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魔術師--久生十蘭,
構思奇巧、筆鋒精湛,
擅長將多面的素材整合成一篇好看的小說,
難以預測的伏筆、戲劇性的營造,
每個情節轉折都讓人屏息,欲罷不能。
作品曾改編成舞台劇、電影等。
他實在想不透,像主水這樣的年輕人為何願意留在新主公身邊。
傳內不知道主水有何圖謀,只知道他並不適合效命於新主公。〈鈴木主水〉
虛實交錯 × 主題深刻 × 震撼人心……心底的怪物從何而生?
久生十蘭,善於巧妙運用多種元素,擁有「小說魔術師」、「日本最強奇幻小說家」、「多面體作家」等稱號。作品中的人性兩難、頹廢氣息、難以預測的情節等,無不令人屏息,欲罷不能。
本書收錄六部久生十蘭經典推理懸疑作品,包括以巴黎為舞台、妄想一夕致富的知名短篇〈黑色記事本〉;以催眠和暗示為基礎的險惡謀殺〈預言〉;贏得紐約國際短篇小說競賽最佳作品的〈母子的模樣〉,描述戰爭孤兒心境的變化讓人驚豔;以及受到江戶川亂步讚賞、且獲得第一屆新青年賞的〈湖畔〉,其中娓娓道出當信任崩壞時,愛與傷害只是一線之隔;還有,奠基在真實的歷史事件,結局衝擊人心的〈喪心病狂〉,以及獲得第二十六屆直木賞的〈鈴木主水〉,敘述名門之後、一名風度翩翩的三十人火槍隊隊長,鈴木主水,在人情義理盡失的世道,以身為武士的責任與榮譽,捨棄了尊嚴,獨自展開一場沒有勝算討伐之路……等代表作。
每一部都是好看的故事,不但觸動人心,更令人耳目一新,是認識日本最強奇幻小說家的最佳選集。
作者簡介:
˙作者│久生十蘭(ひさおじゅうらん,1902-1957)
日本小說家,出生於北海道函館。一九二九年,二十七歲時赴法國留學。一九三三年回到日本,擔任明治大學文學部講師、文學座(劇團)舞台導演,發表翻譯、歐洲見聞等文章,之後陸續發表有個人第一部本格派推理作品〈黃金遁走曲〉,知名短篇〈黑色記事本〉、〈湖畔〉等傑作。其中〈湖畔〉深受推理小說之父江戶川亂步讚賞,也獲得第一屆新青年賞。〈鈴木主水〉,則獲得第二十六屆直木賞。〈母子的模樣〉贏得《紐約論壇報》所舉辦的第二屆世界短篇小說競賽首獎。
久生十蘭筆鋒精湛、風格機智詼諧,並有其獨特的殘酷美學,字裡行間充滿魔術般的魅力。有「小說魔術師」、「日本最強奇幻小說家」、「多面體作家」等稱號。
˙譯者│劉愛夌
日本文學碩士,典型的A型,不標準的獅子座。除了是個在中文與日文之間穿梭的自由譯者,還是個每天和兩個小寶貝搏鬥的媽媽。
章節試閱
〈湖畔〉
今年夏天,我因為某個無可奈何的緣由,在箱根蘆之湖湖畔三石的別墅中對你母親下了手,並於當天前往東京檢事局(譯註:東京地檢署的前身)自首。
法院判定我有精神耗弱的問題,因而做出不起訴處分。不料判決下來才不滿一個月,我又因為某個原因必須入獄服刑。這次我犯的只是妨礙秩序罪,最重只需入獄兩年,照理來說,我該像上次一樣於第一時間主動投案,設法爭取減刑。無奈的是,如今我對自由已是趨之若鶩,無法在牢裡多待一天,所以只能選擇遠走天涯、銷聲匿跡。
我想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我這四十年的人生就有如伊倫秀手錶上的指針一般,不斷在傳統道德與封建思想的框限內遊蕩徘徊。我孑然一身,無愛於人,不思於事,每天只顧著做表面工夫,過著輕薄而膚淺的生活。
直到最近,我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遇見了一個女人的真心,那讓我看清自己滿是虛偽的過去,因而決定煥然重生。像我這種意志薄弱之徒,待在社會上肯定會受限於各種世俗舊習,無法忠於自我,所以我決定拋棄一切,成為失蹤人口,四處乞食遊蕩,隨心所欲地過完這純粹的餘生。
然而,像我這種身分的人光是失蹤還不夠,為避免出什麼岔子連累到你,我決定找個適當的時機,讓他們認定我已經死亡。
