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預言事務所

名人推薦：推薦序一
一部屬於臺灣在地的災難小說
文/黃少薇 臺灣防災產業協會秘書長、地質學家

『可以請你分享一下，經歷這場地震後的心情嗎？』
沉默半晌，他在鏡頭前緩緩說出：「我覺得我沒有經歷。一切發生得太快，當下我只知道在搖，然後就倒了。『經歷』會讓人以為發生時間很久，但其實倒塌只有一瞬間…」「沒有意識到剛剛發生什麼事，一直到爬出來才知道是地震，整棟房子都倒了；跌下床後，只能盡其所能找空隙爬，就是想辦法找路，終於看到一個洞口，旁邊環繞的鐵絲像蜘蛛網，外面是黝暗的...

<序章> 回憶

災難還沒讓人有足夠的時間意識到它的來臨，就已經結束了。
只是伴隨而來的混亂通常會持續很久。
至少在災後這間位於新北市山谷邊緣的療養院裡是這個樣子。
一個強烈颱風從太平洋汲取溫暖海水的能量，以時速210公里的驚人風速，由花蓮登陸，侵襲全台灣。
起初，療養院裡的工作人員，以為這又是另一個夏季常見的颱風，認為這次跟往年沒什麼不同，頂多把大面積的透明窗戶進行強化，以及在容易積水處堆放沙包便了事。由於地處山區，院內本就會存放近一週的水與糧食，另外發電機設備與燃油也由工務人員逐一清點，按理說只要在風雨正強時不要外出，就可平安度過這一次的風暴。
在這個時期，院內病患不多，且多數自願聽從警方建議撤離到鄰近十五公里外的小鎮活動中心避一避，唯獨幾名插管不良於行的病患無法移動，因此院方僅留數名必要的醫護人力與緊急應變人員待命，其餘先行撤離避難。
如果依循往例，這是一個合理的決定。
可惜他們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從開始下豪雨那天算起，療養院對外聯繫已中斷了一天一夜，電話無人接聽，沒有人知道院內目前發生的情況。
一開始上游雨水匯入清澈透明的溪流，接著大量雨水與泥土砂石結合，成塊混濁的泥漿，帶著滾動不止的石塊，沿著山坡順流而下，雖說療養院的兩公尺半高的混凝土圍牆還算堅固，一時間還能起到保護作用，但還不知能堅持多久。
現在是清晨時間，但天空烏雲密佈，彷彿仍未天明，趁著驟雨暫歇的空檔，有一個穿著軍綠色披風式雨衣的人影，幾步就翻過警衛亭旁被強風吹開一道縫的金屬鐵門，高挑的身材一點都不影響行動，只見他一邊朝療養院移動，天生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正不斷嘀咕著。
「這雨要是繼續下，別說翻牆，我都能搭船闖進去了。」
說話的是鄰近山城的高中二年級生林少恆，前一日，原本和同班同學一起前往小鎮活動中心避難，但昨晚深夜，正準備在活動中心躺下休息的林少恆，聽見一群來自療養院的工作人員交談，他們也因預防撤離而聚集於此，卻因聯繫不上院方的留守人員感到異常焦急，才明瞭這場颱風不同以往。通訊中斷並不常見，況且最後一通來自院方的聯繫，似乎表明院內情況並不樂觀。
當時正颳起強風，外頭雨勢似乎有逐漸增強的趨勢。
林少恆夜裡望著活動中心角落，一名叫小藍的少女，聽完那群工作人員的對話，轉頭無助地望著窗外大雨。
