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套詩集兩冊,共輯錄三百餘篇詩、文習作。
《鮮卑:如我等將之譯為骨稜稜的瘦駑駘與遠迢迢的屈曲路》意在闡介世情人事,期在「釋言表之隱,以應探賾之求」的交涉進程裡開啟默認模式,重新導向匿形其中的更多去處。這裡會有一個無定向的敘事活力的貯存庫,可能供養更多歧異的路徑,追索語意更大的飽和?
《綠》以生活為器,以想蘊為提煉對象,把「別裁偽體親風雅」當成努力的目標,更接近一個人在樸素的日常研製更理想自我的象徵性場所。
此二者各擁不同運算系統,同時透過現代詩的體材試驗「表意的朦朧與閃爍」這一個主題,它的極限在哪?清晰信號與瀕臨斷訊的狀態彼此疊加,到了哪一個程度會澈底失去可閱讀與可交流的條件?散焦的構圖能否將更多的辨識工作讓渡給讀者?它們在主題與風格上既非完整連續的關係,也非決然斷裂之勢,不是彼此對立的,而是螺旋式推展的,更類似一種相互應對的重力平衡狀態。按克塞諾芬尼所說:若果馬與獅子能夠替自己的神塑像,牠們就會打造出長成了馬與獅子模樣的神。《鮮卑:如我等將之譯為骨稜稜的瘦駑駘與遠迢迢的屈曲路》與《綠》或即展示兩種神的不同形貌?又或只是它們的表述各自尋獲了一個容許自己暫時保持緘默的場所。
其中收錄的「渡鴉」系列作是幾次出入深瀨昌久攝影集後的臨摹與回饋,也是對影像語言這種相對文字更加晦澀與曖昧的表達系統的一次體察。來自日本神奈川縣的留學生中山陽菜將它譯為日文版本,收錄詩集之中,或可將之視作日本戰後攝影作品有了誕生於下一世紀的異地的遺孤,這個遺孤最後抵達了一直等候著它的語言關卡,順利通過了讓它折返原鄉故土的剪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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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特色★二○一七至二○二三,七年習作集結。限量五百冊作者親簽版。【流水編號親簽版】
★「蔡琳森/姚秀山」雙面署名,各自攝取不同境相,兩本集冊分別演繹開散、收歛兩種面向。
★系列作「渡鴉」以深瀨昌久攝影集《鴉》為對話對象,並陳中文與日譯版本,開發超越原文本的闡譯空間。
★詩人蔡琳森、中山陽菜,中日語朗讀〈鴉〉等三首;詩人郭霖台語朗讀〈揀刺〉。
作者簡介:
蔡琳森/姚秀山
一九八二年生。曾出版詩集《杜斯妥也夫柯基:人類與動物情感表達》、《麥葛芬》(南方家園)兩種。
譯者簡介:
日文譯者:
中山陽菜(Nakayama Haruna)
一九九五年二月十八日生於日本神奈川縣。二○一七年夏天自日本橫濱來臺學習中文,二○二三年畢業於國立臺灣大學中文系。曾發表未翻譯臺灣文學作品介紹於雜誌《翻屋》創刊號,二○二三年獲科技部大專學生研究計畫研究創作獎。
日文審訂:
佘筠珺
臺灣大學中文系古典詩詞教師,喜歡逗學生笑,常年在詞中感覺青春的悸動,在詩中沈吟人生況味。
章節試閱
〈渡鴉Ⅰ〉
深瀨先生,有多久
你沒好好碰女人了?
(甚至,我從那些枯落的街衢
從遠景的雲的喟歎裡發現,興許
你對女人的身體
已經不抱興致)
是多麼遲滯的征途,一路
須得遮遮掩掩,去偷覷
這個處處都是
鏡子的世界(你是不是
決意了不去看,鏡面上
滿盈的花色,豔冶的芳蹤?)
用你遍身腺體打造的
那是一把鎗麼?
(為何你屢屢舉它
猛地刺向自己,刺向
那些黑洞洞的窟窿
那些無底的井?)
〈渡り鴉Ⅰ〉
深瀬さん 随分長いこと
女に触れてないんだって?
(ああ 僕は気付いてしまったのだ。
枯れ果てた町の中 遠景の雲がもらした溜息の中
あなたがもう 女の肉体に すっかり白けてしまったんだろう ことを)
なんとままならない道のりだろう 道すがら
こそこそと 盗み見るばかり
この至るところすべてが
鏡の世界は(あなたはだから
見ることもやめようとしているのかい?