我想,要諷刺我這有如傀儡般的上半生,還有報復那令我沉浸在悲慘命運中的卑微天性,這是再好不過的方法了。而且,這麼做不用等我失蹤滿七年,你就能直接繼承戶主之位,也能讓社會盡快遺忘我這個人。
我已親筆寫好證明,指定松尾治通作為你的監護人、堂兄振次郎為保佐人(譯註:輔佐缺乏行為能力者的人)。他們倆都是清廉正直之輩,在他們的庇護下,相信你一定能夠安然無恙地長大成人。你還未滿兩歲,我拋下你雖是情何以堪,卻也是無可奈何。我與情人的新生活不容許任何人的介入,但你要知道,我生下你並不是為了拋棄你,你是在母親的愛與希望之中降生於世,是因為之後發生種種變故,事情才演變至此。基於父親對孩子的禮貌與尊重,接下來,我打算寫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是奧平正高之子,於慶應二年(一八六六年)一月出生於長坂松山城內。政府廢除舊藩、設立新縣後,我們舉家搬到位於東京市谷的豪宅,之後我便在嚴格的封建教育之下長大。
你的祖父於文久元年(一八六一年)隨著遣歐使節團遠赴歐洲。他在英國與高等貴族交際來往,並深深愛上了他們的文化。我七歲那年的春天,父親安排我向丹尼森學習英語與西洋禮儀,打算將我培養成高傲自負的英倫貴族。父親每天親自監督我讀書,要求我每天在書桌前苦讀到十二點,只要我稍有懈怠之色,他就會拿刀槍恫嚇我。可想而知,我的童年過得生不如死。我生來就不是勤勞刻苦的個性,對我而言,每天坐在書桌前用功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事情,但為了怕父親生氣,我還是假裝自己勤奮好學,也成功讓父親以為我是個手不釋卷的孩子。我那只講求表面工夫、粉飾太平的虛偽個性,大概就是這段時期養成的。
父親是個走火入魔的貴族主義者,他的個性傲慢自大,開口閉口就是在辱罵新政府和新貴族,人家謔稱他為「舊諸侯強人」,他還為此沾沾自喜。明治十八年(一八八五年)春天,他因為發給舊諸侯名為「賤民政府」的小本子,被政府以誹謗罪押入鍛治橋監獄。父親在服刑期間痛風發作,出獄後也深受痛風所苦,生病讓他變得近乎可用野蠻來形容,任何勸諫忠告都被他針鋒相對,最後甚至把自己關起來,不願與任何人見面。
那年秋天的某一天,父親突然把我叫到臥房,怏怏不悅地對我說:「你去英國吧!要學什麼隨便你,但不准學以致用!」
然後又說:「你要一輩子待在那邊也可以,不用特地回來幫我送終,反正我也不會因為擔心你而死不瞑目。」說完便轉過身去。
父親一直渴望日本能夠回歸貴族政治,想要將我培養成政界圭臬。他大概是發現這一切都是癡人說夢,所以才自暴自棄地做出這個決定。我並不愛父親,能逃離他的魔掌對我而言是天大的喜訊。我立刻著手準備出國事宜,在該年十二月搭上英船梅莉號從橫濱出發,匆匆離開了日本。
我於隔年一月抵達英國,先進入西敏寺的文法學校,之後再轉到倫敦大學學院就讀。我進這些學校只是為了正大光明地玩樂,可見我對讀書有多沒心思。那段期間沒有父親在身旁囉嗦,當地也沒有任何親戚,我終於可以脫下認真的假面具放飛自我。於是,我開始與貴族的紈絝子弟來往,過起荒淫無度的生活。
我想你總有一天會看到照片,我跟父親長得很像,都是一臉的自命清高。我們都有一對濃眉,一雙疑神疑鬼的陰沉眼眸,呈現出傲慢弧度的鷹鉤鼻,以及緊閉的無情薄唇。我從小就明白,這張猙獰的面貌與陰沉的態度很容易惹人嫌。事實上也是如此,父親、母親、祖母對我總是冷言冷語、尖酸刻薄,從不掩飾他們的厭惡。自我有記憶以來,他們就從未給過我好臉色看,這讓我一度感到心灰意冷,覺得自己這輩子注定沒人愛,因而變得非常消沉。