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通房丫鬟的下馬威
向予安進府半個月了,一直都沒有見到蕭靖決或者是蕭元堂。
她是威遠將軍霍驍的獨女,霍家滿門忠烈,軍功赫赫,常年駐守在聊城。半年前,韃靼突襲了聊城,霍驍被指通敵叛國,滿門抄斬。
當時她正和師父一起閉關練武,等她知道消息的時候,霍家已經不復存在了。她母親的奶娘用自己的孫女兒頂替了她的身分,讓她逃過一劫。
霍家一直駐守邊關,皇上卻突然下旨,以至於霍家沒有任何準備。為何皇上會突然對霍家出手?她查了數月,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蕭家。
因為在霍家滿門遭禍的兩個月之後,蕭元堂終於在諸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入閣成了當朝首輔。而之前蕭元堂還曾經見過她爹,意圖拉攏,卻遭到了霍驍的拒絕。
向予安確定,霍家的滅門肯定與蕭元堂有關!
她化名向予安,潛入蕭府,就是為了查清楚真相,為霍家報仇!
向予安躺在床上睜著眼睛,黑暗裡,一雙眼滿是冷意。
向予安跟著府裡的老嬤嬤學了一個月的規矩,她算著這幾天蕭管家就要安排她去天一閣了,天一閣是蕭靖決的院子。
向予安沒想到,蕭管家還沒安排呢,倒是有人先找上了她。
第二天,向予安正在後院裡學規矩。
秦嬤嬤突然喚道:「歲蓮姑娘,您怎麼過來了?」
向予安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相貌秀美,穿著一身粉色衣裙,髮髻上戴著珍珠流蘇簪,從衣著打扮上就能看出來她不是一般的丫鬟。
歲蓮姑娘看了向予安一眼,眼神柔柔弱弱的,卻透著一股打探。
歲蓮姑娘柔聲說道:「我聽說我們院子裡的灑掃丫頭已經選好了,我便過來看看,畢竟日後都是一個院子的姐妹了。」
秦嬤嬤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姑娘若是想見,我讓她去見姑娘便是了,還勞姑娘走這一趟。」
歲蓮姑娘沒有說話,秦嬤嬤討了個沒趣,神色訕訕的。
歲蓮姑娘仔細地盯著向予安看了半晌,秦嬤嬤開口道:「歲蓮姑娘放心,這丫頭最是柔順聽話,規矩也是我親自教的,保證讓她規規矩矩地聽話。」
歲蓮姑娘這才開口說道:「既然是秦嬤嬤親自教導,我自然是信得過的。今日過來也不過是為了認認人,倒叫嬤嬤多想了,像是我容不下人似的。只不過是公子向來嚴苛,我不放心,所以才過來看看。」
秦嬤嬤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恭維地說道:「還是姑娘細心體貼,難怪公子偏偏就對姑娘另眼相看。」
歲蓮秀美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自得的模樣。
向予安頓時就明白了,這個歲蓮是蕭靖決的通房。
歲蓮一直在打量著這個向予安,長得倒是乾乾淨淨,眼神也清澈,看著是個本分的。只是不知道以後見到了公子,是否還能保持這樣的心態。
歲蓮溫聲問道:「聽說原本蕭管家定下的人是另外一位,後來不知怎地,才換成了妳。我心中好奇,實在不知道是怎樣人才才能讓蕭管家臨時決定換人,所以才迫不及待地過來見見了。」
向予安露出狐疑的表情,她一臉為難地說道:「不是我不回答,只是姐姐的疑惑我心裡也有,想了好久都沒想明白呢。徐婆說,既然我進了蕭府就讓我好好辦差。蕭管家的想法,哪是我能猜到的?」
歲蓮見她表情真摯,不像作偽,而且看著就不像個聰明人,這讓她放心許多。
歲蓮露出了一個笑容:「想必是妹妹十分出眾,才讓蕭管家臨時換了人。」頓了頓,她又別有深意地說道:「妳既是要到我們天一閣的,日後大家就都是姐妹了。公子的規矩多,妳要警醒些,否則惹怒了公子,可沒人救得了妳。」
向予安低聲應道:「多謝姐姐教誨,我會遵守規矩,恪守本分的。」
歲蓮眼裡便露出了幾分滿意來,她笑著說道:「秦嬤嬤教導出來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不過妳說得對,最重要的就是謹守本分。」
歲蓮大概是對向予安放了心,轉過頭對著秦嬤嬤說道:「不愧是嬤嬤教導出來的人,過兩日就送過來吧。」
秦嬤嬤笑著應了一聲,「哎,姑娘發話了,自然不敢不從的。」
歲蓮這才放心地走了。
秦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向予安一眼,「妳看到了,到了天一閣可要小心些,那裡的人可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向予安十分認可這話,她不過是個灑掃的丫鬟,這個歲蓮就過來宣示主權了。話裡話外讓她本分規矩,這蕭靖決還真的是個香餑餑。
兩天之後,向予安就搬到了天一閣。
第二章 絆腳石
天一閣雖還在蕭府,可彷彿自成一派。向予安以為蕭府已經夠精緻了,可是到了天一閣才知道,什麼叫講究。
一樹一木,卻透著一股雅致。向予安從小習武,對雅致的東西都了解不多,但不妨礙能看出來,這東西她賠不起。那是一種,她不認識這是什麼樹,但是她就知道這樹貴!
