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李完用與大日本帝國簽訂《日韓併合條約》,自此,朝鮮半島淪為日本殖民地,大韓帝國正式滅亡!
本書主要收錄晚清民國時期以中文出版或刊載的「朝鮮亡國史」相關著述,既包括嚴肅的史學專書,也包括以朝鮮亡國為題材的小說、詩歌、劇本等文學作品,亦有時評、演說等。這些文本的題材形式多樣,是研究近代中韓關係史、東亞史和思想文化史的重要史料。
編著者在整理這些朝鮮亡國史中文著述的過程中,就其作者、出版或發表及流傳情況進行縝密的考證,並在此基礎上對於各篇著述的撰寫動機及內容進行專文題解。
書分五卷,各卷收錄文本如下:
〔卷一〕李芝圃《朝鮮亡國史》、雞林冷血生《英雄淚》、倪軼池 ‧ 莊病骸《朝鮮痛史──亡國影》、盧天牧《三韓亡國史演義》。
〔卷二〕楊塵因《朝鮮亡國演義》、廣文書局編譯所編輯《李完用賣國秘密史──朝鮮亡國演義》、吳山《朝鮮亡國慘史》、沈桑紅著 ‧ 藍劍青評《高麗亡國演義:朝鮮遺恨》、馬鶴天《韓亡鑒》、麥根斯《日本滅高麗慘史》。
〔卷三〕韓國學生《朝鮮越南亡國慘狀書》、費波《韓國真相》、樂亭《亡國痛》……等單行本及長篇連載小說。
〔卷四〕〈亡韓今日之慘史〉、〈朝鮮滅亡史〉、〈朝鮮亡國之原因〉、〈朝亡感言〉……等單篇述評及演說。
〔卷五〕〈哀韓曲〉、〈弔亡韓孤臣〉、〈劫花淚史〉、〈可憐的亡國少年〉……等單篇小說及詩詞。
作者簡介:
編著者/孫科志
1966年生,先後就讀於河南大學和華東師範大學,獲歷史學學士和碩士學位。1994年入韓國高麗大學韓國史學系博士課程,1998年畢業,獲文學博士學位,為第一位獲得韓國文學博士的中國大陸留學生。
現為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從事韓國史和中韓關係史的教學和研究。著有《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在中國》、《上海韓人社會史研究》、《上海的韓國文化地圖》等,譯著有《長征 我的無職時期》、《新編韓國史》等,在中外學術期刊發表論文數十篇。
編著者/徐 丹
2008年本科畢業於華東師範大學歷史系,2017年畢業於復旦大學,獲世界史博士學位。現任泉州師範學院文學與傳播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爲近代韓國史、中韓關係史。
曾赴韓國西江大學、高麗大學、韓國學中央研究院等機構訪學,在《近代史研究》、《韓國研究論叢》、韓國《韓國獨立運動史研究》、《中國近現代史研究》等期刊上發表論文十餘篇。
章節試閱
※節錄自楊塵因《繪圖朝鮮亡國演義》,第二十回〈安重根報仇殞命 李完用賣國求榮〉
(…前略…)
