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三則
一位阿姨經過研習教室,好奇的問小朋友:
「你們在寫作文啊?」
小朋友回答:
「不是!我們在寫童詩。」
阿姨很好奇:
「有什麼不一樣嗎?」
小朋友笑著說:
「當然不一樣,作文是很多字,童詩才寫幾個字。」
這是我在文化局教「兒童文學」的情景,聽到小朋友的對話和認知,我不禁莞爾。
童詩的確是三言兩語,就能輕易的將題目,完整而具體的呈現出來。
所以,我都會在寫作之前,跟小朋友信心喊話:
「寫童詩一點都不困難。」
藉以穩定他們的自信,提高寫作的興趣。
雖然有小朋友會故作姿態的表示:
「我想不出來。」
通常,我都會給他們一點甜頭嚐:
「可以到外面去散步,三分鐘回來。」
真的一個接一個的,興高采烈的跑出去了,有的還不忘跟我討價還價:
「可不可以再多個幾分鐘?」
我一定會堅持到底:
「三分鐘就夠了。」
有人出去笑鬧一陣,馬上進教室,有的卻流連忘返,等他們進來,已不知過了幾個三分鐘?
但是他們的神情,都很愉快。
於是,一首又一首的佳作,就這樣誕生了。
個性內向的,眼看著別人已交卷,而自己卻被老師來回幾次的提示方向,也寫不出來,更是急得掉眼淚。
經過我的安撫和鼓勵,他們馬上文思泉湧,也能創造出佳作來,甚至,寫得比其他人好。
至此,我才發現這個永不變的定律:
「沒有不會寫童詩的小朋友。」
✽ ✽ ✽
上「兒童文學」課,不是每節課都端坐在教室裡,有時也會出去觀察景物,小朋友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新竹文化局旁的小池塘。
觀賞魚類,永遠都是有趣的。
我特地買了一包魚飼料,讓小朋友來餵食。
小朋友發現:當眾多的鯉魚,在忙著搶食物時,幾隻小小的烏龜,卻都沒有動靜。
因而,引起了他們的慈悲心:
「為什麼烏龜都不吃?是不是魚飼料不好吃?」
「牠們沒吃東西,一定會餓死,好可憐噢!」
「是不是烏龜的動作太慢了,所以搶不到食物?」
「快!快!快!烏龜,你的動作要快一點。」
「啊!鯉魚!你們不要一直搶嘛!」
然後,看準了烏龜聚集最多的地點,小朋友猛丟魚飼料。
結果,烏龜還是辜負了小朋友的盛情美意,牠們絲毫不為所動。
看著小朋友失望的神情,我趕忙打氣:
「沒關係!老師會去請教有這方面專業的人,問問看原因。」
於是,一次經過眼鏡行,看見店內的水族箱,正有專人清理,我趕忙把握機會,請教師傅。
師傅以他專業的知識告訴我:
「烏龜是不吃魚飼料的,牠們有自己的食物。」
原來如此!
✽ ✽ ✽
在公車上,一位雙十年華的美麗少女,看她隨意的將挽起的長髮,放下幾撮髮絲,襯著白裡透紅的臉蛋,甚是好看。
尤其兩副又圓又大的耳環,隨著她的笑意晃呀晃,雖然只是輕便的牛仔裝搭配,但頸子上的項鍊,一串又一串的,讓全車的人,都忍不住盯著她看。
青春!真好!
我想到了自己的青春,不曾亮麗,也沒有耀眼過。
時間就這麼一晃而過,因為教學的關係,從小朋友的身上,我才看到了自己耀眼的光芒。
這個光芒,就是讓我展現了無比的親和力。
隨著年紀的增長、容貌的改變,低年級同學會好奇的問:
「老師!妳算年輕嗎?」
我反問:
「妳認為呢?」
她一臉的天真:
「我覺得算。」
然後,又童言童語的問:
「那老師您認為呢?」
我當然笑著說:
「妳說算,那就算。」
突然,她又像發現什麼,跟我說:
「老師!您好像我的阿嬤。」
我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剛讚美我還算年輕的喜悅,還未褪去,這下,來個這麼殘忍的一語,我再也笑不出來。
但小女生似乎不管我的情緒變化,只顧說:
「阿嬤跟老師一樣,都是短頭髮。」
我突然又充滿了希望,變聰明了:
「我趕快去留長頭髮,就會漂亮。」
旁邊,另一位小女孩,給我十足的信心:
「老師留長髮,一定很漂亮。」
原來,青春,就是留長頭髮。
有了長頭髮,青春就來了。
爸爸
爸爸的腳踏車和他的雙腳,把我們五個小孩都養大了。
小時候,聽到門外腳踏車的鈴聲,我們都很高興的跑去迎接:
「爸爸賺錢回來了。」
長大,看著爸爸在桃園機場的菸酒公賣局工作,忙著拿菸酒給旅客,而不停的來回走,他就說:
「每天這樣走,足足可以從台北走到桃園了。」
就是這樣的訓練,讓爸爸變成一位健步如飛、身手矯健的人。
所以,工作上的考績,總拿第一名。
又深得同事間的讚賞,退休時,還得了一個「敬業樂群」的獎牌,我們都好開心。
原來,正直、善良,有著靦腆笑容的爸爸,對於工作,竟是如此的認真和努力。
爸爸也有一顆善解人意的心,愛孫小時候,因天熱睡不著,他都會幫愛孫搧風。
這個最深刻的記憶,讓小朋友長大了,也能記得阿公對他的好。
有一次過年,爸爸讓我去送禮,給一位開雜貨店的阿嬤,我不解,爸爸才告訴我:
「阿嬤是一位孤苦的人。」
我自此才又更了解爸爸,有著悲天憫人的寬闊胸懷,是那麼的偉大。
更有一年,爸爸與我去二叔家,他因為喝酒,紅通通的臉,流露著長兄對愛弟的關懷,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笑著拍著二叔的手。
二叔也因中風而無法言語,他也笑著回應,這幅「盡在不言中」的畫面,讓我感動很久。
爸爸最愛唱歌了,唱日本歌,唱台灣民謠,同時也寫了一手好字,他把這個特長,發揮在歌唱的領域上。
他自己也編寫了一本日本歌的歌本,最神奇的是,每一首歌都有他繪的插圖陪襯。
原來爸爸才華洋溢,可是,為什麼都深藏不露?
