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帶來的傷口,
終會在時光流轉之中慢慢癒合
★ 英國水石書店選書、暢銷小說Top 1
★《星期日泰晤士報》暢銷小說Top 10
★《衛報》年度好書
★《早安美國》讀書俱樂部選書
★BBC「Between the Covers」讀書俱樂部選書
★ 澳洲最大連鎖書店DYMOCKS年度選書
★《Parade》雜誌年度好書、《娛樂週刊》必讀精選
★ 榮獲InWords 文學獎(TILA)
★ 榮獲「書本就是我的名牌包」年度讀者最愛小說(The Books Are My Bag Readers)
★ 入圍獨立圖書獎小說獎(Indie Book Awards)
★ 英國銷售突破10萬冊,亞馬遜讀者突破3萬評論,4.4星高分好評!
★ 授權英、美、匈、荷、義、西6國語文
「我們只需要知道人心的本事有多大,艾芙琳。」
「那你現在知道了嗎?」
「知道,恩寵與怒火。」
1944年,在義大利托斯卡納,二十四歲的英國士兵尤里西斯遇見了年逾花甲的艾芙琳,陌生的兩人在被炸毀的酒窖裡救下一幅藝術瑰寶,也共度了一個悠閒而難忘的午後。
尤里西斯曾是手工地球儀的學徒,艾芙琳則是藝術歷史學家,要她說是間諜也不無可能。艾芙琳來義大利的目的是拯救可能被戰爭摧毀的畫作,也重溫她與英國小說家E.M.佛斯特相遇的回憶,在那次旅程中,她還愛上了某個人以及城裡的風景。
兩個很不一樣的人就這樣在彼此身上找到契合的靈魂,艾芙琳對生活和美的見解在尤里西斯的心裡種下一顆種子,隨後將長成他往後四十年的生命途徑,也為他的人生帶來意想不到的改變……
被戰爭延遲的奧運、失蹤的美國士兵、費里尼的電影、佛羅倫斯大水災……
透過藝術、愛和災禍,兩個深刻的靈魂在此交會,也一再錯身而過,
他們的人生是注定心碎,或者終能迎來幸福?
◆本書特色
◇封面由英國HarperCollins藝術副總監操刀設計,融會佛羅倫斯風情與特色元素
◇扉頁特別收錄:佛羅倫斯老地圖&手繪地球儀設計草圖,親近古城街巷與匠人風采
◆各界好評
「莎拉.溫曼故事中那股純粹的喜悅極具感染力。我很享受在非凡的時代和地點與這些令人難忘的人物一起度過時光。」──英國知名主持人 葛雷漢.諾頓Graham Norton
「溫曼的書中充滿了喧鬧、生機勃勃的生活感……這部小說充滿活力、魅力和寬廣的心靈。」──《星期日泰晤士報》Sunday Times
「精巧別緻……沒有足夠的最高級來形容這本小說的規模和美麗。」──《星期日獨立報》Sunday Independent
「一句接一句,一字連一字,《靜物畫》就這樣成為詩。」──《紐約時報》書評
「旅行癖的補品和孤獨的良藥。這是一本罕見的、充滿深情的小說,讓人對這趟閱讀之旅感激不已。」──《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
「美好……甜美又機智。」──《泰晤士報》The Times
「充滿了難忘的人物和令人沉浸的氛圍,這是一首對愛、藝術和詩歌的歡樂夏日頌歌。」──Hephzibah Anderson,《星期日郵報》Mail on Sunday
「在《靜物畫》中,溫曼成為希望的偉大敘述者。」──Helen Cullen,《愛爾蘭時報》Irish Times
「一個關於善良的心和同胞精神,美好而慷慨的故事……帶來希望與快樂、充滿人性的小說。」──《每日鏡報》Daily Mirror
「內容豐富、感人至深、充滿希望。莎拉.溫曼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故事家之一。」──Joanna Cannon,《鄰居家的上帝》(The Trouble with Goats and Sheep)作者
