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兩個課間補完了英語試卷上除了聽力和作文之外的題目,找季初要答案判對錯的時候,季初問了他一句今天早自習怎麼來得這麼晚。
賀寧晨說昨天晚上回家過生日玩太晚了,今天早上趕不過來。
季初不冷不淡地「哦」了一聲。
賀寧晨掩飾性地咳了兩下,儘管早上一直在喝水,但他仍然感覺喉嚨裡乾澀疼痛,嗓音異常嘶啞。
仔細回憶了一遍最近沒有吃什麼辛辣刺激的食物後,賀寧晨才遲鈍地反應過來,是自己昨天晚上在床上叫狠了。
青天白日下,光明教室裡,他不受控制地想起賀琛和昨晚伏在他身上的男人貫穿他的溫度與力度,在紙熏墨染的亮敞教室裡,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香豔旖旎見不得光的場景。
賀寧晨接過那張謄寫答案的草稿紙擱在桌上,有些口乾舌燥地端起桌上的透明玻璃杯抿了口熱水。
也許是水喝多了的緣故,白開水竟然嘗出一絲甜味。
賀寧晨望著季初皺起來的兩條濃眉,解釋道:「可能昨天晚上沒休息好,精力有點跟不上。」
「我看你沒去做課間操,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呢。」季初看著他同桌愈發蒼白的面色和慘澹如紙的雙唇,有些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沒事嗎?生病了就趕快請假去醫院,拖越久越耽誤。」
賀寧晨聽出季初的好意,嘴角勾起一點淡淡的笑,溫聲道:「沒事,謝謝你。」
季初點了一下頭就移開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身子,拿出數學複習卷,用大課間最後十分鐘爭分奪秒地寫一道導數大題。
賀寧晨屁股痛,坐在椅子上小幅度地挪動一下身體,後穴就扯得疼,每次不小心扯到了就疼得他身子一僵。
在這種折磨中差不多捱過了白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的時候,賀寧晨有些心神不寧。
他心不在焉地整理錯題,用固體膠將裁剪下來的習題紙片黏貼在錯題本上,指腹撫過,多餘的透明膠體被從紙縫裡擠出來,黏住兩根手指。
賀寧晨用紙擦了兩下沒擦乾淨,有些煩躁地起身,找紀律委員請了個假,去衛生間洗手。
水龍頭下清澈的水流嘩嘩地淌著,一節細白的手指被沖洗揉搓得發紅,白嫩的雙手在冰冷的水流下淋了半天,被凍得又麻又疼。
賀寧晨目光呆滯地盯著洗手檯前鏡子裡的人,鏡中的少年膚色偏白,兩張薄嫩的嘴唇是暗淡的淺粉色,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眉毛濃淡適宜,眉型內斂溫和,眼尾微微下垂,一雙招人的桃花眼裡此刻卻毫無笑意。
幾縷過長的額髮軟軟地耷拉下來,半遮到了眼睛,賀寧晨輕晃了一下腦袋,垂下眼眸,抬手關掉水龍頭,沾滿水珠的手在寒冷的空氣裡甩了甩,他伸手掏出口袋裡的手機。
螢幕亮起,賀寧晨握著手機的手輕微抖了一下,骨節分明的手指一瞬間收緊,然後又慢慢放開,鎖屏介面上有一條短信,來自那個令他一整天魂不守舍的人。
——晚上回家吃飯,我來接你。
哥哥。
□——■
自習課的最後十幾分鐘好像過得格外快,下課鈴敲響後,同學們蜂擁而出,去食堂搶飯,回宿舍搶水,不一會兒,教室裡就只剩寥寥幾人。
賀寧晨磨蹭著下樓,走到校門口時,遠遠地就看見了停在對面馬路上的黑色卡宴,那是賀琛的車。
