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台灣文學主義的討論之前,我必須強調一個基本認知:每個人的思想都是在反覆辯證中不斷進化的。
此乃為了避免當今廿一世紀二○年代之後的某些自詡是中立客觀的那些學者們,會以言論自由開放後的其個人立場,去置疑所有在黨國戒嚴白恐時期某些台灣文壇先進同仁們的思想和政治言論,甚至藉以完全扭曲了每一位文學人在歷史進程中的個人思想蛻變與提昇。
「眷村文學」創始人朱天心在所著暢銷小說《古都》的開頭就對全世界讀者們揮出「怨念」極深的一個金句:「難道,你的記憶都不算數……」基於黨國統治極擅長於「為了追求意識形態而寧願犧牲真相」,黨國所創造的歷史記憶自然會是一種「犧牲真相」的虛幻歷史。
且藉此援引《一九八四》喬治.歐威爾所創作的至理名言:「誰掌握現在,誰就掌握過去;誰掌握過去,誰就掌握未來。」我們或許能更精確理解台灣人不斷演化的思想進程。
一九四五年,進入台灣的黨國開始掌握現在,自此也開始掌握台灣人的所有過去。這些被掌握或被強行灌入的過去,所形構成的大多數台灣人的記憶,也等於是朱天心所認定終生無悔的黨國深層記憶。所以,當時移勢遷,自己所擁有且珍惜的記憶,開始被翻轉成另一套可能更真實的詮釋之後,自認被歷史或社會所背叛的朱天心,自然會極其不甘心地歇斯底里(Hysteria)的發出那句無助的吶喊!畢竟,屬於某些人認知最好的年代,往往也即是另一群人最壞的年代。到底誰背叛了誰呢?
其實,我們更具資格厲聲咆哮:「這些黨國製造填塞的記憶都不是我們的!」
「台灣文學主義」一詞,我最早是從鍾肇政老師那裡聽到的。
我很清楚記得,鍾老一本正經地親口跟我說:「我就是個台灣文學主義者。」
這是一個頗為新穎的詞彙,那時是ㄧ 九八四年二月下旬,台灣還處於戒嚴狀態中,莫說警備總部抓捕審判關押政治犯的事件依然時有所聞,黨外異議言論刊物或文章被查禁或封殺的新聞更屢見不鮮。光是單獨提及「台灣文學」這個名詞就很容易被指認為具有「台獨」思想的意涵,何況鍾老還在此一極度敏感之詞加上「主義者」的後綴詞,其表現的態度之意義性就更加高調了!
蓋「主義」代表的是一種信念、思想,自稱是「主義者」即代表實踐其思想的信仰者。鍾老早在一九七○年就曾發表過這樣一段話:
個人常常想,我們所欠缺的,是不是純粹屬於我們自己的民族文學? 我們所運用的,是我們自己的文字;我們所描寫的,亦多數是我們自己的生活,但這是否就是民族文學呢?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鍾老接著以一種自我期許的語態表達了自己對「民族文學」認知:
真正能通用於全世界的,真正能訴諸全人類內心的文學,我以為絕不是模仿外國文學作品的,而是把我們獨有的生活中包括感情、精神、思想、觀念,用我們獨有的語言表達出來的文學。
身處於黨國戒嚴時期的高壓年代裡,鍾老在這篇短文所揭示的「民族文學」究何所指,就很可咀嚼了。
到解嚴後的一九九二年十月,鍾老在《自由時報》撰寫專欄〈反共?還是反撲? ──四十年來的白色文藝政策〉即憶述到往昔的恐怖氛圍:
我必須舉出這件事,我還在徵求朋友們同意的過程中發生的一件事。有一個文友在接獲我的也是油印的信以後,在回信中說:「此事恐干禁忌,則因一個人的事將使眾人受累…… (大意如此)」當時國民黨的情治特務羅織手法是殘酷而無人性的。如果你受嫌,那麼你桌上的名片、合照乃至什麼名冊之類,每個人都可能「受累」,逮捕、約談都成家常便飯,並且這種情形早已是人人知之的。然而,這個嚴厲警告亦未嚇到我,我執意要做下去。在我的《文友通訊》裡,我一開始就標舉出「台灣文學」四個字,但在提出這四個字之際,我必小心翼翼慰以「做為中國文學一支的」的說法,私心並認定我這麼做,純粹只是為了文學,所談也堅守在文學範內。又因我已發現到來往信件都要受到嚴密檢查,故此私信裡用字遣詞,也都小心翼翼。
