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采和站在一扇閉掩的房門前,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面臨了艱難的選擇——這門,究竟是敲,還是不敲?
不敲的話,沒辦法達成這個家的主人在二十分鐘前交代的任務;敲的話,有極高機率會被起床氣超大的門內人提刀追殺。
藍采和又深吸一口氣,他舉起手,卻遲遲無法敲下。噢,玉帝在上!有必要在這麼美好的早晨,給我如此恐怖的試煉嗎?
藍采和絕望得都想拿腦袋去撞門了,如果不是這麼做可能會吵醒房裡的大魔王,並讓對方怒火直接飆升破錶的話。
當然,房間裡並非真的躺有什麼大魔王,起碼和故事書裡頭長雙角、樣貌嚇人的大魔王完全不一樣。
其實這間房的主人,是一名貌美如花、活潑可人的少女。只不過她的起床氣實在太可怕,造成旁人生命危險的機率太高,以至於在藍采和心目中,無疑就是恐怖大魔王。
當這個家的另一名小主人——倍受疼愛的林家么女打開自己的房門,揹著小熊背包走出來時,瞧見的就是藍采和呆立走廊的模樣。
「小藍葛格?」莓花微歪頭,困惑地望著五官秀淨、皮膚泛著不健康的白的黑髮少年。
藍采和外貌雖然看起來與普通人類差不多,可實際上,他的真實身分是仙人,名號也廣為大眾知曉,就是八仙中的「藍采和」。
他在幾個月前誤打誤撞來到林家,成了長住房客,順便充當幫傭抵房租。而他眼下想叫醒的少女,全名是何瓊,同為八仙之一,亦是林家的房客之一。
除了他們倆,林家其實還有第三位仙人,只不過他和林家的另一位主人出門了,暫時不在。
「小藍葛格,你在小瓊姊姊的房間前做什麼?」莓花好奇地問,她望了望一身輕便打扮的藍采和,自告奮勇地舉起小手,「我知道了,是要叫小瓊姊姊起床嗎?莓花來叫吧,小藍葛格你趕快去整理行李,葛格等下就回來了。」
「不行,絕對不行。」藍采和想也不想地馬上拒絕,他蹲下身子,雙手慎重地輕按在莓花肩上,眼神真摯地望著她,「莓花乖,這種有生命危險的事妳絕對不可以做。妳先去客廳等哥哥他們吧,我很快就處理好這件事。」
莓花沒有聽清楚藍采和在說什麼。
暗戀的少年與自己靠得這麼近,有著柔軟鬈髮、蘋果臉頰和一雙圓亮眼睛的小女孩,早就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的心怦怦亂跳,最後只聽見對方溫柔地問了一句「好不好」,她傻乎乎地點頭,揹著小熊包包乖巧地先下樓。
藍采和重新站起來,他得趕快解決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就像莓花說的,哥哥很快就會借到朋友的車回來,他們可是要去四天三夜的旅遊,而他的行李還扔在房間裡,尚未整理完畢。如果耽誤到出發時間……
唔啊!哥哥一定會黑著臉的……萬一不讓自己跟去,那豈不就糟糕了嗎?想到這裡,藍采和終於下定決心,他舉起手,就要豁出去地敲門,卻沒想到在指關節碰觸門板的前一刻,房門竟自動打開。
藍采和硬生生收手,「啊咧?」
「你的表情太吃驚了啦,小藍。我早就醒了,東西也都準備好了呢。」站在房內的是一名綁著雙馬尾的美麗少女,身上穿著極具特色的墨綠色女式西裝。她對仙人同伴綻露笑顏,外出衣著和手上提的小行李袋,都顯示她已經整理完畢。
何瓊上下打量藍采和,皺皺挺翹的鼻尖,「小藍,你再不快點會來不及喔,川芎大哥不是快回來了嗎?」
「妳以為我是為什麼浪費這麼多時間……」藍采和垮著肩嘆氣,可突然自屋外傳來的響亮喇叭聲,卻令他瞬間挺直了背,只差沒跳起來。
「小藍葛格!」坐在玄關處的莓花打開大門往外看一眼,又啪噠啪噠地跑到樓梯口,仰頭高喊,「葛格回來了唷!」
就像是在印證莓花的話,一會兒後,門外走進兩抹人影,一大一小。
大的那人是林川芎。發現藍采和還是兩手空空地待在二樓走廊,他板起臉,一雙又黑又凶的眼睛立即瞪過去。
「藍采和,不要跟我說你還沒準備好。」
至於跟在川芎身後,面無表情的黑髮小男孩就是這個家的第三名仙人,張果。由於抽到這副乙殼,他才會是孩童模樣,其實真身是截然不同的姿態。
「哇!哥哥你再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被川芎這麼一凶,藍采和可憐兮兮地縮起肩,三步併作兩步地衝向自己房間。在打開房門前又轉頭大叫一聲,「真的馬上就好了!」
門一關上,這名少年仙人卻沒有馬上行動。並不是他故意拖延時間,而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呆住了。
……靠杯,這是啥鬼?
房間地板上,窩著多抹只有手掌大的迷你人影。他們全都背對藍采和,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在翻找撲克牌?