一日伊藤博文,閒在總監衙門裡打棋譜,心裡覺百無聊賴,便將李完用、趙丙稷、朴定陽,尹用求四人請到,特製了幾色美味的菜,又備了一罇白菊花酒,接著將野軍鎮雄、伊藤增雄、三島奇峯、賀田種太郎,幣原坦、丸山重優、中村正雄等邀到,大家杯酒聯歡。座中伊藤博文便問大眾說道:今日咱們這一場聚會,真可算得最愉快的聚會。雖然杯酒聯歡,卻也是很不容易結合在一處的。說時便高舉起一盞白菊花酒,道:我今這一杯酒,乃是代表天皇的聖意,對於已往的事,是給諸君賀功,對於未來的事,是預祝諸君受爵。我很希望諸君的大勛業,將來都百倍勝我伊藤博文,那時各人仍聚會在一處,杯酒聯歡,如今日這等盛會,那就越發愉快了。說罷,將滿盃白菊花酒,一飲而盡。大眾也都站起來,各人陪飲了一杯,依舊入座。伊藤博文復又長歎道:話兒雖是這般說,如我偌大年紀,乃是風燭草霜,真到諸位立奇功、創大業的時節,我伊藤博文的骨頭,還不知在土裡朽壞得若何模樣咧!今日這等聚會,你我等能多聚一次,就算得是多一次的愉快了。說罷,又噫吁了兩聲,不禁灑了幾點老淚,大眾也都因此悶悶不樂。
李完用見這一場歡喜,驀地變了一種淒凉的景況,便從旁解慰道:老總吉人天相,福壽而康。天降斯人,是為蒼生造無量的幸福,來日必轉耄而童的。大眾接著也恭頌了許多吉祥康泰的話兒,彼此這纔展了眉頭,仍舊嬉笑起來。直迨酒散之後,伊藤博文便向大眾宣佈道:昨日奉天皇的密諭,須得向南滿一帶,調查防務。這等事關係很大,須我自己一行。但是此地的各種政務也很吃緊,如今煩諸君偏勞,萬不可放鬆一步。因為此地的人類太雜,若是放鬆一步,必定有非常的變動,那時諸君苦辛這許多年,就因之全功盡棄了。大眾連稱了幾個是字。趙丙稷復又詢問道:老總準備幾時動身?伊藤博文道:就在這三五日之內。你們也不必聲張,大家辦事要緊。遲則半年,早則三月,咱們還是要相見的。大眾也就不接說下去,各人告辭四散。
雖然伊藤博文,他不許那一般狐群狗黨聲張,但是那些狐群狗黨,平日都以歡迎、歡送為能事的,哪能夠不乘著這個機會,再灌他一盞米湯呢?於是第二天,就鬧得風雨滿城,社會上無論男女老少,沒有不知伊藤博文要去降伏大清國。那日伊藤博文動身的時節,真是街巷之間,無尺寸餘地,都被歡送的人佔滿了。那一場熱鬧,恐怕就是韓國大皇帝李熙出行,也沒有這般威武的。伊藤博文見了這般盛會,心坎裡也暗自欣喜道:就是南面王又何榮於我咧?當時只率領隨員四人,護衛八人,登輪而去。沿途那許多風景,不去細說。然這時伊藤博文心目中,只懷想什麼亞細亞大主義,什麼大清國的總監的滋味,哪裡還有心去領略什麼山靈水秀咧?所以記者也不枉費筆墨,在他的心目中描寫風景,就是勉強寫他幾句,也是毫無滋味的。這日輪泊哈爾濱,伊藤博文便領著他的隨員、護衛等一同登岸。這時我國的哈爾濱,業已屬於俄羅斯的租界了,那街市上一切佈置,全都變成俄國式,除卻少數的商人,長拖著辮兒,在街市上搖來擺去,其外簡直就是俄羅斯的勢力範圍。伊藤博文一見那些廣場大道,高閣崇樓,往來百商,天天都是雲集潮湧,心坎裡越發艷羨,口角上越發流涎,暗忖道:我若做了大亞細亞的總監,坐享這些山川人物的厚利,那還不知是怎樣的愉快咧!