爸爸真是「挖不完的寶藏」,讓我們景仰又尊敬,更是我們全家人的恩人和貴人。
年輕時,他都在忙家計,都當阿公了,還那麼有自信。
一家人出遊時,他都搶著要付帳,還不忘豪氣的告訴大家:
「我還在賺錢。」
到他晚年來,讓我們更加的佩服。
是因這十多年來,爸爸遭受到病魔的摧殘,不知受了多少苦?既不能吃也不能睡,連我們家人是誰?叫什麼名字?他都不記得了。
但是,當我陪著爸爸唱歌,唱著他教我的〈望春風〉時,他卻能一字不漏的從頭唱起,唱出的節奏和旋律,還是那麼婉轉好聽。
唱到我的心底,久久不能自已。
好想爸爸,也很愛爸爸,更感謝爸爸。
是爸爸讓我們看到了生命的韌性。
大家也都學習到:當遇到難關時,唯有用堅忍的毅力去面對,才能克服萬難。
往成功的路上
教室裡,有一個小巧又精緻的書箱。
那是每天早上,值日生合力去教務處,抬進來要給五年級的我們看的。
但不知是因為故事內容,吸引不了已經是高年級的同學注意?還是當時的閱讀風氣還未開?
總之,那個漂亮的書箱,就一直孤立在教室的一角,很少有人會去動它。
我也幾乎沒去翻過,鄰居租來的偵探小說和漫畫,已經讓我看不完了,哪裡還有閒情,再去涉獵那些看似幼稚的童話故事?何況,還有同學借我的愛情小說呢!
雖然這些小說的故事內容,都是制式而固定,但美妙的文字結構跟組合,卻深深的吸引住我。
因而在作文課上,我也能巧妙的運用和發揮。
只是每每看到老師給我的作文分數跟評語,我真不知是要懷疑自己,是沒有寫作的天分與能耐?還是要跟老師表達我的氣餒,為什麼都不給我鼓勵和加油?
一次,去一位班上公認最會寫作的同學家裡。
本來只是想借她的作文簿來欣賞和觀摩,沒想到同學竟也表示,她也要看我的作文簿。
我一時受寵若驚,高興得不知如何來表示?
因而,在觀賞同學的作文簿時,是帶著虔誠又感激的心意去欣賞的。
我一篇一篇的看下去,發現她的每篇文章,都得到老師的讚賞和認同。
以至批改出來的成績分數,不是甲,就是甲上,讓我在感嘆之餘,不由得生起一股崇敬之心:
「她怎麼這麼厲害,能把作文寫得那麼好。」
正當我對同學佩服得五體投地之時,卻看見她只是瀏覽似的,隨意的翻著我的作文簿,根本沒用心在看。
讓我的笑容在瞬間僵住了,心裡很是不平:
「她怎能如此傲氣?不把我的作文簿放在眼裡?」
我真的非常不服氣,雖然口頭沒表示。
但一回到家裡,我馬上迫不及待的拿出作文簿,企圖要找出,為何同學對它不屑一顧的原因。
就在我反覆的翻閱,不斷的尋找之際。
終於,我看清楚了。
原來,我的作文分數,是那麼的乏善可陳,不是乙,就是乙上,這樣的成績,她還會有興趣,再翻下去嗎?
