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若不接受呢?
葉淮身形一頓,他轉過頭,向予安正哀求地望著他。
那一刻,葉淮心如刀絞。
他知道,向予安不是在維護蕭靖決,她是在維護他。他們已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犧牲妥協了那麼多,他不能一時衝動毀了這一切。
葉淮從來沒有這樣痛恨過自己的無能和無力,此時此刻,他恨蕭靖決比恨蕭元堂還要深。
向予安阻止了葉淮,可是蕭靖決並不覺得高興,他更在意的,是葉淮和向予安眼神交會時的那種默契交流。
蕭靖決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葉淮卻突然一拳打在了蕭靖決的臉頰。
葉淮冷冷地說道:「早就想揍你了,以後你再敢欺負予安,我還是不會放過你。」
蕭靖決:「……」
說實在話,從小到大,蕭靖決還真是第一次挨打。
蕭靖決氣得當時就決定要跟葉淮決鬥,蕭雪致卻擋在了他的面前。
「葉淮說得對,你確實該打,你怎麼能對予安做這樣的事?」蕭雪致責怪地看著他。
蕭靖決輕嘆了一口氣,默默地忍下了這一拳。
蕭雪致拉著向予安說道:「還不快去叫大夫?予安的傷口肯定裂開了,」說著,她埋怨地看了葉淮一眼,「你也是,下手也沒個輕重。」
這還是蕭雪致第一次埋怨葉淮,葉淮眨了眨眼,都有些蒙。
不過兩個大男人乖乖挨訓,向予安作為被維護的那個人,只覺得心情複雜。
蕭雪致回到房間給向予安換藥,看到她肩膀處兩條純金打造的鏈子。
蕭雪致的淚水就落了下來,她輕撫著向予安的肩膀,「這得多疼啊,靖決他太過分了!」
向予安默默地為她擦去眼淚,她有時候也會覺得奇怪。不管她與蕭靖決和蕭元堂怎麼樣,她都沒有辦法討厭蕭雪致。
蕭雪致抬起頭,流著淚說道:「是為了我吧?為了讓葉淮娶我,他才這樣做,用妳來脅迫葉淮,都是為了我。」頓了頓,她喃喃地說道:「都是我害了妳。」
向予安輕笑了一聲,擦了擦她的眼淚,「不是,大概是因為他覺得,只有這樣我才能留在他身邊吧。」
蕭雪致沒有說話,只覺得心鈍鈍地疼。以前的向予安是多麼樂觀開朗的姑娘,可是現在再看她,卻只剩下沉默。
她沉寂的目光,很平靜的眼神,就好像沒有一絲波瀾一樣。
蕭雪致心裡難受得不行,連她都這樣心疼,更何況是葉淮呢?
蕭雪致眼睛紅紅地走了出來,蕭靖決和葉淮連忙站了起來。
蕭雪致盯著蕭靖決說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蕭靖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嚴肅的蕭雪致,他隱隱皺了皺眉頭。
葉淮剛要開口,蕭雪致便道:「這是我們姐弟倆的事,葉將軍你不要插手。」
葉淮挑了挑眉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蕭雪致有這樣強硬的時候。
姐弟兩人走到了旁邊的偏房,關上門,蕭雪致就怒視著蕭靖決說道:「你怎麼能這麼對予安?那對她的身體有多大的傷害?!虧我以前以為你對她一片真心!」
蕭靖決聽著她的指責,面無表情地說道:「那我以前對她不夠真心嗎?我那麼信任她,可是她做了什麼?在妳受傷的那天晚上,還想著要逃跑!她讓葉淮挾持我,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蕭雪致渾身一震,咬著唇不說話。
「我難道不難過嗎?」蕭靖決問道:「妳以為我以前看不出她的可疑嗎?我為什麼容她在我身邊,就是因為我愛她。我想給她尊重,想讓她心甘情願,否則我要一個丫鬟還需要等半年?」
蕭雪致難過地說道:「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強的,靖決,我們要接受,我們愛的人不愛自己。」
蕭靖決眼神裡閃過了一抹偏執,「我若不接受呢?」頓了頓,他望著蕭雪致冷冷地說道:「這世上強者居之,只要我足夠強大,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只知道,我愛她,就要得到她,她就要在我身邊,不管她願不願意!」
