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最傳奇的女性戰地攝影家 黎・米勒的狂烈人生
從男人的繆思
到當代傳奇戰地攝影師
她為曼・雷在暗房沖洗相片
她是尚・考克多的御用演員
畢卡索曾畫下她迷人的微笑
二十世紀超現實主義女攝影家最熾烈的愛情
直擊烽火大地的傳奇女子
「我渴望拍照,勝過待在照片裡。」——黎・米勒
★Amazon網路書店編輯選書
★《歐普拉雜誌》《時代雜誌》《華盛頓郵報》《出版者週刊》《波士頓環球報》各大國際
媒體、暢銷作家佳評如潮
★英美同步上市排行榜雙冠軍,版權售出十餘國
★由好萊塢女星凱特・溫斯蕾主演的傳記電影《Lee》即將於2023年上映
「我不需要學徒。」曼・雷說。
「你必須收下我。」她回他。
一九二九年,年輕美麗的時尚模特兒黎・米勒,懷抱熱情來巴黎學畫。她不甘於當時由男性主宰了藝術沙龍與話語權,決心追求屬於自己的夢想。這時她邂逅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創作伴侶,超現實主義攝影家曼・雷,她向他學習攝影,並且成為他的情人和繆思。
「光,是我們永恆的工具。」曼總是這麼對黎說。
隨著黎在攝影事業上逐漸嶄露驚人的才華,兩人的愛情卻也籠罩上陰影。之後她離開巴黎,回到紐約設立工作室,勇敢追尋自己的光線,更積極爭取前往飽受砲火摧殘、傾頹成瓦礫的歐洲戰場拍攝。她透過鏡頭,記錄下西線閃電戰、諾曼第登陸、集中營解放等慘烈場景,她甚至做出驚人之舉:裸著身子在希特勒的浴缸裡拍攝。
/一如每次發作時,她的視野邊緣變暗,回到記憶中的處所,這次是聖馬洛,她穿著汗溼的襯衫蜷伏在地窖裡,大腿肌肉緊繃,等待炸彈的餘音消散。
/有時她舉起相機,只是為了讓自己閉上雙眼。有時她寧願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拍照。
她一度感覺自己愛上了那套橄欖綠軍服,還有那些剪去長髮揹起長步槍、或在大後方支援的堅韌女性。可是二戰落幕後,戰場上一幕幕地獄般的景象揮之不去,經過多年,戰爭的記憶仍像彈片一樣緊緊嵌在她的腦海裡。於是她開始酗酒,將相機和底片塵封閣樓。但儘管她試圖閉上雙眼,那道鏡頭前的光依然停佇在她眼前——
本書改編自當代傳奇戰地攝影師黎・米勒的真實人生,描寫一對在動盪年代邂逅的超現實主義伴侶,他們一同走過巴黎的黃金年代,親身經歷殘酷的蕭條與大戰。他們曾擁有世界上最令人欽羨的愛情,儘管未能相守一生,這段始於光線的愛,終在影像中成為永恆。
★Amazon網路書店編輯選書★
「二十世紀最傳奇的女性戰地攝影家黎・米勒
與超現實主義攝影家曼・雷的相遇,讓她發掘出自身才華;
與曼・雷的熱戀與分離,也透露出那個年代女性創作者的決心與勇氣。
曼・雷鏡頭下永恆的繆思女神,在夏勒出色的文字中閃閃發光。
作者簡介:
惠特尼.夏勒Whitney Scharer
於華盛頓大學取得創意寫作碩士學位後,陸續在極具名望的《貝爾維尤文學評論期刊》(Bellevue Literary Review)、《新極短篇小說評論》(New Flash Fiction Review)、《西馬倫評論》(Cimarron Review)等文學雜誌發表多部短篇小說。
改編自傳奇女攝影家黎・米勒生平的處女作《光之時代》於英、美同步上市後大為暢銷,為亞馬遜年度選書,已售出十餘國版權。
曾進駐維吉尼亞藝術中心(Virginia Center)進行創作,榮獲聖博托爾夫俱樂部基金會(St. Botolph Club Foundation)所頒發的文學新銳藝術家獎,以及薩默維爾藝術委員會(Somerville Arts Council)等機構的諸多藝術與創作補助。
在大波士頓地區教授小說創作,同時接受短篇小說、小說創作與回憶錄編纂諮詢。現與家人定居美國麻薩諸塞州阿靈頓。
譯者簡介:
葉旻臻
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畢業。曾任職於紀錄片拍攝團隊、外文書店及出版社。總是渴望更貼近自己欣賞的故事,所以喜歡翻譯。譯有《醜女與野獸》、《我的解剖人生》。