小藍之前都住在台北市區，今年夏天特地上山陪爺爺住上一個暑假，話不多，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個性挺害羞的。林少恆好幾次經過她爺爺住的三合院老宅，總是不自主地瞄上幾眼，看看小藍在不在那，但總是沒機會跟她說上話，沒想到居然會因為颱風避難的關係，在這個活動中心見到。
其實小藍這個名字也是林少恆自己擅自替她取的，因為她綁著馬尾上有一個藍色波斯菊形狀的髮圈，反正他也沒真的這樣當面叫過對方，林少恆心想，她應該是不會介意。
山上的孩子都叫小藍爺爺為石爺爺，真實姓名大家都不清楚，只曉得每次經過三合院，總是可以見到他雕刻一些傳神可愛的動物，擺放在三合院的圍牆上，一隻一隻的坐著，感覺挺可愛的。
聽說石爺爺這陣子住到療養院，但活動中心卻沒見到爺爺人影，該不會留在療養院沒出來吧？
深夜裡，林少恆想到此處，躺在鋪平睡袋上睡不著，原地翻了身，撞上躺在一旁睡覺的胖壯少年，恰好壓到林少恆幾個月前的新傷，那是和校內仇敵互毆造成的，肋骨受傷處還隱隱作痛，忍不住叫出聲。
「靠！好痛，張誠，你旁邊明明還這麼空，幹嘛跟我擠啊！」
「唔？你還沒睡喔，颱風走了？可以回家啦？」
張誠轉了轉龐大的身軀，差點又壓到林少恆新傷未癒之處，林少恆趕緊閃避瞪他一眼。
要不是張誠是他同學，也是最要好的朋友，依他不守規矩的個性，老早就跟對方打起來，就像三個多月前跟隔壁班仇敵，綽號瘋狗的徐志益狠狠打上一場，對方頭破一個洞，自己則是肋骨骨裂，鬧到全校皆知。
不過這場架非打不可，徐志益這個流氓小人，不知從哪打聽到有名女同學吳文心暗戀自己，居然設局夥同校外幫派人士，打算擄走吳文心，幸好被林少恆撞見，二人互毆，徐志益犯下罪行較重，少年法庭開庭判入少觀所三個月，聽說最近出來後還要入住安置輔導。而林少恆被裁定予以訓誡，並需在假日進行生活輔導。
不過學校老師倒是認為，問題學生林少恆過往劣跡斑斑，且又說謊成性，早晚也會進少觀所，甚至有的老師更說，他應該跟徐志益兩人一起進監獄，這樣在裡頭打死也有人幫忙收屍。如果想法太過骯髒也會判刑，這些噁心的大人老早就關得一個不剩了。林少恆一直都這麼認為。
「張誠，我想進療養院一趟。」林少恆說。
「欸，阿恆，雨下太大你腦袋進水喔，颱風天耶！」
張誠側過身子，瞪著大眼。他們倆都是山上長大的孩子，十分清楚大自然的無情，以及颱風天暴雨的威力。
「我剛剛仔細看過了，石爺爺不在這裡，一定是留在療養院了。」林少恆簡短說了剛剛從工作人員偷聽到院內失聯的消息，又說：「那地方我熟，我應該去看看有沒有可以做的。」
「你確定？這雨不是普通大耶，還記得我們小學那次颱風天嗎？整條路都斷成三截，有的還整段不見，如果又來一次，你去了又有什麼用？」
「不知道，但我就是受不了看見她那種眼神，我應該做些什麼才行。」林少恆望著站在角落的小藍。
「你不准去。」有個女聲突然從二人頭頂傳來。
二人一驚，趴在睡袋的林少恆和張誠同時抬頭。
吳文心像隻準備發怒的貓，細細的眉毛都皺成一圈，插著手認真地說。
「妳不睡妳的覺，偷聽我們講話幹什麼，煩耶！」林少恆抬頭看向女同學。
「反正你就是不准去！外面雨這麼大，而且療養院又那麼偏僻，出事誰救你啊！」
「不用妳擔心，我可以照顧自己，又不是第一次颱風天跑出去了，張誠你說是吧？」
「嗯⋯⋯話是沒錯啦，但這一次的雨好像比較⋯⋯」
