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六記之無翼蝙蝠(上)

【驚魂六記代序】恐怖也有它獨特的意境

【導讀推薦】《無翼蝙蝠》：人性的弱點與亮點

一　蝙蝠

二　蝙蝠刀

三　天龍古剎

四　魔域

五　魔幻

六　黑牡丹、白芙蓉

七　斷腸劍

八　無邪有毒

九　司馬東城

十　驚悚

 

 

　　《無翼蝙蝠》是古龍創意、黃鷹執筆的「驚魂六記」系列中，情節轉折最多，結局卻最慘烈的一部。如同這系列小說的其他各部，《無翼蝙蝠》也是表層是武俠加驚悚，再加上懸疑、推理、愛情等配方的綜合體，但這猶只是為了吸引讀者追閱的「看點」，以符合通俗小說須有高度可讀性及衝擊力的基本要件；但它的深層，其實是對人性中某些弱點進行無情的透視、解剖，並以悲憫的心情、超然的視角，觀照這些人性的弱點對當事人所造成的，永難救贖的傷害。

 

　　事緣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稱的劍客蕭七路經天龍古剎附近，發現有人藉其名義約會鎮遠鏢局總鏢頭之女雷鳳於古剎，結果卻是隨行鏢師全部遭人殺害，雷鳳本人失蹤，唯有侍女秋菊倖存。

 

 

　　蕭七既已牽扯在內，在找出雷鳳的下落之前，自然不能逕自離去。由於他本就是江湖上是非極多的人物，既牽扯在內，且被誤會為造成美女雷鳳失蹤的禍首，當然便有各種敵手、對頭找上門來，刀光劍影，自屬難免。但真正的麻煩則是，天龍古剎內那個詭秘可怖、雙目皆盲卻裝上假眼的無翼蝙蝠倏忽出沒，與雷鳳幾度糾纏之後，竟然殺害了她，並將屍體封裝在由此惡魔所製作的，乳房、大腿、面靨均幾可亂真的黑色木雕人像之內。

 

　　對於雷鳳的噩運，蕭七雖非蓄意造成，但顯然負有不容推卸的道義責任。他自須深入古剎，查明究竟。於是，他求助於豪氣過人，與他有姐弟情誼的「大姐」司馬東城。這位大剌剌地坐著八人大轎出場的「大姐」，氣派非凡，頤指氣使，令人聯想到古龍在《絕代雙驕》中所描繪的頂級豪富段合肥之女公子段大小姐，這自是黃鷹順筆借用了古龍經典的人物形像。但這樣的借用是頗為適切的，因為司馬東城在本篇中雖是配角，某種意義上，卻為攸關後來一連串人性考驗的樞紐人物，她的表現，既有明顯的弱點與局限，亦有閃亮的光輝和熱度。

 

　　無翼蝙蝠在卅年前即是名懾江湖的狠毒大盜，蟄伏如此之久，自非無因。如今經由雷鳳之死，蕭七等人逐漸循線查出天龍古剎的地室中藏有諸多木雕美人像，似是他每殺一名美女便雕一像。較合理的解釋當然是其人的心理嚴重變態，在美女面前有自卑感，故只要美女抗拒，他便殺人留像以洩憤。但詫異的是，古剎中似另有一無翼蝙蝠在施壓逼迫，此人公然以蝙蝠的「魂魄」名義，逼迫蝙蝠說出秘密，否則便以「魂魄」將要離開來恫嚇他，而且似乎恫嚇有效。

 

 

　　經過一番查究，無翼蝙蝠失蹤多年之謎得以解開，原來當年蝙蝠橫行天下時得罪眾多黑白兩道的豪傑，終於由武林大豪司馬中原出面，邀集江南八大高手於九華山圍剿，雖然此役慘烈至極，八大高手只剩三人，且唯司馬中原未受重傷，但終將蝙蝠擊落懸崖，成為喪失記憶的白痴。此番不知如何，竟能復現。

 