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多麼渴望被愛,那時我才十二、三歲,就經常在心中暗暗發誓,如果真有人願意愛我,要我為他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後來我是愛過幾個人,但內心早已因為失去信心而萎靡不振,在要求對方證明對我的愛之前,總是先想到事與願違的痛楚,於是我乾脆假裝滿不在乎,主動從關係中退出。人到國外後,我變得更加消沉多疑,放任自己做出各種暴行。有很多人怕我、恨我,卻沒有人愛我;有無數為了得到好處而接近我的酒肉之徒,卻沒有一個對我推心置腹的真心摯友。那陣子我有如一攤死灰,抱著用之不竭的錢財與高貴顯要的身分,過著索然無味的孤獨生活。
我的放縱源於內心的膽怯,為避免自己在追求真愛的過程中受到傷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妓女之流來服侍我。買春令我感到安心,因為沒有期待就沒有傷害,被欺騙也不會生氣。但其實,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敷衍心中的缺憾,我有多麼渴望被愛,行為就有多麼放縱,生活淫亂到自己都不忍直視的地步。嘴裡說著不抱期待,卻沒日沒夜地瘋狂奔馳,在妓女的心中尋求所謂的真實。
就這樣,我一無所成地過了十四年的歲月。幾年前因為父親去世,再加上生活愈過愈沒勁,我從英國搬到了法國巴黎的帕西,才初來乍到就為了一個女人跟一名法國陸軍軍官決鬥。如果當下只有我一個人,我一定會跟那名軍官道歉賠罪,請他大人不計小人過。但好死不死,公使館的書記人員鈴木當時就坐在對面的位子上,我為了撐住面子,明明心裡怕得要命,還是故作鎮定地答應了這場決鬥。
決鬥於隔天在隆香舉行,由對方先攻。我在懦弱和恐懼的驅使下,下意識地將頭右縮,迎面而來的子彈打中我的右太陽穴和耳殼,最後射進我的肩頸處。如果我當下沒有縮頭,子彈應該只會劃過鬢角。說穿了,這一切都是我的懦弱造成的。我馬上被送到了醫院,多虧了有立刻止血又及時送醫,我最終撿回了一命。但這也讓我破了相,一道光禿禿的黑色凸疤一路從右眼尾延伸到太陽穴附近,上面還長了七八根雜毛;右眼因為縫合的緣故,吊高到令人害怕的程度;沒了耳殼的右耳看上去活像顆干貝。我本就是個極度講求偽裝的人,從小為了掩飾這張不幸的面孔,每天都極其用心地整理儀容。也因為這個原因,臉上的傷疤讓我痛苦不堪,半年內不知道摔碎了幾面鏡子。
果不其然,人們對我醜惡的面孔非常感冒。來自四面八方的嘲笑,壓碎了我那用來支撐悲愁情緒、慰藉寂寥的自尊心。我每天足不出戶,不願以此面目示人,也不再期待他人的和善與眷顧,更甭提發展新戀情了。之後我開始出現幻覺,就連白天都飽幻象的折磨,每天都過得惴惴不安,逼不得已只能回去日本休養。我於十二月底從法國馬爾賽上船踏上歸途,航程中病情雖一度有所好轉,卻在印度洋因為中暑而陷入譫妄狀態。船駛入橫濱港後,他們綁住我的手腳,像對待瘋子一般將我送進了精神病院。因當初法國醫院沒有將我的傷口處理好,住院沒多久,日方立刻將我轉到大學附屬醫院,重新開刀治療。
當時社會整體思想偏向自由主義,為了對抗這波來勢洶洶的自由狂潮,讓他們瞧瞧什麼叫做貴族的權威,我在住院期間寫了一篇名為〈華族藩屏論草案〉的文章,懷著報復之意寄給了《時事新報》。沒想到該文章刊出後大受好評,世人誇大了我的決鬥事蹟,將我的槍傷視作為日本而戰的勳章。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是因為覬覦別人的女人才被迫上場決鬥,臉上的瘡痍不過是我搞砸一切的紀念品,那篇氣勢滂礡的文章也是將索爾斯伯利侯爵的文章加以改寫而成。嚐到甜頭後,我開始竄改英國人寫的文章,當作自己的作品投稿給報社,果不其然每一篇都引發了廣大迴響。就這樣,沒有膽子又沒有見識的我,被大眾捧成了一個不願與世人同流合污的貴族評論家,聲勢逐日高升。
