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親近的千金（2）

「什麼？你說希莉絲剛才見了誰？」
從侍從口中聽到消息後，原本躺在床上的狄雅各突然跳了起來。
「居然見了旁系的那些人和佩拉諾？我還活得好好的，希莉絲那丫頭竟敢……！」
狄雅各兩眼冒出怒火。直到不久前，他還有氣無力地臥病在床，不過對希莉絲的憤怒讓他瞬間忘記了病痛。聽到希莉絲繼自作主張計畫在王宮舉辦慶祝宴會後，又與旁系族人和佩拉諾家主見面的消息，狄雅各不禁氣得咬牙切齒。
「現在人在哪裡？」
「什、什麼？」
「我在問希莉絲！她現在待在她房裡嗎？」
「沒、沒有，在會客室……」
「什麼？！難道佩拉諾家主和旁系的那些人還在？」
「那個……啊……」
連話都沒聽完，狄雅各就甩開身上的被褥衝出房間，傭人連勸阻都來不及。
「這可惡的丫頭！」
狄雅各怒火中燒，旁系的那些人和佩拉諾居然都和希莉絲見了面！原本這些人登門拜訪，應該先來拜見狄雅各才對。但是希莉絲……她一聲招呼都沒打，就自作主張先見了那些人。這等於是所有人聯手無視狄雅各。
「希莉絲……！」
狄雅各無法壓抑自己的憤怒，直接闖入了會客室。
「啊！您不能現在進去……」
不知道為什麼聚在門前的傭人雖然試圖阻止，卻徒勞無功。現在與希莉絲會面的不管是旁系族人還是佩拉諾，對狄雅各來說都無所謂。因為在他看來，不管是希莉絲還是他們全都一樣可惡。
砰的一聲，狄雅各粗暴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竟敢未經我的允許擅自接見客人，妳瘋了嗎……？只是顯現了烙印，妳就忘了自己的身分，如此放肆……」
然而狄雅各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在見到坐在希莉絲面前的人後，他直接愣在原地。男人那雙藍色玻璃珠般的眼眸沉默地看向他，濃眉輕挑，露出不悅的神情。
面對意料之外的客人，狄雅各維持開門的動作僵立原地，結結巴巴地開口。
「伊、伊克西翁．貝勒傑特，你怎麼會在這裡……？」
也難怪狄雅各如此驚慌失措。希莉絲接見的客人並不是旁系親戚或諾頓．佩拉諾，而是貝勒傑特的家主──伊克西翁。