蕭雪致看著他執著的眼神,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就像他逼著葉淮娶她一樣。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想法。
蕭雪致心裡充滿了擔憂,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改變他。
「哪怕,會徹底失去她,也沒關係嗎?」蕭雪致輕聲問道。
這次輪到蕭靖決渾身一震,他抿了抿唇,臉上滿是倔強的神色。
過了良久,他才低聲說道:「可是如果我不這麼做,我現在就會失去她了。」
他語氣裡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絲脆弱和懼意,他做了那麼多,說到底也都是為情所困。
而葉淮的痛苦,卻是為恨所困。
不管是情還是恨,都困擾著他們,讓他們無法逃脫,畫地為牢。她又何嘗不是?她明知道葉淮不願意娶她,可是當真有這個機會的時候,她還是妥協了。
姐弟兩人沉默地走了回來,向予安也換好了藥,她一出來,就看到三人的神色都不好看。
向予安擔心他們又鬧起來,她想了想,然後說道:「上次我來這的時候,公子還烤了魚吃,不如今天晚上也吃烤魚吧。」
她神色淡然,語氣平靜,就好像那個被傷害的人不是她一樣。
其實到現在為止,向予安已經接受了自己沒有武功的事實。她表現如此強烈的原因是為了報復蕭靖決,不願意給他好臉色罷了。
至於被打穿琵琶骨這件事,她其實已經接受了。
蕭靖決看著她的面孔,突然有一種感覺,他是不是做錯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撤職聖旨
晚上四個人坐在火堆旁邊,一邊烤火一邊吃魚。
向予安提起了蕭雪致的婚事,「姑娘的嫁衣也要準備起來了吧?」
蕭雪致臉色有些微紅,她看了葉淮一眼,輕聲說道:「我想穿著我娘的嫁衣出嫁。」
蕭靖決皺起了眉頭,「還是另外準備一件吧。」
蕭夫人嫁給了蕭元堂,一生孤苦,所託非人,他不想讓蕭雪致也落得這樣的下場。
蕭雪致卻是搖了搖頭,「娘說過,那是她精心繡的嫁衣,她穿著嫁給了自己想要嫁的人。雖然結果並不美好,但她沒有後悔過。」
而她也和自己的母親一樣,嫁給了自己想要嫁的人。雖然現在無法知道結果,但她也依舊無怨無悔。
蕭靖決一愣,他從來沒有聽自己的母親說過這些話。蕭雪致比他大了兩歲,又是姑娘家,蕭夫人可能跟她說了更多自己的真心話吧。
「母親她……從來沒有後悔嫁給父親過嗎?」蕭靖決遲疑地問道。
蕭雪致點了點頭,她輕嘆了一口氣:「她傷心的是她不是父親鍾愛之人。」
蕭靖決冷笑了一聲:「父親他不配。」
向予安此時突然開口說道:「配或不配,不過是因為愛或不愛。」
蕭靖決心頭的怒氣突然就散了,他望著向予安良久,突然彎了彎唇角。
「嗯,什麼配不配,自己覺得配就行了。」蕭靖決一語雙關。
向予安對著他的眼神,眉頭緊鎖。蕭靖決打穿了她的琵琶骨,現在還覺得隱隱作痛。
她一開始是痛恨他的,恨他給她的恥辱。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他。
葉淮看著向予安,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看懂了她眼神裡的複雜和遲疑。
蕭雪致也在看著葉淮,看著他用那樣痛楚的目光望著另外一個女子。
配嗎?值得嗎?蕭雪致也有些茫然,可她還願意嫁給他嗎?她的答案卻是肯定的,她願意。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她還是願意。
她突然就笑了,哪有配不配,都是因為愛。
蕭雪致的身子不好,不過一會就有些累了。
她看著蕭靖決說道:「靖決,我有些累了,你送我回房吧。」
蕭靖決看了她一眼,然後才緩緩頷首。
蕭雪致這是故意的,給向予安和葉淮說話的機會。大家都是聰明人,向予安和葉淮看出來了,蕭靖決也看出來了。
向予安輕嘆了一口氣:「雪致……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師兄,你要好好善待她。」
葉淮眼神裡閃過了一抹複雜之色,「妳要說的,只有這個嗎?」
向予安點了點頭,「事已至此,皇上已經賜婚了,皇上和蕭靖決都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
葉淮抿了抿唇,他何嘗不知道?就像他又何嘗不知道,蕭靖決雖然走了,可是暗地裡盯著他們的卻不知有多少人。
