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起床,他的身體狀況就差到了極點。全身發熱,頭暈想吐,連床都下不了,只能懷著愧疚的心情向公司請假。
躺在床上約莫兩個鐘頭,他終於比較舒服了,大概是阻化劑起作用了吧。
這幾天總覺得藥效比以前差,但至少現在好多了。
河內健太郎悠悠地下床,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十點半。現在準備準備,下午還來得及去上班。明天開始就是三連休,公司還有一堆資料沒打,他實在不想給同事添麻煩。
換上西裝、吃完簡單的早餐,河內便出門了。走出公寓後,只見太陽高高掛在天空,天氣很好,但空氣中帶著一絲寒意。他呆呆地走著,這才想起下禮拜就進入十二月了。走到河畔邊時,冷冽的北風迎面吹來,凍得他直發抖。
早知道就戴圍巾出門了,他心想,不過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爬上車站的樓梯,河內突然有些站不穩。他的腦中閃過一絲不安,難道身體還沒恢復嗎?但這樣的想法瞬間便消失了。
他傳了一封簡訊給上司野中,說自己身體狀況好多了,今天會進公司。
野中立刻回覆道:「謝謝,但你身體OK嗎?」
野中是女生,他們倆是同期進公司的,從以前就相當要好。只是野中是他們那梯爬得最快的,所以現在已成為他的上司。野中是α,河內是Ω,但野中從來不會歧視河內。
河內回了「沒問題」三個字後,便匆匆上了電車。
這是離樓梯最近的一節車廂。進到車廂後,他立刻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那是Ω
發情時的費洛蒙味,聞著真令人難受。
他掃視周遭,鎖定了一個坐在車門邊、低頭抱著包包的長髮女生。應該是她……這個味道已經是會引人犯罪的程度了。河內非常猶豫是不是要叫她下車、趕快坐計程車去醫院,但不待河內作出決定,車門便關上了。河內的右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轉頭一看,只見一個看起來還在念大學的年輕男子按著胸口,嘴巴微開,雙眼充滿了血絲。
糟糕,這個男的是個α。
「砰!」的一聲,河內循聲看去,剛才那個長髮女生的包包掉到了地上,但她只是坐著不斷發抖,完全沒有要撿起的意思。
河內跑到她的身邊,撿起她的包包問:「妳還好嗎?」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見她全身無力,河內將她一把抱起,在下一站下了車。值得慶幸的是,剛才那個年輕男子並未追過來,看來那人還保有理智,沒有失控。
幸好這座車站的月台是在室外,女生身上的氣味散去了一些。河內將她橫放在長椅上,問道:「妳沒帶阻化劑嗎?」
女生點了點頭, 氣喘吁吁地說:「…… 藥剛好…… 沒了…… 帶我……去……醫院……」
河內從西裝內袋拿出藥盒。
「我身上有NXb5,妳有吃過嗎?」
「那個……對我……沒效……」
河內露出一個苦笑。
「這是藥效最弱的阻化劑,但副作用也比較少,妳就先吃著吧,有總比沒有好。」
河內餵女生吃了一顆藥,幾分鐘後,氣味就沒那麼濃了。雖然無法百分之百阻化,但還是有幾分效果。這種濃度的費洛蒙不會讓β失去理智,只要車站人員不是α,應該可以拜託他們處理後續。女生的臉本來有如剛泡完澡一般紅通通的,現在也退紅了。
「舒服多了……謝謝你。」
這個女生是個手腳修長的小臉美人,只要她願意,肯定有一群α
男追著她跑。她坐了起來,順了順呼吸後,抬頭看向河內。
「你也是Ω嗎?」
「對。」所以河內才無法對她視而不見。
聽到這裡,女生豆大的淚水瞬間從眼眶滑落,細聲道:「男生的Ω……真是可憐……」這句話有如尖針一般刺痛了河內的心,但他刻意不去思考那是什麼意思。
河內把事情原委向車站人員說了一遍、把女生託付給對方後,便再度上了電車。
女生的那句「真是可憐」在他的腦中盤踞不去。就客觀的角度而言,他確實值得同情。但不用多久……只要再四天,他就可以從遺傳自母親的Ω體質中解放了,就再也不用忍受這些束縛了。