經過上次的手術後,我的偏頭痛獲得了很大的改善,但每逢春末夏初之際還是會復發。聽人說泡溫泉有改善精神病之效,我於明治三十五年(一九〇二年)初夏前往箱根的底倉接受溫泉療法。
記得那是六月下旬時節,我靠在窗戶上眺望風景,深谷中鬱鬱蔥蔥的樹木逐漸覆上新綠色彩,幾條小瀑布從前方的峭壁中傾瀉而出,下方的流水淙淙作響。這幅畫面令我心曠神怡,百看不膩。就在這時,我看見一名女孩走上架於山崖窄處的木橋。
女孩身穿黃色的厚和服,身上披了件小外套,頭上別著大大的薔薇花簪。這樣的裝扮在溫泉勝地未免有些太過正式高貴,卻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突然間女孩抬了起頭,大概是和我對上了眼,她紅著臉行了個禮後,便匆匆走進旅館中庭。
女孩看上去約十八、九歲的年紀,白皙的臉龐帶著桃花般的粉色,眉毛有些濃密,狹窄的眉間盡是聰慧之氣。她有著緊閉的雙唇,高挺的鼻子,以及一雙濃睫大眼,黑色的眸子彷彿隨時都要滿溢出來似的。她不是為永春水(譯註:一七九〇年–一八四四年,日本江戶時代的言情小說家)筆下的那種懵然無知的美女,其高雅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莊重,就算跟歐洲的文雅淑女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這世上真有一見鍾情這回事,莎士比亞的戲劇《羅密歐與茱麗葉》就是最好的證明,而我看到那女孩的一眼瞬間就是這種感覺。「鍾情」並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說老實話,自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有如著了魔一般,被她的絕世美貌深深吸引。更令我難以忘懷的,是她看到我時臉上毫無嫌棄畏懼之色,甚至還向我打招呼的親切態度。那為我枯涸無光的內心注入了一絲希望,令我感到至高無上的喜悅。
那次以後我便對她魂牽夢縈,無法壓抑想再見她一面的欲望,滿腦子都是她的倩影。雖然一個中年男人這麼做非常不得體,但我還是每天靠著窗,對著木橋的方向望穿秋水。
四天過去了,女孩仍沒有現身。我開始愁眉不展,以前賞心悅目的底倉美景,如今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眼前的懸崖峭壁有如泰山壓頂,令人鬱鬱寡歡。於是我決定出去走走,一個人離開旅館,從小湧谷穿過六道地獄,沿著坡道往蘆之湖的方向去。
這天的天空萬里無雲,蔚藍的湖面有如古鏡一般清澄,照映出箱根三國的翠綠山巒。久違的運動令人身心舒暢,我在湖畔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觀望湖上的浮島。這時,一艘小船緩緩駛來,船上的女孩奮力划著小船,她身穿白色洋裝,將頭髮扎成了兩條辮子,淡紅色的蝴蝶結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她。(未完)
〈湖畔〉
今年夏天,我因為某個無可奈何的緣由,在箱根蘆之湖湖畔三石的別墅中對你母親下了手,並於當天前往東京檢事局(譯註:東京地檢署的前身)自首。
法院判定我有精神耗弱的問題,因而做出不起訴處分。不料判決下來才不滿一個月,我又因為某個原因必須入獄服刑。這次我犯的只是妨礙秩序罪,最重只需入獄兩年,照理來說,我該像上次一樣於第一時間主動投案,設法爭取減刑。無奈的是,如今我對自由已是趨之若鶩,無法在牢裡多待一天,所以只能選擇遠走天涯、銷聲匿跡。
我想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我這四十年的人生就有如...
