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巫舞神祭
火神本名重黎,自小擅長用火,在遠古百姓還要吃生肉之時,是他教化人類如何人工取火、保管火種及用火的技術,所以被天帝賜名為「祝融」。
祝融是個人面獸身,雙眼大如銅鈴,腳踏兩條火龍,全身長有火紅鱗片,並披掛著寒鐵鎧甲的南方火之祖巫。雖然,祝融長著有如獸一般的身體,可他嚴格治理百姓,並傳授不少知識教化當地居民,因此頗得人心,也使得衡山充滿一片祥和與安樂。
衡山是由七十二座山峰所組成,群峰巍峨,連綿俊逸的山勢,遍布茂密且四季長青的森林,競相爭妍鬥豔的錦簇花團,一切景象繽紛得絢麗奪目。衡山其峰之高峻、境之幽美、洞之神奇,讓火神祝融也鍾情居住於此。
然而連月來,衡山北面的湖水漫過農田、淹壞作物,東方的江河也似不受湘水河伯的控制,時時山洪暴漲,讓居住於此的百姓們苦不堪言。為此,身為神祇的祝融憂煩異常,只好找來當地的「巫祝」,希望透過祝禱的祭天儀式,讓管理河泊的水神,瞭解此地的民生疾苦。
巫祝是通曉天文、地理之人,不僅能以歌舞娛神,也能與鬼神相通。衡山巫祝名為巫琅,是位俊逸非凡的美少年,也是神醫「巫彭」的孫子,相傳他誕生之時,貌美如潔白無瑕的玉石,故取名為「琅」。
巫琅天生聰穎,自幼就能將祭祀時的舞蹈學得有模有樣,無論動作或唱腔都十分精確,就連旁人無法聽懂的祭辭,他也能朗朗上口,因此深受祖父及家人的喜愛。
巫琅年滿十六之後,即擔任衡山巫祝一職,至今已兩年有餘,而管理湘水幾千年時間的河伯,每逢祭祀之時都會迫不及待前來。
河伯是個風趣的老人家,巫琅小時候跟著別的巫祝來河邊祭拜時,那積極認真的小小模樣,就特別吸引河伯。所以,河伯才會指定讓巫琅接任巫祝的職務,以便每年都可以和這個俊秀的小伙子,見上一面。
雖然,祭祀河伯是巫琅的職責,但直接祭拜統理所有水域的水神,可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所以在得知是火神的請託後,年少的他感到既忐忑又不安。
水神名為「共工」,是個性格暴躁的神祇,雖然有著人一般的臉孔,卻長了蛇一樣的身體,還有著火紅色頭髮和黑炭似的臉,長相非常嚇人。所以,沒有人見過共工的真面目,也沒有巫祝敢和他溝通,就連火神祝融都懶得與他打交道。
這一次,要不是衡山的水患異常嚴重,相信祝融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巫祝求助於他。只是,為了黎民百姓,就算冒著生命危險,巫琅也要完成他身為巫祝的使命。
祭祀水神的這一天風和日麗,算好良辰吉時的巫琅,在湘水岸邊擺上祭祀用的法器:神案、席子、鑼鼓樂器、鉢、鐃和牛角。在神案兩邊,也插上了畫有水神圖騰的條幅和帳幔,兩位不滿十二歲的童子幫忙巫琅把巫祝的服飾穿上,戴上面具,並遞給他招神用的旗子後,便退到神案兩旁。
望了眼天際,吉時已到,兩位童子拿起牛角對空鳴放三聲,兩側畫有人面蛇身的條幅帳幔,隨即迎風起舞。
巫琅揮動手上的旗子,赤腳踏進席子裡,口中朗朗唱道:「面戴桃木具,身穿紫羅袍,腰繫玉羅帶,腳踩大地聖衣,衡山巫琅恭請水神降臨。」
言畢,再次揮動旗子向前一指,「迎――」。
兩位童子向前,各執起神桌上的樂器,擊三聲。
巫琅又唱道:「再迎――」。
童子們再擊三聲,巫琅接著唱:「三迎――」然後,展開雙臂,寬大的袍袖在風中颯颯鼓動,巫琅大喊:「請水神――」。
見到在席子上作揖、跪拜的巫琅,童子們也跟著恭敬地將上半身彎下。
連三拜後,巫琅踩著禹步、罡步,揮動手上的旗子獨腳跳躍、旋轉,服飾上的五彩圖騰在河風的吹拂下,於青草綠地舞動翩然的丰姿。
巫琅雖為男子,但風姿綽約猶如女子,束高的髮冠下,一頭柔順的青絲在身後款款擺動,裸露在袍袖外的肌膚,白皙勝雪,精緻如瓷;腰上的九州玉羅帶,在舞蹈中跟著旋轉,糾纏著他窈窕的身段。
面具下,如玉芙蓉的臉頰泛起淡淡潮紅,細細的鬢角凝出晶瑩的汗珠,巫琅唱著恭迎的神歌,專注且虔誠。然而,恭請水神的巫舞早已跳過了一刻鐘,河面上的水仍是聞風不動,這讓站在兩旁的童子不禁面面相覷,感到極度不可思議。
唱跳巫舞是件極耗費體力的祭祀,即便巫琅自小就很會跳舞,但要配合神歌的韻律和巫舞的動作,卻不容易。除了跪拜,也要做足懺四門、砍四門和打四門等基本動作。可如今,巫琅都舞過了一刻還是沒見到水神出現,難道,他老人家不在?
有多年經驗的巫琅,通常能感覺到神祇現身前,風及水的流動,以免錯失恭迎的時機。或許像共工那樣高高在上的神祇,不是他這種小小巫祝能請得來的,可礙於這是火神親自的囑託,體力不支的巫琅漸漸有些著急。
時間轉眼又過了半個時辰,中午的烈陽,不留情地燒著湘水及岸邊的祭壇,粼粼波光,耀人眼目。兩位彎著腰的童子,緊握著垂在身子兩側的拳頭,抖著腳、滴著汗,在心底不斷叫苦。
汗水早已溼透了衣襟,儘管揮舞的雙臂已接近麻痺,雙腿也漸趨失衡,但巫琅仍持續虔誠地跳著。他不能辜負祝融的請託,更不能拋棄百姓對自己的信賴,他是這裡的巫祝,唯有他可以向水神請求幫助,救大家於水火!
「衡山巫祝誠心祈求水神降臨,請水神大仙賜我黎民百姓安樂!」揮舞旗子的巫琅,使出僅存的氣力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