「讀者會希望盡可能長久地享受莎拉.溫曼這本美麗小說帶來的樂趣。」──Donal Ryan,《A Low and Quiet Sea》作者
「體現了人類精神的全部慷慨。」──Rachel Joyce,《一個人的朝聖》(The Unlikely Pilgrimage of Harold Fry)作者
作者簡介:
作者/莎拉 · 溫曼(Sarah Winman)
英國演員、作家,現居倫敦。2011年出版的處女作小說《當時,上帝是一隻兔子》(When God Was a Rabbit)熱銷全球,讓溫曼贏得諸多獎項,其中包括銀河國家圖書獎(Galaxy National Book Awards)年度新作家。小說作品另有《星期日泰晤士報》暢銷書《A Year of Marvellous Ways》,《Tin Man》則於2018年躋身柯斯塔小說獎決選,作品共被翻譯成超過30國語文。
譯者簡介:
譯者/鄭煥昇
在現實中淬鍊文字,也在文字中淘選現實的譯者──小說譯作包括《療傷演算法》、《週四謀殺俱樂部》系列,以及《又一部電影傑作的誕生》。賜教信箱:huansheng.cheng@gmail.com
章節試閱
【內文試閱】
▍人,是萬事萬物的尺度──1944年
丘陵起伏的托斯卡尼某處,兩名年紀不小卻仍未出嫁的英國女人,艾芙琳.史金納和瑪格麗特某某,正抓著午餐時間的尾巴在用餐,兩人所在的露台屬於一間不起眼的義式客棧。時間來到八月的第二天,這是個美麗的夏日,前提是你能忘得掉有場戰爭正處於進行式。她們一個坐在涼蔭裡,另一個在陽光中,那是日照角度,還有頭頂散落著葡萄藤的棚架所造就。她們給送上的菜色被打了折扣,但兩人慶賀盟軍的推進,用的是大杯的奇揚地紅酒。上空一架轟炸機低飛掠過,一時間讓她們陷入了陰影中。她們拿起自備的雙筒望遠鏡,對著機身標誌一番研究。自己人,她們說,揮起了手。
真好吃這兔肉,艾芙琳說,和老闆對上了眼,抽著菸的他站在門口。她用義大利語說,Coniglio buonissimo, signore! (兔肉真美味,老闆!)
老闆把菸放進了嘴裡,抬了抬手──像在致意,又像在揮動,看上去著實難說。
你覺得他是法西斯分子嗎?瑪格麗特壓低了聲音。
不,我想應該不是,艾芙琳說,只不過義大利人在政治上頗沒個準,他們向來如此。
我聽說他們開始對他們開槍了,對法西斯分子。
這年頭誰不是在對著誰開槍,艾芙琳說。
一顆砲彈呼嘯而過,落在她們的右側,炸開在遠處的一處山丘,連根拔起了一處小柏樹叢。
是敵方的人,瑪格麗特說著按住了桌子,好在震波中護住她的相機和酒杯。
我聽說他們找著了波提切利,艾芙琳說。
哪一幅?瑪格麗特問道。
〈春〉。
噢,感謝上帝,瑪格麗特說。
還有喬托原本放在烏菲茲的〈聖母〉。魯本斯的〈仙女與羊神〉,還有一幅是──艾芙琳苦思了起來──啊,對了,她說。〈以馬忤斯的晚餐〉。
彭托莫!他的〈卸下聖體〉有消息嗎?
沒,還沒,艾芙琳說著,從嘴裡抽出了一小根骨頭。
遠遠地,天際突然閃出一道砲火。艾芙琳抬頭看了一眼說,我從來沒想過都我這把年紀了,還能看到這種事情。
我們不是同歲嗎?
沒有,我大一點。
是嗎?
是的。我大八歲,快六十四了。
此話當真?
當真,她說著添了些酒。我可憐那些燕子就是了,她補了一句。
牠們是雨燕,瑪格麗特說。
你確定嗎?
確定,瑪格麗特說。叫聲尖銳的那些是雨燕,說著她往後一靠,拙劣地學起了來,聲音聽來和雨燕談不上有一丁點像。
雨燕,瑪格麗特說道,再次強調她用叫聲想表達的重點。燕子,不用多說,自然是佛羅倫斯的鳥,她說。燕子屬於雀形目,是一種樹棲的鳥類,但雨燕不是。關鍵在牠們的腿。牠們的腳短,而翼展長。牠們屬於雨燕目,希臘文叫Apodiformes,意思就是「沒腳」。毛腳燕,順道一提,倒確實是雀形目的一員。
我的天,艾芙琳心想。有完沒完?
