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字迷思：現代貨幣理論和為人民而生的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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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字迷思》提供了另一種思考觀點，也許會顛覆你過去對於政府赤字、通貨膨脹、失業率的觀念。」
──Mr. Market 市場先生（財經作家）

　　「這個理論有爭議；經過深入研究，才能了解爭議的本質。」
──朱雲鵬（東吳大學巨量資料管理學院講座教授）

　　「本書讓你瞭解『債留子孫』的說法錯謬何在！」
──何宗武（臺灣師範大學全球經營與策略研究所教授）

　　「現代貨幣理論（MMT）仍待嚴格檢證，但社會科學應有解決發展問題的明確主張。」
──葉國俊（國立臺灣大學國家發展研...

第八章 打造一個為人民服務的經濟（摘錄）

現代貨幣理論的敘述層面
即使本書討論如何根據現代貨幣理論的見解來行動，我也不希望你將現代貨幣理論視為每個政府都應該採用或實施的東西，現代貨幣理論沒有要全球都跟著實作整套政策，它最主要的仍是對現代法定貨幣如何運作的敘述。隨著人們對貨幣體系有進一步的了解，我們就能區分什麼是人為的阻撓而什麼又是確實存在的限制，現代貨幣理論的敘述層面讓我們可以擺脫一直困擾我們的迷思和誤解，準確了解貨幣體系的運作方式，是朝向打造適合所有人的經濟的第一步。要實現更美好的世界，就需要超越現代貨幣理論的敘述層面，轉向制定其指示的政策，這就要問，我們希望我們的公共機構（例如國會）在支持促進集體利益的政策議程中扮演什麼角色。
敘述層面就像醫生的診斷工具，在實習醫生可以為病患開出藥方或治療之前，他們必須先了解身體的機能，包括循環系統、消化系統、神經系統等，只有在實習醫生展現對人體運作的理解之後，他們才被允許成為為病患開藥的醫生。我們今天面臨的問題是制定經濟政策的人，儘管擁有經濟學的高學歷，但對於貨幣體系的運作方式並不真正了解，藉由更好的敘述性框架，現代貨幣理論幫助我們看到一系列可以使經濟更強大、更健康的政策措施。
現代貨幣理論對貨幣體系的看法改變了貨幣發行國「力所能及」的含義，重要的是考慮像是通貨膨脹的實質資源限制，而不是感受到的財務限制，我們不應該問「要怎麼付款？」而是問「資源在哪裡？」現代貨幣理論表示如果我們擁有技術知識和現有資源（人員、工廠、設備和原物料），可以將人送上月球或著手進行一項綠色新政來因應氣候變遷，那麼為這些任務提供資金完全不成問題，拿到錢是最容易的部分，管理通貨膨脹的風險才是最關鍵的挑戰。與任何其他經濟方法相比，現代貨幣理論將通貨膨脹放在討論支出限制的中心，也提供了比當今任何措施都更純熟的技術來因應通貨膨脹壓力。
現代貨幣理論所敘述的是布列敦森林體系之後的現實貨幣體系狀況，我們不再使用金本位制，但過時的思維仍然深植於許多政治論述中，政治人物受訪時常會被問：你要在哪裡找到錢做這件事？ 我們早該要了解主權法定貨幣發行人的意義，對於貨幣發行人來說，錢不是問題，無論是字面上或比喻上。錢並非是某種稀有的物理存在（如黃金），政府不需要「找到錢」才能進行支出，每次聯準會代表財政部授權付款時，錢都在敲了幾個電腦按鍵後憑空生出。
聽起來像是一頓免費的午餐，但其實不是，現代貨幣理論不是一張空白支票，不會讓我們隨意資助一項新的方案，這也不是擴大政府規模的陰謀，作為一種分析框架，現代貨幣理論旨在指出我們經濟中尚未開發的潛力，即我們所謂的財政空間。如果有數百萬人正在尋找有給薪的工作，我們的經濟也有能力在不提高物價的情況下生產更多商品和服務，那麼我們就有財政空間將這些資源用於有生產力的就業，我們如何利用財政空間是一個政治問題。在這邊，現代貨幣理論可用於支持傳統上較為自由（例如全民醫療保險、免費大學或中產階級減稅）或較為保守（例如軍事支出或企業減稅）的政策。