賜教意見請寄:minjen.yeh@gmail.com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名家重點媒體狂推】
「這是一幅超現實主義伴侶既寫實又迷人的快照,從師徒到共同創作,還有扣人心弦的愛情。」——《時人雜誌》(People)
「1930年代巴黎閃閃發光的波希米亞風情、60年代英格蘭令人生厭的田居生活,以及戰時幾乎掏盡歐洲人身心的屠殺,這些場景生動鮮明,一如曼・雷、尚・考克多、蒙巴纳斯的吉吉(Kiki de Montparnasse)躍然紙上的形象。黎・米勒一生備受自我懷疑所折磨,渴望愛情與認同,作者寫下了她數十年來追尋自己的光線、發出自己的聲音的創作之路。」——《娛樂週刊》(Entertainment Weekly)
「如同1930年代的巴黎,夏勒這部處女作是浪漫與現實最璀璨的交鋒。」——《歐普拉雜誌》(O, the Oprah Magazine)
「一部極富價值的小說。在當年以男性為主體的時代敘事中,增添這位才華洋溢的女性攝影家身影。」——《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
「引領讀者走入那華麗又神祕的年代。」——《時代雜誌》
「一部關於藝術、愛情與原創,絢麗無比的女性小說。這部小說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波士頓環球報》(Boston Globe)
「黎・米勒是二十世紀第一批優秀的女性戰地記者之一。過去大部分著作只將她描繪成曼・雷的情人與繆思,這本書則讓我們看見了她獨立、大膽的藝術家形象。」——《魅力雜誌》(Glamour)
「引人入勝、充滿畫面感,適合熱愛窺探藝術家現實人生的小說讀者。」——《圖書館期刊》(Library Journal)
「夏勒巧妙地設置幾道觀景窗,從黎・米勒對自身的不安全感以至於她外顯的能力與成就。黎從不渴望更曼妙的身材或飾品,並在追求自我實現的過程中付出極高的代價,然而這正是讀者眼中最耀眼動人之處。」——《柯克斯書評》星級評論(Kirkus, starred review)
「令人陶醉。一位傑出女性走向藝術家之路的精采故事。」——《書單》星級評論(Booklist, starred review)
「出色描寫黎・米勒與曼・雷的攝影與愛情。」——《出版者週刊》(Publishers Weekly)
「每一頁都令人驚喜。作者大膽描繪出黎・米勒身為模特兒、繆思,以至於藝術家耀眼而獨一無二的人生。」——《紐約時報》暢銷作家、《我是海明威的巴黎妻子》寶拉・麥克蓮(Paula McLain)
「生動、華麗,一名女性在男人主宰的藝術世界中努力追求自我,最終淬鍊出藝術家靈魂的真實寫照。」——全球暢銷小說《阿基里斯之歌》作者瑪德琳.米勒(Madeline Miller)
「夏勒創造了一個令人難忘的主人公,還有一名女性從世人眼中的繆思成長為偉大藝術家的迷人故事。」——美國亞馬遜年度最佳圖書NO.1《無聲告白》作者伍綺詩(Celeste Ng)
「身歷其境,令人振奮又心碎。」——《紐約時報》暢銷書《裴上校的最後一戰》作者海倫・西蒙森(Helen Simonson)
「大膽、私密,生動描寫黃金年代的巴黎藝術圈光景。」——《紐約時報》暢銷作家潔西卡・夏塔克(Jessica Shattuck)
名人推薦:【名家重點媒體狂推】
「這是一幅超現實主義伴侶既寫實又迷人的快照,從師徒到共同創作,還有扣人心弦的愛情。」——《時人雜誌》(People)
「1930年代巴黎閃閃發光的波希米亞風情、60年代英格蘭令人生厭的田居生活,以及戰時幾乎掏盡歐洲人身心的屠殺,這些場景生動鮮明,一如曼・雷、尚・考克多、蒙巴纳斯的吉吉(Kiki de Montparnasse)躍然紙上的形象。黎・米勒一生備受自我懷疑所折磨,渴望愛情與認同,作者寫下了她數十年來追尋自己的光線、發出自己的聲音的創作之路。」——《娛樂週刊》(Entertainment Weekly)
「如同...
