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希臘羅馬神話是什麼?我們為什麼要研究?
如果希臘羅馬神話僅是一套關於魔法變形與諸神爭吵不休的故事,那麼閱讀它們就沒有多大意義了。首先,這樣的神話為數眾多,充滿令人混亂的名字與系譜,那麼我們又為什麼需要去知道這些故事,並且非要關心它們呢?
我們關心希臘羅馬神話,是因為它們展現了古代人的世界觀及各種「原型」(archetypes),包括英雄、受委屈的婦女以及強大而任性妄為的神,塑造了希臘人和羅馬人看待自身以及他們與宇宙關係的方式。事實上,這些原型是如此強大,以至於今天人們還在持續使用。心理學家(psychologist)這個職業名稱就與希臘神話中的一位公主賽姬(Psyche)有關;當他們提到「戀母情結」(Oedipus complex),用的就是希臘神話的人物原型伊底帕斯(Oedipus);提到「自戀狂」(narcissist),用的原型就是納西瑟斯(Narcissus);這些神話故事描述了人類的這些特定狀況,在這方面上一直未曾被超越。
這讓我們閱讀神話故事有了更進一步的理由了:它們能在近3,000年的歷史中歷久不衰,並不只是因為它們是「文化典範」「母題的主題序列」(或其他現在學界青睞的流行術語),而是歸根究柢,它們是強大而有趣的敘事。
神話世界也並不像乍看之下那麼混亂。許多神話故事都有著共同的主題。英雄們備受磨難,卻獲得了補償性的天賦與力量;少女們飽受愛情之苦,但最終得償所願。而那些更為嚴酷的故事則告訴我們:命運三女神(the Fates)會紡織、丈量、最終割斷生命之線,這條不可變更的生命之線主宰著一個人的命運,他必須堅毅、高貴地直面命運。
另外,這些神話還有一個總主題:儘管神、半神和人類之間存在不少矛盾、分歧及誤解,他們還是會並肩作戰,對抗象徵混亂力量及肆意破壞的怪物和巨人。現代故事的主題往往是邪不勝正,而古典神話則放在文明理性與混亂野蠻之間的對抗。從根本上來說,希臘神話描述的是將人性價值觀帶到專橫、敵意的宇宙。這是為什麼當今世界有時似乎被盲目仇恨、恣意破壞及非理性占了上風,但古典神話並未失去了力量。
這本書是一份導讀或指南,讓讀者理解曾經連結希臘羅馬世界的故事與信仰,為我們留下了什麼遺產。它有下列三個終極目的:
1. 理解古典神話的整體情況
在許多方面上,廣泛來說只有一種古典神話。這個故事在一千多年歷史中逐漸成型,始於西元前800年之前希臘的民間記憶與民俗故事,最終完成於西元2世紀的古羅馬作家之手。古希臘羅馬神話是最偉大的集體寫作故事,更令人敬畏的是結合了兩種不同文化的共同努力。最終成就了卷帙浩繁而漫無邊際的故事,它有著數不盡的次要情節和上千個角色,但又具有基本的敘事、清楚的主角,以及完整的開頭、中段和結尾。
因此,這本書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讓讀者能一窺希臘羅馬神話的整體全貌,把它當作任何一個古代希臘羅馬孩童都耳熟能詳的故事。
2. 瞭解古典神話的脈絡
然而,這本書還有進一步的目的,要讓它成為真正的指南書,我們不僅要講故事,還要知道古代人如何理解這些神話。我們需要深入古希臘羅馬人的內心世界,以他們的方式看他們的世界及他們的神。我們需要把自己想像成第一次聽到一段神話的古希臘或羅馬人,用他們的觀點來聽故事。你將會瞭解故事的背景、大多數出場的主要人物、他們的角色,這段故事在整個神話體系中的位置,以及如何理解其中涉及的主角所持的動機。由於尤里彼得斯(Euripides)、索福克里斯(Sophocles)以及其他古典戲劇大師所作的傳世悲劇都取材自這些神話,理解了這些神話也就能更深刻地欣賞這些在西方文化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傑出劇作。
3. 古典神話的現代迴響
最後,這些神話影響是如此強大且深深嵌入西方意識,以至於它們從未真正退場。自文藝復興時代起,它們一直影響著無數的畫家、雕塑家、作曲家及作家,因此本書特別以專欄強調每則古代神話在後世的影響和流變。此外,儘管我們並未完全意識到,我們現在所使用的詞彙和處理的事物也和古代諸神有關。本書希望讓大家注意到當代生活出現與古代神話相關的許多細節──經常是在最出人意料的情況下──我希望這麼做,不僅能讓讀者更熟悉古典世界,同時也更瞭解現代世界。
這份指南彙編的資料來源,範圍從荷馬(Homer)與維吉爾(Virgil)的史詩,到較為冷門的海希奧德(Hesiod)、奧維德(Ovid),巴庫利德斯(Bacchylides)、品達(Pindar)等抒情詩人,以及奧菲斯教禱歌(Orphic hymns)。原始資料之中有些矛盾之處(尤其是誰是誰的生父這點),我們通常採信那些讓故事讀起來更連貫的說法;同時我們也為想要深入瞭解的讀者註明一些更具爭議的說法。除了特別標示的地方之外,英文翻譯均由作者自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