初步了解,點了點頭。
「沒事的,下次若不清楚,可以詢問同事後再回答客人。」純粹的琥珀色眼睛露出一絲柔和之色,傅忻的安慰緩和王鄀瑀緊繃的神經。
王鄀瑀悄悄的打量坐在位置上處理文件的傅忻,店長年約三十歲,十分年輕,他既溫柔又帥氣,打扮和穿著風格就像偶像明星,從面試的初見的當下,王鄀瑀就認為他應該去當模特兒,而不是屈就於書店,不過他當起書店店長,一點也不違和,臉上時常掛著溫和斯文的微笑,如沐春風,身為底下的員工,每天都能欣賞到這般好風景,這也是她喜歡這份工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