推薦序
導讀——小說魔術師久生十蘭的短篇饗宴
╱林斯諺(推理小說作家、東吳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久生十蘭是二十世紀前半葉日本知名的小說家,被稱為「多面體作家」、「小說魔術師」。他的書寫涵蓋推理小說、時代小說、科奇幻小說以及一般的文學小說。他的多面性不只展現在風格的多變,就連單一作品有時候都難以用特定的類型去框定。例如他的長篇小說《魔都》,乍看之下是一本推理小說,但揉合了政治題材以及對於東京都會、人物的細緻描寫,反而更像是政治、都會與文學小說的綜合體。《十字街》更將場景拉到巴黎,結合政治與歷史題材,刻劃時代與人性更勝於推理佈局。久生十蘭感興趣的不只是推理本身,更是小說的基本元素,包括人物、情節、題材或主題。推理對他來說只是多面體的其中一面,他更關心如何將多面的素材整合成一篇好看的小說。因此閱讀久生十蘭的作品,我們不必將自己限制在「推理」的視角,如此反而會忽略了其他面向。
本選集精選了久生十蘭短篇名作六篇:〈黑色記事本〉、〈預言〉、〈湖畔〉、〈母子的模樣〉、〈鈴木主水〉、〈喪心病狂〉。最後兩篇是沒有推理成分的時代小說,前四篇則可納入廣義的推理小說範圍(或者用「犯罪小說」(crime fiction)一詞更恰當,因為嚴格說來作者無意讓讀者進行推理)。由於這些作品風格與題材迥異,難以一體概括,底下分篇簡介。
〈黑色記事本〉屬於構思與設定都十分奇特的犯罪小說,場景設在巴黎,帶有異國風情。由於久生十蘭本人曾前往法國留學,因此本篇作品以及前述的《十字街》可視為反映作者本人的生涯背景。本作敘述一對經濟陷入困境的夫婦意圖謀殺一名數學天才,奪取他的黑色記事本,裡面記錄了破解賭盤的公式。做為敘事者的「我」某種程度介入了這樁犯罪。這是一個把藝術、科學、犯罪還有人性巧妙融合的故事,也描寫了日本人在異國的處境。閱讀過程完全無法預測故事走向,以構思奇巧取勝的作品。
〈預言〉可能是整本選集最接近懸疑推理的一篇。一名畫家因藝術品的緣故與一名精神科醫師的妻子走得太近,遭到醫師恐嚇。為了避免落人口實,他與未婚妻趕緊成婚,隨即搭上郵輪離開日本。在離開前畫家收到了醫師的信,信中預言畫家搭上郵輪後會發生的事,包括將槍殺自己的妻子接著自盡,沒想到預言一一應驗。推理小說常見的一個橋段便是「預知」。由於預知是不可能的,本身便會構成一個需要被解釋的謎團,作者必須提供合理的解答來說明預知何以能夠發生。預知呈現的方式通常有兩種。第一種是透過故事中某個角色來說出未來會發生之事,例如法國作家保羅‧霍特(Paul Halter)的《第四扇門》(La Quatrième porte)。第二種是透過角色的夢境來預言未來會發生的事,例如東野圭吾偵探伽利略系列的短篇〈預知〉(收錄於《預知夢》一書中)。本作屬於第一種情況,而本作解釋預知謎團的答案正好也成為推理小說中常見的橋段──意外結局(surprise ending)。本篇因此是選集中最具備推理樂趣的一篇。
〈湖畔〉以逐漸式微的貴族為主角,描寫其曲折的犯罪愛情故事。當代推理作家對於沒落貴族之描寫的名作之一是奈歐‧馬許(Ngaio Marsh)的長篇作品《貴族之死》(Death of a Peer),描述了整個貴族世家的生態。〈湖畔〉是短篇,因此將篇幅聚焦在身為貴族的主角之矛盾、壓抑的心理描寫上,結合了犯罪、愛情等要素,獲日本推理小說之父江戶川亂步極高評價。本作後來也被改編為久生十蘭誕生百年紀念舞台劇。