林少恆白了他一眼，張誠頓了頓，索性不說了。
「你如果敢踏出活動中心，我就跟門口的警察講！還有，上次你假日翹生活輔導，也是我幫你才沒被發現，你不想被老師知道吧？」吳文心口氣變得更強硬，這與她平時氣質乖巧的形象很不搭，看起來她真是下定決心要阻止林少恆冒險。
「算了，不去就不去。」
「真的？你該不會又騙人？」她抬起一邊眉毛說。
「才不會，不然我發誓總行了吧！」
「就算你發誓，我還是覺得⋯⋯」
「妳快點去睡覺啦，都幾點了。」林少恆雙手一攤，他知道不可能講得過吳文心，整個人又埋到睡袋裡去。
外頭的雨水被強風吹得歪斜，打在鐵皮屋頂上發出呼呼碰碰的噪音，吵得林少恆整夜不成眠。

清晨，當林少恆冒雨終於穿過泥濘的停車場，踏進這座療養院時，他甚至不知原先的大門跑到哪去了，金屬卡榫斷面很銳利，可能一瞬間就被強風折斷。這裡是鄰近鄉鎮最好的療養院之一，也曾獲得評鑑優良的成績，但寬敞的接待大廳白色地磚覆蓋五公分厚的稀泥，原先醫療院所獨特的消毒水氣味，剩下潮濕的土壤腥味，以及有股化學藥品醇類的刺鼻味道從走廊盡頭傳來。
林少恆緊握背包，裡頭裝滿了從活動中心搜刮來的飲水、餅乾、電池與簡易包紮用品，他甚至還偷了前來幫忙疏散的里長一支對講機。原以為這些物資能幫上忙，但順著積水長廊走去，見到在微弱緊急照明燈旁，有具包裹在毛毯裡、斜坐在輪椅上的老年人遺體，林少恆滿腔的熱血頓時冷了下來。
他靠近掀開一看，發現這老人口鼻都有爛泥和水，似乎因為不良於行，跌倒在地被泥水溺死的，林少恆第一次見到如此悲涼的死法。但老人似乎又被人扶起安放在輪椅，又用毛毯覆蓋遺體，看來是工作人員所為，但人呢？
「有人在嗎？」林少恆大喊。
沒有回應，僅有的水流和風聲，一下就把他的聲音吹向遠方。
林少恆繼續前行，順著不知是被沖開或是被人開啟的病房大門一一搜尋，種種跡象皆顯示，不久前，情況惡劣到所有人員不得不撤離。雖然林少恆是趁著風雨減弱的空檔才能勉強入內，但山區的風雨瞬息萬變，他也沒能把握是否能順利離開。
但他還沒找到石爺爺，也不曉得是否被工作人員帶離，正猶豫時，發現有個身影從另一頭的病房快步衝出，那人全身泥濘，但依然可以辨認出他穿著院方工作人員的白色制服，只是他的舉止有些奇怪，不停回頭看著病房，然後才離去。
「喂！等一下！」他話還沒說完，那人就已消失在療養院大門附近。
「可惡！得問到他其他人去哪裡才行。」林少恆發現水流開始上升，已逐漸來到小腿的高度，涉水前行變得相當困難，眼看就要追丟。
大廳處忽然傳來熟悉的喊叫聲。
「阿恆！你在哪？」
「喂！林少恆，叫你不要來，結果還是偷跑來，你每次都說謊！」
是張誠和吳文心。
「你們怎麼來了？」林少恆從長廊探出身子，對著遠方大喊。距離雖遠，但他倆的聲音一下子就讓林少恆認了出來，只是他沒想到這兩人真的跟來了。其實他也清楚，這兩人早就知道自己愛說謊騙人的個性，只是就改不了這個習慣。而對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若林少恆真的想做什麼，誰也攔不住。
「終於找到你了！阿恆，我問你喔！你剛剛有沒有碰到⋯⋯剛剛我發現他從活動中心跟在你後面⋯⋯」張誠大喊，但聲音被狂暴風聲截得斷斷續續。
「誰啦？先不要講這個，快幫我攔著剛剛從門口離開的工作人員啦！」林少恆指著大門吼，但不曉得兩人有沒有聽清楚。
