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賽米絲物語（3）

賽米絲學園．白犀之塔
當棲息在架子上的火蜥蜴準時在早晨七點鐘噴吐出一聲挾帶著火星的咆哮，縮在被窩裡蜷成一團的身影反射性地踢開棉被，從床鋪上大力彈起。
那是一名臉頰、鼻尖有淡淡雀斑的女孩，紅髮翹得亂七八糟，太過英氣的臉龐總是令初次見面的人搞錯她的性別。
使勁地眨了幾下眼睛，逼退紫眸裡的酸澀，待視野恢復清明，沙羅．曼達立刻一骨碌地跳下床，衝去廁所刷牙洗臉。
沙羅每一天都過得相當規律，她準時起床，準時向自己養的寵物道早安，準時衝去隔壁寢室吵醒自己最要好的同班同學。
「溫蒂妮！溫蒂妮！起床了！」利用跟舍監借的備份鑰匙打開房門，沙羅站在門口，笑嘻嘻地拉高聲音大喊。
床鋪上的人影仍沒有動靜，白犀之塔的五樓已從各處傳來乒乒乓乓的騷動。
「該死的！沙羅妳一定要這麼準時嗎？」
「天哪，那麼快就七點了嗎？我覺得我還沒睡夠啊！」
「又是妳！一年級的沙羅．曼達！」
「我真恨我們白犀之塔有這麼一個活鬧鐘……」
有咒罵的、有驚呼的、有哀號的，這棟宿舍五樓的學生們都拿沙羅叫醒好友的聲音來判斷時間。
誰教對方實在太準時了，從來沒出過差錯。
無視背後那片聲響，沙羅看見床上人影終於有了動靜。
和男孩味十足的沙羅可說是呈對比完全相反的綠髮女孩揉揉眼睛，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即使依舊睡眼惺忪，也無損那張甜美臉蛋的魅力。更別說那頭垂散在肩後滑順的綠色髮絲，無形中更添一絲慵懶氣息。
「早安，沙羅……妳還是一樣準時……」逸出嘴唇的聲音悅耳又優美。
與沙羅同屬一年Ａ班的溫蒂妮掩嘴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習慣性地張手環抱對方一下，就搖搖晃晃地走進廁所裡梳洗儀容。
沙羅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床鋪上，盤算著待會要趕緊到宿舍餐廳。她先查過菜單了，今天有美味的烤小羊腿！
要是去晚了，肉類可就被男孩子掃光。
「喂，沙羅！我們要先到餐廳啦！」幾個男孩忽然從房門外探頭，他們都是一年Ａ班的學生。
由於沙羅不拘小節，外表又容易令人忽略真實性別，總是能和異性打成一片或稱兄道弟。
「放心好了，妳那份我們會替妳吃光光的！」其中一人興高采烈地說。
「啊！太過分了！你們敢吃光，我就跟你們沒完沒了！」沙羅霍地站起來，張口往門外吐出一小團火球。
她有火精靈的血統，製造火焰對她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男孩們早有防備，迅速一縮頭，嘻嘻哈哈地跑下樓。
「沙羅，妳又要為了食物跟誰沒完沒了？」梳洗完畢的溫蒂妮走了出來，碧眸好笑地睇望自己的好友。
「還不是彼得那幾個豬頭。」沙羅握緊拳頭，作勢對空中假想的敵人揮舞，接著雙眼一亮，跑向溫蒂妮，抓住她的雙手，「溫蒂妮、溫蒂妮，妳待會直接帶我到一樓吧，這一定比走樓梯下去快多了！拜託妳了，今天有超美味的烤小羊腿呢！」
「哎呀哎呀……」溫蒂妮看著那雙閃閃發亮的紫色眸子，露出傷腦筋的笑，「但是被舍監看到的話，會被罵喔。沙羅，妳上次不是才被教訓了一頓？」
「我只是從五樓直接跳下去，也沒使用什麼魔法，結果舍監還是把我臭罵一頓，說什麼這樣很危險……」沙羅吐了吐舌頭，「這哪會危險？才五樓耶。不過她威脅我，再亂來一次就要把我丟到保健室，讓醫生好好虐待我……要是碰上薩拉心情不好，真會虐待我的！」
似乎回想起什麼可怕回憶，沙羅縮下脖子，臉皺成一團。
