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
深夜,萊蒙德在睡夢中聽到了幾聲響聲,聲音不大,難以說出是近是遠。她輕輕的從床上起來,這時已是凌晨四點了。忽然,聲音又響了起來,是來自樓下的二樓。睡在隔壁房間的表妹,害怕的從兩個房間之間的門摸索著走了進來。
表妹輕聲的問說:「萊蒙德……萊蒙德……妳聽見了嗎?」
「聽見了,妳沒睡著嗎?」
「嗯,我是被這聲音給驚醒的,像是二樓小客廳傳來的。」
「妳父親就睡那裡,會不會是他的聲音?」萊蒙德說。
兩人猶猶豫豫,不知這時應該如何是好。表妹納悶的往窗口走去,突然,她看到一個男子挾著一件東西,從水池邊上匆匆離去。她們看不出那是件什麼東西,反正相當大,妨礙到他行走的腿。他悶聲喊道:「妳快來看,有小偷,萊蒙德。」
她們倆人從窗口探出頭,發現正面牆上靠著一架到二樓的梯子。這時,又有一個男子不知拿了什麼東西,順梯而下,從同一條路溜走了。這一幕把她們倆都嚇壞了。
萊蒙德趕緊跑到床邊,按下通往僕人房間的電鈴,等待著救援。突然,樓下傳來了打鬥撞擊聲,接著就是人的呼叫聲。萊蒙德聽見後,又趕緊向門口奔去,快速的往二樓衝,表妹害怕的緊跟在後。
一下樓,她們急停了腳步。前方有個男子拿著手電筒,正掃過來照在她們的臉上端詳。接著,男子向兩位姑娘致意,然後便消失了。
表妹這時往父親的臥室跑,卻在房門外的小客廳看到兩個躺在地上的軀體。其中一具軀體這時捂著頭慢慢爬了起來,這正是她父親德•熱斯弗爾伯爵。她看了趕緊喊道:「父親,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別怕,我沒事,剛才只是被打暈了。」伯爵說。
萊蒙德走過去看另一個臉色發白、一動不動的軀體,他是伯爵的秘書達瓦爾,他死了,旁邊還留有一把短刀。這時,兩名僕人也趕了過來,把燈打開。
萊蒙德跑到前客廳向外看,看到剛才那傢伙還沒跑遠,她馬上從壁上取下一把步槍,瞄準正逃跑的人開槍。那人應聲倒地。
「打中了!」僕人維克托喊道後,就往樓下跑,然後向花園小門追過去。
那人這時站了起來,但沒走幾步路,又倒下了。萊蒙德站在二樓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然後對著另一個僕人說:「阿爾貝,你看見了嗎?就在拱廊旁邊,你在這裡盯著。」
跟著,她拿著槍下樓就追了過去,但他們兩個人都把人給追丟了,人最後就在拱廊後邊消失。
城堡右方有間屋子,住著佃農父子,他們聽到槍聲後也趕了過來。於是幾個人開始進行搜索,但除了在那個人中槍倒地的地方,撿到了一頂司機常戴的黃褐色皮帽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發現了。
早晨六點,員警隊接到報案後,先派人通知迪耶普檢察院,就趕赴現場調查。
十點鐘,一輛載著檢察官、預審法官和書記員的豪華車,跟另一輛坐著兩名青年記者的小車,一起來到了這座古老的城堡。
這座城堡中央是主樓,頂上有尖塔和鐘樓。德•熱斯弗爾伯爵和女兒絮紮娜,以及外姪女萊蒙德就住在這座城堡裡。
預審法官一進門,先聽取了員警隊長的報告後,一群人就直接上了二樓的出事地點。一上樓是前客廳,給人的感覺不像發生過竊案,客廳裡不論是傢俱、名畫,都依然整齊的待在原位,一樣也沒丟失。
「如果這是個盜竊案,目標肯定不是在客廳。」預審法官看了之後說。
這時,熱斯弗爾伯爵走進客廳跟打他們打聲招呼後,就推開小客廳的門。這裡與前客廳正想相反,室內一片狼藉,桌椅倒下,物品散落一地,地上還躺著一具屍體。