可是，我們的經濟運作就像一個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傢伙，永遠駝背地在一間兩百四十公分高的房子裡走來走去，因為有人跟他說，如果他挺起身子，頭就會撞傷，多年來，我們本來可以站得直挺挺的，但一直都彎腰蹲著。對政府債務和財政赤字的非理性恐懼，導致美國、日本、英國和其他地區的決策者在全球金融危機之後的幾年中，將財政振興轉向撙節政策，帶給全世界數千萬（甚至數億）人無法估量的痛苦，在這樣經濟衰退中，民粹主義運動在左右兩派崛起。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更慷慨的聯邦預算來解決，撙節政策加劇了我們許多社會和經濟問題，但刪減預算也不是造成經濟停滯和嚴重社會不平等的唯一原因，要恢復勞工階級的經濟保障，需要解決社會上的壟斷勢力，對稅法、勞工法、貿易和居住政策等進行全面的改革。
我們也需要一個新的經濟模式，我們必須結束現在央行官員既殘酷又沒有效率控制利率的方法：設定「正確的」通貨膨脹率和失業人口，而且竟然不需在制度上負責。為了打造一個為人民服務的經濟，民意代表需要負起維護人民就業和收入保障的責任，國會擁有對聯邦預算的強大控制權，必須在穩定長期產出和就業方面發揮積極和常任的角色。
（……）
就業保障的運作方式如下，政府不會讓無數人失業，而是無限期地創造公共服務工作機會，讓求職者能賺取貨幣，參與純屬自願，制度並非硬性實施。為了確保我們不僅創造就業機會，而且是創造好的工作，現代貨幣理論經濟學家建議這些工作支付生活工資，而工作本身應有益於公共事務，因為就業保障是永久的制度，這將成為一項強制的（而非自由裁量的）聯邦支出，與其他強制支出（例如失業保險或食物券）一樣，當參與制度的人數增加或減少時，支出就會上下波動。如果經濟陷入衰退，更多的人將過渡到公共服務部門就業，預算將自動支出更多以支持這些工作；當經濟有所改善，民間準備再次開始招聘時，勞工不再參與就業保障，預算就會自動減少，就業保障成了一種功能強大的新型自動穩定機制，穩定聯邦預算中現有的自動駕駛機制。
純粹從經濟角度來看，就業保障的主要優勢是它在整個商業週期能穩定就業的能力，這不僅使那些能夠快速找到新工作的人受益，我們所有人也都受益。截至二○二○年，美國現正經歷史上最長的擴張期，也就是不間斷的就業成長，但到了某個時候，擴張會結束，經濟將陷入衰退，這就是資本主義的本質。當企業被客戶淹沒時，他們會增加聘僱和投資，需求最終會變弱（通常是因為人們認為自己已承擔了太多的債務），大家會開始緊抱著錢包，隨著客戶的消失，企業縮減生產並開始裁員，如果今天有了就業保障，就可以僱用目前沒有工作的一千二百萬人，並且可以幫助許多下一次經濟衰退到來時會失業的人，就業保障會讓現有的社會安全網更加堅固，讓你在被解僱的那一刻，就有了新的機會，無論是自己創業還是為他人工作，你的經濟保障可能都與他人的所得保障緊密連結。
（……）
有沒有已經嘗試過類似政策的政府？ 雖然還沒有一個國家實施過全面的就業保障，但有許多國家實驗了各式版本。在一九三○年代，小羅斯福的新政直接創造了數百萬個就業機會，以解決經濟大蕭條後的經濟問題，公共工程管理局（Public Works　Administration，簡稱PWA）讓成千上萬人建造了學校、醫院、圖書館、郵局、橋梁和水壩，在一開始的六年期間，公共事業振興署（Work Progress Administration）創造了約八百萬個建築和保育類的工作機會，並為作家、演員和音樂家創造了數千個工作機會；國家青年局為高中生創造了一百五十萬份兼職工作，為大學生創造了六十萬份工作；正如現代貨幣理論所提議的那樣，這些工作由聯邦政府資助，但是這些計畫並非永久，而且並不保證所有人的就業。
