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李喬是為了撰寫文學與文化評論而長期廣泛大量地閱讀,不如說剛好相反,他是「凝視現實有感——大量閱讀,深化思考——論述問題,提出解方」。李喬的知識飢渴症,是因為他有持續關心,想要釐清、解釋、解決的問題。這些問題攸關他所生存的島嶼,以及與他一起共頻呼吸的島嶼子民。
這些問題不是一本書、一種主義、一類思潮可以釐清與解答。
那個被怪獸追趕的惡夢,既是指涉「生命是痛苦的符號」,也是臺灣命運的隱喻,惡夢纏繞的時間有多長,李喬閱讀、思考與寫作的時間就有多長。這不只是隱喻,這是李喬的生活現實與生命實體。
這個生命實體,從青年時期思索「痛苦的符號」開始。他所遇到的老師博學者眾,帶領他進入知識海域,如中國文字學、西方哲學、佛學、易學、心理學……等等,而他所自學的各種文藝思潮與文學理論,現代主義、存在主義、寫實主義、自然主義、浪漫主義、魔幻寫實、後現代主義、後殖民主義、後設理論,無所不包,
還有各種歷史書籍、符號學、語言學、文化研究、文化人類學……。
1990 年代開始,臺灣現實與臺灣命運的課題開始纏繞李喬,他的閱讀更積極更廣泛了:「約在1990 年之後十多年,我才始於自我強迫,終而狂熱投入,苦讀文化人類學的書籍,旁及現代民族、國家、權力、殖民、生態的論述,都是自修苦學(當然也向多位行家請益),顯然所學不完整。但我努力思索探索,追求體系性理解——這是我中老年後最美好的一部分。」
如此這般,李喬建構了一張幅員遼闊的閱讀地圖,地圖上密密麻麻註記了無數閱讀旅棧,每一個旅棧都幻變成無數評論,「雜學家李喬」誕生。所有的跨界閱讀都成為「雜學家李喬」的脊骨血肉,織就他的思考紋理與思想體系,更成為他的靈魂底色。我認為,李喬的評論甚至比他的小說更貼近「李喬本尊」,更能彰顯「思想家李喬」的整體面貌。
李喬以廣博雜學,試圖探索、描繪、解釋這個世界的紛繁現象,試圖揭露這個世界(特別是臺灣)的問題與困境,尋求解決的路徑與方法,成就了近二百萬字的評論文字,「雜學家李喬」、「思想家李喬」幾乎可以說是《評論卷》十冊最精簡最精準的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