伯爵敘述了當時的情況,他說:「昨晚,達瓦爾先生很慌張的來我床邊叫醒了我,說客廳有人闖入,我趕緊跳下床來到小客廳,我輕輕拉開小客廳到大客廳的門,想看看外面的情況,這時有個人撲了進來,一拳就把我打暈過去了。等我醒來,達瓦爾胸部已經被刺了一個大洞躺在旁邊死了。這把刀就是在死者旁邊撿起來的,而這頂司機帽,也是兇手遺留下來的。」
「你有沒有懷疑過會是什麼人做的嗎?」
「沒有。」
「達瓦爾先生平常為人如何?有沒有什麼敵人。」
「他是個大好人,對人也很友好,周圍的人都很喜歡他。」
「那麼你看,這次歹徒的動機是什麼?」
「應該就是盜竊。」
「那麼,你丟了什麼東西?」
「什麼也沒有丟。可是我女兒和姪女都說,她們確實見到竊賊拿走了大體積的東西。」
這樣的說詞讓預審法官聽了很納悶,於是找來了兩位小姐詢問。
「小姐,妳們確定他們拿走了東西?」
「絕對是,那兩人帶著東西穿過花園跑了。」萊蒙德說。
「受傷那個人呢?」
「他是空手從這裡跑出去的。」萊蒙德說。
「妳能說說他的特徵嗎?」
「他一直用手電筒照我們的眼睛,所以看不清楚長相,但我知道他身材很高大笨重。」萊蒙德說。
「妳怎麼看呢?絮紮娜小姐。」
「長相確實看不清,但他是中等身材,很單薄。」
預審法官聽完後,笑著說:「好,我知道了。受傷這個人,他即高又矮、即胖又瘦;另兩個人從客廳偷了東西,但客廳裡卻又沒有少東西。」
這時客廳裡除了報社記者外,佃農父子以及兩個僕人也都來了。
預審法官繼續問說:「萊蒙德小姐,妳是用這支槍從這個窗戶射倒他的嗎?」
「是的,他倒下了,維克托就立刻追過去了。但後來他又站了起來,我也跟著追出去了。」
「根據妳們的說法,那傢伙受了傷,從草地上跑了,也就是從左側逃走,妳們兩個也都追了上去,那是不可能有地方逃才對啊?」
「是這樣沒錯。」
預審法官把那頂皮帽檢查了一下標籤,然後交給員警隊長,讓他去梅格萊帽店查這頂帽子是誰買的。跟著,就對城堡外的整個花園重新搜查一遍。
很快,他們在草地上發現了逃犯的腳印,還見到了乾掉的血跡,但進入拱廊後,什麼痕跡就都不見了。
拱廊後有個小教堂,僕人將門鎖打開,裡面十分簡陋,更沒有藏身之處。再說,想躲到裡面,要怎麼開鎖進來呢?總之,這件案子,竊賊偷東西,卻什麼東西也沒丟;他沒能逃出去,卻又不見蹤跡,預審法官只好悶悶不樂的又走回了城堡。
在城堡內用完午飯後,調查帽商的員警回來了,預審法官馬上問他調查情況。
員警說:「根據帽商所說,今早一位司機開車過來,幫他的顧客買了店裡最後這頂黃皮司機帽,他很急,連尺碼都沒問就拿走了。」
「這不可能,這帽子是昨夜在花園裡撿到的。怎麼會是今早買走的?」
「帽商十分確定是今天早上買走的。」員警說。
大家聽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時,預審法官忽然跳起來說:「把今早幫我們開車的司機叫來。」
沒過幾分鐘,員警回來了。
「司機呢?」預審法官問。
「他在廚房吃完午飯後,就騎著馬伕的自行車跑了,他的帽子和外套都沒拿走,而且他還戴著跟這頂一模一樣的黃皮鴨舌帽走的。」
檢察官這時笑了,他說:「實在太有趣了。我們的唯一物證是一頂黃皮帽,卻被那位冒牌司機拿走了,而我們手上這頂黃皮帽,是他上午買來頂替的假證物。這傢伙把我們耍的夠慘了。」
檢察官繼續說:「不過,我剛從他留下的外套口袋發現了一張紙,紙上寫著一行字:老闆若是死了,姑娘別想好過。菲耶爾先生,他是在警告我們啊!」
預審法官菲耶爾跟著說:「伯爵先生跟兩位小姐,你們不必害怕,我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至於這兩位記者,我相信你們也不會亂說話才對。」