燕子,瑪格麗特繼續說道,尾巴分叉,並有紅色的頭羽,平均壽命在八歲左右。
還真讓人洩氣,連雙位數都活不到。你覺得燕子的年齡算法和狗一樣嗎?艾芙琳問。
不,我不覺得,聽都沒聽過。雨燕是深棕色的鳥,但飛行時顯黑。牠們又來了!瑪格麗特大叫。在那邊!
哪邊?
那邊!你得跟上,牠們不是一般的敏捷。所有的事情都是邊飛邊做!
一瞬間,從層層雲朵之間,兩隻隼鷹俯衝而下,將雨燕狠狠地撕成兩半。
瑪格麗特倒抽了口氣。
生前所有事都是邊飛邊做,艾芙琳邊這麼說,邊目送隼鷹消失在樹叢後。這古典奇揚地真是佳釀,她說,我是不是已經說過了?
你還真說過了,瑪格麗特不太給面子。
喔,好吧,那就容我再說一次。被占領了一年,其品質絲毫無損,說著她對上了老闆的眼眸,朝杯子指了指。Buonissimo, signore!(真好喝,老闆!)
老闆拿出嘴裡的香菸,帶著笑意再次揚起了手臂。
艾芙琳在座椅上往後一倒,餐巾放到了桌上。這兩位女士已經相識七載。她們初始當過短暫一陣子的戀人,後來慾望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謀而合、對托斯卡尼文藝復興前期作品的興趣──這個轉折讓艾芙琳感到滿意,瑪格麗特某某則稍感委屈。於是,她朝著鳥類學一頭栽了進去。對艾芙琳而言算是走了運,戰端的開啟讓某人無法繼續窮追不捨,直到羅馬終結了這段清靜。在盟軍進城的兩週後,她打開她阿姨在馬真托路上的別墅前門,迎面而來的場面殺得她措手不及。驚不驚喜!瑪格麗特說。你想擺脫我,哪有那麼容易!
驚喜,不是湧現在艾芙琳心上的用語。
艾芙琳站起身來伸展雙腿。坐太久了,她說著從亞麻褲子上拍掉麵包屑。完整身長的她是個非常搶眼的存在,附帶一對聰慧的雙眼,看破笑話快,看破難解的謎團也快。十年前,她把一頭漸灰的茅草染成金髮,然後便回不去了。她走向老闆,用無可挑剔的義大利語討了一根菸。她將菸放到雙唇間,然後穩住他的手,靠向了火焰。Grazie,她輕聲道了謝,而他則把整包菸堅定地壓進她的掌心,作勢要她收下。她再次謝過他,移駕回到桌邊。
別動,瑪格麗特說。
別動啥?
你臉上的神彩。你的眼睛也太綠了吧!稍微朝我轉過來。保持那樣。
瑪格麗特,你太誇張了。
快照做。別動,接著只見瑪格麗特拿起她的相機,滿手撥弄著光圈設定。
艾芙琳煞有介事地吸了一口菸(喀擦),把煙吐進了傍晚的天空(喀擦),那讓她注意到天色的改變,日頭的西沉,一隻落單的雨燕張惶地盤旋。她撥開了一卷髮絲,露出鎖著的眉頭(喀擦)。
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了,親愛的吾友?
蚊子,吧。
我怎麼聽著你是喝多了在發愁,瑪格麗特說。在想什麼?
什麼是老,你覺得?
你是悶壞了在說胡話吧,瑪格麗特說。我們不能挺進,我們只能撤退。
那就是老,艾芙琳說。
還有德軍的地雷,傻瓜!
我只是想進佛羅倫斯。做點什麼。派上點用場。
老闆過來收桌,清掉了她們的盤子。他用義語問她們要不要來杯咖啡和格拉帕,對此她們說,怎麼這麼好,然後他叫她們別到處亂跑,又跟她們說他太太等會兒會上她們的房間關好百葉窗。喔,還有她們想不想來點無花果?
喔,sì,sì。Grazie。(好的,好的。謝謝。)
艾芙琳目送著老闆離開。
瑪格麗特說,我一直想問你。羅賓.麥特卡夫跟我說你見過佛斯特。
誰?
