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大格雞慢啼:序翁月鳳的《啼印》
方耀乾(國立台中教育大學台語文學系特聘教授,前系主任)
第一擺拄著月鳳應該是佇1999年,第六屆南瀛文學獎的頒獎典禮。彼時伊得著散文佳作,我得著詩類新人獎(規本台語詩集),毋過,阮無相借問,也無相捌。20冬後,我才漸漸聽著有一个作家叫做翁月鳳,用台語寫作,寫了袂䆀,閣定定著文學獎。這馬回想起來,若親像捌佇佗位佮伊見過面。果然無錯,是佇第六屆南瀛文學獎的頒獎典禮。2022年3月17日,伊透過Messenger講欲央我寫序,伊講欲將這幾冬寫的台語作品聚集做一本冊出版。我聽著真歡喜,真有緣分,就答應。共伊講:「先恭喜妳欲出冊。我最近足無閒,有困難。若寫短短仔,一頁,勉強會使。好無?」伊回講:「按呢足好啊,我的冊猶咧整理無遐快。」就按呢搭起這个緣分。
《啼印》雖罔是月鳳的第一本台語文集,毋過寫作手路無成生跤數。文字真端的,用詞充滿著感情和溫度,文章結構的處理真成熟。這本文集是詩和散文的合輯。主題主要是箍佇伊的生活和生活中的感觸和感動。第一輯是3逝詩,第二輯是現代詩,第三輯是伊的孫仔畫的圖和伊的配詩,第四輯是5 篇散文。
其中得著第七屆台文戰線文學獎台語現代詩頭等〈望〉寫了真出擢閣引人深思。書寫一位佇安養中心的老母,等無伊的囡仔來共看,彼種失落的心神,寫了真感人:
數念就是一枝鋤頭/仙掘攏掘無囝喝阿母的聲/眠床是我的船/目若瞌就出海/掖早前網未來/祈求平安,無風無湧/今仔日的我,已經/泅袂轉去昨昏的咱/厝內的鼎灶埕斗的日頭/熟似的厝邊兜/有發翼的攏放予伊去飛/想欲問風一句話:/兩蕊冬節的目睭,敢換有一粒中秋的月?
另一首是臺灣文學獎創作獎入圍的〈啼印〉,真有人情味,書寫小卒仔反抗大海翁的故事。這首詩的故事是來自2019年法國奧萊隆島(Oléron)村莊聖皮耶爾多萊隆(Saint-Pierre-d’Oléron)一件罕見的相告案件。根據《CNN》報導,有住戶講菲索(Corinne Fesseau)飼的一隻雞公莫里斯(Maurice)下早仔的啼叫聲實在是傷吵,因此起意欲告莫里斯,要求菲索予雞公安靜莫閣啼叫。佇雙方無共識之下,住戶指控莫里斯造成噪音污染,將伊告上法院。菲索為此展開抗爭,強調雞公是法國的象徵之一,而且是城鄉差距的代表性存在,所以你若到庄跤蹛就必須愛容忍雞啼,「我想欲保護法國所有的雞公」。菲索的舉動得著大力支持,大約有12萬人幫伊簽署網路連署書,希望莫里斯平安無事。菲索代表莫里斯出庭的時,現場閣有幾偌位帶雞公來支持。聖皮耶爾多萊隆鎮長蘇爾(Christophe Sueur)表示,農村的傳統聲音應該得著保護,「在這裡,我們可以聽到斑鳩的歌聲、海鷗的啼叫、拖拉機的轟轟聲,這也是我們島嶼美麗的原因。聲音非常重要,它是我們景觀魅力的一部分」:
雞啼,天欲光的通知/就可比春天覕花蕊/可比種子出芽殼弓開/攏是天地咧喘氣/日頭將跤步寄佇雞的喉管內/每一个透早,叫作穡人好起床/叫醒田園的翠綠,叫醒門窗的透明/雞啼,是鄉村上挑俍的標誌/山還山,溪還溪/自重是界址/一種失敗,號做欲望的褪殼/拗蠻的意志,袂堪得變大/一種勝利,號做傷痕的歡喜/揹十字架的尻脊/榮耀,一稜一稜/新制定的法律/保護了鄉村各種動物的聲音,包含氣味/保護了都市化對鄉村的威脅/被告變英雄,彼隻雞/有赤紅的雞髻,正義的聲腹/啼聲迵國際/樸實的鄉村/團結的村民,予聲音的景觀更加珍貴/有溫度的法律/像母愛。
這聲《啼印》是翁月鳳正義的呼聲,伊欲用台語講出台語是咱島嶼美麗的原因,是咱景觀魅力的一部分。
—2022.07.30,台南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