阿根廷的戶主計畫也不是一項完全的就業保障，但在二○○一年，這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採取現代貨幣理論模型的「直接就業創造計畫」，這個計畫是在金融危機導致經濟衰退，且造成官方失業率超過二十％的一項緊急措施，計畫靈感來自莫斯勒的研究，現代貨幣理論經濟學家帕弗里娜‧徹內娃、馬修‧佛斯塔特和藍道‧雷伊就設計予以諮詢，目的是要讓人們快速找回工作。戶主計畫首創一項由政府資助、由當地管理的就業保障，每天工作四小時，換取每個月一百五十披索，徹內娃指出，這些工作僅限於家中有「十八歲以下兒童，殘障人士或孕婦」的戶主，該計畫巔峰時期僱用了約二百萬人，約占勞動力的十三％，幾乎九十％的工作是社區項目，七十五％的參與者是女性，該計畫進行僅六個月後，極端貧困人口減少了二十五％，三年內有一半的參與者退出該計畫，其中大部分找到了民間部門工作。
所以，在歷史上，甚至是最近，都有政府採取了具有針對性的就業保障，大多數措施都是為了因應危機而臨時實施，現代貨幣理論對就業保障的範圍和最終目的有著不同的看法，就業保障不應該是個緊急措施，只在危機期間實施，然後在民間工作機會再度出現時終止，就業保障應該是我們經濟更強大的自動駕駛穩定機制，這樣想好了：你不會因為城市已經填平了一些坑洞或修了一些路，就叫修車師傅拆除車子的避震器，你寧願希望避震器一直都在，因為你知道有了避震器，一路上會比沒有避震器還平順些，就業保障也是如此。沒有它，我們只能依靠較弱的穩定機制，為失業人士提供臨時收入，同時讓數百萬人永遠困在失業的緩衝區裡，有了就業保障，我們就可以充分就業來吸收道路上不可避免的顛簸。
經驗顯示，為失業人士創造就業機會，會帶來無數的好處，遠遠超出了只是提供他們失業保險福利金，這個想法並非現代貨幣理論獨有，人們稱它為新政中被遺忘的一環。小羅斯福曾希望國會以《經濟權利法案》的形式提供就業保障，但他的政黨在他去世後從未正式承諾，更何況施行，爭取就業保障的運動仍持續進行，這是民權運動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國際人權法的基石，現在許多人也將其視為爭取經濟平等和氣候正義的重要部分，這是一個機會，讓我們把數百億個虛擲的人類小時，轉化成各式各樣的工作，建立一個更堅韌、更環保、更永續的經濟。
（……）
如果我們不要再試著平衡預算，而是大開大立地施政，來重新平衡我們的經濟？ 現代貨幣理論的預算永遠不為任何特定的預算結果而努力，較大的赤字，較小的赤字，甚至財政盈餘，都一樣能被接受，會計年度結束時超出預算範圍的數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建立健康的經濟，讓我們所有人都能繁榮。每個想要工作的人，是否都有薪水還不錯的工作？ 人民有他們需要的醫療保健和教育嗎？ 老人可以享受有尊嚴的退休生活嗎？每個孩子都有足夠的食物、乾淨的飲用水和安全的生活場所嗎？ 我們是否正在盡一切努力使我們的星球適合居住？ 簡單來說，我們是否處理了重要的赤字？
　　現代貨幣理論告訴我們，如果我們擁有實質資源，如果我們有建築材料來修繕我們的基礎設施，如果我們有想要成為醫生、護士和老師的人，如果我們能夠種植所有我們需要的食物，那麼資金永遠都在，這就是主權貨幣的完美之處。與柴契爾的格言相反，我們有公共資金，我們無須害怕接受這個事實，正如前聯準會主席葛林斯潘所說，「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政府創造它想要的錢，然後將其支付給某人。」他的繼任者柏南奇更直接描述了政府實際上如何付款：「這不是納稅人的錢，我們只是用電腦更改了帳戶餘額的大小。」這些觀念上的翻轉應該讓我們擺脫「我們該如何支付」這個古老的問題，事實是聯邦政府已經在用紐約聯邦準備銀行的電腦鍵盤支付所有的帳單，稅收是減少了我們其他人的消費能力，但不是用來支付國家支出，現在是時候了解政府壟斷貨幣發行的意義，任何美國總統都不能再聲稱政府「把錢用完了」，任何記者也不應該讓這樣的聲明不受到任何質疑，我們大家都應該知道事實：發行貨幣的政府可以負擔得起以其貨幣出售的任何東西，政府的口袋永遠不會空。（未完）