接說伊藤博文到了哈爾濱,心想只住兩三日,就往奉天,再進山海關,直抵燕京,秘密調查清國的政治。無奈自到哈爾濱,那哈爾濱的行政官吏,都因為他是中日交戰之間一個最大的人物,怎好不加意的招待咧?加著曾在哈爾濱那些營業的日商,聽說伊藤博文道過哈爾濱,誰不想攀轅挽轍,一親顏色為榮幸咧?於是杯酒之間,轉瞬又過了十幾日,方乘坐火車,直向奉天前進。臨行的那日,雖然沒有在漢京動身的時節熱鬧,但是各種恭送他的官吏,究竟比較尋常迎送誠敬得多。再說那八方來看熱鬧的人,仍舊如雲翻浪湧,嗚嗚汽笛連聲,如唱陽關疊曲。伊藤博文辭別了送行的各官吏,剛一轉身,忽見一個少年從他的身旁一溜過去。伊藤博文的眼光一花,頓覺心潮向上直湧,轉眼之際,猛聽拍、拍、拍連響了六七聲,一時車站前面,沙飛塵捲,那左右的人眾,徒然呼聲鼎沸,如狂濤怒浪一般,鬧得天翻地覆。當時那些負地方維持責任的官廳,忙遣所帶的警士兵卒,極力排解,方算將那無邊的聲浪鎮定。再向車站前面看去,那轟轟烈烈的大總監,業已倒在地面上,胸前鮮血斑斕,那一縷幽魂早飛向西天去了。一時當道的官吏大驚,忙下了特別戒嚴令,一面將伊藤博文的遺骸扛舁到休息所裡,一面八方逮捕刺客。想那人海迷漫之中,又沒有一個拘限的範圍,各人都不知向什麼地方著手。說來可也古怪,大眾正在紛忙之際,忽在人叢裡面,發現出一種最怪的聲音,大呼了幾聲韓國萬歲。那些警士兵卒,徒然聽著這一種聲浪,頓時直撲前進,原來是一個韓國的少年,乃是西洋打扮,手裡拿著一支白朗林,指天劃地的呼韓國萬歲。眾兵卒擁上前去,將他兩臂倒剪起來,直擁前進。那少年笑道:你們何必這般利害,我若是想逃走的,早就不知飛奔到哪方去了。正因這樁事兒關係很大,並且連帶得有國際交涉,大丈夫做事,不願累人,所以我站在這裡,乃是專候你們的。大眾聽他這一番話,說得正大光明,決不是尋常刺客的口吻,也就不敢以拏尋常犯罪的手段去對待他,便將他擁到哈爾濱俄國民政長案前。
那時俄國民政長,名喚畢魯爾尼斯,一見刺客被捕到案,也就轉憂為喜,轉眼一看,見是一個韓國少年,心坎裡就明白了幾分,向那少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因甚要刺殺總監咧?那少年便將兩眼一翻道:我叫安重根,伊藤博文與我乃是國仇,我想謀殺他,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如今自漢京暗隨到此地,也不知費了許多心血,今天纔算報了大仇,盡了我國民的天職。我的話對你也只能說到這裡,至於別的話,你也不必問我,我也沒有別的向你說的。畢魯爾尼斯又問道:你們同夥還有多少人呢?安重根不耐煩道:大丈夫做事,何必要第二人幫忙呢?畢魯爾尼斯見他很抗直,也不便接問下去,當時將他看管起來,忙著飛電報告俄國政府,轉又分電日本、高麗兩國,接著由那四個隨員將伊藤博文的遺骸厚殮起來,專候日本、高麗兩國的消息。
※節錄自楊塵因《繪圖朝鮮亡國演義》,第二十回〈安重根報仇殞命 李完用賣國求榮〉
(…前略…)
一日伊藤博文,閒在總監衙門裡打棋譜,心裡覺百無聊賴,便將李完用、趙丙稷、朴定陽,尹用求四人請到,特製了幾色美味的菜,又備了一罇白菊花酒,接著將野軍鎮雄、伊藤增雄、三島奇峯、賀田種太郎,幣原坦、丸山重優、中村正雄等邀到,大家杯酒聯歡。座中伊藤博文便問大眾說道:今日咱們這一場聚會,真可算得最愉快的聚會。雖然杯酒聯歡,卻也是很不容易結合在一處的。說時便高舉起一盞白菊花酒,道:我今這一杯酒,乃是代表天皇...
