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皇后的女兒（3）【首刷附錄版】

那一刻，他的指尖從茶杯的邊緣滑落。哈亞凝視著露迪婭，掩飾內心的動搖。
以多種社交手腕武裝起來的皇后，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來自北方印露家族的索內希哈亞學遍了世界上的所有知識和智慧，卻不擅實戰。這就是連千古智慧也不及親身一試來得真切——哈亞嘆了一口氣。
「您說龍是指……」
哈亞再次提問後，露迪婭泰然自若地拿起茶杯，回答道：「就是阿爾泰爾斯。」
「！！」
這次，他再也無法藏起動搖，目光左右游移。那雙眼中帶著印露家族特有的冰冷眼神，混亂地四處游移，反射出許多顏色。
露迪婭輕聲笑了。
「你為何驚訝成這樣呢？真是讓人意外。」
看到對方展現出從容的態度，像在調侃自己，哈亞也馬上取回了冷靜。
「如果您好奇，直接詢問本人會更恰當，因為我也不想冒著生命危險。」
聽到如此簡短的回答，露迪婭瞇起眼一笑。
「那你可以回答我其他問題吧？」
「這要看您問什麼問題了。」
哈亞的態度依舊恭敬，露迪婭接著開口：「我想了解關於魔法師的事。」
這句話讓哈亞的表情再次產生動搖。他這次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露迪婭慢悠悠地品著茶。在她品茶的過程中，哈亞心急如焚。
『該怎麼辦？』
如果回答得太模稜兩可，馬上就會被抓住馬腳。事到如今，就算說「什麼魔法師？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這類的話也沒用，她剛才提出關於龍的問題，是為了引出這個問題。
眼前這位年輕皇后的微笑突然讓他感到一絲寒意。而露迪婭悠然地觀察著他的情緒波動。
露迪婭原本的智慧是比不上印露公爵家族，但她經歷了未來，擁有許多未來的發展資訊。畢竟最了解塔卡爾族的不就是巴拉特族嗎？
因此，她真正好奇的並非關於龍的事。當她死去時，印露公爵家為了安撫憤怒的皇帝，派來的使者正是眼前的索內希哈亞。
過了一會兒，索內希哈亞說：「您想了解魔法師什麼呢？請您告訴我。」
他慢慢抬起眼，直望著露迪婭。那雙瞳孔閃耀著金色與藍色的光芒。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會毫無保留地告訴您。」
哈亞的回答讓露迪婭的身體不停發顫，她努力繃緊身體。
『終於。』
終於可以了解有關魔法師的事了。
自從得知莉莉卡是魔法師後，這個念頭總是、無論何時何地，一直在露迪婭的腦袋裡打轉。
如果莉莉卡逆轉了時間，那她支付了什麼代價呢？
我的女兒會不會有事？在這倒轉的人生中，她不會被迫做出不合理的事吧？將來，命運會不會要求她代替我付出代價？
湖面的冰層破裂時，會發出比想像中還要響亮的聲音。
那道聲音類似於雷鳴。
露迪婭現在就彷彿站在那片還以為很堅固的冰湖上，聽到了那個聲音。
有人說，那是因為冰很堅硬而發出的聲音。
也有人說，即使如此，冰裂開就意味著危險將至。
她也可以問阿爾泰爾斯，但她不願意。如果沒有比較對象，露迪婭無法得知他是否在說謊。她不是不信任他，但也不能無條件地相信、依賴他，因為他也不可能知道一切。因此，她至少需要再找到一個了解魔法師的人。
起初露迪婭請哈亞來時，是想獲得一個適當的棋子，但得知莉莉卡是魔法師後，她的想法就改變了。
她為了召他前來費盡心思，而當雷澤爾特帶來「心之女王」時，她心想：這是個好機會！
據說「心之女王」是一件能封印龍之力的神器，所以印露公爵家一定知道，也會感興趣才對。
露迪婭這樣心想。
想起這些，她露出了苦笑。
『我在酷刑室和監獄也聽到了不少事。』
露迪婭被捕是許久以後的事，因為莉莉卡替她隱瞞了內情。
當她被拖進關押重罪犯的地下監獄時，已經有不少滿身是傷的叛亂高層在裡頭了。
他們在恐懼和憎恨中掙扎，不停說著關於塔卡爾的所有事情。反正都快死了，既然叛亂已經失敗，也沒有必要保留任何資訊。當然，其中也有不少關於巴拉特的謠言。