第八章 打造一個為人民服務的經濟（摘錄）

現代貨幣理論的敘述層面
即使本書討論如何根據現代貨幣理論的見解來行動，我也不希望你將現代貨幣理論視為每個政府都應該採用或實施的東西，現代貨幣理論沒有要全球都跟著實作整套政策，它最主要的仍是對現代法定貨幣如何運作的敘述。隨著人們對貨幣體系有進一步的了解，我們就能區分什麼是人為的阻撓而什麼又是確實存在的限制，現代貨幣理論的敘述層面讓我們可以擺脫一直困擾我們的迷思和誤解，準確了解貨幣體系的運作方式，是朝向打造適合所有人的經濟的第一步。要實現更美好的世界，就需要...

前言：小貼紙，大震撼

「一無所知，也就沒有麻煩；你自以為很了解，才是出錯的時候。」
──馬克‧吐溫（Mark Twain）

二○○八年，我在密蘇里大學堪薩斯分校教經濟。某天，我開著車從羅倫斯往學校的路上，看到了一台賓士休旅車，車尾的保險桿上貼了一張造型貼紙。貼紙是個有點駝背的男人，臉上表情嚴肅僵硬。他穿著紅白條紋的長褲，配上深藍色的西裝外套和裝飾著星星的大禮帽；他的褲子口袋外翻，空空如也。這是山姆大叔（Uncle Sam）。很多人就像這位駕駛一樣，相信我們的政府已經破產，已經沒有預算來解決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問題。

不管今天政策討論的是醫療保健、基礎建設、教育，還是氣候危機，往往出現下面這樣的質疑：我們要怎麼付錢呢？ 這張保險桿上的貼紙反映了大家對於美國財政的煩躁與焦慮，尤其是龐大的聯邦赤字。在各黨各派的政治人物都對赤字大加撻伐時，我們不難理解為什麼人民對政府胡亂花錢特別憤怒。畢竟，如果我們像政府一樣不考慮收支，我們很快就會破產。像貼紙上的山姆大叔一樣，兩手空空。

但，你是否有想過，聯邦預算和家庭預算基本上截然不同？ 如果我告訴你：口袋空空的山姆大叔根本不存在？ 可不可以讓我來說服你：我們的經濟可以把人民福祉和地球放在首位，同時也不用擔心沒有財源？

哥白尼和跟隨他的科學家改變了我們對宇宙的理解，證實地球繞著太陽轉，而不是太陽繞著地球。對於如何理解赤字及其與經濟的關係，我們也需要類似的突破。其實，我們有非常多不同的方法，來追求、創造公共福利；然而，我們現下急需了解，是什麼樣的迷思阻礙了社會的前進。

一直以來，我大力推行現代貨幣理論（Modern Monetary Theory，簡稱MMT）；在本書中，我會以這個理論讓經濟學產生哥白尼式的突破。我提出的主要論點適用於任何擁有貨幣主權國家，例如美國、英國、日本、澳洲、加拿大，這些政府都是其法定貨幣（fiat currency）的唯一發行人。現代貨幣理論證明，幾乎在所有情況下，聯邦赤字都對經濟有利，以此改變我們對政治和經濟的觀念。赤字是必要的。我們目前理解和因應赤字的方式既不完整也不準確。與其追求收支平衡這樣錯誤的目標，反倒要充分利用現代貨幣理論中所謂的公共資金或主權貨幣（public money, or sovereign currency），來平衡經濟，讓利益能夠共享均分，而不是為一群少數人所把持。

按照傳統的觀點，納稅人處於貨幣系統的中心，因為人們相信政府沒有自己的資金。因此，唯一可以資助政府的資金，最終來自像你我這樣的人。現代貨幣理論顛覆了這樣的觀念：是貨幣發行人（聯邦政府本身），而非納稅人，為政府的所有支出提供資金。從來就不是稅收支撐著政府支出，稅收重要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我在本書中會另外解釋。但是稅賦支持著政府支出這樣的想法純屬幻想。