在窗邊看藍天那位。
艾芙琳笑了。喔,這個好。
按照羅賓.麥特卡夫的說法,你和佛斯特是超好的朋友。
鬼扯!我見過他,但我跟你直說了吧,那是隔著餐桌,還有餐桌上的牛肉鍋,地點是在陰森森的西米民宿。我們是淪落到阿諾河岸邊的一艘小船,拚了命想尋覓真實的義大利。然而掌舵的卻是考克尼出身的房東太太,願她安息主懷。
考克尼?
是的。
怎麼跑出個考克尼?
我不知道。
我是說,考克尼人跑來佛羅倫斯?
我沒多問。
現在的你就會問了吧,瑪格麗特說。
現在的我肯定會,艾芙琳說著取出一根菸,放在雙唇之間。
或許是過來當保母的,瑪格麗特說。
是啊,大概吧,艾芙琳說著打開了火柴盒。
或者是個女家教。應該就是這樣了,瑪格麗特說。
艾芙琳劃下一根火柴,吸了口菸。
你當時知道他在寫書嗎?瑪格麗特問。
喔天啊,我哪知道。他當時才剛脫離學生身分不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渾身都還裹著畢業的胎衣──羞赧、尷尬,那一型你知道。一點經驗都沒有就進入了這個世界。
我們不都是那樣嗎?
是啊,我想是吧,艾芙琳說著拿起了一顆無花果,用兩隻拇指壓上了那柔軟而只能退讓的果皮。我想我們都是吧,她靜靜地重複了一遍。
她把無花果撕成兩半,然後低頭瞥了一眼那鮮豔的果肉在視覺上帶來的肉慾。她臉紅了起來,並推託那是晚霞的光線遞嬗,是紅酒和格拉帕和香菸的效應使然,但在她心中,在她那不為人所見、有著重重守衛的深處,有段記憶緩緩解開了她──非常緩慢地──就像她是條拉鍊一般。
莫名地有股魅力就是了……她說著,慢慢浮出記憶水面,回到了當下。
佛斯特嗎?瑪格麗特問。
他獨自一人的時候是如此。惟他母親在場時,他便顯得窒息。每道斥責都像是壓力施加在枕頭上。令人費解的關係。我印象最深就是這一點。他母親隨身帶著陽傘和嗅鹽,他身上則有本被翻遍了的貝戴克旅遊書,外加一套很不合身的西裝。
瑪格麗特伸手去拿艾芙琳的菸。
我記得他會現身在安靜的瞬間。你聽不見他,只能看見他。高挑而纖瘦地待在角落。或是在客廳裡拿著本筆記,信筆寫著什麼。單純地觀察著什麼。
事情不都是那樣開始的嗎?瑪格麗特說,遞回了香菸。
什麼事情?
一本書。
是,我想是吧。
那些沒有其他人會留意到的微小瞬間。小小的日常的神聖瞬間。她拿起了她的相機(喀擦)。就像那個瞬間(喀擦)。或是那個。
我的天,你歇會兒好不好,瑪格麗特?你是哪根筋不對?
瑪格麗特擱下了相機。你看不到我能看到的,她話說得挑逗。
你齒縫裡有東西。
你怎麼不早說?
我這不就說了嗎。現在。
瑪格麗特轉過頭,隻手遮住嘴巴。舌頭在門牙上來回掃過。
好點了嗎?她說,露出了牙齒。
好點了,艾芙琳說。
瑪格麗特突然掉換了菸灰缸與無花果與酒杯的位置。她調整光圈(喀擦),又移走一只酒杯,還有那盒香菸(喀擦)(喀擦)(喀擦)(喀擦)。
第一次來到佛羅倫斯那年,我二十一歲,艾芙琳說。我講過嗎?