「您找我有什麼事？」
就在伊克西翁於伊諾亞登會客室碰見狄雅各的約一小時前，他正在自家辦公室，漫不經心地接待來訪的客人。
伊克西翁面前已經堆滿今天內要處理完的文件，然而和客人一起進來的副官，又把另一堆文件疊到他桌上。
儘管伊克西翁面露厭煩，指責副官說：「連這點小事都沒辦法獨自處理，真是無能。」
但就像往常一樣，他得到的只有「這些事項必須由家主親自確認」這種枯燥的回答。
看到如此回答的副官也是一副被疲勞深深折磨的模樣，伊克西翁只能草草揮手將他打發走。
「希望您能簡短告訴我有何貴幹。如您所見，我現在有點忙。」
伊克西翁連頭也不抬，不帶任何情感地說道。
「臭小子，唯一的母親難得來看你，你卻連高興地跑出來給我一個擁抱也做不到。」
來訪的客人大步走進辦公室，不滿地指責。這人就是伊克西翁的母親、貝勒傑特的前任家主──芝諾。
聽到這番數落，伊克西翁這才無言以對地抬起頭。
「您覺得我現在幾歲？而且就算是十五年前的我也沒有做過那種事情。」
一如他所說，伊克西翁小時候也是個一點也不可愛的孩子。這當然不是說他長得不好看，伊克西翁遺傳到雙親的所有優點，尤其是小時候，外貌更是可愛得不得了。大概是身邊的大人太喜歡對他又搓又揉了，伊克西翁反而為此吃盡苦頭，厭煩透頂。
話說回來，假如現在伊克西翁真的像芝諾形容的那樣對她撒嬌，她肯定也不會高興到哪去。因為芝諾同樣討厭那些肉麻舉動，所以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也對，你從小就只有臉長得可愛。如果性格像你父親，養起來肯定更有意思。」
芝諾邊說邊走到辦公室中央的沙發坐下，筆直俐落的步伐盡顯她的性格。那雙銳利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線條慵懶的唇型與伊克西翁非常相像，母子兩人的髮色和眸色也一模一樣，甚至讓人覺得伊克西翁如果是女人、年紀再稍長一點，或許就是這副模樣吧？
伊克西翁輕輕咂舌，然後讓傭人替芝諾上茶。不久後，去而復返的傭人還拿來了一樣熟悉的物品。
「嗯，你保管得還真是不錯。」
聽見芝諾的稱讚，傭人不禁露出害羞又高興的模樣。芝諾滿意地叼住自己寄放在貝勒傑特宅邸，偶爾來訪時才使用的菸斗。她抽的是藥草菸，煙氣不刺鼻，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充斥辦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藥草菸帶來的效果，室內的僵硬空氣開始有些鬆動。
「你難道是邊睡邊工作嗎？」
「嗯……算是吧？」
「好吧。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就算熬夜也處理不完。」
蹺起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吸著藥草菸的芝諾，惹人厭地嗤笑道。
出乎意料的是，雖然是客觀的事實，但是因為太過直白，反而讓工作被干擾的伊克西翁勾起一邊嘴角。
正如同芝諾所說，現在伊克西翁的工作之所以會堆積如山，都是因為他為了解決卡利基亞家的問題而遠行一段時間，再加上尋找黑市走私的寶玉一事也尚未解決。所以他先前告訴希莉絲自己有空，其實根本是謊言。
「長老們來找我了。」
這番話，總算讓伊克西翁明白芝諾為何找上門。不過為了確認，他還是問了一句。
「他們為什麼去找妳？」
「不是很明顯嗎？就是卡利基亞的寶玉。」
伊克西翁一臉果然如此。
「他們問我說，你是不是以得到卡利基亞的眼淚為代價，才答應出手幫忙。」
意思就是說，如果貝勒傑特家幫助卡利基亞家解決問題，應該要得到寶玉作為報酬才划算。雖然不意外，不過貝勒傑特的長老們果然也想得到卡利基亞的寶玉，才會按耐不住地跑去找不同於其他卸任家主，連長老會都不參加，完全不干涉家族事務的芝諾說三道四。
「看來長老們最近似乎無所事事，不懂如何善用時間，居然有閒情逸致找母親說閒話。」
「我才覺得好奇呢！那些人跟我的關係又不怎麼好，你究竟做什麼了，才會讓他們覺得我比你還容易溝通？」
芝諾是真心感到好奇，眼中難得顯露興味。
「妳就像平常那樣，左耳進右耳出就好。」伊克西翁不情不願地回道。
對此，芝諾似乎感到很無趣，神情略為不滿。然而，她似乎不打算繼續抓著這話題不放，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不過，這次長老們確實特別熱情。除了這件事，他們還提到了伊諾亞登家主。」
聞言，伊克西翁的嘴角閃過一抹犀利的微笑。
「長老們要我促成你和希莉絲．伊諾亞登的婚事。為了讓我好好勸你，他們還帶了各種禮物給我。」
「哈。」
「多虧了你，讓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那些長老在我面前低聲下氣。我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芝諾從雙唇間吐出混合著香氣的煙霧，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能讓您感到愉快，真是萬般榮幸。」
對此，伊克西翁的回應毫無起伏，完全感覺不到誠意。
「不過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老古板嘛！」
然而，芝諾卻說出完全違背長老們期待的話。
「如果你不願意，其實不一定非結婚不可。後嗣的事也……自己的生活都夠緊繃了，哪還顧及得到後代？」
字裡行間如實反映出芝諾自由奔放的性格。
「我可不是因為像缺牙老虎的長老們看起來很有趣，想多見面幾次才麼說的。」
「我想也是。」
長老們完全打錯算盤了。伊克西翁都不記得自己何時乖乖聽過芝諾的話，那些人居然還想透過她來說服他？
雖然他知道長老們對於年紀漸長，卻依然對婚事興趣缺缺的自己感到萬分著急，不過用這種方式也不可能勸服他。再加上，芝諾和伊克西翁的個性相似，她也不是那種會插手兒子私事的人。
伊克西翁皺起眉頭。自從希莉絲．伊諾亞登覺醒後，長老們想讓她成為自己結婚對象的意圖根本毫不掩飾。然而不只是貝勒傑特家，其他家族現在肯定也爭先恐後地向伊諾亞登寄去求婚書。一想到這裡，伊克西翁的心情就更加不快了。
「不過你好歹也談談戀愛吧！」
芝諾卻突然說出令人意外的話。
「好不容易把你從頭到腳都生得那麼優秀，如果不拿來利用一番，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請不要用奇怪的目光看待我。」
伊克西翁斷然拒絕，完全不想和芝諾談論這類話題。芝諾抽著的藥草菸也熄滅了。彷彿正在品味辦公室殘留的菸草香，芝諾沉默了片刻才重新開口。
「那麼，我差不多該走了。你父親一直嘮叨，在他面前我根本沒辦法抽這玩意。」
聽到芝諾略帶嘆息的話，伊克西翁的眉間再次浮現皺褶。
「尤其是這次，因為我老是無視你父親的話，把他氣壞了。我為了安撫他，只好當著他的面丟光所有用具。」
芝諾今日上門的真正目的該不會是抽菸？伊克西翁實在無言以對。
看來父母依舊過著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和睦生活，伊克西翁被迫知道一點也不好奇的事實後，臉上閃過一抹煩躁。
當年伊克西翁身上一出現家主專屬的印記，芝諾就立刻把頭痛的事全推給唯一的兒子，迫不及待地和丈夫一起退休度假去了。這一去轉眼就過了三年。
雖然當時覺得十分離譜，不過仔細想想，就算伊克西翁身上還沒出現家主印記，芝諾也打算慢慢將自己的位子傳給他。雖然芝諾突然甩手不幹讓貝勒傑特家上上下下措手不及，但事實證明，伊克西翁已經能憑藉從芝諾身上學來的本事獨當一面。
「替我向父親問好。」
伊克西翁決定不予置評，向芝諾道別。
「好，我會再來的。」
芝諾也一副辦完事的態度俐落起身，就像來時那般，行動如風地告辭離去，留下微辣的草藥香氣和依舊堆積如山的文件，以及工作熱情比稍早更低，如今已完全觸底的伊克西翁。
他皺眉讀著紙上的文字，隨即又放下手中的筆。被訪客打斷的注意力，實在難以再度集中。
但這不過是藉口。早在芝諾到來之前，伊克西翁就無法專心閱讀文件了，腦中不斷浮現不久前在王宮見到的那張面容。
結果伊克西翁沒過多久便起身離開辦公桌。如果想起那個人，直接去見她一面不就好了？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種只會暗自苦惱的性格了？
伊克西翁就這樣踏出辦公室。
不久後，前來找他的副官只見到空蕩蕩的椅子和桌上原封不動的文件，發出了崩潰的哀號，但這就不關伊克西翁的事了。