當我第一次接觸到這個理論時，我心存懷疑。事實上，我非常抗拒。我一開始研究經濟學時，我試圖從政府財政和貨幣運作面來駁斥現代貨幣理論的主張。當我把研究出版成第一篇經同儕審閱的學術論文時，我意識到我的理解錯了。乍看之下，現代貨幣理論背後的核心思想可能荒誕不經，但事實上它非常準確。某種層面上來說，現代貨幣理論無黨無派，讓我們看到貨幣體系實際的運作方式。它不帶意識形態，也沒有政黨色彩。現代貨幣理論純粹就經濟可行與否，考慮問題，讓政策辯論與財務可行性脫鉤。現代貨幣理論聚焦政策對經濟和社會產生的重大影響，而不是政策的預算面。和凱因斯（John Maynard Keynes）同期的勒納（Abba P. Lerner）就是這個理論的擁護者，他稱其為功能性財政（functional _nance），以一個政策是否有效運作來評斷它的好壞。這個政策能不能控制通貨膨脹？ 能不能維持充分就業？ 能不能更平均分配所得與財富？ 在這些考慮下，每年超出預算多少錢再也不重要。
所以，我認為只要花更多的錢，就能解決我們所有的問題嗎？ 當然不是這樣。聯邦預算上沒有財政限制，並不代表政府可以（且應該）毫無限制地支出。每個經濟體都有自己內部的速限，取決於其實質生產資源（real productive resources），包括它的技術層級，以及其土地、工人、工廠、機器和其他材料的數量和品質。如果政府試圖在已經全速運轉的經濟中繼續支出，將會加劇通貨膨脹。換言之，並不是政府的支出能力或赤字，而是實體經濟中的通膨壓力和資源帶來了限制。現代貨幣理論讓我們看清了什麼是真正的限制，而什麼只是妄想且不必要的自我設限。

你可能已經看過現代貨幣理論的實際例子。我在美國參議院工作時，就親自見證過。每當社會安全保險（Social Security）成為議題時，或者當國會中有人想投入更多錢到教育或醫療保健上，大家就會大聲強調要「先有財源」，以避免增加聯邦赤字。但是，你是否注意到，相較之下，擴大國防預算、紓困銀行或減免富人稅，就不會有問題，即使這些措施會大大增加赤字。只要掌握國會多數，聯邦政府永遠都能資助自己的優先事項。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政府預算赤字並沒有打斷小羅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在一九三○年代的新政（New Deal），也沒有停止甘迺迪（John F. Kennedy）送人上月球，也從來沒有阻止國會參戰。

那是因為國會掌管了公帑。如果國會真的想完成某件事，它總生得出錢。只要立法者願意，他們今天就可以立法，來提高生活品質，並放眼未來，大舉投資教育、科技和因應氣候變遷的基礎建設。花錢與否是一項政治決定。當然，任何一個法案的經濟影響都要徹底考慮。但是，支出不應該被框限在一個制式的預算目標內，也不應該被盲從的健全財政所約束。

***

本書的前六章破除我們這個國家糾結的赤字迷思。首先，我質疑聯邦政府應該像家庭一樣計畫預算。或許沒有任何迷思比這樣的想法更有害。事實是：聯邦政府並非家庭或民間企業。那是因為山姆大叔擁有我們其他人所沒有的東西：發行美元的權力。山姆大叔不需要先有錢，再花錢，雖然我們一般人必須如此。我們可能會帳單如山，山姆大叔卻不用面對付不起的帳單。山姆大叔永遠不會破產。我們或許會。當政府試圖像家庭一樣管理預算時，它會錯失利用主權貨幣的力量來大幅改善人民生活的機會。我會以現代貨幣理論來說明，聯邦政府並不依賴稅收或舉債來為其支出提供資金。對政府支出最關鍵的限制是通貨膨脹。