眼看對方是追不上了，林少恆決定把握時間，先到工作人員最後離去前的病房看看。
涉水前進到病房門口，一入內，發現病床上有個人影。
正是他要找的石爺爺。
但對方閉著眼，一動也不動，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沾滿泥濘的病床邊，居然擺放著被拿起的呼吸器，以及一個裝有藥劑的透明針筒，從旁邊僅剩的藥劑包裝，認出是一款叫「吩坦尼」的強效止痛劑，但從針筒裡的藥劑份量來判斷，這是正常的用量嗎？會不會太多了⋯⋯
他想起剛才舉止怪異的工作人員，內心忽然警覺升起。
難道我目睹了一起謀殺事件？
林少恆想起不久前見到的老人遺體，內心一緊，立刻來到石爺爺身邊，緊張地伸手朝他脖子動脈摸去⋯⋯
忽然，石爺爺被他指尖一觸碰，嘴邊動了動。
「嗚⋯⋯」石爺爺喉嚨發出不成句的聲音。
他沒想到對方還活著，反應迅速，立刻想把呼吸器裝上，但發現儀器早已沒電可用。
眼下僅剩一條路，盡快離開這裡。
林少恆衝出房外，朝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遺體拜了拜：「抱歉，借你的輪椅一用，裡面的爺爺比較需要啊！」
他把輪椅連同死去老人推進房內，接著把遺體抱起放到病床上，打算再把石爺爺挪動至輪椅。
此時，房外傳來陣陣水花聲。
「張誠，你動作有夠慢！我找到石爺爺了，快過來幫忙！」
林少恆興奮地回頭大喊，赫然見到站立在門口的人，卻讓他張著嘴驚訝到閉不起來。
那是個身高比他略矮、臉頰清瘦、理了個大平頭的凶惡少年，穿著一件黑色的運動衣，因為雨水濕透緊貼著身體，凸顯他精瘦的體型，額頭還有個明顯的傷痕，看起來更顯得不是善類。
「你以為我關到裡面，你就贏了？」
少年語氣冰冷說。
「他媽的！瘋狗！搞什麼！你為什麼在這裡？」
林少恆一臉茫然，他不知道這個與他打了無數場架，甚至被關到少觀所的徐志益，居然出現在此！
難道剛剛張誠在說的人，就是他？
他從活動中心一路跟著自己，究竟想幹什麼？
等等⋯⋯
他瞥見徐志益手邊拿著一把摺疊刀，緊握的掌心用力，手臂青筋暴起。
喔，好吧，這卑鄙傢伙還算有點腦袋，倒是選了一個絕佳時機。
颱風天，沒有監視器，以及大量的水流沖洗掉證據⋯⋯
怎麼想都是一個發生命案的超完美地點。
如果加上打算謀殺石爺爺的那人，還有可能是兩起命案。
若論打架，林少恆可沒怕過，但萬一傷到石爺爺，不就死定了！
林少恆想到此，趕緊說：「你不要鬧了，先離開這裡再說，要去哪裡打，你決定，不然我讓你一隻手都可以！」
在這短短幾秒內，療養院大廳傳來泥水和石塊碰撞的聲音更猛烈了，使他想起果汁機啟動的聲音，只是這裡頭攪動的東西恐怕不太讓人喜歡。
「真的是他！我就說我沒看錯！」張誠的聲音從走廊傳來，看起來是跟旁邊的吳文心說話。
徐志益沒打算理會這兩人，抓起摺疊刀就往病房內衝。
林少恆情急下，抓起一旁桌面的呼吸器用力推去，撞到牆壁發出巨大的聲響，但僅能阻止幾秒，徐志益又朝他撲來。
「我到底是惹到你什麼？看我這麼不爽！」林少恆大喊。
其實徐志益跟他的大小衝突不斷，不過認真說起，他倆從第一次見面就看不順眼彼此，真要說嚴重的衝突，恐怕也是徐志益打算擄走吳文心那次，但起因也是林少恆當著徐志益正在追求的女孩子面前，大開他打輸自己的玩笑。而那場架，其實勝者是徐志益。誰知道衝突越演越烈，原本就不擅長控制情緒的徐志益，惱怒後把目標動到吳文心身上。但這也踩到林少恆的底線，造成前幾個月無法收拾的局面。