這一點,蕭雪致不會知道。
葉淮擔憂地望著她道:「妳的傷……」
向予安輕鬆地笑了笑,「沒什麼,現在已經不疼了。不過是多了兩條鏈子不太習慣罷了。」頓了頓,她說道:「你別擔心我,只要鏈子取下來,我還是武林高手,你別以為能打過我!聽說還有人曾因此打通過任督二脈呢,我說不定會因禍得福呢?」
那不過是江湖傳言罷了,她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寬慰他。
葉淮十分心疼,向予安笑著說道:「還沒恭喜師兄,馬上就要娶得如花美眷。」頓了頓,她認真地說道:「師兄,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好,而不是一直背負著仇恨。」
這仇恨本是她的,不應該讓葉淮把自己的一生也賠進來。她不知道別人值不值得,可如果是蕭雪致,她覺得值得。
蕭雪致值得葉淮真心真意的對待。
葉淮眉頭一沉,他不知道向予安是真心這樣說的,還是因為知道有人在盯著他們,故意說給蕭靖決的人聽的。
他心裡其實早就有了判斷,只不過他不願意去相信。
入了夜,蕭靖決的房間裡,屬下給他報告今天葉淮和向予安之間的對話。
聽完之後良久,他揮了揮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一邊的樂山忍不住問道:「公子,這話可信嗎?還是他們知道有人偷聽,故意這樣說的?以予安姑娘的聰慧一定能猜到公子派人看著他們了。」
蕭靖決拿著剪子隨意地撥弄著桌子上的蠟燭,「別的話不好說,有一句話倒是真心。」
「哪一句?」樂山傻乎乎地問道。
蕭靖決輕笑了一聲,自然是讓葉淮放下仇恨,善待蕭雪致的那一句。
他聽出了向予安是真心勸葉淮的,所以他才會這樣開心。
樂山仔細想了想,也明白了過來。
「這麼看來,這葉將軍與公子的地位都差不多。予安姑娘也沒怎麼把他放在心上啊。」樂山幸災樂禍地說道。
蕭靖決的臉色一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樂山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收,完了,一不小心戳到公子的心坎兒上了。
蕭靖決冷冷一笑,「我看你最近就是太閒了。」頓了頓,他說道:「既然你這麼想要出門,那你就去一趟江北吧。」
樂山愣了一下。
四個人在一起的氣氛實在太過尷尬,第二天蕭靖決便決定回去了。
他們剛回到蕭府,蕭元堂被撤職的聖旨就送到了蕭府。蕭靖決和蕭雪致還去了正院跟蕭元堂一起接了旨,蕭元堂接過聖旨,一刹那就蒼老了下去。
蕭雪致看著他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蕭夫人去世的時候他沒有如此,就連薛姨娘去世的時候也沒有。
蕭雪致終於明白了,蕭元堂最愛的是他的權勢。
蕭元堂走到了蕭靖決的身邊,用仇恨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兒子,「這下你終於滿意了嗎?」
蕭靖決淡淡地說道:「父親以為是我害的父親嗎?」
「難道不是嗎?」蕭元堂反問道。
蕭靖決輕嘆了一口氣,他望著蕭元堂眼神有些同情,「父親,你還記得當初的霍家嗎?」
蕭元堂愣了一下,蕭靖決淡淡地說道:「父親當時猜中了皇上的心思,可是這一次沒有猜對。」頓了頓,他盯著蕭元堂直接了當地說道:「您跟三皇子走得太近了!」
蕭元堂的臉色倏地大變,難道皇上屬意的儲君人選是二皇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許妳正妻之位
蕭靖決說完已經轉身離開,卻給蕭元堂留下了滿心的疑惑。
蕭靖安抬起頭,眼神陰鷙地盯著蕭靖決。
蕭靖決察覺到了,不過他不在乎。
他忙著要回去給蕭雪致籌備婚禮。
蕭元堂雖然被撤職了,可是蕭家並沒有就此門可羅雀,反而比以往更加熱鬧幾分。
以前支撐蕭家的是蕭元堂,現在可是蕭靖決。蕭靖決可比蕭元堂有本事多了,而且現在蕭雪致要舉辦婚禮,還有比這更好拉近關係的時候嗎?所以這幾日給蕭府送拜帖的人不減反增,蕭元堂看著心裡極其不是滋味。
蕭靖決很忙,也沒有功夫搭理這些人,送了禮的,他都讓人收起來好好記帳。他正忙著籌備蕭雪致的婚禮,可是他向來不理俗物,一時間竟也有些焦頭爛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蕭家也沒有個女主人。而蕭雪致的婚禮交給別人他還不放心。