淡褐色玻璃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精緻的臉,儘管這張臉今天早上才見過,但是看見賀琛的那一瞬,賀寧晨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劇烈跳動了一下。
他幾乎是有些倉促地低下頭,不敢去看賀琛,視線裡只剩被夕陽分割成塊的黑色瀝青路面,和一雙雙穿著五顏六色的鞋腳。
從校門口到馬路的距離不遠,賀寧晨走得極慢,他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突然一雙灰黑色皮鞋停在了面前,賀寧晨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發現宋成昀正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老師?」
「嗯,今天又出校門?」
華西一附中是省重點,隸屬於雙一流的華西大學,全寄宿制,一個月只有一次假,平時出校門都要找班主任批臨時假條。賀寧晨這三年來幾乎沒找過老師打條子,卻在只爭朝夕的高三接連請了兩次假。
他點點頭,聲音有些低,「我哥讓我回家吃飯。」
「你哥?」宋成昀聲音上揚,頓了頓,若有所感地回過頭,視線與坐在車裡正盯著這邊看的賀琛對上,他轉過頭問:「今天回學校上晚自習嗎?」
聽見老師的問話,不知為何,賀寧晨眼裡氤氳起了一層霧靄,那模樣像快要哭出來一般,他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一聲:「不知道。」
黃昏、天際、晚霞將天空染成一幅橘紅色的寫意畫,宋成昀逆著夕陽,看著他沒說話。
天邊的火燒雲燒得眼睛有些疼,一眨眼,可能會落下來幾滴雨,賀寧晨無力地扯著嘴角,勉強朝他笑了一下,道:「老師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賀寧晨。」宋成昀喊他,嗓音又低又沉。
賀寧晨停了下來,無言地站著。
面前的人是自己成績優異的學生,愛人的摯友,於公於私,於情於理,宋成昀都不希望他有事。
瞥了一眼遠處的黑色卡宴,視線又落回面前人的身上。
「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日漸西沉,風起,吹得衣著單薄的少年有些冷。
「好。」他道。
□——■
賀寧晨不是第一次坐他哥的車,但這是賀琛第一次來學校接他。
坐在駕駛座上的人一身深黑訂製西裝,外套敞開,露出裡面熨帖的天然棉白襯衫和略微鬆垮的純黑領帶,一手掌著方向盤一手閒適地搭在大腿上,嘴裡叼著根未點燃的香菸。
估計是剛下班,直接從公司那邊開車過來的。
賀寧晨安靜地坐在一旁,突然覺得賀琛像是工作繁忙,下班後卡著點接孩子放學回家的家長。
他被自己這個奇怪的想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正在開車的賀琛,剛抬眼,兩人的視線就撞在了一起。
賀琛叼著菸,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怎麼,做了什麼虧心事,要這樣看你哥?」
賀琛聲音整個上揚,順著車窗外的晚風吹過來飄進賀寧晨的耳朵裡,但他聽出來了,調笑的語調裡包含更多的是嘲弄。
「啞巴了?」賀琛偏頭瞥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回前方平整的道路上,咬著香菸,朝他抬了抬下巴。
「打火機。」
賀寧晨順從地抬手拉開儲物盒,將一個銀黑色的打火機遞給賀琛。賀琛不接,雙手扶著方向盤,偏頭示意賀寧晨點上。