　　蕭七發現，出沒於古剎的無翼蝙蝠本來握有十三把利刃，每姦污一美女便雕一像，並送出一把利刃；這種怪癖，似乎不止是心理變態的表徵，而尚另有含義。他循此線索查到西華山美女勞紫霞是持有最後一把的人，進而又發現無翼蝙蝠竟在追蹤勞紫霞。然後，抽絲剝繭之下，赫然查出事實上竟有兩個無翼蝙蝠，一是業已喪失記憶，近似白痴的蝙蝠原身，另一則是不時潛至古剎的地室，以「魂魄」名義向蝙蝠進行逼問之人。當然，真正的蝙蝠雖尚未死，卻已心神錯亂，儼如白痴，故而雷鳳不幸被他殺死，做成雕像，並非有計畫的行為，乃是下意識的重複從前虐殺美女而做成木雕、送出利刃的「慣性動作」。但問題是：假裝蝙蝠的「魂魄」來施壓逼問者，究竟是誰？動機為何？

 

　　由勞紫霞提供的思路加上自己暗中探索的所得，蕭七慢慢拼湊出答案的大致輪廓。司馬中原所在的山莊，有地道可通往天龍古剎，而當年圍剿無翼蝙蝠的八位高手，唯有司馬中原無恙，故而，若無翼蝙蝠握有某種極重要的秘密，則有動機，也有條件向其追詢的唯有司馬。至於神智已失的無翼蝙蝠向被他姦殺的美女們送出十三把利刃，其中究竟有何玄虛？蕭七也已推斷出：必是蝙蝠當年橫掃黑白兩道時曾累積了鉅額財寶，而利刃上刻有這筆寶富的藏處；故而司馬中原特意在羈禁無翼蝙蝠的附近起造一座山莊，以便就近監視，並設法施壓催逼。

 

 

　　至此，無翼蝙蝠一案業已圖窮匕現，蕭七向司馬中原查對相關的事態真相，並與司馬面對面進行最後的對決，自屬無可避免。然而在趕赴司馬山莊的途中，蕭七卻遇到「第三個」無翼蝙蝠的截擊，力戰之下，蕭七勝出，卻發現身著黑色蝙蝠服的「第三個」蝙蝠，乃是山莊中操持所有瑣務，司馬中原的師妹辛五娘，她一生暗戀師兄，最終心甘情願為師兄而殉身。在前先後三個以無翼蝙蝠形象現身行事的頂級武林人物中，她堪謂是最令人由衷同情和悲憫的一位。

 

　　在最後對決前，司馬中原坦言他之所以深恨無翼蝙蝠，極力發起圍剿、擊其墜崖、羈禁迫害，是由於當年蝙蝠迷姦的女性中有一位即是他的女兒司馬東城。人們可以認同司馬對蝙蝠的痛恨，畢竟父女之情是天倫與人性；然而，人性的弱點卻也在此際暴露，原來司馬於蝙蝠墜崖後，一念之間，藉此奪取寶藏的貪念竟超過了、甚至凌蓋了為其女受辱而施行報復的意念！此處所透顯的人性弱點──貪婪，難道不令人毛骨悚然？

 

　　好在其女司馬東城卻表現出人性真摯善良的亮點。最後對決前，她當然不能眼看蕭七擊殺自己的父親，故意挑激蕭七比拚，劍刃相對，在電光石火之間，含笑受戮，死在自己私心愛戀的蕭七的懷中。她臨終的話便是：「我原就想死在你的劍下，現在既能夠如願以償，更是無話可說了。」「小蕭，你珍重──」

 

　　細細想去，在千迴百折的情節轉捩後，江湖大豪司馬中原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行徑，正是人性弱點的充分暴露，符應古龍所言「發自心靈深處的恐怖」。可是，曾身受屈辱的女兒司馬東城自己選擇了她的結局，她那笑中帶淚，在最後時刻捨身取「情」的行徑，卻是人性光芒的閃爍，可謂是「發自心靈深處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