〈母子的模樣〉是本選集中篇幅最短的一篇,但也是技巧最高超的一篇。以「戰爭的傷痕」為題材,透過獨特的敘事模式,逐漸揭穿戰爭遺孤脫序行為背後的殘酷真相,並以震撼人心的結局收尾。類似的題材可見於松本清張的短篇〈黑地之繪〉。松本清張以細膩寫實的筆法鋪陳,一步一步陳述事實。然而,本作是以懸疑驚悚小說的筆法寫成,強調閱讀過程中的意外性以及效果,用最短的篇幅達到最大的成效。推理小說之父艾德格‧愛倫‧坡(Edgar Allan Poe)曾說過短篇小說最重要的便是在讀者身上施加的效果,本作是一個極佳的示範,更別提在懸疑驚悚的外衣中還包裹了深刻的主題。本作在一九五四年發表後,被翻譯家吉田健一翻譯成英文,於一九五五年獲得第二屆世界短篇小說競賽首獎。這個小說獎是由《紐約論壇報》(The New-York Tribune)所舉辦,這也讓久生十蘭踏上國際舞台。隔年,〈母子的模樣〉改編電影上映。
〈鈴木主水〉也是久生十蘭最知名的作品之一,是一篇時代小說。本作在真人實事的基礎上做改編。鈴木主水是江戶後期的武士,與妻育有兩名子女。相傳他後來於内藤新宿與舞女白系殉情,這事件在江戶幕府時代末期成為民間流行歌謠。久生十蘭以真實人物及歷史事實為藍本,賦予整個事件血肉,但添加了更多政治意義。整體而言,作者將不倫的愛情故事包裹在「忠臣死諫」的政治故事中。當時播磨姫路藩的第三代藩主榊原政岑,無視將軍禁令,公然出入風月場所,成日花天酒地,喜愛聽三味線彈奏的音樂,這些歷史事實都被巧妙地結合於鈴木主水的殉情事件。這篇作品後來在一九五一年與柴田鍊三郎的〈耶穌的後裔〉(イエスの裔)一同獲得第二十六回的直木獎。
〈喪心病狂〉一樣是時代小說,題材與〈鈴木主水〉類似,只是沒有愛情成分,將重點集中放在武士個人的「正義」行動(是否真為正義其實是這篇小說一個值得探討的議題)。與〈鈴木主水〉相同,本作奠基在真實的歷史事件。江戶時代中期,藩主酒井忠恭的家老川合定恒(故事中的川合藏人)因反對忠恭更換領地,進而策動政治謀殺事件。根據同樣事件改編的小說至少還有松本清張的《酒井的刀傷》(酒井の刃傷)以及池宮彰一郎的《九思之劍》(九思の剣)。雖然本作與〈鈴木主水〉都不算是推理小說,這不代表久生十蘭的時代小說都沒有推理成分。久生十蘭另著有顎十郎捕物帳系列,描述江戶時代綽號「顎十郎」之主角的辦案故事,這說明「多面體作家」的美名並非浪得虛名。
總括來說,本書的六篇選文皆為久生十蘭的代表性短篇,雖然這六部作品無法代表「久生文學」的全部,但足以讓人見證「小說魔術師」的功力。
導讀——小說魔術師久生十蘭的短篇饗宴
╱林斯諺(推理小說作家、東吳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久生十蘭是二十世紀前半葉日本知名的小說家,被稱為「多面體作家」、「小說魔術師」。他的書寫涵蓋推理小說、時代小說、科奇幻小說以及一般的文學小說。他的多面性不只展現在風格的多變,就連單一作品有時候都難以用特定的類型去框定。例如他的長篇小說《魔都》,乍看之下是一本推理小說,但揉合了政治題材以及對於東京都會、人物的細緻描寫,反而更像是政治、都會與文學小說的綜合體。《十字街》更將場景拉到巴黎,結合政治與歷史題材,刻劃時代...
目錄
•導讀:小說魔術師久生十蘭的短篇饗宴
(林斯諺∕推理小說作家、東吳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黑色記事本
預言
母子的模樣
湖畔
鈴木主水
喪心病狂
•作者簡介_久生十蘭
•導讀:小說魔術師久生十蘭的短篇饗宴
(林斯諺∕推理小說作家、東吳大學哲學系副教授)
黑色記事本
預言
母子的模樣
湖畔
鈴木主水
喪心病狂
•作者簡介_久生十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