章節試閱
第十六章
巴黎
一九二九年
七月,在巴杜宅邸派對後一個月左右的溽熱夜晚,曼再次外出,黎在工作室待得比較晚。她最近在處理鐘形罩系列照片。現在已經有一小組作品了,成果令她很滿意。取景讓模特兒的頭看起來好像漂浮在鐘形罩裡,雖然她其實是跪在後頭,卻像一件被困在玻璃後方的標本。其中幾張模特兒的表情有些迷濛,另外幾張她閉起雙眼、頭往一邊微微抬起。每張相片都帶有些許幽閉恐懼的氛圍,讓人感到既衝擊又熟悉。黎開始用這種方式去理解自己的作品:她有意識地召喚某種感受,而非碰運氣拍出好的畫面。
黎決定如果今晚能完成這個系列,她要拿去給曼看。這是她目前最好的作品,而她一直在等所有照片都沖洗出來。也許其中四張可以裱在同個畫框裡,或是排成三連圖,發表在《二二一》上。它們以系列的方式呈現效果最好,好像它們本身就是一組標本。或許等哪天她有自己的展覽,這些相片可以釘在牆上而不裱框,或是放在鐘形罩裡展示。那也許會創造出最強烈的衝擊感。
黎現在十分輕鬆地在暗房裡移動。暗房幾乎成了她的第二個家。
沖印完後,黎回到沖洗室裡。還剩一捲鐘形罩系列的底片,她很好奇裡面都拍出了什麼。她依據之前所學,把工具準備好後關燈。每次陷入黑暗都還是讓她感到驚嚇。她的手摸上底片和開罐器,打開底片罐、準備將底片泡入顯影劑裡時,突然感覺到某種會癢癢的東西爬過她鞋子,往她腿上衝。黎大叫一聲丟下底片,瘋狂地甩動雙腿,在慌亂中伸手打開天花板的燈。
驟亮的強光中,黎首先注意到的是老鼠鑽進桌底前露出的尾巴。接著她發現自己的底片,在桌子上捲成一堆,八成是毀了。她馬上關掉燈。該怎麼辦?把底片救回來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但她太喜歡那些照片──那是鐘形罩系列的最後一捲,她認為這捲可能是拍得最好的。
她還是做完整個顯影流程,主要是出於猶豫不決。等影像終於到定影階段,她發現它們並沒有如預期般全黑。跟其他捲比起來是比較暗、對比低且模糊不清。她被強烈的失望給擊潰,既因為失去了自己的作品,也因為她越來越想讓曼對她刮目相看。那些負片在曬衣繩上晾乾的樣子,像一條可憐的緞帶,象徵了她的失敗。她直接回家,甚至連另一組本來打算沖印的作品也不想碰了。曼回來的時候,她假裝已經睡著。
隔天早上,黎來到工作室後把負片拿到放大鏡下檢查。畫面確實被影響了,但她放大來看,發現它們似乎顛倒過來,底片上亮暗部的分布似乎完全對調。她覺得有趣,就挑了一張沖印成照片。隨著影像在顯影盤內浮現,她倒抽了一口氣。她猜對了──它產生某種反轉效果,在影像構圖亮暗部交接的邊緣有一條細細的黑線,好像有人用鉛筆輕輕勾出它的輪廓。影像本身對比太低是很可惜,然而配上黑色外框鬼魅般的效果,卻讓它與眾不同。
黎急忙再沖洗了幾張出來。每張的效果都有細微的差異──她想,或許是跟每格影像受光面不同有關──但它們都有黑色外框跟同樣虛無飄渺的質感。在曼到之前她又多沖印了幾張,等不及要拿給他看。
他走過來親吻她,但她沒時間跟他親來親去。
「你看。」黎給他看那些照片,並解釋她在沖洗室裡的遭遇。他拿起其中一張還在滴水的相片,走到亮一點的地方仔細檢視。
「很有趣,」他說。他的手懸在相紙表面,沿著鐘形罩的輪廓勾勒。「所以你是說,你打開了顯影室的燈──天花板的燈──然後得到這樣的效果?這實在不太可能啊。」
「我知道。我還以為它們全毀了,但總之我還是把它們都沖洗出來,結果就是這樣了。」
「因禍得福,」他喃喃說道,黎在一旁不悅地咬著牙。他看向其他的相片,拿起一張說,「妳知道,我們可以來實驗看看。看如果我們把他們曝光更長或更短時間會有什麼效果。你印象中燈亮了多久?」
「大概十秒?」
「我們可以實驗看看十五或二十秒──我們也可以把底片好好擺在桌上,讓它們的曝光程度保持一致。」他邊說邊在一張張相片間走動。
「我在想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把底片曝光調低,結果也許就不會那麼模糊。」