推薦序
【寫在書前】/錢文忠
一個週二的清晨,我照例到復旦大學上課,也照例與孫科志教授會面,照例沉靜的科志兄慢條斯理地,將一疊厚厚的書稿放在了我的面前:即將付梓的《近代「朝鮮痛史」中文著述集解》。而這,既在我意中,又在我意外。
說意中,是因為我非常瞭解,科志兄是一位純粹的學者,韓國史、中韓關係史基本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在與我喝茶、聊天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帶著所關心的學術問題,隨時隨刻會把話題牽回到所關注的學術領域。我的研習範圍之一是中外關係史,只要遇到和朝鮮半島相關的問題,我首先想到的,必定是請教科志兄,每一次都是小叩大鳴,使我獲益良多。在這個領域,科志兄真是我的益友良師。這絕不是誇大其詞虛語客套,我在這方面的知識,絕大部分正是蒙科志兄指導、拜科志兄所賜。我深知,他打算研究的每一個課題,都會在不久以後化身成精彩的論著。近來,朝鮮亡國史一直是科志兄究心致力的課題,那麼,這部書自然也就在我的意料和期待之中了。
然而,更多的還是意外。科志兄這部書的編撰時間之快、發掘之深、網羅之廣,都令我驚歎。每一個人,只要略加瀏覽,就會感受到這部書背後的海量閱讀、細緻梳理、嚴格選擇。我想,完全可以說,這樣的一部書何止是史料選編,它正是相關學術領域的最重要基礎,同時也是科志兄扎實學術功底、深厚學術功力的最直觀體現。這是一項重要的學術貢獻,是朝鮮亡國史研究的舊礎石、新起點。這絕非我的阿好之言,讀者自有公論。
其實,沉靜的科志兄不斷有石破天驚的創獲。舉其近者,他對義士安重根家人在上海的葬地的考實,就在韓國引起了廣泛關注,甚至可以說是轟動。我們這一代人,大概都讀過題為「安重根擊斃伊藤博文」的課文。曾幾何時,這位義士的英名即便在中國,也近乎家喻戶曉。不過,又有幾人瞭解義士和家人的身後之事呢?又有幾人知曉義士和中國上海的特殊因緣呢?時至今日,則更不可論矣。
呈現在讀者諸君面前的這部書,毫無疑問,是一項重要的學術成果,是科志兄對韓國史、中韓關係史的重要貢獻。而它,對於中國的讀者,也自有重大的價值和意義。科志兄說:「對於近代中國人來說,朝鮮亡國具有著獨特的認識意義。明清時期的朝鮮不僅作為宗藩屬國而為中國人所知,還以『小中華』的文化姿態受到中國人的矚目。自19世紀中葉以後,朝鮮逐漸脫離宗藩體系下的傳統政治與文化聯繫,但與此同時,作為弱小民族而逐漸被侵略、被殖民的相似命運又在中朝之間建立起另一種的『共情』。因此,近代中國人特別是知識份子,不能不對朝鮮的亡國加以認真的觀察與反思。從清末一直到1940年代,『朝鮮亡國史』的書寫在中國蔚為潮流,就是近代中國人關注朝鮮命運、批判世界秩序、思考民族前途的表現。」
科志兄在此標舉出的「共情」,是有深刻的歷史和現實意蘊的。
作為改革開放後第一位在韓國頂尖名校高麗大學,以連韓國學者也讚歎不已的極短時間和優異成績獲得博士學位的科志兄,自入學術領域起,就備受韓國學界重視。前不久,我在上海有幸見到韓國當代著名學者,江南大學校中文系教授、仁山東方文化研究所所長、中央圖書館館長閔丙三博士,他就是從科志兄還在韓國留學時起,就對科志兄予以持續關注的。閔教授在提及科志兄時,就親口對我講:「他是中國研究朝鮮亡國史的第一人」。為好友得到韓國學者的如此高的評價,我當然歡喜不已。
撰寫此文時,我正在日本拜訪師友,訪學請益。連日來與此間學人晤談餐敘,無論是因為歷史原因,還是出於現實關懷,中、日、韓三國的關係,都是我們的主要話題之一。我介紹了科志兄的學術成果,非常高興地發現,他們對科志兄的學術研究早已甚為瞭解,基本不須辭費了。
科志兄念及平日相與論學之誼,命我寫「序」,這是我萬萬不敢的。我對本書所涉及的領域,只有學習之願望,絕無置喙之資格。然而,與科志兄的友誼,是我極為珍視的畢生財富。於是,我不揣冒昧,寫下這篇題為「寫在書前」的文字,既為祝賀科志兄新書問世,也為紀念我們的友情。即便如此,「佛頭著糞」之譏,恐怕也還是我逃避不了的了。
