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試閱第一章 十裏紅妝下馬威
大煜十八年,煜晨國上下張燈結綵,歡騰四起。紅綢鑲金皇族喜轎自蘇丞相的府邸門前出發,在沸騰的樂聲中,朝城南的睿王府緩緩行進。
為首而行的是鼓樂笙歌的樂師們,隨後的一匹脖頸處系了紅綢的駿馬上,坐著一位氣質高貴的俊朗之人,他便是新郎。他身著皇族上等綢緞紅色龍紋喜服,看上去相當喜慶。只是,與這份喜慶格格不入的是他臉上始終戴著一張冰冷的銀色月牙形金屬面具,悄然遮住了他的半邊臉。他的唇微微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淺淺笑意。這個人,就是睿親王——墨殷離。
紅綢鑲金軟轎之後是長長的隊伍。為了蘇清婉出嫁,為了丞相府的風光,蘇丞相可謂是在這次婚禮上下足了工夫。他為蘇清婉準備了全煜晨國所沒有過的婚禮排場,十裏紅妝,足以令人豔羨。
街頭張燈結綵,鞭炮聲四起,好不熱鬧。
軟轎內,蘇清婉皺著眉頭。她沒想到的是,剛剛醒過來,還沒完全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就被一群人圍著手忙腳亂地打扮,然後推進了極為奢華的軟轎裏。而更為巧合的是,這個丞相千金的名字竟然也叫蘇清婉。蘇清婉揉著眉心暗暗叫:“老天,你也不能這麼耍我吧?一個車禍你就讓我穿越了,穿越到一個丞相府千金身上,你好歹也要讓我享享清福呀,給我弄個什麼破王爺嫁,真是倒楣透了!幹嗎不給我個帥哥!就算不是帥哥,起碼也要是個我瞭解的、正常一些的人呀……蘇清婉呀蘇清婉,你怎麼就這麼背呢?嫁個王爺,還是個斷袖!聽說王府裏還養了一群男寵,這不是在耍我嗎?老天爺啊,求求你讓我回去吧……”
忽然,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吉時已到,請王妃娘娘出轎——”
蘇清婉頓時清醒過來。有人適時地掀開轎簾,蘇清婉在侍女的攙扶下,踱著碎步,踏著撒滿花瓣的紅色地毯,屏著呼吸進了睿親王府。
墨殷離是睿親王,礙著皇族的面子,賓客自然不少。
蘇清婉跨過火盆時,嚇得出了一身虛汗。
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她,然後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握,冷聲低語道:“你最好給本王老實點兒。”
聞聲,蘇清婉的身子微微一顫,一股無形的森然寒意自她的腳底傳遍全身。不用猜,這雙手的主人一定是墨殷離這個變態王爺!她在心底無聲地咒駡:哼,竟然敢威脅我?我可是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憑什麼吃你這一套!
蘇清婉不服氣地一咬牙,狠狠地掐住墨殷離手背上的皮,以示抗議。她就是要讓這個王爺知道,她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墨殷離眉頭頓時一皺,看向頭頂喜帕的蘇清婉,嘴角多出了幾分玩味的戲謔,然後不含一絲感情地低聲警告道:“你已經中了毒,如果想要活命,最好給本王老老實實的!否則……若一不小心香消玉殞了,可不要怪本王沒有提醒你!”
蘇清婉怔住。太狠了,簡直是太狠了,竟然敢對她用毒!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活過來的,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就這麼輕易地死掉?不,他休想!
不過……傳聞裏不是說這個睿親王是個斷袖嗎,而且還是個病秧子,怎麼可能力氣這麼大?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思及此,蘇清婉身子頓時僵住。
墨殷離以為蘇清婉怕了,揚起唇角諷刺一笑,大手一松,放開了她。
“請新郎新娘拜堂——”
聽到旁邊的唱禮聲,蘇清婉斂了斂心神。
墨殷離卻瞬間瞪大了眼睛,然後一陣猛咳,昏了過去。
見此,王府上下慌成一團,高呼道:“王爺病發了……王爺病發了……快,快扶王爺回房休息……”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蘇清婉心下一驚。她纖臂一揚,不顧眾人在場,掀開了蓋頭。看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墨殷離,她微微皺了皺眉,這人當真如此虛弱嗎?
墨殷離就這樣被管家和侍衛圍了起來,隨後被人背著進了房間。一時間,來賓們都傻了眼,議論紛紛。
“這王爺的病早不犯晚不犯,偏偏這個時候犯,唉,可真不是時候啊……”
“是啊,這蘇丞相的千金也怪可憐的,這下她該怎麼拜堂呢?”
“她不會克夫吧?”
聞聲,她心底一緊,克夫的罪名在古代可以說是非常嚴重的。顧不得多想,蘇清婉便追了過去。
追到門口,蘇清婉剛想提裙而入,卻被侍衛不客氣地攔了下來,“王妃請留步!”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蘇清婉斂眉,冷冷一笑,壓著聲音問。
這時,張管家走了出來,對蘇清婉恭敬地一揖,道:“王妃且莫驚慌,王爺只是犯了舊疾,有蘭側妃在此侍奉王爺就夠了。今兒個您可是主角,還請王妃隨老奴到前廳繼續婚禮。”
蘇清婉一時不明白張管家是什麼意思,不解地皺眉問:“王爺暈倒了,還如何拜堂?”
話音剛落,一個家丁抱著一隻公雞走了過來,張管家接過家丁手中的公雞道:“王妃莫要心急,睿親王身子不適,人人皆知,故而此番就委屈王妃娘娘了……”
“什麼?!”蘇清婉頓時臉色大變,瞪大了眼睛。
抱著公雞拜堂?這算哪門子事?她蘇清婉豈能被這般侮辱?蘇丞相豈能受得了這般挑釁?