第二個迷思是赤字代表超支。這是一個容易得出的結論，因為我們都聽過政治人物抱怨說，有赤字，表示政府亂花錢。這是個錯誤。的確，如果支出超過稅收，政府的帳簿就會有赤字。但到這邊，故事只說了一半。現代貨幣理論用一些簡單的會計邏輯來將另一半補齊。假設政府為經濟支出了一百美元，但僅收取九十美元的稅收，中間價差被稱為政府赤字。但是，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理解這種價差：山姆大叔的赤字為別人創造了盈餘。如果，政府負債十元，在其他地方就多了十元。問題在於政策制定者帶著偏見。他們只看到預算赤字，但卻錯失了另一方面相應的盈餘。而且，由於許多美國人也沒辦法看清，所以他們最終還以為預算平衡很好，儘管這可能表示他們要從口袋裡掏出錢來。政府的確有可能花太多，赤字可能過於龐大。但是，過度支出的證據是通貨膨脹，並且大多數時候，赤字往往不足而並非過多。

第三個迷思是赤字代表債留子孫。政治人物常常端出這個理論，宣稱如果支出太多，我們就毀了子孫的未來，使他們背負著最終不得不償還的沉重債務。雷根（Ronald Reagan）是造成這種迷思的人。但是，就算是柏尼‧ 桑德斯參議員（Bernie Sanders）也曾經說過和雷根類似的話。桑德斯說：「我很擔心債務。這不是我們應該留給子孫的東西。」

儘管此論述聽來很有說服力，但卻缺乏經濟上的邏輯。歷史證明了這一點。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國債占國內生產毛額（GDP）的比例高達一二○％。但是，這也是中產階級萌發和擴張的時期，家庭實質所得中位數顯著提高，下一代享有更高的生活品質，又沒有高稅率的負擔。實際情況是政府赤字並不會迫使經濟負擔轉嫁給未來的人口。增加赤字並不會使子孫後代變得更貧窮，減少赤字也不會使他們變得更富有。

我們要解決的第四個迷思是：赤字是有害的，因為赤字會擠壓民間投資並削減長期經濟成長。這個迷思大部分由沒有自知之明的主流經濟學家和政策狂熱者散布。它基於錯誤的假設：為了彌補赤字，政府必須與其他借款人競爭，以獲取有限的儲蓄。他們以為政府的赤字吃掉了一些本來可以用於促進長期繁榮的民間投資。我們將看到為什麼反過來說才對：財政赤字實際上增加了個人儲蓄，並可以更輕易吸引民間投資。

第五個迷思是，赤字使美國依賴其他國家。這個迷思會讓人以為，因為中國和日本持有大量美國債務，所以對我們有巨大的影響力。這其實是政治人物有意無意散播的不實，通常拿來當作藉口，好把迫切需要資金的社會計畫擱置一旁。有時候，這些人還把這個迷思比喻成不負責任地使用外國信用卡。這樣的理論忘記了其實美元並非來自中國這樣的事實。美元來自美國。我們並沒有真正向中國借錢，而是向中國提供美元，然後允許中國在美國財政部這種安全、付息資產的框架下，使用美元交易。這完全沒有風險，也沒有危害。如果我們願意，幾個簡單的按鍵，就可以立即償還這些債務。把我們的未來抵押給外國人也是一個錯誤的觀念，那其實是不了解主權貨幣實際上是如何運作的，或者出於政治目的而故意誤解。

第六個迷思是，社會福利把我們推向長期的財政危機。在此迷思下，罪魁禍首通常是社會安全保險、醫療保險（Medicare）和醫療補助。我會證明為什麼這種思維方式是錯的。舉例來說，政府完全沒有理由刪減對社會安全保險福利的支出。政府永遠能夠履行對未來的義務，因為它的錢永遠不會用罄。立法者不應該爭論法案的貨幣成本，而是應該比較誰的政策最有可能滿足全體人民的需求。資金永遠都在那裡。問題是要用這筆錢買些什麼？ 不斷變化的人口結構和氣候變遷帶來的影響才是對現有資源帶來壓力的真正挑戰。隨著嬰兒潮世代慢慢退出勞動市場，我們要確保我們正在盡一切努力來管理資源，並發展更永續的生產方式。但是，在社會福利支出上，我們總是有能力兌現對現役退休人員以及即將退休人員的承諾。