向予安頓時又對蕭靖決有了一個新印象,這人,難養。
向予安被安排在院子的側房,她特意打量過,離著蕭靖決的住所和書房都很遠,也不知道是不是歲蓮特意安排的。
向予安搬進了天一閣三天之後,才第一次見到了蕭靖決。
那一日下午,向予安正在院子裡澆水。院子門就被打開了,她下意識地抬起頭。
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他墨髮黑衣,身姿挺拔,相貌俊美。一雙深邃黑眸,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竟讓他有了幾分不真實之感。
那是一種彷彿時間靜止的感覺,向予安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她能感受到自己血液奔騰,還有怦怦的心跳聲。
她緊緊地收攏了五指,是他嗎?害了霍家的人是他嗎?
向予安不過洩露了一絲的殺意,蕭靖決就察覺到了。他抬起頭望了過來,淡淡地說道:「院子裡來新人了?」
歲蓮在蕭靖決進了院子的時候就迎了出來,臉上滿是柔情,「是的公子,您忘了,院子裡缺了個灑掃的丫頭,這是前兩天蕭管家特意送過來的。」
歲蓮心裡有些慌張,什麼時候公子會在意一個丫頭了?更何況還是開口問過。
向予安立刻低下頭,行了一禮,一副怯懦膽小的樣子。
蕭靖決見狀,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
歲蓮鬆了一口氣,她急忙吩咐道:「快去讓人準備熱水,讓廚房備了吃食來,一會公子沐浴之後就該用膳了……」
歲蓮忙不迭地說道,將整個院子的人支使得團團轉。
可就算是伺候蕭靖決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蕭靖決神色淡然地走進了正堂,整個院子的氣氛似乎都變得凝重起來。
向予安特意觀察過,院子匆忙卻不慌亂。每個人各司其職,送來的洗澡水和吃食都有人專門檢查。
向予安皺著眉頭,她要成為被蕭靖決信任的人。光是掃院子,她永遠都不可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現在,她最大的障礙就是……歲蓮。
有歲蓮在,她永遠都不可能接近到蕭靖決。歲蓮將所有丫鬟都防備得死死的,根本不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向予安心裡暗暗打算要怎麼得到蕭靖決的信任。
一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向予安依舊沒有找到接近蕭靖決的機會。
這一日向予安做完活,回到房間裡。
向予安一進門,就看到管熱水的丫鬟萍蘭在抹著眼淚,在小廚房燒火的丫頭九茉正安慰她。
向予安不禁問道:「萍蘭,妳怎麼了?」
萍蘭背過身去,沒有說話,九茉怒氣衝衝地說道:「還不都是歲蓮姐姐,萍蘭姐姐不過是給公子去送了一回水,歲蓮姐姐說話就夾槍帶棍的。說萍蘭姐姐想要攀高枝,還說公子看不上萍蘭姐姐,要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早就將她收了房。還說萍蘭姐姐不過就是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向予安:「……」
妹妹,妳真的是在安慰萍蘭嗎?確定不是再插一刀?
