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元一九七九年九月,吉澳島,天氣燠熱。
小島位於香港東北角的沙頭角海,面向中英禁區邊界,遠離繁囂城市,村裡正進行十年傳統『安龍大醮』1醮會慶祝活動,氣氛異常熱鬧,醮會連續上演三晚壓軸項目,通宵演出廣東大戲,打醮籌委會在海邊的空地搭建一個竹戲棚,對著小山岡上的天后宮和下面的醮棚,晚上八時開鑼,首場為必定演出的《封相》,跟著是《王老虎搶親》、《賀壽》、《天姬送子》等,挑的都是團圓喜慶、歡樂吉祥的劇目,戲棚前擺著十幾排摺椅,未開場已經坐滿村民,後來者祇能站著觀看,台上的藝人以悅耳優美的歌聲,詼諧惹笑的對白,滑稽誇張的動作,演繹荒誕錯摸2的劇情,引得台下爆笑,遠至水月宮的沙灘也隱約聽見鼓樂喧天,歡樂笑聲。
沙灘有幾個人正在爭執,其中一個高大的男子咬牙切齒責罵其他人,他們也對他吆喝,雙方一言不合,扭打起來,歌樂聲掩蓋了廝殺聲。
第二天清晨最後一場戲落幕,戲班的工作人員忙於收拾戲服道具,打醮籌委會會長也是村長的石先生和其他會員來到戲棚寒暄,邀請他們共進早餐慰勞。主客到茶樓品茗,正暢談甚歡之際,一個村民匆匆跑進來,神色有異,走到石先生身旁耳語,石先生臉色大變,連忙向客人道歉有要事處理,吩咐其他人招待客人急速離去,各人納悶,來報的村民不像家人,終於紙包不住火,一名村婦跑進茶樓高喊:
「死了人呀,死了人呀,就在『水月宮』海邊的石排上。」
村民爭先恐後跑到水月宮海邊看熱鬧,石先生指揮若定,叫人去島上的警署報案,在二旁矮樹擺放一根竹子,攔住通往『水月宮』的小路,派二名村民看管,自己留守在石排旁邊,不許任何人接近伏屍現場。
過了一會,二個警察跑步到來,爬上石排檢驗屍體,一個看來較高級的警官招手叫石先生問話。
「村長,這個青年是否你們村裡的人?。」
「關警官,他是村裡的人,名叫曾伯康。不過三年前已經移民到英國,適逢今年十年一度的『安龍大醮』,前幾天才特地回來探親湊熱鬧。」
「他家裡有什麼人?」
「他父親也是本島的原住民,在沙頭角開醫館的跌打師傅,幾年前不幸因病過世,曾伯康完成初中三年級後移民到英國幹活養家,家裡還有媽媽和一個幾歲的幼弟。」
「他有沒有跟其他村民結怨?」
「我們這條村民風淳樸,村民打魚務農為生,沒有土地業權和商業利益的糾紛,村民和睦相處,或許他跟外面的人有過節,但是昨天下午巡遊過後,外人都離去,村裡都是自己人,況且曾伯康已移民三年,也沒聽過他跟村民結怨。」
「他愛釣魚嗎?」
「我們島上的人都愛釣魚,想他也不例外,要不然他的身旁怎會留下漁具?尤其是這個季節當『西流皮』過後,海鱸魚正肥美,夜間磯釣收獲甚豐。」
「請你叫人帶我去找曾太太來確認是否她的兒子。」
「還是讓我同你一起前往通傳較為妥當。」
「勞煩你了。」
二人走後,村民越過竹子一擁而上走到石排,另一個警員根本不能阻攔眾多村民被迫退下,屍體仰臥在石排上,雙眼睜開,死不瞑目的模樣,手腳和身體有傷痕及屍斑,最恐怖是喉嚨有一個血洞像一隻惡名昭彰的黑寡婦蜘蛛,盤踞在污血織成的鏽色蜘蛛網,身旁有漁竿、漁簍、死魚。
「看,有幾尾死魚,康仔昨晚在這裡釣魚啊。」
「咦,他犯了禁忌啊。」
「哎呀,仍未祭大幽,『安龍大醮』還沒有結束,不能開葷,絕對不能殺生,康仔犯了殺戒受到報應,遭了天譴,喃嘸阿彌陀佛。」一個村民合十說道。
「就算犯了戒,他給什麼人殺死?」
「九成被大陸偷渡客殺死,我們這個小島是去香港的中途站,他們坐著破爛的木船來到這裡,丟棄木船,偷走我們的裝有摩托的玻璃纖維船隻,穿越驚濤駭浪的東海去香港,祇要到達市區他們就能到移民局領取臨時身份證,成為香港人。」
「是啊,我家晾在外頭的衣服經常不見了,鄰家也不見了錢,一定是被偷渡客偷走了。」
「可是為什麼要殺人?」
「大陸四人幫作亂,內地又要集體殺人囉,形勢極為嚴峻,逃跑偷渡的都是亡命之徒,康仔剛巧碰上他們,阻止他們偷船,被他們抓狂殺死。」一個村民指著曾伯康喉嚨上的恐怖血洞說。
「千錯萬錯,都是康仔不應該在『安龍大醮』期間殺生。」各人交頭接耳,頷首贊同,眾口一辭。
遠處傳來女子一陣陣哭哭啼啼的呼喊聲。
法醫檢驗過屍體,警方安排將屍體移走,負責的警員在警署研究案情。
「死者曾伯康,十九歲,島上原住民,移民英國三年,前幾天才回來。死者手腳、身體、後腦有傷痕,這些都不是致命的原因,死者被人剌破喉嚨而死。」
「有沒有兇嫌?」
「沒有嫌疑人物,估計是大陸偷渡客所殺,村民報稱他一艘附有摩托的小艇不脛而走,估計曾伯康晚上釣魚碰上他們偷取漁船,跟他們初則口角,繼而動武,寡不敵眾,被插破喉嚨身亡。」
「死者的面部和頭沒有傷痕,後腦卻有一個極大的傷口,要很用力砸了才能做成,被剌破的喉嚨不是打橫的刀痕,是一個圓洞,鮮血四濺,顯然被打昏倒地後,遭人插入喉嚨後再旋了幾圈,是充滿恨意的殺人手法,可是,財物沒有被掠奪。」
「大陸上面鼓動群眾鬥群眾,人也瘋癲變得心狠手辣,胡作非為。要是找不到兇嫌,破不了案,祇能當做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