2019年7月11日,神戶海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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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編著者
朝鮮半島是近代東亞國際關係的一個核心關節點。歷史上,朝鮮半島政權曾長期受到中國的較大影響,但自19世紀中葉以來,隨著西方列強勢力的東漸和日本逐步走上對外擴張的道路,朝鮮半島成為東西方各種力量碰撞的焦點,朝鮮王朝的滅亡也成為近代東亞乃至世界歷史上的一個重要事件。
1910年,日本強迫當時的大韓帝國政府簽署《日韓併合條約》,成為朝鮮獨立政權滅亡的標誌,也是長達36年的日本殖民統治的正式開端。不過,朝鮮王朝的滅亡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早從1870年代開始,日本就通過各種途徑特別是簽訂不平等條約的方式,不斷在朝鮮半島擴張勢力,如1876年《江華島條約》確立了日本在朝鮮的領事裁判權,1882年《濟物浦條約》承認了日本在朝鮮的駐軍權,1905年《乙巳保護條約》將朝鮮變為其「保護國」,等等。1910年的「日韓併合」只是這一系列殖民侵略活動的最終結果。
另一方面,作為歷史過程的朝鮮「亡國」,並沒有隨著1910年《日韓併合條約》的簽訂而立即宣告完結,相反,它在整個20世紀前半葉都持續地影響著東亞乃至世界的局勢。在實際政治層面,朝鮮民族的獨立運動始終沒有停息,不僅半島本土在1919年爆發了大規模的「三‧一運動」,在海外特別是中國各地的朝鮮獨立運動家更是長期堅持抗爭。而在政治思想的層面,朝鮮的「亡國」受到當時人特別是與朝鮮關係密切的中國人的持續關注,成為他們認識、反思與批判近代世界體系與國際秩序的重要切入點。可以說,朝鮮雖然「亡國」了,但它並沒從近代世界上真正消失。
對於近代中國人來說,朝鮮亡國具有著獨特的認識意義。明清時期的朝鮮不僅作為宗藩屬國而為中國人所知,還以「小中華」的文化姿態受到中國人的矚目。自19世紀中葉以後,朝鮮逐漸脫離宗藩體系下的傳統政治與文化聯繫,但與此同時,作為弱小民族而逐漸被侵略、被殖民的相似命運又在中朝之間建立起另一種的「共情」。因此,近代中國人特別是知識份子,不能不對朝鮮的亡國加以認真的觀察與反思。從清末一直到1940年代,「朝鮮亡國史」的書寫在中國蔚為潮流,就是近代中國人關注朝鮮命運、批判世界秩序、思考民族前途的表現。
從20世紀初到抗日戰爭結束,中國出現了大量有關世界各地被侵略、被殖民國家的亡國史,先後形成了數次亡國史的「編譯熱」,其中尤以朝鮮亡國史的數量最多。所謂「亡國史」,就是以近代弱小國家被列強瓜分、滅亡的過程為主要敘述對象的歷史。「朝鮮亡國史」就是以朝鮮王朝的覆亡為主線,以1910年的「日韓併合」為標誌性節點,敘述其趨向滅亡的過程,分析其滅亡的原因和亡國後的民族「後果」。換言之,是把朝鮮王朝的「亡國」當作核心對象加以闡述、剖析的歷史書寫。
這裡所謂的「亡國史」是廣義的,並不限於嚴肅的史學論著。實際上,朝鮮亡國史的體裁、內容、形式相當多樣,有較為嚴肅的史學專書,有報章刊載的短篇散文,還有一些作品以小說、劇本等通俗「演史」形式出現。這些「非史學」的亡國史也具有重要的價值。清末民初,近代人文社會科學的學科規範還不明顯,許多史學書寫如梁啟超的《朝鮮亡國史》,原本就是介於研究與政論之間,邊界並不清晰。另一方面,以小說、戲劇等體裁形式,融入國家、民族等近代觀念,來「演說」近代世界的歷史,在當時被認為是「新小說」、「新戲劇」,具有改造社會觀念的重要價值。回到清末民國的現場,作為一種社會文化潮流的朝鮮亡國史書寫,是由一批知識份子在政治、商業與文化等各種因素的共同推動下,批量地生產特定類型的文本,從而影響、改造社會大眾觀念的過程。它們的歷史意義不僅僅是學術的,更是社會的。因此,本書收錄的朝鮮亡國史重在突顯「亡國」主題,而篇幅、體裁等則相當多樣。