果然,萍蘭哭得更凶了,淚珠不要錢似地掉個不停。
向予安眼神一閃,萍蘭下手或許是個好機會。
來了這幾日,向予安知道了,如今蕭靖決沒有定親,整個天一閣都是歲蓮來打理。歲蓮也一直隱隱以天一閣的女主人自居。
歲蓮原本是蕭太夫人身邊的丫鬟。後來蕭太夫人把她送過來服侍蕭靖決,因她是老夫人的人,又是蕭靖決的通房,所以院子裡的丫鬟都不敢得罪她,歲蓮也對院子裡但凡是相貌出眾的丫鬟都防備得緊。
可萍蘭原本也是蕭太夫人身邊的丫鬟,而且蕭太夫人原本屬意的人應該是萍蘭,因為萍蘭的祖母齊嬤嬤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頭。後來不知怎地,蕭靖決要了歲蓮。萍蘭倒成了一個看熱水的丫頭,平日裡歲蓮對她最是防備。
可如果整個院子裡,唯一能對抗歲蓮的只有萍蘭。
向予安想了想,嘆氣道:「誰讓公子信任歲蓮姐姐呢?也是歲蓮姐姐能幹,一直都沒有出過錯。」
九茉一聽,也不情不願地說道:「這倒是,如果歲蓮姐姐不那麼能幹就好了。」
向予安眼神閃了閃,她看向萍蘭,「我看後院的那個花房,歲蓮姐姐寶貝得緊,除了她之外,誰都不讓進去。那裡面是什麼?」
萍蘭愣了一下,九茉心直口快地說道:「哦,那個是我們公子養的花。我們公子最愛花了,特意弄了個暖房來。歲蓮姐姐以前在老夫人身邊的時候就是負責養花的,我們院子裡她養花最好了,自然不肯假給別人了。」
向予安看了一眼已經停止哭泣的萍蘭,若無其事地說道:「那可真是本事,這花可不是好養的。花最嬌貴了,冷著熱著都不行。這花養好了是應該的,養不好可就是大罪一件呢。」
萍蘭摸了摸了眼淚,「好了好了,妳們都不用陪著我,我沒事了。她是什麼性子,以前在老太太的院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頓了頓,她垂下了目光:「我都習慣了。」
向予安輕嘆了一口氣:「姐姐也別傷心,以姐姐的相貌品性,日後一定會有好報的。」
萍蘭衝著向予安輕輕地笑了笑。
入了夜,向予安躺在床上,對面床上的萍蘭悄悄地爬了起來,她輕喚了一聲:「予安?」
向予安呼吸平穩,似乎並沒有聽到,萍蘭這才輕手輕腳地起身走了出去。
就在萍蘭關上房門的一瞬間,向予安立刻睜開了眼睛。她倏地坐了起來,然後開門走了出去。
天一閣到處都是有守衛巡邏的,萍蘭只是想要碰碰運氣,希望暖閣那裡沒有守衛。
第三章 互相作證
萍蘭的運氣不錯,暖閣那確實沒人。等她做完一切,心怦怦地跳個不停。她匆忙地回到房間裡,向予安還安靜地睡在床上,這讓她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萍蘭輕手輕腳地躺到了床上,蓋上被子,終於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蕭靖決難得留在了家裡,並沒有出門。可是院子裡卻出了一件大事,花房裡的花居然死了不少,仔細一檢查居然是水澆多了。
蕭靖決大發雷霆,在他看來這樣的低級錯誤是不可原諒的。
所有的丫鬟都被叫到書房裡,向予安也被叫了過去,不過站在人群裡並不起眼。
蕭靖決坐在椅子裡,神色淡漠。
歲蓮跪在蕭靖決的面前,面色蒼白地為自己解釋:「公子,奴婢昨日晚上檢查過,這些花都是好好的,這一定是有人要害奴婢。」
此言一出,就有丫鬟不願意了。
九茉忍不住說道:「歲蓮姐姐這話說得讓我們可不敢認,這花房一向都是歲蓮姐姐管理的,我們姐妹誰想伸把手都不能夠。如今出了事,卻說是我們姐妹陷害,這倒是甩得好鍋。」
歲蓮臉色一變,她咬牙看向了九茉,「妳給我閉嘴。」頓了頓,她哀泣地看向了蕭靖決:「公子,奴婢知道您最愛惜這些花,奴婢平日裡都是精心侍弄,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公子,您一定要還奴婢一個公道呀。」
蕭靖決淡淡地說道:「不管是不是妳的疏忽,妳負責管理花房,如今花出了問題,就是妳看顧不利。」頓了頓,他又道:「既然犯了錯,那就按規矩處置吧。」
歲蓮渾身一僵,滿臉愕然地看向蕭靖決。她沒想到蕭靖決竟然真的要處置她,竟是半點情面都不給她留!