酷刑不是一對一進行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光是看到其他人受到拷問，就會害怕到不停發抖，坦承一切。
在那裡，她也聽到了許多事。露迪婭在痛苦流下眼淚，立刻說出了她知道的一切。
那時候，她把不曾思考過的事和自己聽命於巴拉特時得到的資訊結合起來，得到了許多線索。
像是……
『如果雷澤爾特小姐持有的神器是真品的話！』
又或是……
『如果菲約爾德還活著，事情不會是這種結局！』
這類的感嘆。
當時她太害怕了，渾身顫抖，滿臉眼淚鼻涕，所以她以為自己不會記得那些事，不過，在恐懼的情緒中聽到的事比想像得鮮明深刻許多。
漫長的沉默讓哈亞疑惑地望來。露迪婭「啊」了一聲並露出微笑。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
露迪婭慢慢挑選問題，然後發問：「魔法師可以改變命運嗎？」
露迪婭的問題出乎意料地正中紅心，哈亞倒抽了口氣後回道：
「這取決於魔法師的力量。」
「魔法師的力量？」
「不是所有魔法師都擁有相同的能力。最強大的魔法師可以摧毀島嶼並使其沉沒，也可以從水中升起島嶼，最弱的魔法師則能在冬天讓花朵盛開──其中有這種差異。」
「那種能力也絕對不弱啊。」
即使是花朵，也是不折不扣的生物。這意味著魔法師可以隨意調整生物的時間。
露迪婭的話讓哈亞點了點頭。
「是的，但是差異確實存在。」
「那魔法師為了施法，會付出什麼代價？」
「他們會付出自己的力量。」
「力量嗎？」
哈亞的表情放鬆下來，靠上椅背。學者在談論熟知的事物時，態度都十分輕鬆，當然也能侃侃而談。
「魔法師的力量就像泉水，他們的血液就是泉源。只要他們還活著，血液會流動，就能不斷產生力量。此外還有一個容器，這個容器可以儲存泉源產生的力量，所以容器的大小就是衡量魔法師的標準。」
「原來如此。」
如果要使用大魔法，應該會消耗相當多的力量。因此容器原本只有池塘大小的人，無法使出需要湖泊大小之力量的魔法吧。
「也有可以讓死人復活的魔法嗎？」
「據說有，但那不是我們所想的『復活魔法』。復活的人會呆滯地流著口水，在幾天後再次死去。」
「那麼……」
露迪婭的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因為如果問出「逆轉時間的魔法」太直接了。
『還是我必須坦承一切，尋求合作？但這件事連阿爾泰爾斯都不知情。』
露迪婭在奇妙的地方上講究順序，她覺得不管怎麼樣，都應該先告知丈夫。
於是，露迪婭決定詢問另一個問題。
「那麼，可以改變命運的最大型魔法不是讓死人復活的魔法嘍？」
「對，可以改變命運的最大型魔法是……」哈亞打量似的望著露迪婭說：「逆轉時間的魔法。」
露迪婭手中的茶杯非常細微地晃了一下。
「竟然能逆轉時間，真令人感興趣。」
「對吧？據說至今沒有魔法師使用過這種魔法，不過畢竟逆轉了時間，也許連本人都忘記了吧。」
哈亞微笑著說完，露迪婭也對他笑著說：「也許吧。」
雙方都在估算對方手中的牌，但還沒有決定是否要展示出來。
手裡握著牌的他們衡量著誰的牌面更好。彼此的賭注都太大，在確定能獲勝前，兩人都不願意攤牌。
這就是他們的心思。
露迪婭放下茶杯，說道：「既然提到了魔法師，我也想談談之前在信中提到的神器。」
暫時休戰吧。
哈亞聽到這番話後點了點頭，彷彿也放下了手上的牌。
「請讓我看看。」
這場微妙的心理戰似乎會持續下去。

＊

莉莉卡面帶緊張地行屈膝禮，哈亞也向她回禮。
這種緊張感和格倫德琳夫人授課時完全不同。那時是因為不安而焦慮緊張，現在則是因為期待和興奮而感到緊張。
「我們坐下吧？」
哈亞提議後，莉莉卡和他一同坐到書房的桌子旁。
哈亞說：「皇后殿下授意將一切交由我處理。我可以接受問題，但在我不曉得妳不了解什麼的情況下，就算妳提問了，那些問題也很難有幫助。」
莉莉卡聞言點了點頭。
「因此，我打算先從我認為是初級的內容開始教起。如果妳有什麼疑問，隨時可以問我。其他問題也可以。」
「好的，老師。」
莉莉卡恭敬地回答後，哈亞勾起微笑。
「不過，我知道的只有知識，所以關於音樂演奏或繪畫之類的技能，妳還是找其他老師比較好。」
「好的，我知道了。」
「那我們從簡單的開始吧？」