1870年以後,隨著中朝宗藩關係出現危機和朝鮮國權的逐步喪失,有關朝鮮亡國的評論開始出現於中國報章之上。在1890年代以前,基於中國作為宗主國的定位,輿論普遍認為中國應當而且有能力更加積極地介入、「庇護」朝鮮並指導朝鮮的內外革新。1890年代以後特別是甲午戰爭之後,隨著朝鮮內部脫離宗主國的傾向日益強化,中國輿論通過比較宗藩關係與近代「保護」關係的不同,普遍轉向認為朝鮮因日俄「保護」而滅國的看法。但這一時期的朝鮮半島畢竟還存在著自成一體的政權,此時有關亡國的議論還只能說是一種預言。
1910年「日韓併合」之後,中國的知識份子談論朝鮮亡國的方式發生了變化,從國之將亡的預言、評論轉變為以朝鮮亡國的「殷鑒」,為近代中朝兩國的救亡、獨立運動提供歷史的經驗教訓。過去報刊時評式的短文無法滿足這一需求,於是在1910年代便出現了大量詳細論述朝鮮亡國過程、原因、後果的專門書籍。參與編纂這類圖書的除少數外國人外,主要是兩類人:有留日背景的政治人物與活躍於上海的通俗小說作家。相應地,這些書籍也主要是以政論式、演義式的筆法寫就的。據統計1910-1945年間出版的朝鮮亡國史書,可查見的不下二十餘種。這些圖書大部分多次再版、翻版,代表性的如殷汝驪主編之《亡國鑒》總計再版至少十九版,可見其發行數量之大,銷售時間之長,也可見其在當時社會產生的巨大影響。
除單行本著作之外,1910年之後的報紙、雜誌上也陸續刊登有關朝鮮亡國的各類短文(包括詩詞)。在清朝晚期,中國的近代報刊就對朝鮮事務表現出濃厚的興趣。進入20世紀特別是民國成立之後,新聞出版產業發展迅速,各種報紙、雜誌在全國各地特別是上海大量湧現。這些報刊對朝鮮半島的報導廣泛,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有關朝鮮亡國的內容也佔據了不小的比重,其中有一些還具有相當深入的分析,例如1922年向達在《史地學報》上發表的〈朝鮮亡國之原因及其能否復興之推測〉,就是一篇具有深度的學術研究論文。相當一部分發表於報刊上的朝鮮亡國史論述後來都轉為了單行本出版,例如梁啟超的〈朝鮮亡國史略〉、〈朝鮮滅亡之原因〉、〈日本吞併朝鮮記〉等篇,就都是先在報紙上發表,後來又收入專書的。
有感於朝鮮亡國而作的詩詞,是多數只見於報刊之上的獨特材料。這些詩詞一般並沒有具體的史事記載,即使提到也相當簡單,因此它們的價值主要不在於「史」的敘述,而在於情感的傳遞。相比於理性的分析文字,詩詞更能夠表現當時中國人面對朝鮮亡國時的感性體驗,在這一點上詩詞材料的價值是無可替代的。在報刊所載的材料中,另一類有特別價值的是演講詞和劇本。在受教育水準相對較低、廣播等近代媒體尚不發達的時代,演講、演劇是最直接、有效的對眾宣傳形式。從1920年代前後起,以朝鮮亡國為主題的演講、演劇活動就在中國各地廣泛興起,從菜市場、公園、學校等公共場所到市民大會、遊行示威、國恥紀念會等各類集會,都能看到這類活動的影子。可惜的是,這些演講、演劇的具體情況絕大部分已經無從考察,只有極少數量的演講詞、劇本在當時的報刊上發表並保留至今,成為珍貴的歷史材料,使我們多少能夠一窺當時的中國知識人以及在華的朝鮮愛國志士向民眾「講述」朝鮮亡國史的努力。