「啊,對──我們應該試試看!」他表情滿是興奮。「我們只需要找一些拍壞的相片來實驗。」她跟著他離開暗房。他從辦公室拿了兩人的相機,把大衣穿回去,並丟了幾卷備用底片到相機包裡。
到了外頭,黎在橋上做鬼臉、擺姿勢,曼也照樣擺給她拍。為了要把底片用光,他們拍路人、拍影子、拍招牌、拍垃圾桶和古董櫥窗。這很快就變成兩人的遊戲,比賽誰能跟陌生人擺出最怪的姿勢,於是黎走去坐在咖啡廳客人後面,拿餐巾紙擺在頭上像俄羅斯娃娃一樣,然後一臉驚訝地看向攝影機。曼靠在某人剛停好的車後頭,黎拍他趁司機下車沒注意到他的時候吐舌頭。每一捲他們都做了曝光不足或過曝的試驗,也仔細記錄每捲分別做了哪些處理。不到一個小時他們便拍光所有底片,回到工作室沖洗。
在工作室他們就很嚴謹了。總共有十二捲底片。他們做了一張表格掛在牆上,分別標註每捲預計曝光的時間,以及是否一開始就曝光不足。顯影盆一次只能放一捲底片,所以他們分工合作:曼負責處理曝光跟浸泡顯影液,黎負責急制、定影跟吊掛風乾。他們開口都只談論工作的事情。
「這捲是十二秒。」
「我覺得我們應該用膠帶註記,以免風乾之後搞混,然後可以跟表格對照。」
當她跟曼視線相接,她知道對方也有相同的感受:他們在做某件意義重大的事情。能夠直接操弄負片本身,影響它們的化學屬性和本質,而不只是用刮或剪的手工方式做改動──感覺就像他們在創造一種全新的媒介。她好希望結果能順利,希望她第一次做出的效果不只是誤打誤撞。
兩人沒有多說什麼,彷彿不約而同地決定等到所有底片都處理完,再檢視照片。黎把底片掛起來,甚至不用拿到安全照明燈下看,就用膠帶做好標記。終於,幾個小時後,十二卷底片都掛在曬衣繩上。曼揉揉她的背,一起站在那看著底片。
一股她內在感受到的渴望,讓那三個字不由自主地湧出。「我愛你,」她說。
曼雙手環繞她肩膀將她抱緊。「我也愛妳,」他輕聲說。
這是他們第一次對彼此這麼說,這理應是很重大的時刻,卻只像是他們共同工作中的一部分。黎迅速回抱了一下便離開,拿起一條依然潮濕的負片膠捲去外面,立刻發現他們顯然重現了黎意外做出的效果。路燈發著白光,輪廓緊連著白色的街道。曼的頭髮跟車子的連接處有一條黑線。黎的眼睛驚人地黑,襯著她詭譎的皮膚。她感覺好像從另一個星球上看著這些相片。她跟曼一起從十二捲中各挑出一張來沖印,兩人在暗房裡繞過對方的動作,如舞者般流暢。
***
幾天過去,他們沒有做愛,也沒有討論先前發生的事。黎察覺她對於恐慌反應羞恥感逐漸消退,她知道她可以讓自己假裝沒有過這件事。再不久,過個一兩天,她就可以和曼一如往常地歡好。把思緒推回原本藏匿的地方是如此簡單。她如此擅長用這種手法將自己封閉起來。她不知道他會不會任由她這樣坐。但另一部分的她知道,如果她不告訴他──如果她對他和其他人保持相同的距離──,他們的關係永遠無法比現在更深入。他們永遠無法真正了解彼此。這就是她對待前任情人們的方式,只在有限的範圍內讓他們進入她的內心,然後就將他們推開,或是棄他們而去。她不想要這樣。目前為止,她都能夠用不同的態度與曼相處,她也要求自己持之以恆,營造出一段比過去更好、更長久的感情。
又過了三個晚上,他們在床上躺著,鼻子碰鼻子,房間裡的光源只有曼買給她的彩繪玻璃小燈,放在床頭櫃上。黎看著他──他臉龐熟悉的輪廓曲線,他長長的睫毛──,然後閉上眼睛,她知道他的每一部分都鉅細靡遺地存在於她的記憶裡,一如存在於現實之中。她清清喉嚨,一開始卻說不出話。他們之間的空氣緊繃起來。曼執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按著,溫暖地貼著他的肌膚。