鏡に映る満面の花色も 匂い立つあの姿も)
あなたが 身体中の分泌腺を振り絞って造り上げたそれは
槍だろうか(どうしてそうも
猛々しく己に振り下ろすんだ 何だってそうも
あの真っ暗闇の穴に あの底無しの井戸に)
〈渡鴉Ⅶ〉
你所見一切都在轉向。你踩著的楦頭在轉向,滅了燈的食堂轉向,成群的翅羽皮囊與迷茫的渡輪在故里亦歸不得故里,只能轉向。
(據說,帕斯卡在一六五四年遇上了一場車禍,此後頻在他視線的左側瞥見一個深淵。它一直對著他張著它黑洞洞的大口,展示著它的飢餓,寸步不離,如影隨形……)
我見到暈厥的電纜,見到踉蹌的海堤攙扶著雪白的浪沫勉欲站起。一塊灌木叢地從破曉就開始下沉,向著黑夜下沉。一條禿頂的黃泥路在淒風裡躺入了它的隱沒點。淒風在隱沒點裡,隱沒點也在淒風裡。
(不管你入不入鏡,不管鏡頭後的你要轉向哪兒,我都想著你逢遇的那一場肉眼不可見的車禍。想知道,在這麼多光影疊覆前,你眼中的深淵看上去是甚麼模樣?)
〈渡り鴉Ⅶ〉
眼前の一切は移ろっていく。あなたの足元その靴型も、明かりを落とした食堂も、翼を生やした容れ物、朧げな渡し舟も、故郷にいながら帰ることもできず、ただ皆移ろっていく。
(曰く、パスカルは1654年の交通事故以来頻繁に、視界の左側に深淵が一つ見えた。それは絶えず真っ黒な口を大きく開いて、飢えを訴え、影が如く彼に付き従った……)
僕は、卒倒した電線を見かけた。僕は、千鳥足の防波堤が白い水飛沫を支えて、立ちあがろうとしているところを見かけた。灌木の植わったその地は暁とともに沈み始め、闇夜に向かって沈んでいった。禿げた黄土の道が凄風のなか消失点に向かって寝転がった。凄風は消失点に、消失点もまた凄風に。
(あなたが写ろうと写るまいと、カメラの背後にいるあなたがどこを向いていようと、僕はあなたの身に起こったあの見えない交通事故を想う。こんなにも多くの光と陰の交錯を前に、あなたの瞳の中の深淵は、一体どんな模様をしているのだろうか?)
〈香港是甚麼?Ⅰ〉
香港是光度昏暗,午後無限近晚的中餐館。
那是二○一六年,還是二○一七年?我上去的中餐館像一個無限搬弄影戲的唐肆,轉馬轉馬的燈花過去,先至者離席,再無後來人。沒有其他顧客的廳室節約多數懸燈的照明,靜置的桌椅漫然相對。牆角矮檯上,一座一座小餐碟壘起來蒼白的寶塔……隨後,我聽見這一桌那一桌,一層一層碗盤與調羹筷箸的碰撞聲。
唐肆飛轉起來,不勝數算的蹄聲奔突出來,悶響漫天揚塵裡。
〈香港是甚麼?Ⅱ〉
一輛紅VAN揚塵裡駛動,陪坐無語的是九七以後成人的曾淦賢。
與之確認。我所認識的香港,大抵是虛構的、捏造的、壓縮後變現於影像中的版本。他說不是這樣的。他所認識的香港,全在那些我提起的影像之外。香港是兩個平行的時間軸線下,我們並置的遠近兩種認識裡,兩個直面對方同時又互相逃閃對方的鏡影。
一層一層的鏡影。
餐館裡,我聽鐵的瓷的碗盤與調羹筷箸遠近馳騁的蹄聲。馬兒啊馬兒,這是一個兜著圈子跑起來的賽場。鏡影裡,我看這一層一層的,跑起來或不跑起來的賽場。
〈香港是甚麼?Ⅲ〉
香港,你打造籠子。
以及我身處的籠子。
週末例行往城區郊山踏青,我又受了野林裡一只肉眼覓不見的啼鳥聲聲勾引,倏地想起了吳宇森《辣手神探》裡做盡啁啾,堆砌滿樓煙火的雲來。
我要如何解釋我的豔羨?那些啁啾,那些煙火。
我該怎麼闡明我的欣慕?已經不在地表的雲來,不在籠子裡的雲來。
〈香港是甚麼?Ⅳ〉
香港是甚麼?香港是我先後分別夢見我的香港友人曾淦賢與李日康。這是潛在夢思為規避感情氾濫而巧妙構設出來的分散風險投資?(迄今,兩人未始在我的夢裡一道現身。)
(在我的夢裡,他們有時人在香港,他們有時人不在香港。)
他們分別在我的夢裡。
故我問:「那麼他呢,他都好?」
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更多縈心,更多不在場。
〈香港是甚麼?Ⅴ〉
白流蘇與范柳原,李翹與黎小軍,蘇麗珍與周慕雲。有時他們人在香港。
李琪和船頭尺,黎耀輝和何寶榮,張碧欣和馬振成……有時他們人不在香港。
有時他們在籠子外,有時他們不在籠子外。
你像一個口風不緊實的囚犯,曾輕率招供出一切我等夢寐渴求的理想的愛情。
「愛情是甚麼?」
「愛情是一只不自由的鳥兒。」
〈香港是甚麼?Ⅵ〉
哪有這麼多的宿命攸關?
