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san徑直走進地區健康促進醫院的同時,兩名身穿藍色襯衫及黑色褲子的護理師跨下剛停妥的機車。這個地方曾被Wasan稱為「家裡附近的衛生所」,後來被更名為「地區健康促進醫院(保健醫院)」,一直沿用至今。
「看看是誰來了。」Tay走出辦公室,直直朝身著全套警察制服的男人走去,而中年男子的眼裡滿是驕傲,「有什麼要吩咐的嗎,警長?」
「跟小時候一樣,」Wasan吸了吸塞住的鼻子,「請給我一些鼻塞跟流鼻水的藥。」
「每次下雨或天氣一有變化,小男孩Wasan都會過敏。」Tay輕笑著,回想起Wasan還是個說話粗魯、渾身髒兮兮的小男生時,幾乎每次變天,Wasan就會來煩他。
「你阿母的事情現在怎麼樣了?剛好過一個星期了。」
「我還是很想阿母,但大致上好多了。」
「很好,我們這些活著的人要繼續往前走啊。」Tay拍了拍年輕男子的肩膀。
「Wasan,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拿藥來給你。」
「麻煩您了。」警察在診療室前的長椅坐下,此時沒有其他醫師或等候的病人,算是運氣不錯,他不需要等太久就能拿到藥。不久前他剛接獲一起傷害事件,去事發現場查案時一直鼻塞、流鼻水可不是什麼好事。
「真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Kantapat醫師上週剛去Songkran家裡訪問而已,他卻馬上就走了。」一名護理師走過來,向忙著開櫃子找藥的Tay說道。
在兩個職員的對話中聽見Kantapat的名字,Wasan立刻抬起頭來。
「也好啦,又一個人離苦得樂了。」
「我正要照Tul姊排的班表去評估藥物調整後的疼痛狀況呢!結果到那裡就來不及了。小Ying說,應該是昨晚在睡夢中安詳過世的,沒有痛苦。」
「打電話跟Kan醫師說了嗎?排好的家訪順序可以挪給其他病人。」
「請Ann打了。」
「麻煩跟Kan醫師說一聲,他的聽診器放在這裡的診療室忘了帶走,避免他在醫院裡找。」
Wasan偷聽著他們的對話,直到Tay拿著兩個裝藥的袋子走回來。Wasan趕緊起身接過藥袋。
「止鼻水的藥會讓你有點想睡覺喔,我們這裡只有這種,但應該可以緩解症狀。」
「謝謝。」Wasan舉手致意後轉身離開,然而心頭的懸念讓他再次回頭來找Tay,「Kantapat醫師是哪幾天會來駐診呢?」
「醫師每週二都在這裡駐診。其實他早上才來過,下午一點多就走了,因為醫院有緊急會議,他匆忙到連聽診器都忘了拿。」Tay笑出聲,「若警長想來看醫師的診,可以週二過來。」
Wasan沉默了一會兒,「要我把聽診器拿去給醫師嗎?」
Tay抬起眉毛,一臉訝異,「你認識醫師?會遇到他嗎?」
警察點點頭:「認識。」
中年公衛師聳聳肩:「如果不會影響到你工作,就麻煩你拿去吧。」Tay走進診療室,將深紅色的醫師聽診器交給警察,「但你確定要拿去給Kan醫師嗎?讓Kan醫師自己來拿也沒關係的。」
「我會拿去給他。」警察再次舉手行禮,匆忙轉身走出大樓。
*
拿著這個要幹嘛啊……
從走出保健醫院開始,警察就一再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說不出當時在想什麼,腦中只一片混亂,他彷彿知道答案,卻籠罩著一層迷霧。Wasan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辦公桌上的隨身醫療設備,與一疊案件卷宗和他的警察帽放在一起,看起來十分不搭調。
外勤結束之後,Wasan趕回辦公室處理查到一半的案子到超過下班時間,沒有像他原本計劃的那樣去一趟醫院。
辦公桌上的手機發出震動,將Wasan的思緒拉回來。他看到來電者的名字,眉頭皺得死緊,然後按下通話:「你好。」
『你好,警長。』另一端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不錯,『聽說你把我的東西拿走了?』
Wasan靜默了許久,然後大嘆一口氣:「我只是自願拿去還你,反正我本來就會經過你工作的地方。」
『非常感謝。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啦,還是說,你想要……』
Kantapat留下引人遐想的停頓。
「沒有,我並沒有想要什麼。你趕快來把你的東西拿回去,我現在在分局裡工作。」Wasan說話的聲音又大又急,「沒事的話就先這樣,我還有事情要做。」
『等等,等一下。』Kan連忙出聲制止:『我現在也不大方便過去,先放在你那邊,我們約其他地方拿好嗎?餐廳之類的。』
「一定要約我去吃飯是吧?」
『不只是吃飯,你也要還我東西。』
「我不該好心幫你收起來的。」
『我先跟你道謝了,警長。那我再把有空的時間傳給你挑。』
他什麼時候答應要去了?為什麼要讓歸還東西變得如此麻煩?Wasan想著,「只要你來我工作的地方拿,或者等我明天拿去醫院給你就好了吧?」
『別忘了挑一天喔,我會等你的。』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是說警長的鼻音聽起來比平時還重,要多喝水、多休息喔。」
Wasan扶著太陽穴,搖搖頭,不管有沒有道別就掛了電話。真是失算,不該把Kantapat的東西拿來的。Wasan能感覺到,許多麻煩即將接踵而至,某個人還準備來擾亂他平靜的生活。
上一次有人追求是他還擔任偵查組副督察的時候,那人是副縣長,長得人模人樣,但母親的事讓Wasan壓力龐大,因此決定結束這段關係,並計劃請調回故鄉工作。當然,Wasan和那位副縣長之間的關係沒有人知曉,從他在警校有所自覺後,他喜歡同性的事一直都是個祕密。Wasan是個外表嚴肅的男人,很難有人能看出他對男生有興趣。
──只有妖孽才能認出妖孽。Kantapat醫師大概也是另一個妖孽。
對方掛掉電話之後,Kan露出燦笑,將他晚上有空的日子傳給Wasan,接著將手機放到自己臥室的書桌上。醫師帶著他開會久坐的痠痛身軀,徑直走向浴室,脫掉長袖襯衫,露出持續運動練成的健壯身材。Kantapat望著鏡子裡的自己,他認為自己看起來不差,或多或少能讓對方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他確定那個警察對他也有意思,才會做些奇怪的事情,像是拿走他的聽診器,找機會約他見面之類的。
洗澡清潔身體之後,Kan走回書桌,打開Mac筆電讀起他看到一半的英文文章。明天一早家醫科有部門會議,他打算向與會者介紹一件事情,這是他長久以來一直關心及研究的課題,他希望其他人了解他提出的觀點,說不定這件事能在未來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