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他問了一個問題
再也聽不到李佩玲的聲音,書房裡有些過分安靜。
樂山便道:「大家都退下吧。」
其他人都相繼退了出去,萍蘭轉過頭深深地看了向予安一眼。
她有些明白了,李佩玲不可能取代向予安,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向予安了。她在蕭靖決心裡的地位獨一無二,更是無可取代。
萍蘭收回了目光。
向予安沒有動,蕭靖決看著她也沒有說話。
向予安輕嘆了一口氣,上前了一步,「我讓公子為難了是嗎?」
她很少有這樣沉靜的時候,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頑皮歡快的。可是她站在他面前,問他是不是讓他為難了。
蕭靖決心頭的不悅頓時煙消雲散了。
「我只想問妳一句話,妳要如實回答我。」蕭靖決沉聲開口說道。
向予安心頭一顫,卻還是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公子問吧,我一定如實回答。」
這一刻,她暗暗下定了決心,就算蕭靖決問她是不是刺客,她也會回答他。
她是要報仇,但她不想再利用蕭靖決的感情了,她會瞧不起自己的。
蕭靖決望著她問道:「妳說,她存著的是攀龍附鳳的心思,妳跟她一樣。那妳是為我而來嗎?妳的目標也是我嗎?」
向予安愣了一下,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蠢。她怎麼都沒想到,蕭靖決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
她猜他或許會有疑慮,或許會懷疑她。他應該問的,問她的真實目的,問她是不是真的去過蕭元堂的書房。
可他在意的,卻是她是否是為了他而來。
向予安眼睛一紅,低下了頭。
蕭靖決低聲說道:「我今日可是為了妳,色令智昏。妳還不肯回答我嗎?」
向予安閉著眼點了點頭,然後睜眼望著他道:「是的,我入蕭府,確實就是為了公子而來。」
蕭靖決彎了彎唇角,臉上是滿足的笑意。似乎她回答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而答案是他所期待的那樣。
蕭靖決伸手將她攬入懷抱裡,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那我如妳所願。」
向予安愣了一下,用力地眨了眨眼,才壓下眼中的酸澀。
她是為他而來,沒錯,她沒有說謊。只是她來不是為了攀龍附鳳,而是為了調查他,找到他的罪證,她是為了報仇。
直到她想到被斬首的親人時,這樣的愧疚感才稍稍褪去了一些。她沒有辦法,只怪他是蕭元堂的兒子。
蕭靖決鬆開了向予安,他望著向予安認真地說道:「答應我,離開蕭府的話不許再說。」
向予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手,抱住了他。
就算冷靜如蕭靖決,也愣住了。這是向予安第一次主動來擁抱他,巨大的喜悅衝擊讓他忘了自己的問題。
樂山處置好了李佩玲回來覆命,剛進門,就看到兩人抱在一起。他當即就要退出去,卻發出了一聲輕響。
向予安愣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推開了蕭靖決。
樂山恨不得當即原地去世。
他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的好。
蕭靖決瞇了瞇眼:「你回來幹什麼?」都咬牙切齒了。
樂山哭喪著臉,嘀咕著說道:「小的也想知道,小的為什麼要回來。」頓了頓,他哭道:「予安姑娘,妳能不能當沒看到我?」
向予安點了點頭:「我沒看到他,我先走了。」
向予安轉身就走了,樂山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也想要跟上去。
「站住。」蕭靖決沉聲說道。
樂山苦著臉轉過頭來,「公子,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蕭靖決瞪了他一眼,卻是淡淡地說道:「你去看一下,予安有沒有異常。」
樂山愣了一下,不解地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的意思是?」
蕭靖決瞇著眼看了他一眼,樂山心頭一凜,低下頭應了一句:「是,小的知道了。」
如果想要完全去除那種粉末,只有兩種辦法。第一是用水洗,第二是用火燒。這樣才能完全的不留痕跡,如果向予安真的是刺客,那麼既然已經知道了這種粉末的存在,她一定會回去處理,至少一定會打掃房間。
看來蕭靖決對向予安不是沒有懷疑的。
樂山盯了好幾天,一直都沒有看到向予安有什麼異常表現。他最先鬆了一口氣,蕭靖決難得對一個人這樣好,他也希望向予安值得。
樂山回去稟告給了蕭靖決,他忍不住說道:「公子這次沒看錯人,予安姑娘當真是無辜的。」
蕭靖決不置可否,他沒有說話,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行了,你下去吧。」
樂山滿臉震驚,不敢相信他家公子用完就扔!