向予安看著他眉頭緊鎖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這些事你讓樂山去做就好了,怎麼親自來做了?」
蕭靖決心裡也有些後悔,不該這個時候讓樂山離開。
他嘆了一口氣:「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事情,他出去辦事了,早知道就不讓他出去了。」
蕭靖決可是很少說這樣的話,向予安眼神閃了閃。樂山可是蕭靖決最信任的人,這個時候他居然把樂山派出去,也不知道是做什麼去了。
「什麼大事,讓你連他都派出去了?」向予安若無其事地問道。
蕭靖決不甚在意地說道:「父親下來了,很多人脈都需要收攏,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向予安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麼。
蕭靖決卻是看向了她,說道:「反正妳以前也是管我院子裡的事情,這些就交給妳了。」
向予安皺起了眉頭,毫不猶豫地拒絕:「這與禮不合,而且我只是個丫鬟……」
向予安說不下去了,因為蕭靖決正望著她,眼神別有深意。
她毫不懷疑蕭靖決很想立刻給她一個身分。
蕭靖決含笑著說道:「妳放心,這府裡沒有不開眼的敢惹妳。」頓了頓,他說道:「反正以後妳都要嫁給我的,由弟妹給姐姐操辦婚事也是一樁佳話啊。」
向予安皺起了眉頭,「什麼弟妹,你不要亂說。」
蕭靖決淡淡地說道:「等姐姐成婚,我也打算跟皇上說讓他為我們賜婚。」
向予安倏地看向他,「你瘋了?」
她的身分怎麼可能做蕭靖決的正妻?
蕭靖決的表情很認真,「我想過了,我既然執著地要把妳留在我身邊,我不能失去妳,那我也要給妳應有的名分。我不能一邊要求妳,一邊還用侍妾的身分折辱妳。也折辱我的真心,反正我以後也接受不了其他的女子,又何必要讓一個我不愛的女人占著我的正妻之位呢?」
向予安這次是真的被蕭靖決給震住了,現在蕭靖決聖眷正濃,前途不可限量。不知道多少名門閨秀要跟他結親,可是他卻說要娶她為正妻?
向予安冷靜地說道:「老爺不會……皇上不會同意的。」
現在這個情況,蕭靖決肯定不會在意蕭元堂怎麼想了。
蕭靖決點了點頭,「皇上那裡確實是有些麻煩,不過事在人為。我相信我做得到,妳信不信我?」
向予安沒有說話,她轉過頭去,可是蕭靖決卻抱住了她。
他將她的頭轉過來,讓她望著他,「問妳呢,妳信不信我啊?」
向予安最討厭他這副不容人拒絕的樣子,她語氣淡淡地說道:「我自然是信公子的。」
蕭靖決笑了笑:「小騙子,又說謊。」頓了頓,他笑著說道:「就算妳現在不信也沒關係,我一定會讓妳成為蕭夫人的。」
向予安望著他,蕭靖決卻帶了幾分正色地說道:「我跟他不一樣,我明媒正娶的,一定是我愛的女子。」
向予安知道他說的是蕭元堂,心中不由得十分複雜。
不過向予安還是答應操持蕭雪致的婚禮,她也想了解一下蕭府的情況,這是最好的機會。
比如說,她就了解到樂山其實是去了江北!
提到這個地方,向予安便本能地緊張起來。寧宣王可是在江北的,江北一直在和東瀛打仗,皇上現在也顧不上那邊。
不過蕭靖決卻十分注意那邊的動向,時常有公文送過來。蕭靖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以為已經掌控了向予安,所以現在也不防備她,依舊讓她看這些公文。
江北戰事吃緊,寧宣王的應對也十分吃力,這也是朝廷沒有動江北的原因。
可是為何這個時候蕭靖決把樂山派過去了呢?
向予安一直想找個機會跟葉淮說這件事,終於,向予安找到了機會。
葉淮要給蕭雪致送聘禮,還有一對他親自打來的大雁,都送到了蕭府。向予安尋了一個機會,私下與他說話。
葉淮皺起了眉頭,「上京王爺的人馬都被清除乾淨了。」
「那你有沒有聯繫到王爺?」向予安驚問道。
葉淮點了點頭,「出事之後我擔心蕭靖決派人盯著我,我沒敢給王爺送信。前不久我借著打雁的藉口才出了城,讓人給王爺送了信,說明這邊的情況。」
向予安眼神裡流露出了一絲複雜,他居然是用這樣的理由出城送信,他們又一次利用了蕭雪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