日昨,才又想起出沒在杜琪峯電影裡的兩句詞。
「我想我們不會再見?」
「這輩子而已。」
或更多是與宿命斷然無關。
另一部電影裡且有另一場對話:
「你自己走吧。」
「金子怎麼辦?」
「無所謂,江湖再見。」
那些游乃海,那些司徒錦源。
〈香港是甚麼?Ⅶ〉
二○二一年,終於回頭重看二○○七年的《鐵三角》,再會十四年前的南生圍。想自己當年去港,也在南生圍碰上過幾只田鷚,如今蓋已悉數死絕?當年。這個「當年」,究竟多久前?當年我且以不乏戲謔的態度,仿傚田鷚的啼聲。願它們都已澈底逸散,而非流連在如緞的塘面上。當年渡舟輕晃,當年心波蕩漾。「除了南生圍,我還上了大澳。前者像你說的那樣迂慢的步調,但後者有些過度觀光化,整個地方散發一種過載的倦怠感,相當悽慘,有點類似臺灣的淡水或九份?我也還想去看看南丫島,但時間不夠只好放棄。」
有處或無處可棲的野禽,江湖再見。
詩人米米說,「南生圍是河畔小草埤,這類風景臺灣不是很多?」
「喜歡的電影在那裡取過景,對我來說都算是『開過光』的。」
《黑社會》、《茱麗葉與梁山伯》,江湖再見。
〈香港是甚麼?Ⅷ〉
「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上月始知,中國冰室已在去年底結束營業。
整個午後,坐冰室店廳裡休憩。點一份牛油多士、一份雞肉奄列與兩杯凍奶含糊下肚,待到第三杯凍奶端上桌,廳室已空。
我又幾度溜上二樓沒有點亮室燈、天花板逼仄的餐區?
這時廳室已空。
這時,櫃檯內女掌櫃遲遲搭上了很久前的話頭:「啊,原來你是杜友。」
〈香港是甚麼?Ⅸ〉
我是杜友。扶向路,處處誌之,越過一層一層石屎,便抵達二〇一三年,新婚蜜月,闖入銀河映像製作公司所駐大樓。彼時,該寫字樓裡正施工,人滿為患,無人得閑攔阻你。
「你有你嘅工程忙碌,我有我嘅旅遊生活。」越過一層一層石屎,一座一座客貨用電梯。看,這些都是,這些都是電影裡見過的。
電梯的鐵欄柵關上,鐵欄柵推開。這是《PTU》、《大隻佬》裡見過的。
還有一個燦燦然向上舒展的天臺,《文雀》與《放・逐》裡見過的。
它們有時在籠子外,它們有時在籠子裡。
今年初,看紀錄片《無涯:杜琪峯的電影世界》,終於也北漂掙飯的杜在陌生的拍攝現場,深鎖眉,神情迷惘,只脫口對著自己喊一句:「這一切全都錯了。」
四顧茫然。
有時在籠子外,有時在籠子裡。香港是得越過一層一層石屎才擠兌出來的一種憊倦。我看著鐵欄柵裡的籠子外,也看著大山大水間的籠子裡。香港,你是景棚拆了又搭,搭了再拆,怎也拆搭不盡疊疊重重的相仿的天際線與樓梯井?