「玉帝在上,你們到底在做什麼?」藍采和回過神哀叫道。
一聽見他的聲音,那些本不該在常理中出現的迷你身影全轉了過來。他們有男有女,共同特色是相貌極佳,他們是藍采和的植物。
「鬼針、茉薇、椒炎、相菰、風伶、天堂、滿天星,你們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藍采和一邊快速點過所有人的名字,一邊不浪費時間地奔向床鋪,將早準備好的東西全部塞進行李袋。
「你看不出來嗎?抽鬼牌。」黑髮黑瞳的陰冷男人說。
「我們在抽鬼牌呢,采和。」金髮藍眼的艷美女人說。
「這看也知道是幹啥吧?」紅髮褐膚的少年說。
「小藍主人不知道這遊戲嗎?」黑髮紫眸的小男孩問。
「主子,其實我玩不玩都沒關係。」雙眼閉起的銀髮男子說。
不等最後的橘髮少年和紫髮小女孩開口,藍采和猛然拉上行李袋的拉鍊,將袋子重重地放在地板上。
「我當然知道你們在玩、什、麼。」藍采和居高臨下地俯視植物們,一字一字地說,「我問的是,為什麼你們現在在玩這個?剛說過話的給我閉嘴,滿天星和天堂,你們解釋。」
「知道啦,采和主人。」滿天星眨眨漂亮的紫藍色大眼睛,「你們不是要出門玩嗎?大家也想光明正大地跟在你身邊,而不是待在籃中界裡。不過太多人你一定會很傷腦筋的,所以就決定抽鬼牌,誰抽到就留在外面。風伶是說他無所謂,但椒炎說每個人的機會要平均才行。」
「附帶一提,我也沒興趣,是小星要抽,我才陪她抽的。」天堂雙手抱胸,冷淡地說。
聽完這番話,藍采和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對所有植物露出一抹溫柔和煦的微笑,眉眼像是弦月彎彎,「哎,要我說的話——你們還是統統都給我待在籃中界吧!」
話聲剛落,他就迅速抓起自己的植物,動作俐落地一個個往床上的竹籃子裡塞。
眨眼間,房裡便只剩下藍采和一人。
「真是……這種時候還給老子添什麼亂。」藍采和拍拍雙手。
「藍采和,你到底好了沒有?」
房外又傳來催促的叫喊,顯然川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好了!已經弄好了!」藍采和趕緊大叫一聲,不敢再多逗留,他抓起行李和籃子,快步衝出房間。
客廳裡獨剩林家長男。
「其他人都在車上等。」川芎用下巴比了比大門外,「動作快點,我要鎖門了。」
藍采和擺出敬禮的手勢,難掩興奮地跑到屋外的車子前。
副駕駛座已經被張果佔去,藍采和覺得有點可惜,但看見後座的莓花正向他招手,他還是開心地鑽進車子裡,他在何瓊眼中也看見對這次旅行的期待。
過不久,川芎也回到車上。
發動引擎前,他扭過頭,再跟後座三人做最後一次確認,「東西都帶齊了嗎?有沒有什麼忘了帶?莓花,妳的漢妮拔有記得帶嗎?沒帶的話,哥哥怕妳睡不著。」
「葛格討厭啦!」莓花鼓起腮幫子,眼睛瞪得圓圓的,「莓花已經長大了,沒抱漢妮拔熊熊也睡得著。」
「好好好,莓花最厲害了。」川芎笑容滿面地摸摸莓花頭髮,視線再轉向何瓊,「小瓊呢?」
「沒有唷,川芎大哥。」何瓊笑吟吟地說道。
「藍采和你呢?」
「哎,我也沒有呢。我……」藍采和不知道是想到什麼,微笑瞬間僵住,他低罵一句疑似「靠杯」的話,隨即打開車門衝下去,「哥哥對不起!我真的有東西忘了拿了!」
等到那名少年又慌慌張張地衝回來時,已是三分鐘後的事了。
藍采和靠著椅背,膝上放著一個他從屋裡帶出來的背包。背包忽然動了一下,下一秒竟從內部被打開。
「小藍夥伴啊!你怎能對俺如此狠心?」一根有手有腳的人面蘿蔔冒了出來,它淚眼汪汪,一臉大受打擊地控訴著,「俺……俺差點就被孤單地扔下了啊!」
看著這根屬於藍采和植物的蘿蔔,川芎、莓花、何瓊先是愣了下,接著才恍然大悟地擊掌——還真的完全忘記阿蘿了。
「對不起啦,阿蘿,我忘記你說要去浴室塗防曬乳了嘛。」藍采和語帶歉意地說。
川芎沉默,視線上上下下地掃過白胖的阿蘿一遍。一根蘿蔔擦什麼防曬?當它真的會被太陽曬成黑蘿蔔嗎?
最後,林家長男放棄思考這個問題,套句他的青梅竹馬兼責任編輯說過的話——他是一名兼職小說家,本業則是大學生——認真的話就輸了。
檢查過車門是否上鎖、安全帶繫了沒有,川芎發動引擎,踩下油門。
目標是四天三夜之旅的目的地,八薇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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