講過,我想那事我們都知道,瑪格麗特說。
喔。
艾芙琳接著說:西米的房東太太有個女僕凡事都會幹一點。總是能看到她人在餐廳,我們吃飯的時候她就在角落,一直在那兒看著,等著伺候人,等著收拾。掂量著我們的心思。
(喀擦)
她很引人注目,艾芙琳說。很精明。長得也標緻(喀擦)。
瑪格麗特重新坐了下來。有多標緻?她問。
她是幅李奧納多,艾芙琳說。
哪一幅。
〈抱著銀貂的女子〉(Lady with an Ermie)。
喔,瑪格麗特說著,挑起了眉頭。
穿著當然不像啦,想也知道──晚間大都是黑與白,送上早餐時是白色。釦子扣得密不透風,但那就是那個時代的作風,沒什麼好講的。我們都扣很緊,我想──但她的皮膚和眼睛。那在她額頭上垂成一片的髮簾。她雙頰上的紅暈。
怎麼聽著你挺中意人家?
誰不中意她,艾芙琳說。
包括佛斯特?
不,親愛的。他愛的是男人。
艾芙琳暫停了故事。她從香菸上撢掉菸灰,瑪格麗特專注地看著她。
我此刻所想的那個晚上,他不在場,艾芙琳接著說。我生日的那晚。他人還沒來。
她叫什麼來著?瑪格麗特打岔。
我不記……
喔,我們給她起個名字吧……
還是別吧……
像碧翠絲之類的!
拜託,瑪格麗特!名字不是重點。重點是一個瞬間。如此而已。她叫什麼都無所謂。
對不齊啦,瑪格麗特用法國口音道歉,然後誇張地往後一倒,帶著她剩餘的格拉帕撤退。繼許,她說。
艾芙琳接續道:她知道我的生日快到了,因為我們一群人已經好幾天都拿這個當話題,而她雖然英文幾乎不通,卻也明白我們在說什麼。那是一份讓人納悶的世故。什麼都不說,但卻什麼都懂。然後她跑去找考克尼老闆娘,詢問她能否負責那一晚的飯菜,她想招待我們大家──其實是招待我──一頓前所未見的大餐。老闆娘聞言自是喜出望外,早早就去歇著了。
但她還真沒損失什麼,瑪格麗特說。
一點都沒有,艾芙琳強調。我還記得走下樓梯時的那種興奮感,結果……
你當時沒個旅伴嗎?瑪格麗特插嘴。
沒有。到羅馬之前都是我一個人。
沒有大人陪著?怎麼會……?
瑪格麗特,行了吧。我們家不是個傳統的家庭。驚世駭俗是我們的成年禮。我可以往下講了嗎?
瑪格麗特示意她當然可以。
艾芙琳說,我早該意識到有什麼非比尋常的事情在醞釀。我走進客廳,現場傳出一聲噓。康絲坦斯.艾弗利看著我微笑,牽起了我的手,然後……
康絲坦斯.艾弗利?
是的。
那個詩人?
是的,就是詩人康絲坦斯.艾弗利,瑪格麗特。
艾芙琳重新坐下,她累了。她從來無法不被打斷,好好把故事說完。
然後呢?瑪格麗特問。
然後什麼?
康絲坦斯.艾弗利牽起你的手……?
然後、用力、握緊,艾芙琳說。
你幹麼用這種奇怪方式說話?
免得你又想要打斷我啊。我只好先把間隔留好。隔開、字句,方便你插進來,但又不會干擾到我……
唉呦,快把天殺的故事說下去,艾芙琳。
艾芙琳笑了。她說,康絲坦斯領著我進了飯廳。每個平面都立起了蠟燭,連著的桌子中間有一排小盆的帕瑪香堇菜──那在剛換季的當時,算得上超級稀有──還有一株株的迷迭香,氣味令人迷醉。這個房間的布置顯然經過一番巧思,特定的效果已為將走進的人備好。此外桌上有葡萄酒,裝在大大的陶製酒壺和草編瓶裡──玻璃瓶被稻草裹著──那無名的年輕女子倒了酒,招呼我坐下。然後其他賓客跟進並倒抽一口氣,詫異於那瞬間屬於我們的美麗,那喚作「bellezza」的義式之美。這一夜,我們總算享有了義大利的正宗與典雅。她為我們送上一道簡單的寬帶麵佐某種義大利肉醬……
她多半用上了剩下的牛肉鍋,瑪格麗特說。
還有白腰豆燉兔肉,以及她肯定是從菲耶索萊或塞蒂尼亞諾的路邊採來,加進大蒜和食用油,然後先蒸再煸的義式回鍋炒苦菜。然後等菜都一一上完了,她會走出廚房,往角落一站,在陰影裡看著我們用餐。我們吃得開心,她就開心。而我無法從她身上挪開我的眼睛。二十一歲的我,看著那瞬間被呈現在我面前。那是一份超乎我理解的禮物。我直到後來才慢慢明白了她要獻給我的是什麼。
喔?她要獻給你的是什麼?