伊克西翁將想法付諸行動並不需要太長時間。
「你來這裡有什麼事？」
對希莉絲來說，伊克西翁．貝勒傑特來訪的消息當然令人意外。今天的客人不知為何特別多。
「我為了公事經過附近，正好想到下次見面的時間還沒定下來，就順道來了一趟。」
面對希莉絲的問題，伊克西翁泰然自若地捏造理由。他的神情和語氣都太過平靜，讓人實在無法懷疑真偽。希莉絲默默凝視伊克西翁片刻，然後轉過身去。
「只要像往常一樣，寫封信給我就可以了。」
眼前走向會客室的那道背影，與伊克西翁在王宮見到的希莉絲瞬間重疊。其實，他也猶豫過是不是該這麼做。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伊克西翁決定坦白說出想法。
「不過，總覺得這次不會得到妳的答覆。」
希莉絲頓住腳步。看著回頭望向自己的臉龐，伊克西翁接著說道。
「所以，我心裡莫名感到著急，只能親自跑一趟了。」
「……」
「很抱歉沒有事先取得妳的同意。」
以先斬後奏的人來說，這算是無可挑剔的鄭重道歉。
伊克西翁當然知道他這樣不請自來有多失禮，不過，上次在王宮分別時，他便有預感希莉絲會躲著他。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下意識選擇直接登門找人。也是在看見希莉絲回頭的瞬間，伊克西翁才突然領悟自己的想法。
希莉絲看著伊克西翁的神情看不出在想什麼，接著微微歛目。
「怎麼會不回覆，我有那麼做的理由嗎？」
如此回應的希莉絲，完全看不出曾因伊克西翁的言詞而動搖。
伊克西翁微微歪著頭，淺淺勾起微笑。
「如果妳沒有把我上次說的話放在心上，那就太好了。」
然而伊克西翁的微笑也並非出自真心，上次見面和分別時的情景雙雙浮現於兩人心頭。
「天啊、天啊！」
不清楚前因後果的梅依和其他傭人，對伊克西翁和希莉絲之間的微妙氣氛感到興奮。
「聽到了嗎？」
「聽到了！」
再加上現在伊克西翁說的話，足以助長眾人腦中的粉紅泡泡。
「他說擔心主人不回覆，所以就親自跑來了！」
「看來先前也曾經單獨見過面！信件來往好像也不只一兩次耶？」
「不過上次他們到底談了什麼，怎麼是這種氣氛？難道……」
「不會吧……？」
正當他們亂竄的思緒得出共同結論的時候──
「你總是在意一些奇怪的事情，這不是什麼我需要放在心上的事。」
「沒錯。」
再次動身的希莉絲越過他們面前，同時這麼說道。伊克西翁跟隨在後，泰然自若地附和。
「妳可以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其他的事，我們到會客室再談吧。」
梅依和其他傭人接到希莉絲的眼神示意，連忙退下去準備茶水點心，心中默默想著──
「什麼嘛……難道已經被拒絕了嗎？」
「貝勒傑特家主長得那麼英俊……好可惜啊！」
明明不是當事人，他們卻莫名感到遺憾。當然，這種事絕不能當著希莉絲的面說。
傭人們一步三回頭，偷偷觀察走遠的伊克西翁和希莉絲，隨後匆匆移動腳步去準備茶點。