當然,不會。
我只有黯然,也坦然的接受,接受這個記憶鮮明而又殘酷的事實。
一直到升上國中,碰到一位國文老師,她給我的作文評語是:
「根柢不錯,希好好自惜!」才讓我潰散已久的信心和尊嚴,重新找到寫作的興趣跟方向。
我開始嘗試以小品文、散文,投稿到學校的校刊,還有報社。
大量的刊登與發表的結果,奠定了我往後出書的基礎,以及擬定未來的寫作計劃。
但就在我初次嘗試「童詩」的創作時,我才真正的體會跟了解到,什麼叫「山不轉,路轉」的滋味和感受。
當時,我滿懷期待跟喜悅,將首創的〈太陽〉童詩,拿給一位文壇上的兒童文學老師來評閱。
但是,得到的只是她三兩句話的平淡回應。
我有點失望。
不過,我並沒有這樣輕易就被擊倒,反而更激發我勇往直前的衝勁,以及更加相信自己的寫作能力。
等看到報紙上公開「童詩創作」的甄選比賽時,我知道機會來了。
於是,我收拾起挫敗的心情,重新展現旺盛的企圖心和高昂的戰鬥力,勇敢的放手一搏。
我將第一首童詩創作,寄出去比賽了。
我那時只是想要一個證明,證明我的寫作能力,一定不是如老師所評的,那麼平淡無奇。
何況,那位所謂的兒童文學老師評論出來的結果,也不是絕對的:
「她一個人的評閱,不代表我寫得就不好。」
所以,我以無比的信心,靜待佳音。
回函一直沒有寄來,我也因為沒訂報,無從知道公佈得獎名單的正確日期。
不過,我的心卻是出奇的平靜。
不知過了多少天?
偶然間,翻著剛買回來的報紙,無意中,發現在兒童文藝版上,有一個非常熟悉的名字。
我不知為何?竟然從後面倒過來看,先是看到「琴」字,心裡還覺得有趣,怎麼跟我一樣,再往上覽,「寶」字呢!有那麼巧嗎?跟我同名。
我迫不及待的再往上一瞧,哎呀!不得了,怎麼她也姓「江」,不但跟我同名,還跟我同姓呢!
可是,不對呀!
我馬上聯想到,這並不是偶發的巧合,單純的同名同姓而已。
突然,我福至心靈的感應到,莫非是我的稿件被刊登出來,所以才看得到我的姓名。
但又不太可能,我忙著排除心中的想法。
因為,我最近並沒有投稿呀!
我於是趕忙找詩作的文稿和題目。
終於,斗大的標題――太陽!正萬丈光芒而又耀眼的出現在我的眼簾,而旁邊還有可愛的插圖作陪襯,看得我真是驚喜不斷,忙著順著詩句,一字一字的唸下去:
太陽
早早
你把我從夢中喚起
我睜開眼
看到你一臉的和氣
我在學校裡
我在做遊戲
你都不肯離去
黃昏,你才有一點睡意
你紅紅的臉蛋
藏在山頭不勝依依
好像告訴我
明天早上一定要早起
「登出來了,我的〈太陽〉登出來了。」
我忍不住興奮的歡呼著。
家人也感染到我的喜悅和快樂。
耳邊,傳來陣陣的祝賀跟讚美的恭喜聲。
啊!和煦的陽光,真的為我照亮出一條充滿希望的光明大道來。
幾天之後,童詩創作甄選的回函,終於寄來了。
它清楚的寫著:
「童詩比賽是要參加者準備十首,雖然作者只準備了一首,不符資格,但主辦單位認定這首〈太陽〉,是一首寫得極好的童詩,所以決定刊登在報紙上。」
我果然驗證了當初的想法,我相信自己是具有寫作的能力。
從當初的勤於筆耕,儲備能量,再到現在的大展身手,發光發熱,這整個過程,是一條漫長而又辛苦的道路。
而它,卻是往成功的道路上去的。
因而,從〈太陽〉的童詩創作,得到肯定之後,我開始大量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和創造力。
而今,才擁有了四本書的出版――《紅辣椒-趣味童詩》、《挖不完的寶藏》、《冰淇淋博士》與《紅包》。其中《紅辣椒-趣味童詩》和《紅包》二書,又經新聞局評選推介為中、小學的優良課外讀物。
沒想到相隔十多年之後,我現在還能擁有豐沛跟旺盛的創作能量,又要出版童詩、故事、散文和短篇小說。
首先是突發奇想,跑去搭郵輪環遊世界,因而寫了這一本《郵輪遊,自由!》的旅遊書,我更加的展現和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跟信心。
如今,《與甜蜜相遇》這本書,也正在進行中,當大家正在翻閱時,表示它已出版了。
當靈感源源不絕的來時,我又想起了國中老師的話:
「根柢不錯,希好好自惜!」
也就是她這一句話,讓我深深的迷上了閱讀和寫作,進而領略到中國文字之美,那是全世界僅有的。
就如另一位國中老師對中文的推崇和讚美,她說:
「看看我們的成語――多采多姿,多美呀!外文呢?只能以很多種顏色來形容和代表而已。」
我又記起一位國小的老師,以她獨特的方式,教我們國語:
「羨慕的羨,是流了很多的口水,所以是三點,絕對不是『次』。」
非常感謝這些老師的教導、鼓勵和讚美,我不但從寫作中找到了方向,同時也找到教學的樂趣。
當我在國小教兒童文學時,其實,我已將寫作和教學相配合,兩者的相輔相成,讓我確定找到了一條,通往成功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