……人類除了一小部分的性少數,大致可分為男跟女兩種性別,而所有男女都可分為三個種類──α性、β性、Ω性。大多人都是β性,只有少數是α和Ω。
α擁有優越的頭腦和運動能力,政治人物、企業老闆、學者幾乎都是這個屬性,β
的資質則比較平庸。至於Ω,他們跟α一樣聰明能幹,但絕大多數都是性工作者,不然就是非正式員工。因為……他們的狀況比較特殊。
Ω無論男女都能懷孕,而且進入青春期後,他們就會跟貓咪、兔子一樣出現發情期。發情間隔因人而異,一般都是一個月一次,每次持續四、五天。
這段期間,Ω會散發出強烈的費洛蒙,激發α和β的性衝動。
Ω的發情費洛蒙威力驚人,會使α失去理智,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與之發生性行為,這股吸引力有時甚至連β都抵擋不住。也因為這個原因,常有Ω遭人性侵。發情可以用「性愛」解除,而單身的人就只能默默忍受。期間會出現頭暈、發燒、發冷、全身痠痛等症狀,嚴重時甚至會導致死亡。為此,單身的Ω會服用一種名為「阻化劑」的藥物,來緩解發情期所引發的各種不適,抑制身體分泌費洛蒙。
然而,這些阻化劑並非萬靈丹,有些人服用後會產生副作用,所以政府還是鼓勵Ω
用與伴侶性交的方式來解除發情期。
大多Ω為避免引發非自願性行為或性侵,發情期間都盡量不外出。每個月只要發情期一來,他們就只能在家上班,有些人甚至會不舒服到無法工作。
也因為這個原因,很少有公司願意雇用Ω當正式員工,他們大多只能從事時間較為彈性的自由業或是計時型工作,收入不是不穩定就是少得可憐。發情是Ω的宿命,不少人乾脆「發揮所長」、投入性產業,這也使得Ω經常遭人歧視。
α和Ω之間存有「配對機制」。只要α啃咬Ω的後頸,Ω 的身體就會將對方認定為伴侶,以後就只能跟這個人性交才能獲得快感。如果雙方之後會結婚就算了,有些比較壞的α,會在未經Ω同意的情況下,啃咬對方的後頸強制配對,玩膩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α就算已有配對對象,還是可以跟其他Ω或β上床,但Ω不同,只要配對一次就再也無法跟其他人性交,否則就會出現頭痛想吐等症狀。因此,Ω一旦遭人拋棄,這輩子就只能靠阻化劑過活了。
河內的媽媽是個人美心也美的Ω。媽媽告訴河內,爸爸在他出生前便去世了。但根據一個大嘴巴親戚的說法,媽媽其實是被配對的α拋棄了。三年前媽媽去世,直到人生的最後一刻,她還是對河內的爸爸絕口不提。河內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長什麼樣,就連叫什麼都不知道。他並不想見到那個將母親棄之如敝屣的種馬,不過他長得跟媽媽完全不像,估計是像爸爸。
河內在中學入學健檢時接受了屬性檢查,結果是Ω。小學就有教α、β、Ω的屬性,如果媽媽是Ω,小孩有二分之一的機率也會是Ω。河內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甚至相當慶幸,因為他不想遺傳自己那個薄情的父親。
河內的媽媽發情症狀相當輕微,用阻化劑就能控制得很好,所以發情期也能正常外出工作。在媽媽的努力下,他們家的收入非常穩定,河內從小就過著衣食無缺的生活。
河內第一次發情是在十七歲的夏天,當時他在家中吃晚飯,突然感到全身像火燒一般灼熱,整個人暈頭轉向,皮膚刺痛,心臟噗通噗通地狂跳,痛苦到無法呼吸。
媽媽發現河內的異狀後,立刻拿阻化劑給他吃。而吃完藥後,那些不適症狀便奇蹟般地消失了。
隔天,媽媽帶河內去Ω專科看診。醫生得知河內靠如此低劑量的阻化劑就能控制症狀、而且還沒有副作用後,感到非常驚訝。因為媽媽也控制得非常好,醫生推測他是遺傳到媽媽的體質,只要好好服藥應該就能正常生活。常聽人說Ω發情期有多難控制、阻化劑的藥量有多難調節,這些問題在河內身上完全看不到。這讓他以為,只要好好吃藥,Ω 也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如今回想起來,當時的他實在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