黎看著他。他再度將她拉近,他們的姿態維持了一下子。然後,黎的嘴唇找到他的位置,她感覺內在空洞而飢餓,彷彿向他傾訴之後體內留了一個空間。他還是溫柔地對待她,連親吻也猶疑不定,但她突然想要靠他更近,雙唇用力地貼上他的嘴,使盡全身的力量壓向他。曼移到她上方時,她閉上眼睛,將手臂搭在他身上,想像置身於蒙眼布下的一片黑暗會是什麼感覺。她眼前全黑,只剩下觸覺:曼的拇指碰著她的乳尖,他的大腿靠在她雙腿之間。她的眼瞼之下綻放出美麗而燦爛的閃光。曼在她體內移動,她全心只想著他──不管如何,她的心裡再也沒有別的念頭。在她造出的黑暗中,只有他們,他呼喚她的名字時,她感覺自己消散成光點、成為底片上的粒子,結束的時候,兩人的身體交融得讓她分不清邊界。
他們比以往更渴望彼此。他對她的欲望從未饜足。早上,他拍攝她像貓一樣弓背從床上爬起的照片。在工作室,他讓她站在窗戶旁,或是彎身抵著牆壁。他不用攝影棚的相機,改用頸掛式的小相機,以便更接近她。他的手撫過她的短髮,將她的頭部往後拉,為她的脖子拍下模糊的特寫。在照片中,她的皮膚看起來不像皮膚,而像河川,肌肉則變成了沖過石頭的水流。他的手指拂過她的乳房,拍下她的皮膚起的雞皮疙瘩。他總想要靠得更近,他拍了十幾張照片,照片中只有她的嘴唇、她的耳朵、她的眼睛。
在暗房裡,他們改良她發現的技巧,計算出精確的處理時間,來重現那種幽魅的雙重曝光效果。她們拿她的照片做實驗,她看見了他們共同創造的成果──她的軀幹像幽靈般螢螢發光,變成一個她幾乎不認得的人──,黎同時感覺到熱血、自傲與愛意。
他們決定把這種技巧叫作「中途曝光」(譯註:原文為solarization,字首solar為太陽之意)。它帶給她的感覺確實是如此,眩目迷人,彷彿他們藉此讓她的身體離開地面的束縛,往上升而接近太陽。
經過幾週的實驗,他們沖印出一張兩人都覺得完美的照片。照片很簡單,只是一張她臉部的特寫。她被擺在灰色的背景前,中途曝光技巧為她的臉孔加上一圈黑色光輪。她看起來像一幅蝕刻像,自外於時間之流。她的模樣是前所未有地美麗。曼拿了支筆,在照片的白框處寫:「曼‧雷/黎‧米勒。一九三○年。」然後在下方簽名,並將筆遞給她。黎用顫抖的手簽下自己的名字。看到他們兩人的名字一起出現在紙頁上,感覺美好得無與倫比。
過了幾個星期,黎完成了她的鐘形罩系列作品,跟她想像中一樣是三連圖。第一張照片呈現的是模特兒雙眼睜開,目光向外凝視、越過觀看者。第二張裡,她的眼睛閉著,頭微微偏向側邊,像是靠在鏡子上休息。第三張照片經過中途曝光處裡,帶有一種宛若浸在水底的質地。這組照片感覺非常私密,彷彿訴說著故事,或是揭露了某件她始終無法言說的事情。
黎羞怯地將作品展示給曼雷看。她心裡知道這組照片是好的,但他看的時候,她恐慌至極。她沒有藝術眼光。她是個冒牌貨。他看了很久,她努力提醒自己,他的習慣一向都是這樣的。
終於,黎再也忍不住了。「我不確定照片的質地對不對──也許第一張應該要暗一點,跟其他張平衡?或者也許我應該只用兩張,而不是三張?可能是第一張和最後一張?或是第二張和最後一張……?」
曼最後說,「這真是不可思議。三張一起的效果──這就是我們該刊在《二二一》上的作品。我會跟崔斯坦說。」
那天晚上,興奮的黎去布里克托聽音樂。她單獨去,挑了一張後排的桌子。約瑟芬‧貝克正在演唱。她的嗓音沉鬱,唱的歌緩慢而感傷。「憂鬱的日子,皆已遠颺/從此以後,唯有藍天晴朗。」
黎閉著眼睛,將頭靠在牆上。這首歌感覺非常應景。
第十六章
巴黎
一九二九年
七月,在巴杜宅邸派對後一個月左右的溽熱夜晚,曼再次外出,黎在工作室待得比較晚。她最近在處理鐘形罩系列照片。現在已經有一小組作品了,成果令她很滿意。取景讓模特兒的頭看起來好像漂浮在鐘形罩裡,雖然她其實是跪在後頭,卻像一件被困在玻璃後方的標本。其中幾張模特兒的表情有些迷濛,另外幾張她閉起雙眼、頭往一邊微微抬起。每張相片都帶有些許幽閉恐懼的氛圍,讓人感到既衝擊又熟悉。黎開始用這種方式去理解自己的作品:她有意識地召喚某種感受,而非碰運氣拍出好的畫面。
黎決定如果今晚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