上述諸種朝鮮亡國史著述,內容豐富,體裁形式多樣,是研究近代中韓關係史、東亞史、思想文化史等的重要史料。編著者早在十多年前就開始收集、研讀近代朝鮮亡國史的中文著述,在2009年還曾與韓國學者討論在日本吞併朝鮮半島100周年之際將這些著述和解題結集出版,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此後由於各種原因,將這些中文著述結集出版之事就這樣拖延了下來。2019年是韓國三一運動和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建立100周年,中韓兩國學界舉辦了各種紀念活動,韓國社會各界也通過各種方式宣傳日本殖民統治時期韓國人民為了恢復國家獨立和民族自由所展開的抗爭。在這樣的氛圍下,編著、整理《近代「朝鮮痛史」中文著述集解》也有其特殊的意義。
這次結集出版的《近代「朝鮮痛史」中文著述集解》所收錄的晚清民國時期的朝鮮亡國史中文著述中,既包括了單行本的著作,也包含了單篇的文獻,而這些單篇文獻則又包括了史述、學術論文、史評、劇本、小說、演講詞、詩歌等多種體裁。這些朝鮮亡國史著述雖均以中文呈現,但其著述者既有中國知識人,也有朝鮮的愛國志士,甚至還有西方國家的人士,如《日本滅亡高麗慘史》的著者就是出生於加拿大、長期在英國活動的麥根斯(Frederick Arthur Mackenzie),故而反映了多元的朝鮮亡國史認識。對於這些朝鮮亡國史中文著述,中韓學界也曾有論及,不過在這些論述中,在論及相關著述的著者、出版或發行情況時存在不少錯誤和疏漏之處。有鑑於此,編著者在整理這些朝鮮亡國史中文著述的過程中,對於這些著述的著者、出版或發表及流傳情況做了較為縝密的考證,糾正了前人利用這些文獻時存在的錯誤和疏漏。同時編著者在考證工作的基礎上,對這些著述的撰寫動機及著述內容做了基於歷史事實的闡釋。希望編著者的這些努力能夠對各位學人利用這些文獻提供一些幫助。
《近代「朝鮮痛史」中文著述集解》的編著和出版得到了復旦大學歷史學系世界史教研室各位老師的大力支持,對他們的大力支持表示衷心感謝。在編著的過程中,編著者利用每週課堂前的有限時間,與我系著名學者錢文忠教授討論一些相關問題,錢教授淵博的知識、縝密的思維給了編著者不少的啟發。錢教授還應編著者的請求為這部書寫了一篇文字,向錢文忠教授表示感謝。滬上著名書畫家、篆刻家徐谷甫先生慨然為此書題寫書名,令編著者感動不已。復旦大學歷史學系博士研究生張培在炎熱的暑期幫助校對部分書稿,向她表示感謝。此書的出版得到了秀威出版社的大力支持,特別是此書的責任編輯鄭伊庭先生為此書的出版付出巨大的努力,藉此機會向其表示衷心感謝。
由於編著者學識和水準有限,書中錯誤在所難免,請各位同仁和讀者諸君給予批評指正。
編著者 二○二三年九月
【寫在書前】/錢文忠
一個週二的清晨,我照例到復旦大學上課,也照例與孫科志教授會面,照例沉靜的科志兄慢條斯理地,將一疊厚厚的書稿放在了我的面前:即將付梓的《近代「朝鮮痛史」中文著述集解》。而這,既在我意中,又在我意外。
說意中,是因為我非常瞭解,科志兄是一位純粹的學者,韓國史、中韓關係史基本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在與我喝茶、聊天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帶著所關心的學術問題,隨時隨刻會把話題牽回到所關注的學術領域。我的研習範圍之一是中外關係史,只要遇到和朝鮮半島相關的問題,我首先想到的,必定是請...
目錄
寫在書前/錢文忠
序/編著者
《繪圖朝鮮亡國演義》/楊塵因
《朝鮮亡國演義》/佚名
《朝鮮亡國慘史》/吳山
《高麗亡國演義 朝鮮遺恨》/沈桑紅著,藍劍青評
《韓亡鑑》/馬鶴天
《日本滅高麗慘史》/麥根斯
寫在書前/錢文忠
序/編著者
《繪圖朝鮮亡國演義》/楊塵因
《朝鮮亡國演義》/佚名
《朝鮮亡國慘史》/吳山
《高麗亡國演義 朝鮮遺恨》/沈桑紅著,藍劍青評
《韓亡鑑》/馬鶴天
《日本滅高麗慘史》/麥根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