從窗口灌進來的風將火苗吹得搖晃熄滅,賀寧晨用手攏著火,傾身湊過去,賀琛低下頭。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賀琛炙熱的鼻息灑在賀寧晨微涼的手背上,隱隱約約的乾琥珀雪松香氣從脖頸間傳出來,清冽沉穩的氣息縈繞在賀寧晨鼻尖。
臉上溫度開始慢慢地攀升,賀寧晨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賀琛叼著冒了火星的香菸抬頭,將第一口辛辣嗆人的白色煙霧盡數吹在了賀寧晨那張白皙泛紅的臉上。
鼻腔毫無預兆地吸入煙塵,焦油和尼古丁一瞬間竄進嬌嫩柔軟的呼吸道裡,將敏感脆弱的內壁激得刺痛,賀寧晨捂著嘴止不住地猛烈咳嗽起來。
劇烈的拉扯彷彿要將乾澀的喉嚨撕裂,嗆人的煙霧將少年清亮的眼瞳逼得發紅濕潤,像是被迫吞下罌粟的受難者,毒液腐蝕他的咽喉,扼奪他的呼吸,令飄蕩在黑暗中纖細的靈魂痛不欲生。
惡作劇的始作俑者勾了勾唇角,將沒抽兩口的菸摁滅在車載菸灰缸裡,動作流暢地換檔、變道、超車,黑色卡宴身姿靈活,在綴著繁星的夜幕之下駛出三環線。
市區遠郊的夜晚沒有璀璨的中心夜市那般閃耀輝煌,略窄的柏油路上車輛稀疏,沉降的蒼穹籠了一層黑紗,華燈初明,映得前方的道路有些朦朧。
賀寧晨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行駛的卡宴已經停在了公路旁常青花園入口邊的小樹林下,淺褐色的四扇單向玻璃車窗全部升起,形成了一個狹小密閉的空間。
賀琛停車、熄火、抽鑰匙、解開安全帶,動作連貫流暢,一氣呵成。
餘光裡昏黃的路燈的殘影掠過,賀寧晨的驚呼聲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賀琛單手提著衣領,抵進了車門角落裡。
極富侵略性的氣息壓迫下來,賀琛危險又帶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嘴。」
濕滑靈巧的舌頭近乎懲罰般地在賀寧晨溫熱的口腔裡凶狠地肆意翻攪頂弄,舌尖壓著舌尖,牙齒輕磕著軟唇。賀琛重重地吮吸賀寧晨殷紅滑嫩的舌尖,像嘬一塊軟膩的果凍,恨不得叼進嘴裡嚼碎,然後吞到腹中。
賀寧晨睜大眼睛,承受著突如其來暴風雨般猛烈的親吻,頭顱被迫仰起,衣領被人粗魯地緊拽在手裡,勒得他呼吸苦難,臉色漲紅。
他不明白賀琛為什麼要吻他,他知道只有相愛的人才會接吻,親吻是美好的、甜蜜的,是帶著柔情與珍重的,但他和賀琛之間沒有這些。
兩人近距離地對視,賀琛狹長的眼眸浮現出故意捉弄人的笑意,賀寧晨逃避似地合上眼,濃密微卷的睫毛覆在下眼瞼處輕輕顫抖著。
糊焦的菸草香氣在唇齒間變得甜美,賀琛身上獨有的氣息將他團團包裹,溫潤的木質香熏得他腦袋發暈。
車內氣溫逐漸攀升,情欲濃盛的親吻讓兩人身體燥熱不安,尤其是賀寧晨微弱嚶嚀了一聲之後,像打開了某個開關,賀琛拽著他衣領的手漸漸鬆開,一手摟著他的腰肢,另一隻手則從單薄的打底衫下襬鑽進去。
冰涼的手掌貼上溫熱滑嫩的腰腹,賀寧晨被刺激得狠狠瑟縮了一下,雙手抵上賀琛堅實的胸膛向外推拒,軟膩的聲音從親密相貼的唇齒間洩出,「哥……」
賀琛頓了頓,停在衣服裡的手輕擰一把他腰側的軟肉,賀寧晨像滑泥鰍一般地扭腰閃躲。
賀琛朝他敏感的耳朵裡吹了口熱氣,「不想跟我回家?」
賀寧晨眼尾緋紅,縮著脖子搖了搖頭。
「那你跟那個男人站在校門口做什麼?你知不知道,再多停幾秒,我就以為你要跟他走了。」賀琛低低地笑了兩聲,「如果你真的跟他跑了,你猜我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