溫蒂妮為那生動的表情變化覺得好笑，不過也能理解沙羅的心情。
幾乎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過面的保健室校醫，在賽米絲學園裡可說是位神祕人物。沒去過保健室的學生大多不知道他；但只要去過，往往巴不得自己絕不再踏進那一步，只因校醫的暴力治療手段太令人難忘——伴隨著疼痛及慘叫。
溫蒂妮陪好動又容易受傷的沙羅去過幾次，至今仍對那些場景印象深刻。
「所以啦，溫蒂妮、小溫。」沙羅眨眨眼睛，努力擺出最無辜的神情，「有妳幫忙的話，就等於我身邊帶了最棒的安全設備對吧！哪，拜託？拜託？」
溫蒂妮被小狗般的眼神逗笑了，她似乎還能看見好友背後搖晃的尾巴。
「妳其實是犬妖與火精靈的混血吧？」她打趣道。
「哎？」沙羅困惑地歪頭，很確定自己屁股後可沒長出狗尾巴，「當然不是啦。溫蒂妮，妳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麼混血了嗎？」
「是是是，我只是開玩笑的嘛。」溫蒂妮噗哧一笑，臉上笑容越發甜美，「我知道了，沙羅，我會幫妳的，我總是沒辦法拒絕妳的要求。所以，妳可以不要再用小狗眼神刺激我的同情心了。」
「也就是說……」沙羅的臉龐像是被瞬間點亮。
「讓我先拿好今天要用到的課本吧。」溫蒂妮抽回手，笑望開心得在房裡轉圈歡呼的好友。
和沙羅在一起，向來能充分地讓她感到溫暖。
「妳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怎麼可能拒絕得了……」溫蒂妮喃喃地說，隨後嚥下句尾，唇邊帶著一如往常的溫柔微笑。
沙羅宛如一隻極力忍耐躁動的小動物，在原地扭來扭去。等溫蒂妮東西拿好，她馬上蹦跳起來，拉著對方的手臂快步往外跑。
走廊上相當熱鬧，整棟白犀之塔的學生差不多都起床了，不時有人急匆匆或慢條斯理地下樓。
交錯在多層樓間、最後匯聚中央的白色樓梯，這時與其說像蛛網，倒不如說像運輸帶。
「準備好了嗎，溫蒂妮？」沙羅期待地問著，眸裡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隨時為妳服務。」溫蒂妮輕巧地躍上走廊欄杆，彷彿不在意身後是五樓的高度，還俏皮地對沙羅眨眨眼，向她伸出了手。
沙羅握住那隻手，也俐落地踩上欄杆。
「喂！妳們兩個！好好的樓梯不走想幹嘛？」沒想到一聲嚴厲大吼這時猛地傳來。
沙羅與溫蒂妮嚇了一跳，舍監剛好在五樓可不是她們預料中的事。
「哇！溫蒂妮，她追來了！追過來了！」沙羅慌慌張張地喊。要是被惱火的舍監抓到，鐵定少不了一頓罵，她的小羊腿也要跟著泡湯了。
「沙羅，跳了！」溫蒂妮當機立斷地喊了一聲，隨即攬住沙羅的腰，帶她縱身往下躍。
剎那間，溫蒂妮身旁平空出現淡綠色的氣流。它們如柔軟的布，溫柔地滑過她的手，將兩人一起圈圍住。
她們往下墜的速度很快，卻又與失速截然不同，一下子就穿過了四樓、三樓……
樓梯和走廊都有人被這突來的一幕嚇一跳，下意識探頭俯望。也有人吹了聲佩服的口哨，或是起鬨地鼓掌大笑。
沙羅還有餘力對他人拋出飛吻，不過隨即就聽見四周傳來哀叫。
「噢！沙羅的，才不要啊！」
「換溫蒂妮，溫蒂妮比較好啦！」
「去死啦，你們這群混蛋！」沙羅衝著上方比出中指。
不像沙羅精力十足地對著上方笑罵，溫蒂妮壓按著飄揚的髮絲，在地面離她們越來越近的時候，心念又是一動。
綠色氣流旋轉，同時也減緩了降落的速度，讓被它們包圍住的紅髮女孩及綠髮女孩能不受衝擊，穩穩地站在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溫蒂妮手指輕拂，氣流頓時全然消隱。