一扇進入她世界的門。無價。
瑪格麗特又倒了一杯格拉帕,啜飲了一口。她緊抿著嘴。她說,你從來沒和我說過這事。
我沒有嗎?
有的話我會記得。怎麼突然想講?
嗯,怎麼這麼突然?艾芙琳這麼一想,然後給出了答案:兔肉。
兔肉?
是的。
你後來都沒再吃過兔肉嗎?
還有音樂。
什麼音樂?
斯龐蒂尼的《爐神貞女》序曲。
老闆今早放了這首曲子,讓我回憶起威爾第劇院。
那晚就這樣告一段落了,是吧?
幾乎是,艾芙琳說。晚餐後,賓客照例去歇著了。某處傳來微弱的鋼琴樂音。我對康絲坦斯說想要留下來跟那名年輕女子致謝,於是她自顧去了吸菸室。就這樣我佇立在那兒,左邊是酒杯的墓園,右邊是只剩殘株的蠟燭正在凋零。不一會兒女僕走了出來。我不覺得她一開始有注意到我。她似乎覺得熱,略顯心不在焉。但總歸她看見了我。她挑起一朵香堇菜紫花,遞給了我。Per voi,她說。給我。這一晚是獻給我的,如我所想。我謝過了她,從她手中接過花,離開了餐廳。後來,我將之壓在了我的貝戴克旅遊書裡。
還留著嗎?
那本貝戴……
那朵花。
我不認為。畢竟事隔這麼多年,瑪格麗特。我犯得著嗎?艾芙琳點了根菸,兩人坐在原地一語不發。她可以感覺到瑪格麗特的目光纏著她不放。她的嫉妒心就像鈍掉的刀刃。
你冒過的險還真不少啊,瑪格麗特冷冷地說道。
太陽開始西下,日影漸漸拉長。氣溫有幾分屈服於微風。某台縫紉機的聲響傳自於室內──老闆娘補著床單。收音機靜靜地播放著。一個神祕的頻道維繫著盟軍與反抗軍之間的聯絡。
瑪格麗特說,我看我還是進屋讀點書吧。你呢?
我要在這兒多待一會兒。把這菸抽完,再來點格拉帕。
別亂跑。
我不會,我頂多走到旁邊那條路的邊上。我會在那兒乖乖地站著,盼著有馬拖著車子從我身上踏過去。
艾芙琳目送先走一步的瑪格麗特進了門。她可以感覺到肩上的張力不再。她起身,把格拉帕一飲而盡,然後朝著路側走去。突然自遠處傳來盟軍移動的嗡嗡聲,讓她看向了地平線。她舉起了雙筒望遠鏡。柏樹山丘已經陷入陰影。談不上天寒,但傾斜的日照與地景的淡紫色調讓她發顫。將近四十五年前,她愛上了一名年輕女僕,名叫莉薇亞。遠方的砲聲隆隆,聽來就像落雷在響。砲火的須臾閃光,劃開了穹蒼。想也知道,她留下了那該死的香堇菜紫花。
【內文試閱】
▍人,是萬事萬物的尺度──1944年
丘陵起伏的托斯卡尼某處,兩名年紀不小卻仍未出嫁的英國女人,艾芙琳.史金納和瑪格麗特某某,正抓著午餐時間的尾巴在用餐,兩人所在的露台屬於一間不起眼的義式客棧。時間來到八月的第二天,這是個美麗的夏日,前提是你能忘得掉有場戰爭正處於進行式。她們一個坐在涼蔭裡,另一個在陽光中,那是日照角度,還有頭頂散落著葡萄藤的棚架所造就。她們給送上的菜色被打了折扣,但兩人慶賀盟軍的推進,用的是大杯的奇揚地紅酒。上空一架轟炸機低飛掠過,一時間讓她們陷入了陰影中。她們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