而鍾老會在一九八四那個戒嚴年代,對一位剛從政治監獄獲釋的「政治犯」從容地提到這個詞彙,其實也一樣有其當時的時代背景,所以我們必須先回到那個年代來理解鍾老提到這詞彙時的可能想法或認知。
台灣文壇在經歷過一九七七年的鄉土文學大論戰之後,偶然間又在一九八一年掀起「邊疆文學論戰」,乃至延伸到一九八三年的「台灣意識論戰」。
這都是台灣文壇大事,到廿一世紀的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對那段文學史的大事進行研究和記事,只要上網一查,很容易就能掌握那期間的脈絡。
也就是說,演進到二○二四年的今天,我們提起「台灣文學」這個詞,絕大多數人已經習以為常,或認定是天經地義地隨口而出,沒甚麼可遲疑的。
譬如「國立台灣文學館」的網站上,經常會推出各類以「台灣文學」為主題的豐富展覽。我隨意摘錄一段該館常設展的提介詞〈走進「台灣文學的內在世界」〉即可見一斑:
打開,走進,一起聽、看,台灣文學的內在世界。
文學世界的千變萬化,來自土地的心跳、自其生養的各族群的悲、喜、愛、欲所觸動。不同族群的作家,以文學聆聽時代的脈動,在各個歷史階段,碰撞、妥協等不同型式的互動,恆是文學作家所呈現的重要主題,並由此涵養出豐富的台灣文學內在。
如果趕時髦,我們也可以運用網路AI系統--New chat輸入「台灣文學主義」,該AI系統即會自動顯示給我如下一篇說明短文:
「台灣文學主義」是指一種強調台灣本土文化、歷史和身分認同的文學運動和思潮。它強調將台灣視為一個獨立、獨特的文化實體,並在文學創作中表達和凸顯這種獨特性。這種運動通常反映出對於歷史和政治的關切,並且試圖透過文學作品來探討台灣社會的現狀和未來。
「台灣文學主義」的核心思想包括:
1.本土認同和文化表達:「台灣文學主義」強調台灣的本土認同,並藉此傳達台灣的文化特色和獨立性。作家們通常會探索台灣的歷史、民間故事、傳統風俗等,並在作品中體現這些元素。
2.反對外來壓迫:部分「台灣文學主義」認為,過去台灣受到中國政治和文化的壓迫,以及日本殖民統治,對於台灣的文化和認同產生了消極影響。因此,他們試圖透過文學反抗這些外來壓迫,強調台灣的自主性。
3.探討現實和議題:「台灣文學主義」的作品通常關注台灣社會的現實問題,如政治、經濟、社會不平等等。這些作品可能描繪出台灣人民的生活、困境和抗爭。
4.語言運動:一些「台灣文學主義」強調台灣華語的獨特性,並提倡使用台灣口音、俚語和詞彙創作文學,以反映當地的文化特點。
總之,「台灣文學主義」是一種在文學創作中強調本土認同、文化特色和對抗外來影響的思潮。它在台灣文學界和文化議題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有助於豐富和多元化台灣文學的面貌。
無論我們是否同意AI機器人對「台灣文學主義」的介紹內容,至少其中揭示兩個要項是我們現在完全不容辯駁的:
一、「台灣文學」這個詞彙進入到人類正常思維已經殆無疑義;
二、「台灣文學」試圖透過文學作品來探討台灣社會的現狀和未來,有助於豐富和多元化台灣文學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