那是溫蒂妮的風。
溫蒂妮．西芙是白犀之塔內眾所皆知的風精靈。
「好了，溫蒂妮，我們快去餐廳吧！」沙羅迫不及待地拉著好友跑，內心想的都是美味豐盛的早餐。還沒到達餐廳，都能聞到烤小羊腿的香氣了。
她嘴饞地嚥嚥口水，覺得今天一如之前的每一天，既平常又美好。
雖然她可能再度因貪吃早餐遲到，被班導黑荊棘不客氣地訓斥，但她會記得幫溫蒂妮解釋，表明這全是自己的錯。
一直到真的踏進教室前，沙羅的心裡都想著，這將是和往常無異的一天。
然而當她衝進教室，瞬間感受到一種古怪氣氛，這使得她硬生生煞住腳步。
沙羅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於是她飛快看了教室一圈，找到了造成古怪氛圍的源頭。
就在教室後方，那裡簡直盤旋著低氣壓，或是可用其他負面字詞來形容的氣息。
容姿華艷的粉紅長髮少女就像在極力忍耐怒氣，但一雙寶石綠的眸子還是透出森寒。
個子矮小的金髮小男孩陰沉著一張精緻的臉，渾身散發出的冰冽氣勢宛如會割傷貿然接近的人。
栗子色鬈髮女孩則眉宇緊蹙，似乎正為了某件事憂心忡忡。
相較之下，同樣是古怪氣氛源頭之一的白髮少年看起來正常許多。他面無表情，一雙血紅眼瞳裡沒有波瀾，讀不出任何情緒。
可是，光是這樣，對沙羅及一年Ａ班的其他同學來說，就已經夠不可思議了。
那可是白蛇，走到哪睡到哪的伊甸之蛇後裔居然清醒著，沒有自顧自地陷入沉睡？
沙羅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無論是莉莉絲、拉格斐、野薔薇，甚至是白蛇，他們今天都太反常了。
然後，沙羅注意到，在那塊區域中有個座位是空的。
艾草沒有來。
賽米絲學園首位來自東方的交換學生，今天並沒有來上課。
今天一點也不平常。

沙羅很喜歡艾草。
對方身形嬌小，一張白瓷般的小臉上雖然鮮少有表情變化，可那墨黑眸子卻生動得像會說話，有時候光是仰頭凝望人，就讓人覺得像小動物般惹人憐愛。
沙羅知道班上大部分人也對艾草有好感，尤其是莉莉絲、拉格斐、白蛇，他們都表現得太明顯了。
而通常只要有他們幾人在，女孩子還可以靠過去，但男孩子就得承受無形的恐怖壓力。因為只要白蛇睜開他的紅眼睛，視線就足以逼得他人不敢踏進艾草身邊一公尺的範圍內。
今天沒了艾草，那三人又重回之前一般難以親近。
從艾草認真又一板一眼的個性來看，沙羅不認為她會無端曠課。
難不成……是生病了嗎？可是莉莉絲他們沒有蹺課留在艾草身邊，又顯得有點奇怪。況且他們的神情也表現出艾草不在，讓他們情緒大受影響。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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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棲息在架子上的火蜥蜴準時在早晨七點鐘噴吐出一聲挾帶著火星的咆哮，縮在被窩裡蜷成一團的身影反射性地踢開棉被，從床鋪上大力彈起。
那是一名臉頰、鼻尖有淡淡雀斑的女孩，紅髮翹得亂七八糟，太過英氣的臉龐總是令初次見面的人搞錯她的性別。
使勁地眨了幾下眼睛，逼退紫眸裡的酸澀，待視野恢復清明，沙羅．曼達立刻一骨碌地跳下床，衝去廁所刷牙洗臉。
沙羅每一天都過得相當規律，她準時起床，準時向自己養的寵物道早安，準時衝去隔壁寢室吵醒自己最要好的同班同學。
「溫蒂妮！溫蒂妮！起床了！」利用跟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