哈亞笑著說從「簡單的」開始，有點不好的預感，不過莉莉卡點了點頭。
授課時間很長。
非常長。
在哈亞道別並離開時，莉莉卡已經疲憊無力地趴在書桌上了。
「您還好嗎？」
「內容太多了……」
是因為之前沒有另外學習的關係嗎？
哈亞老師的初級授課科目很廣泛，包括歷史、天文、地理、醫學、數學、藝術……
「我要學這麼多知識嗎？」
她剛才忍不住這麼問，哈亞就點了點頭。
「初級的學問就是廣泛而淺薄。慢慢進入中高級，內容會越來越深入，所以範圍會縮小。」
哈亞張開雙手，然後慢慢縮小合攏。雙眼笑著的精靈先生像北風一樣無情。
布琳笑著問：「那試著請老師減少一點內容如何？」
「嗯，不過滿有趣的。」莉莉卡托著下巴說，「我先試試看，如果不行，到時候再請老師調整。」
「好的。您上課辛苦了，所以現在是點心時間。」
「哇～」
莉莉卡立刻舉起雙手歡呼，來到起居室。
在充分動腦後品嘗甜食是最愉快的事。緊張感彷彿在舌尖上融化了。
這是一個適合喝熱茶的季節。她喝著熱騰騰的紅茶，將一塊甜甜的蛋糕放進嘴裡，感覺疲憊逐漸消散。
她喝光了茶，倒在沙發上說「我休息一下」，之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您要去讀書嗎？」
她走向書房時，布琳問道。
「嗯，我覺得不複習一下今天學的東西，我會忘記。」
「好的。」
莉莉卡重新坐回書桌前，今天學習的內容還放在桌上。她努力動筆，整理剛學過的內容，連布琳調整了從窗戶照進來的光線，又在壁爐裡添了新柴火都不曉得。
「妳再這樣下去會變笨喔！」
聽到那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莉莉卡抬起頭來，看到阿提爾站在那裡。
莉莉卡反駁道：「我明明在讀書，怎麼會變笨呢？」
「只顧著讀書就會變笨。」
這個邏輯很奇怪，卻意外地讓人覺得有道理。
「我們出去吧。」
「啊，但是──」
阿提爾看到莉莉卡依依不捨地看著還沒整理完的紙張，建議道：「明天再做不就好了？」
之後他拉起莉莉卡的手，在她還沒回過神前，帶她來到起居室的窗前。
「啊！」
莉莉卡感嘆了一聲。
「下雪了！」
「對，雖然不是第一場雪，但今年的第一場雪有點無趣吧？下雪就應該像這樣才對。」
大片雪花接連落下。雪似乎已經下了好一陣子，積了不少雪。
「我們去踩雪吧。」
阿提爾笑著表示他要讓莉莉卡成為第一個踩積雪的人。
「好！」
看到雪，莉莉卡也忍不住興奮起來。
布琳幫她換了衣服。她戴上細軟又漂亮的彩色羊毛編織手套，圍上圍巾，並穿上塗了蜂蠟的靴子。
阿提爾和莉莉卡要好地走向花園。他們踏上無人踩踏過的新雪，發出愉悅的聲音。他們一步一步小心地留下腳印時，雪開始越下越大。當雪堆積到小腿中間時，他們開始用力捏雪球，堆砌雪人。
堆雪人比預想中還花時間。當兩個雪人完成時，天已經黑了。
他們的臉頰被凍得發紅，呵呵笑著走回宮殿。
等候兩人的布琳和布蘭在雪花融化前，迅速幫他們拍掉了雪，也在踏上地毯前換下了靴子。
即使戴著手套，他們的雙手仍被凍得通紅。他們在壁爐前暖手時，晚餐準備好了，熱騰騰的蔬菜湯讓全身都暖了起來。
「我今年一定要找到雪中寶石。」
莉莉卡嘟囔著鑽進被窩，布琳露出微笑。
「是，您今年一定能找到的。」
莉莉卡躺進暖烘烘的床裡，睡意很快就襲來，沉入了夢鄉。

那一刻，他的指尖從茶杯的邊緣滑落。哈亞凝視著露迪婭，掩飾內心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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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乘船出海的父親遭冬日風暴吹走 Ⅱ
第14章 為了您的幸福
第15章 荳蔻年華
第16章 花與蛇之路
第17章 龍的詛咒
第18章 這是一個愛情故事 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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