二人在病房扭打成一團，水花濺得到處都是，林少恆顧及石爺爺，擋在他前方，面對殺紅眼的瘋狗，白白挨了好幾次刀。在這瞬間，他感覺到，瘋狗是真的打算殺死自己。
「一直擋在這裡，這老頭子很礙事！」徐志益大吼，竟然朝石爺爺推去，輪椅重心一偏翻倒，整個人摔入積水中。
「幹！有種對我來就好！」林少恆怕石爺爺重演溺水悲劇，趕緊彎腰去扶，也不管是否破綻大開，背對著別人，眼看就要被刀捅。
「好了啦！你們兩個打夠了沒！」吳文心在後方大喊。
此時，比他倆更為高壯的張誠，溜進病房，一把抓住失控的徐志益，一邊把他往走廊方向拖去，說道：「下次我當裁判，你們再找時間好好打，現在先別鬧。」
「關你什麼事！信不信連你我也一起打，你這個臭跟班的！」徐志益嘴上不停罵著，但張誠不為所動。
三人站在走廊，吳文心首先發覺水流越來越不對勁，幾乎快淹到大腿高，已經很難行走，要房內的林少恆盡快帶出石爺爺。
少了瘋狗來鬧場，林少恆喘口氣，動作敏捷地將石爺爺從水裡扶起，心想輪椅應該是不能用了，於是一把揹起石爺爺，只感覺他體重好輕，也不知道情況如何，反正先離開這裡再說。就在他轉身面對門口時，一連串令人驚懼的水泥斷裂聲忽然從天花板傳來。
林少恆以前做過不少冒險行為，但聽見整棟建物發出鬼嚎般的摩擦與斷裂聲，就算膽子再大，心臟也快跳了出來，知道時間不多了⋯⋯
腦中的念頭才剛閃過，前方走廊的天花板受擠壓像炸彈般落下，土石混雜龐大的泥水沖進療養院，順著通道狂暴地佔滿任何可能容納的空間。
幾乎是一眨眼，前方三人瞬間就被大量土石和崩塌的建物掩蓋，距離林少恆不過短短幾步的距離。
「危險！快——」他眼珠子瞪大，盯著消失在走道的張誠、吳文心，以及瘋狗徐志益，他幾乎不能思考。
但下意識，身體求生本能先起了反應。他把一旁的金屬衣櫃翻倒，斜靠在病床邊，金屬櫃內恰好可容納他與爺爺瘦小的身軀，角度又不至於一下被積水灌入。在上方建物石塊終於崩落之際，抵擋了多數足以砸傷人的石塊。
外頭如雷的土石崩落聲告一段落，林少恆忽然意識到，他永遠失去了張誠、吳文心兩名朋友，或許還有瘋狗這個死對頭。
淚水不自主地湧出眼眶。
窗外的陽光透了進來，積水未退，但雨勢稍微減緩。
而一直護著石爺爺的林少恆，側臉一瞧。
竟發現，石爺爺已醒，瘦小的掌心，抓著裝有「吩坦尼」的針筒，嘴裡喃喃說著話。
林少恆聽得清楚，石爺爺最後的要求。
請殺死我。

回憶

災難還沒讓人有足夠的時間意識到它的來臨，就已經結束了。
只是伴隨而來的混亂通常會持續很久。
至少在災後這間位於新北市山谷邊緣的療養院裡是這個樣子。
一個強烈颱風從太平洋汲取溫暖海水的能量，以時速210公里的驚人風速，由花蓮登陸，侵襲全台灣。
起初，療養院裡的工作人員，以為這又是另一個夏季常見的颱風，認為這次跟往年沒什麼不同，頂多把大面積的透明窗戶進行強化，以及在容易積水處堆放沙包便了事。由於地處山區，院內本就會存放近一週的水與糧食，另外發電機設備與燃油也由工務人員逐一清點，按理說只要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