這時,他突然停住了,走向兩位記者面前,問其中一位說:「你是哪家報社的?」
「《盧昂報》。」
「證件呢?」
「在這裡。」
「恩,沒錯。那你呢?是哪家報社的?」
「我給好幾家報刊發稿。」
「證件呢?」
「沒有,我只是個自由撰稿人。」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身份證件呢?」
「伊齊多爾•博特萊。賽伊公立中學修辭班學生。」
「胡說八道,學生……」菲耶爾冷冷地說。
博特萊說:「預審法官先生,我哪點不像學生呢?是我的鬍子嗎?這是假的。」
於是,博特萊取下假鬍子,露出一臉稚氣的中學生臉龐,又拿出一封寫著:「賽伊中學寄宿生,伊齊多爾•博特萊先生收。」的信給預審法官看。接著,笑笑的說:「這樣你總該信了吧!」
「既然是學生,你不去學校,來這裡幹什麼?」
「預審法官先生,你忘了,今天是復活節放假,所以我來這裡學習啊!」
「那為什麼要戴著一副假鬍子偽裝?」
「哦!我很喜歡偵探小說,那裡面的人常常偽裝,於是我就學他們,戴著假鬍子,讓人家把我當作巴黎來的記者。昨晚我認識了這位《盧昂報》的同行,他就邀我今天一起來了。」
預審法官聽他坦誠的回答,語氣稍稍緩和的問道:「那你對於今天的學習還滿意嗎?」
「非常滿意,預審法官先生,我從這麼複雜神秘的案情中,看到一件件真相冒了出來,是多麼讓人激動啊!」
「哦,真相?年輕人,我倒想聽聽你探出什麼謎底了?」
博特萊笑說:「預審法官先生,……我只是覺得……一些情況好像很清楚了,可以……作結論了。」
「那麼我問你,這個客廳裡丟失了什麼東西?」
「這個我知道,少了一套書和一尊真人大小的雕像。」
「熱斯弗爾伯爵有帳冊記錄,你沒有,卻能比他本人還清楚少了什麼東西?這真是奇怪。好,要是我問你誰是兇手呢?」
「這我也知道。」
他這麼一說,在場的人聽了都為之一驚,檢察官還因此向他身邊靠近過去。
「你知道兇手的姓名?」預審法官問說。
「對,或許還知道他在哪裡。」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個人是誰嗎?」
博特萊猶豫思考著……,這時,眼睛一直看著他的萊蒙德忽然對預審法官說:「請你幫我問問這位先生,昨天下午他為什麼在小門的凹道上走來走去?」
「我?小姐妳昨天看見我了?」博特萊問說。
萊蒙德盯著博特萊說:「昨天下午四點,我在凹道上看見一個身材、衣著以及長相都跟你一樣的人,躲在那邊。」
「妳確定是我嗎?」博特萊驚訝的問。
「不是很肯定,不過實在是太像了。」
預審法官說:「博特萊,你能解釋嗎?」
「萊蒙德小姐,我想妳搞錯了,昨天下午,我人在韋爾城。」
「這必須要有證據才行,隊長,派一個員警陪著博特萊,等我們查清楚這件事。」預審法官說。
「預審法官先生,我只想請你盡快查清楚,我可不能一直在這裡。」博特萊說。
「別擔心,最遲明早就能知道了。」
天黑之後,預審法官留了幾名員警下來監視花園,佃農和幾十個農民也在廢墟圍牆邊站崗,博特萊則被安排在祈禱室,由一名員警嚴密的盯著,然後預審法官和檢察官就先回去了。
這一夜原本很寧靜,但到了十一點十分,城堡遠處傳來了一聲槍響。
員警隊長派兩名員警留守,就帶著其他人沿著槍聲追了過去,果然看到一個黑影往果園的籬笆邊上跑,他們又追了上去。
就在此時,佃農家堆滿乾草的倉庫突然起火了,火勢來的又急又快,於是所有人只好放棄追人,救火要緊。到了淩晨兩點,火勢才被熄滅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