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侯府為妾
大梁天盛五年,初冬的風寒如冰刀,呼嘯著卷起層層枯葉,漫天飛旋,吹得人睜不開眼。
出門太急,顧默言只挽了個簡單髮髻,用香木雕的薔薇花簪插著,風吹起幾縷青絲在耳畔亂舞,顯出幾分狼狽與焦灼。
春喜摟著顧默言的夾棉披風一路小跑才跟上,喘著氣喊道:二姑娘,二姑娘,您也別太擔心,許是報信的聽錯了,表少爺性子雖急躁了些,行事還是有分寸的,絕計不會做那種事。
顧默言巴不得是這樣,她是看著景乾長大的,姐夫死得早,只留了他這根獨苗,大太太尤其慣著,姐姐對姐夫有愧,更是重言也捨不得訓責一句,讓這孩子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性子,還好本性不壞……
前面就是垂花門,出了垂花門就到松院了。
聽說打死的是忠義侯府的奴才,這事兒怕是不會善了。
可不是嗎,忠義侯府與顧家有仇,顧二那個惹禍精還在府裡住著,說不定這事就是沖她來的,雖說死的是奴才,可打狗也得看主人,何況殺人是要償命的。
顧默言如遭雷擊,腦子嗡的一聲像要炸開,事情比想像中更壞,怎麼……還出人命了……
眼一黑差點一頭栽倒,春喜忙扶住她,一邊替她圍上披風,板著臉罵兩個躲在牆角碎嘴的婆子:事情還沒個子丑寅卯,妳們就在亂嚼舌根,小少爺沒事則好,真有事,老太太先把妳們兩個發賣到苦窯裡去。
這兩個是松院打雜的粗使婆子,平素就是捧高踩低的主兒。
顧默言只是寄居在陳家,算不得府裡正經主子,這若讓大太太撞見,自會嚇得瑟瑟發抖,顧默言嘛,哼!
也不行禮,年長的劉婆子嘴一撇道:喲,春喜姑娘真是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這裡又不是顧家,妳管得真寬。
春喜氣白了臉,要繼續同她們理論。
顧默言拉過她:快走。
匆匆趕到前院,周嬤嬤等在穿堂,一見默言就打起簾子。
她是陳老太太跟前最得力的,在府裡要比顧默言這個客人有體面得多,打簾子這種事,平素都是小丫頭幹的。
顧默言低眉頷首道:怎好勞煩嬤嬤。
這才發現,前廳四周只有周嬤嬤一個人守著,可見事大,老太太不願意讓太多人知曉,把人都轟了。
二姑娘快進去吧,老太太和太太都在裡頭。
顧默言低頭進去,就見廳中坐的陳老太太神情萎頓,一下子像老了十歲,太太謝錦華坐在一旁垂淚,卻不見姐姐顧知言。
默言見過老太太,太太。顧默言低頭行禮。
太太謝錦華臉一沉:妳做的好事!
顧默言苦笑。
胡說什麼?陳老太太臉色蒼白語氣卻嚴厲道:都什麼時候了,說那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
謝錦華輕咬唇角,剜了顧默言一眼。
景乾人呢?可回來了?顧默言也無心理會謝錦華,姐夫過世時,景乾才九歲,這些年姐姐所有心思都在景乾身上,他就是姐姐的命。
回來?怎麼可能回來?人家要一命抵一命。想起早逝的兒子,如今嫡孫兒又出事,謝錦華控制不住大哭。
好了,說正事要緊。陳老太太有點無奈,謝錦華別的還算過得去,就是心眼不寬,遇事沉不住氣,除了哭就是怨天尤人。
人已經在順天府牢裡了,犯事的一起有六個,咱家景乾是最小的,十二歲的孩子能有什麼本事打死人,不過就是跟著起哄瞎鬧,憑什麼把所有的罪責都推他一個人身上?
顧默言的心稍松了松,不是一個人犯的事就好,雖說打死了人,可畢竟只是個奴才,不是她輕賤人命,自從穿越來後,現實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等級分明,簽了死契的奴才主家打死根本不用負責,只要主家不追究,景乾就能免于刑責。
可主家是忠義侯府啊!
若沒有三年前那件事,今天這個也就不算什麼事了。
三年前,顧默言本是要嫁給忠義侯嫡長子為妻的。
顧家乃書香門弟,祖父與父親皆是進士及弟,祖父官至禮部左侍郎,父親離世前,也是吏部七品書吏。
父親只生了默言姐妹倆,又執意不肯納妾,母親因此而不受祖母待見,被族中妯裡排擠嘲諷。姐姐很早就嫁進了陳國公府,與姐夫琴瑟和鳴夫妻情深。
默言心疼母親,更不想父親被罵絕戶,立志要招上門女婿,為父親這一支延續香火,可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家,誰也不願讓兒子倒插門。即便是不受待見的庶子、平頭百姓家的兒郎,也沒人肯,因為沒臉,更有辱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