〈香港是甚麼?Ⅹ〉
今年初,且睇到一支香港街訪市調影片。始知如今年輕一輩港人恐已不識得張國榮或梅艷芳,遑論羅文、關正傑與許冠傑,關菊英、徐小鳳與甄妮。
「海邊一顆小星星,天邊一顆小星星。默默靜臥,閃爍不停……」
〈香港是甚麼?Ⅺ〉
這是二○一六年,還是二○一七年?一幀照片裡,我行在一座光色如潭的路橋上,雀躍高舉一只手臂,看上去喜樂無已。
在香港的快活,那是粗體的快活。我記得自己幾度行到雙腿痠疼,全身脫力。鎮日裡四地奔走的觀光客,疲困在街頭,橫豎尋不到一個能暫歇腳的地方。只在一幀照片裡,一座光色如潭的路橋。一個光色如潭的我,一個我與粗體的快活。這是哪兒?應該是中環,可能不是中環。
「這是甘諾道中。」
「如果你去的是鄉郊地方,腳步便可放慢。因為你去的地方不是中環。」
〈香港是甚麼?Ⅻ〉
香港,我要跟你說一個祕密。
電影《香港仔》裡,出沒在小女孩的夢境的變色龍,那是導演彭浩翔親自穿上了布偶裝扮的。
總是這樣,一層一層的。
〈香港是甚麼?ⅩⅢ〉
曾淦賢,於我這樣一個自幼的文化棄兒,香港是一臺電視機螢屏裡的散漫教養。童蒙時期,不辨不察東亞電影工業的產銷模式,資金轉遞的流向,只一心尾隨著自家胞兄,讓他領著我跳上駛往市區影院的公車……
給我唱唱你的調子?玫瑰落瓣的聲響。「我缺記性了。那次,我們一同搭巴士。你記得我們是從哪兒去到哪兒的麼?」
曾淦賢,於我,你像一個來自邊地遠鄉的趕考人,心頭掛著一個自己耽想過的盛唐的鏡影。「可能是灣仔到牛頭角,我都記不住了。」
給我說說你的盼頭?隳廢於道途的牡丹。一座夜闇裡燈火通明的長安。一個更圓滿的我,一個快意馳騁的你,鮮衣怒馬的誰,昨日的我們,雲來茶樓,中國冰室。俱往矣。
〈香港是甚麼?ⅩⅣ〉
香港,後來伊的腳板偕伴一起走過的地方。
當時伊且擲去自己旅港拍攝的幾幀照片給他。照片裡,伊裸著一雙腿腳,踩上海邊的模樣?
「海邊一顆小星星……」這是一個祕密,別要教伊知道了:他想抬起伊的腿,用手撣去上面的灰塵。或者把什麼甜的好吃的餵給伊。這是從電影裡學來的?
這是鯉魚門,是下白泥,還是泥涌石灘?
「……天邊一顆小星星。默默靜臥,閃爍不停。」
他想念未及被伊踐踏的自己。
香港,我要對你說一個祕密:他不懂得愛,遑論懂得該怎麼去愛。
〈香港是甚麼?ⅩⅤ〉
香港,後來伊還年輕的腳板曾經走過的地方。
他想抬起伊的腿腕如輕提起一只白瓷壺,看它虛蕩。
他想仔細撣去沾上壺底的塵土。塵土飛揚。
我想念未及被你踐踏的我。
再踩上我吧,香港。
〈渡鴉Ⅰ〉
深瀨先生,有多久
你沒好好碰女人了?
(甚至,我從那些枯落的街衢
從遠景的雲的喟歎裡發現,興許
你對女人的身體
已經不抱興致)
是多麼遲滯的征途,一路
須得遮遮掩掩,去偷覷
這個處處都是
鏡子的世界(你是不是
決意了不去看,鏡面上
滿盈的花色,豔冶的芳蹤?)
用你遍身腺體打造的
那是一把鎗麼?
(為何你屢屢舉它
猛地刺向自己,刺向
那些黑洞洞的窟窿
那些無底的井?)
〈渡り鴉Ⅰ〉
深瀬さん 随分長いこと
女に触れてないんだって?
(ああ 僕は気付いてしまったのだ。
枯れ果てた...
目錄
●《鮮卑:如我等將之譯為骨稜稜的瘦駑駘與遠迢迢的屈曲路》
代序:聖彼得堡的格里戈里・裴瑞爾曼(Grigori Perelman)
壹、翻譯影像
貳、香港譯事
叁、李品(有時還有舅父黃炎欽)
肆、重返李維史陀譯本⠀⠀⠀⠀⠀⠀⠀⠀⠀⠀
伍、昔日與明日對譯
陸、萬華(與未臻完成的萬華)
柒、翻譯的翻譯(一種對於消極對抗現世的積極性的背書,一席事實意義遠遠大於符號意義的證詞)
代跋:聖雅各的妲奈・斯德拉蒂戈普盧(Danai Stratigopoulou)
後記、給譯者
●《綠》
●《鮮卑:如我等將之譯為骨稜稜的瘦駑駘與遠迢迢的屈曲路》
代序:聖彼得堡的格里戈里・裴瑞爾曼(Grigori Perelman)
壹、翻譯影像
貳、香港譯事
叁、李品(有時還有舅父黃炎欽)
肆、重返李維史陀譯本⠀⠀⠀⠀⠀⠀⠀⠀⠀⠀
伍、昔日與明日對譯
陸、萬華(與未臻完成的萬華)
柒、翻譯的翻譯(一種對於消極對抗現世的積極性的背書,一席事實意義遠遠大於符號意義的證詞)
代跋:聖雅各的妲奈・斯德拉蒂戈普盧(Danai Stratigopoulou)
後記、給譯者
●《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