歲蓮眼睛一紅,淚珠子就掉了下來:「公子,奴婢冤枉。奴婢是冤枉的呀,求公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蕭靖決冷冽的眼神射向了她,歲蓮的聲音戛然而止。
蕭靖決看向了一邊的侍衛:「還愣著幹什麼,難道等我親自動手不成?!」
侍衛立刻上前一步,抓起歲蓮就向外走去。
歲蓮辦事不利,一頓板子是逃不掉的。
向予安暗暗心驚,歲蓮好歹也是蕭靖決的通房,不過是幾盆花,他居然要對歲蓮動刑。此人當真是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蕭靖決處置了歲蓮,轉過頭打量著眾人。
眾人心裡狐疑,怎麼還不讓他們走?
蕭靖決看了一眼他的貼身小廝樂山,樂山上前了一步,嚴肅地說道:「昨晚院子裡鬧了賊,不知道各位姐姐聽到什麼動靜了沒有?」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驚呼了一聲。
萍蘭眼神閃了閃,樂山說的那個賊該不會是她吧?
九茉大著膽子問道:「鬧了賊?可是丟了什麼東西沒有?」
樂山沒有說話,倒是蕭靖決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才是最奇怪的事,這賊大張旗鼓地跑到我蕭府裡,什麼都沒偷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上我蕭府的俗物,或者是有什麼別的目的。」
九茉一臉狐疑地問道:「居然連我們府裡的東西都看不上,這賊要麼是不識貨,要麼就是眼界太高。」頓了頓,她一臉義憤填膺地說道:「肯定是他不識貨,我們府裡這麼多的好東西!」
向予安嘴角抽了抽,她忍不住拽了拽九茉,「妳快別說了,妳還盼著那賊偷點什麼東西不成?」
九茉這才不說話了。
樂山又跟著說道:「若是諸位姐姐都沒有聽到動靜,那麼妳們可看到什麼人?」頓了頓,他的眼神一沉,掃過眾人:「昨晚上妳們都在自己的房間嗎?可有人出去過?」
這是懷疑她們了?
萍蘭的手不由得握緊了帕子,臉上帶著幾分緊張之色。她不敢確定昨天向予安是否真的睡著了,若是她看到了什麼……
丫鬟們都是兩人一間房,樂山一個一個盤問過去,都沒有人承認自己昨天出去過了。
很快,樂山就盤問到了向予安。
向予安抬起頭,坦然說道:「我昨天晚上都在房間裡睡覺,沒有出去過。」
「那萍蘭呢?」樂山看向萍蘭。
萍蘭看著向予安一臉鎮定的樣子,心裡也安定了幾分:「我也是,一整晚都在房間裡睡覺。」
「那她沒有出去過?」樂山指著向予安問道。
向予安不閃不避地看著萍蘭,剛剛向予安已經說過自己沒有出去過,只要她肯定了向予安的說法,那麼就等於她也沒有出過門。
萍蘭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沒有看到她出去過。」
向予安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和萍蘭姐姐都是一覺睡到天亮的,我睡得可輕了,萍蘭姐姐若是出去過,我肯定知道。可是昨天晚上我睡得可好了,都沒有起過夜。」
萍蘭心裡鬆了一口氣,向予安證明她沒有出去過,那她就是安全的。
萍蘭的反應在向予安的意料之內,萍蘭不能反咬她一口。如果她說向予安出去過,向予安會不會被當賊不知道,但是向予安如果出去了,萍蘭就沒有了人證。
萍蘭自己心裡最清楚,昨天晚上去花房的人到底是誰。
向予安沒有發現她出去,反而為她作證,她當然要急忙認下來洗脫自己的嫌疑。
萍蘭更不可能想到,其實昨天晚上兩人都做賊去了。若不是向予安幫萍蘭引開巡邏的守衛,她怎麼可能那麼順利地就進到花房裡去。
樂山看了看萍蘭,萍蘭是太夫人身邊的人,一家子都在府裡當差,屬於自己人,她不可能為了向予安這個進府不久的人說謊。
樂山頓時就相信了萍蘭和向予安的話,繼續盤問下去。
萍蘭鬆了一口氣,她有些感激向予安,不禁向她看去。向予安察覺到她的目光,衝著她露出了笑容。
不過很快,向予安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住了她。向予安只好裝作若無其事,跟著別的丫鬟說話。
最後還是問出了兩個起夜的人,房間裡都有恭桶,可是她們卻離開了房間,立刻被樂山當成了重點懷疑對象。其他人自然是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