第九十四章 叛徒
向予安又過了半個多月,才借著洗衣服的緣由將屋子裡的東西都換了一遍。她不相信蕭靖決是真的會因為感情而不懷疑她,她從來不敢小看他的智謀。
小心一點總歸沒錯。
這一日有點特別,蕭靖決要宴請人來府裡吃飯。樂山一大早就吩咐了廚房準備菜品,連蕭元堂也表示要來幫忙待客。
蕭靖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向予安好奇,這到底是宴請誰,要這麼大的陣仗?
向予安好奇地問了蕭靖決,蕭靖決微微一笑,居然賣起了關子。
「到了晚上妳就知道了。」
向予安挑了挑眉頭,「公子這麼大陣仗,是要宴請未來岳父嗎?」
蕭靖決愣了一下,慌忙說道:「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岳父,沒有的事。」頓了頓,他突然反應過來:「予安是在吃醋了嗎?」
向予安板起臉來,「天要下雨,公子要娶妻,我吃什麼醋?」
向予安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蕭靖決彎了彎唇角,卻是皺起了眉頭。
皇上已經暗示他好幾次了,想要把驕陽公主許配給他。蕭靖決有些心不在焉。
太陽剛落山,就有一位俊美公子來到蕭府,蕭靖決親自迎了出去。那位公子二十來歲,氣度不凡,一身清貴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矜傲。
向予安立刻就知道了,這是二皇子!蕭靖決宴請的人居然是二皇子!
「殿下。」蕭靖決微微頷首,即使是面對皇子,也沒有絲毫的謙遜之感。
二皇子也不以為意,反而微微一笑:「今日一來,倒是打擾錦年了。」
錦年是蕭靖決的字,除了特別親近的人之外,別人是不會這麼叫的。看來蕭靖決和二皇子的關係很好,已經可以稱呼對方的字了。
蕭靖決微微一笑:「殿下說笑了,殿下裡面請。」
兩人坐定,向予安端了茶上來,就聽到二皇子說:「聽聞父皇這陣子打算為你和驕陽賜婚?」
蕭靖決的眼皮跳了跳,他飛快地看了向予安一眼。她低垂著眼,放下茶轉身走到了一邊。
蕭靖決立刻說道:「沒有的事,我早就拒絕了。」
這話回答得有點太快了,二皇子愣了一下,便點了點頭,贊成道:「不錯,驕陽性子嬌縱任性,並非良配。錦年如此人才,理應配得上家世顯赫,性情溫良的女子才是。」
很明顯,向予安完美地錯過了這兩個條件。
「倒也不用如此。」蕭靖決毫不猶豫地說道:「娶親乃人生大事,我覺得還是要合乎心意才好。」
二皇子頓了頓,本來他外祖家有個合適的人選,他提起這個話題就是為了引出這件事。沒想到蕭靖決拒絕了,這讓他心裡有些沒底,是蕭靖決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圖,還是確實是沒有這個打算呢?