在充分探討這六個迷思，並以有力的證據予以反駁之後，我們將考慮社會上確實存在且真正重要的赤字。我們面臨的真正危機與聯邦赤字或人民應享的福利無關。美國有二十一％的兒童生活在貧困之中，這是一個危機。我們的基礎建設被評為+D等級，這是一個危機。現代的社會不平等，竟然和十九世紀末的鍍金年代（America's Gilded Age）一樣，這是一個危機。自一九七○年代以來，一般美國工人幾乎沒有出現實質的薪資成長，這是一個危機。四千四百萬美國人背負了一‧七兆美元的學生貸款，這是一個危機。而且，如果到頭來氣候變遷加劇並破壞地球上的生命，我們最終將根本無法負擔任何事情，這也許就是最大的危機。

這些才是真正的危機。國家赤字不是危機。

***

川普於二○一七年簽署的稅收法案之所以糟糕，不是因為它增加了赤字，而是因為它利用赤字為最不需要的人提供幫助。這個法案擴大了社會不平等，使少數人掌握了更多的政治和經濟權力。現代貨幣理論認為，經濟繁榮並不在於增加足夠的收入來支付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可以──而且必須──對富人徵稅，但這並不表示如果沒有他們，我們無能為力。我們應該向億萬富翁徵稅，以平衡財富和所得分配，來保護民主的健全。但是，我們不需要打破他們的存錢筒來消除貧困，或者要靠他們才能得到科麗塔‧史考特‧金恩（Coretta Scott King）極力爭取的聯邦就業保障（federal job guarantee）。我們已經有了所需的工具。假裝依賴這些擁有大筆財富的人，會傳達錯誤的訊息，使他們看起來好像對我們的志業非常重要。然而，這也不是說赤字無關緊要，我們可以恣意妄為地花錢、花錢、花錢。我主張的經濟框架要求聯邦政府承擔更多──而非更少──的財政責任。我們只需要重新定義什麼叫做負責任地編列預算。我們對赤字的誤解使我們在當前的經濟中浪費許多，也忽略了不少未開發的潛力。

現代貨幣理論讓我們能想像新的政治和新的經濟。它以合理的經濟論述挑戰整個政治領域的現狀，這就是為什麼現在這個理論在全世界被熱烈討論，無論決策者、學者、中央銀行官員、財政首長、社會運動人士和一般民眾都投注了目光。現代貨幣理論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社會的可能，我們可以負擔得起在醫療、教育、具韌性基礎建設上的投資。現代貨幣理論的論述不打恐慌牌，不說「錢快花光了」，而是提倡機會。一旦我們突破了迷思，並接受了聯邦赤字實際上對經濟有利的如此想法，就可以優先考慮人民需求和公共利益，來實行我們的財政政策。丟棄綁手綁腳的經濟觀念後，我們再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前言：小貼紙，大震撼

「一無所知，也就沒有麻煩；你自以為很了解，才是出錯的時候。」
──馬克‧吐溫（Mark Twain）

二○○八年，我在密蘇里大學堪薩斯分校教經濟。某天，我開著車從羅倫斯往學校的路上，看到了一台賓士休旅車，車尾的保險桿上貼了一張造型貼紙。貼紙是個有點駝背的男人，臉上表情嚴肅僵硬。他穿著紅白條紋的長褲，配上深藍色的西裝外套和裝飾著星星的大禮帽；他的褲子口袋外翻，空空如也。這是山姆大叔（Uncle Sam）。很多人就像這位駕駛一樣，相信我們的政府已經破產，已經沒有預算來解決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問...

前言 小貼紙，大震撼
第一章 家庭預算在這裡不適合
第二章 請注意通貨膨脹
第三章 國家（其實沒有）負債
第四章 他們的赤字是我們的盈餘
第五章 在貿易中「獲勝」
第六章 因為你「應得」！
第七章 真正重要的赤字
第八章 打造一個為人民服務的經濟
謝辭
注釋

前言 小貼紙，大震撼
第一章 家庭預算在這裡不適合
第二章 請注意通貨膨脹
第三章 國家（其實沒有）負債
第四章 他們的赤字是我們的盈餘
第五章 在貿易中「獲勝」
第六章 因為你「應得」！
第七章 真正重要的赤字
第八章 打造一個為人民服務的經濟
謝辭
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