「哪一天你比較方便？」
在會客室落座後，希莉絲開門見山地詢問。平穩的語調讓人覺得她已經把上次的事和稍早的對話拋到腦後。對此，伊克西翁也態度自然地回答。
「兩天後如何？」
「可以。」
隨後，伊克西翁的目光落在希莉絲纏著繃帶的手上。
「妳的手還好吧？」
就像在躲避伊克西翁的視線，原本放在桌上的手移到了膝上。
「還好。」
「現在看起來，傷口似乎比我原先以為的還要深。」
「這只是因為我的女傭太膽小，包紮得太誇張罷了。」
「所以妳沒有讓醫生看過？」
「這不是需要讓醫生治療的傷口。」
聞言，伊克西翁的目光停留在希莉絲的臉上，看不出在想什麼。那樣的眼神，乍看之下與目睹希莉絲在王之祭壇割傷自己時類似，卻又略有不同。
這時門外傳來叩響，傭人捧著托盤進入會客室。伊克西翁又不是剛剛那群不速之客親戚，總不能連一杯茶也不招待客人。傭人擺放茶杯和茶點時，室內瀰漫著片刻沉默。
「我知道這麼說很奇怪，」伊克西翁突然開口，「但我總是想干涉妳的事。」
喀啷！
正要把茶杯放在桌上的傭人手一滑，製造出巨大聲響，不過在場沒有人給予關注。
希莉絲同樣直視著伊克西翁的雙眼，上次伊克西翁在王宮說的話再次浮現心頭。然而，她帶著和當時一樣毫無變化的神情啟唇。
「你這句話真的很奇怪。」
伊克西翁像是料到會有這種回應，語氣輕鬆地附和。
「果然是這樣吧？」
偷偷拖延時間的傭人們終於沒有理由繼續留在會客室，只能眼角噙著淚水退下。不過直到門關上前，他們的視線和聽力依舊集中在那兩位身上。
希莉絲先拿起放在面前的茶杯。
「希莉絲……！」
就在那瞬間，門外突然傳來某人怒吼的聲音。伊克西翁聽到外面那道凶狠地念出希莉絲名字的嗓音，不禁皺起了眉頭。

「什麼？你說希莉絲剛才見了誰？」
從侍從口中聽到消息後，原本躺在床上的狄雅各突然跳了起來。
「居然見了旁系的那些人和佩拉諾？我還活得好好的，希莉絲那丫頭竟敢……！」
狄雅各兩眼冒出怒火。直到不久前，他還有氣無力地臥病在床，不過對希莉絲的憤怒讓他瞬間忘記了病痛。聽到希莉絲繼自作主張計畫在王宮舉辦慶祝宴會後，又與旁系族人和佩拉諾家主見面的消息，狄雅各不禁氣得咬牙切齒。
「現在人在哪裡？」
「什、什麼？」
「我在問希莉絲！她現在待在她房裡嗎？」
「沒、沒有，在會客室……」
「什麼？！難道佩拉諾家主和旁...

Chapter 10　準求婚者
Chapter 11　陷入蛛網的蝴蝶
Side.　過去的碎片IV
Chapter 12　亞美利耶的派對
Chapter 13　派對一隅
Side.　過去的碎片V
Chapter 14　欺瞞與矛盾
Chapter 15　宴會之夜，風波再起
Chapter 16　敬拜最後之王
Chapter 17　宴會廳別處
Chapter 18　古老尖刺

Chapter 10　準求婚者
Chapter 11　陷入蛛網的蝴蝶
Side.　過去的碎片IV
Chapter 12　亞美利耶的派對
Chapter 13　派對一隅
Side.　過去的碎片V
Chapter 14　欺瞞與矛盾
Chapter 15　宴會之夜，風波再起
Chapter 16　敬拜最後之王
Chapter 17　宴會廳別處
Chapter 18　古老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