蕭靖決小心地睨了向予安一眼,決定結束這個危險的話題。
不過二皇子並沒有這個打算,他還想說服一下蕭靖決:「像錦年這樣的身分地位,自然是要名門淑女匹配。」頓了頓,他又急忙說道:「不過驕陽身分雖尊貴,只是,我想以錦年的抱負,是不會甘心只做一個駙馬的。」
蕭靖決點了點頭:「我確實不敢高攀公主。」
二皇子露出了一個笑容,主動表示:「父皇那邊我會為錦年說情的,你大可放心。」
「多謝二殿下。」蕭靖決真心實意地說道。
他知道二皇子這是在示好,想要拉攏他。他也不在意,反正只要能讓皇上打消念頭就行。
二皇子滿意了,也不提自家表妹了,而是說道:「對了,鄧將軍什麼時候到?」
向予安愣了一下,除了二皇子還有一個人?鄧將軍?這個姓的將軍,她也認識一個。
是她父親一手提拔的心腹愛將,甚至將霍家軍交給他。他是鄧勇,她父親最信賴的兄弟,是在戰場上可以將後背託付給對方的人。
而現在這個人,出現在了蕭府,蕭靖決跟二皇子的筵席上。
向予安手腳冰涼,會是她以為的那個人嗎?葉淮說過,有人出賣了他們,會是鄧勇嗎?
向予安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她必須要確認。
而且,鄧勇見過她。如果真的是鄧勇,她就不能出現在這裡了。
趁著二皇子和蕭靖決說話的功夫,向予安悄悄地退了出去。她打算見見這個鄧將軍再說,她現在開始期盼,不會是她知道的那個人。
可是,有些事情註定會讓她失望。
當鄧勇魁梧的身影走進院子的時候,向予安眼裡的光頓時熄滅了。
是鄧勇,她父親曾經最信賴的兄弟。
鄧勇人如其名,勇猛非常,一柄大刀,殺了多少敵首,在軍中都是威名赫赫。當年父親就是欣賞他這份勇猛忠義,所以才格外重視他。
父親還曾經送給了他一柄玄鐵大刀,就是鼓勵他多殺敵軍。
父親有想過,那柄刀會落在他的身上嗎?
諷刺的是,鄧勇走進來的時候,身上還配著那柄刀。
而在霍驍獲罪之後,鄧勇取代了霍驍,成為了鎮國大將軍。如此他才能出現在蕭靖決和二皇子的筵席之上!
向予安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起來,這一刻,她對鄧勇的仇恨甚至超過了蕭元堂。
上過戰場的人感官都十分敏銳,鄧勇明顯感覺到一絲殺氣。可是他抬頭望過去,卻並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異常。
他並沒有放鬆警惕,他的感覺從不會欺騙他。
樂山看到鄧勇就迎了出來,「鄧將軍,殿下和公子早就恭候多時了。」
鄧勇來不及多想,這才走了進去。
第九十五章 蕭公子的心尖尖
向予安轉過頭,鄧勇是見過她的,甚至還指點過她招式。所以她絕對不能讓鄧勇看到,否則,她的身分就曝光了!
向予安臉色發白地找到了萍蘭,「萍蘭姐姐,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公子那邊,還是辛苦姐姐吧?」
萍蘭詫異地看了向予安一眼,這可是在貴人面前露臉的機會,向予安居然讓給了她?
向予安拽著她的衣袖,軟聲說道:「好姐姐,求求妳了嘛。」
萍蘭點了點頭,神色稍緩:「好,妳去休息吧,天一閣又不缺人。」
向予安急忙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姐姐,那我先回房了,改日我請姐姐吃酒。」
萍蘭輕嘆了一口氣,向予安真的是一個很難讓人討厭起來的人。
萍蘭走進去伺候幾人用飯,蕭靖決看到是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怎麼是妳?予安呢?」
萍蘭急忙說道:「予安妹妹身子有些不舒服,怕怠慢了貴客,所以讓奴婢過來服侍。」
蕭靖決眉頭蹙得更緊,然後說道:「去請個大夫進府瞧瞧,小毛病也馬虎不得。」
現在向予安除了照顧他,已經不幹什麼重活了,怎麼會不舒服?
萍蘭低聲應了一句,她現在已經不會為蕭靖決重視向予安而感到驚訝了。
二皇子若有所思地看了蕭靖決一眼,「這到底是什麼人,能讓錦年如此重視?倒還真是有幾分好奇。」
從來沒有聽說過蕭靖決對哪個女子另眼相看,外人只當是驕陽公主痴纏之故。可是二皇子知道,蕭靖決對女色也並不熱衷。
成大事者,理應如此。
鄧勇也好奇地問道:「能讓蕭公子如此重視之人,想必有過人之處。」
蕭靖決笑了笑:「讓殿下和將軍見笑了,只是家裡的一個丫鬟罷了。」
一個丫鬟能讓蕭靖決這麼放在心上?
「那看來這丫鬟一定是蕭公子的心頭好了。」鄧勇哈哈大笑著說道:「從來聽聞蕭公子向來潔身自好,這到底是什麼姑娘能讓公子如此重視,當真是好奇得很啊。」
二皇子也跟著說道:「說起來,我也有點好奇了。錦年,不如把人叫出來,我們也好看看。」
蕭靖決笑著說道:「她膽子小的很,怕是見到殿下和將軍心怯了。」頓了頓,他舉起酒杯:「我們來喝酒。」
這是不想讓他們見,兩人也不強求,便又開始喝起酒來。
鄧勇這次來見蕭靖決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公子,天氣漸冷,眼看著就要入冬了,以我的經驗,只怕是韃靼又要有所異動了。」
蕭靖決眉頭微蹙,二皇子眼神閃了閃,「霍驍死了,如今的霍家軍可是由鄧將軍統領,如此一來,豈不正是鄧將軍立功建業的好時機?」
鄧勇眼神一閃,「老鄧是個粗人,只會上陣殺敵。當年霍將軍在的時候曾不止一次說過,我朝的威脅不止是韃靼,還有江北的寧宣王。寧宣王擁兵自重,這些年江北的水路已經盡數被寧宣王收入麾下。這才是我們真正的威脅!」
二皇子眼神裡卻閃過了一抹名為野心的光芒,「如果能拿下寧宣王,順利削藩,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寧宣王是本朝唯一的異姓王,常年盤踞在江北一代。寧宣王家本是當地的鄉紳,江北海盜盛行,朝廷多次派兵,剿匪不力。最後寧宣王自己集結人馬,打得海盜落荒而逃。
朝廷將寧宣王視作心腹大患,幾次出兵圍剿都未成功,最後無奈之下想出了招安的法子,封為異姓王。
如今寧宣王在江北更加根深蒂固,皇上幾次派人想要削藩都無功而返。以前的霍驍功高震主,皇上寢食難安,如今霍驍不在了,寧宣王就成了心裡頭號的心腹大患。
蕭靖決眼神閃了閃,霍驍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
二皇子看向了蕭靖決,眼神熱切,「如果能為父皇順利削藩,這倒是大功一件。」
蕭靖決搖了搖頭:「只怕沒那麼容易,韃靼虎視眈眈,東瀛也是蠢蠢欲動。現在削藩不是好時候,很容易就腹背受敵。」頓了頓,他又說道:「東瀛擅長水戰,這方面只有寧宣王有一戰之力。」
二皇子不死心,還希望能說服蕭靖決幫他削藩。蕭靖決的手段滿朝皆知,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削藩,他覺得非蕭靖決莫屬。這也是他極力想要拉攏蕭靖決的原因。
萍蘭回去之後,就去了向予安的房間,跟她說已經讓大夫進府。
向予安連忙說道:「哪有那麼嬌弱,姐姐不要麻煩了。」
「是公子吩咐的。」萍蘭說著嘆息了一聲:「公子對妳可真好。」
向予安笑了笑,她試探地問道:「姐姐怎麼出來了?公子那邊不需要人伺候嗎?」
萍蘭道:「公子和二殿下還有鄧將軍在談事,好像說是寧宣王、削藩的,我就出來了。」
向予安眼神一閃,皇上打算削藩?難怪二皇子親自來跟鄧勇吃飯了,這是希望借著蕭靖決和鄧勇的手順利削藩,這可是大功一件!
她眼神閃了閃,別人就算了,可是她不會放過鄧勇!
這麼大的事,不可能一頓飯就談定,二皇子和鄧勇離開之後,向予安才走了出來。
向予安看著鄧勇離開的背影,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