張管家只當是蘇清婉害怕這公雞,於是將公雞舉高了些,送到了她的面前,安慰說:“王妃不要害怕,這公雞是被馴養過的,不會傷害到您,它不會啄人的。”
“我不幹,這堂我不拜了,親我也不成了!你們愛怎麼地就怎麼地吧。”說罷,蘇清婉轉身就要離開。看來他們是早就有預謀要羞辱她,連公雞都馴養好了。她蘇清婉可不是傻子,更不是迂腐的古代女子,不會輕易屈服的!
張管家冷冷一笑,對身側的侍衛淩厲地使了個眼色,侍衛們便將蘇清婉攔了下來。
蘇清婉大怒,“你們這是做什麼?放我走!我才不要做什麼王妃呢。”
張管家見狀,抱著公雞走過去,面無表情地看著蘇清婉道:“王妃可真是會說笑,這是王爺的意思,老奴也做不了主。”
“我管這是不是你們家王爺的意思,我不做王妃了還不成嗎?”蘇清婉勃然大怒,一張臉上滿是倔強與不屑。
張管家詫異地打量著面前的蘇清婉,不是都說丞相千金容貌傾國傾城,但卻生性懦弱嗎?現下看來,謠言有誤啊……王妃確實是傾國傾城之姿,可是這性子……
但不論如何,王爺交代的事情,還是要做的,“既然王妃娘娘如此任性,那就不要怪老奴了……”
“你敢動我試試!”蘇清婉大聲道。
“王妃娘娘,既然到了睿親王府,就要守睿親王府的規矩。您當眾揭去蓋頭,已經是丟了王府的威嚴,王爺大人有大量,不追究,已經是對您最大的恩寵了。如若您執意不肯拜堂,不聽老奴的勸告,便是抗旨不遵,恐怕整個丞相府上下數百條人命就要喪於您的手裏了。”張管家依舊是面無表情,語氣也是平平,像是在說著一件雲淡風輕的事情,絲毫沒有表露出半分威脅的意思,但反而令人心生寒意。
蘇清婉的身子頓時一僵,她雖然穿越來此之後與丞相府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情分,但身為現代人的她,怎麼也接受不了那麼多人因為自己而喪命。況且,墨殷離在暈倒之前告訴自己已經中毒,足以說明是早有預謀。
於是,她不禁罵道:“卑鄙,竟然敢威脅我!”
張管家見威脅奏效,便將手中的公雞又往蘇清婉的懷裏送了送,說道:“那麼王妃娘娘,請吧。”
蘇清婉無奈,咬咬牙,奪過公雞,任由侍女為她重新蓋上喜帕,扶了出去。
就這樣,為了那些與自己不相干的人不受牽連,也為了自己中的毒,蘇清婉只好硬著頭皮在眾目睽睽之下和議論聲中,抱著公雞拜了天地。
大婚當日,蘇丞相之女十裏紅妝,聲勢浩大地嫁入睿親王府,卻抱著公雞拜了天地,使得蘇丞相顏面盡失。眾大臣不敢當著其面議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揣心思。
看似龐大的儀式,就這麼草草了事。這不僅僅是下馬威,也是赤裸裸的壓制和挑釁,睿親王墨殷離是不可能讓蘇家的人一直翹著尾巴的。
驀然轉身,蘇清婉被鶯鶯燕燕簇擁著進了洞房。
而她卻不知,在她與公雞拜堂時,墨殷離立在院中的樹梢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宴席上有趣的場景。等蘇清婉進了洞房之後,墨殷離才閃身離去。
新房裏,蘇清婉坐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小姐,您還好吧?”菊芬一臉擔憂地來到床榻前,輕聲問。
菊芬是蘇清婉在丞相府的貼身丫鬟,從小一起長大,如今陪嫁到了睿親王府。
“我沒事,只是現在有些累了,你帶著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蘇清婉頂著喜帕搖頭淡淡地說。
蘇清婉的處境和狀態令菊芬甚為擔心,她擔憂地問:“小姐一個人真的沒事嗎?還是讓奴婢留下來服侍您吧,奴婢擔心……”
“我沒事,你們都退下吧。”蘇清婉又說。
“好吧,那小姐好好休息。王爺醒了就會來了。”說完,菊芬轉過身,對房內的眾人說:“王妃說她乏了,大家都退下吧。”
“是。”眾人離去,菊芬隨後將門關好,也離開了。
眾人剛一離開,蘇清婉便長舒一口氣,一把掀掉頭上的喜帕,隨手扔在地上,沖到桌前,倒了杯茶水猛喝了起來。她一邊喝一邊說:“什麼狗屁王爺,耍陰招,逼我抱著公雞拜堂成親。他來不來又有什麼關係,我一個人還樂得悠閒自在呢!”
她可是一整天沒吃沒喝了,這會兒要是再不吃不喝,估計就要眼冒金星了。
喝夠了水,蘇清婉挽起衣袖,一把撕下了雕花紅木桌上的雞腿啃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一股肅然之氣瞬間撲面而來,令蘇清婉微微一怔。頓了一下,她抬眼看向來者,不予理會,又繼續有滋有味地吃起了雞腿。
墨殷離看著面前毫無形象的女子,眸底閃過一絲疑惑,冰冷的銀色月牙面具映著燭火,閃著幾分冷冽。他鄙夷地扯扯唇角,諷刺道:“沒想到堂堂丞相府的千金不僅不懂一點規矩,而且用膳還如此沒有形象。如此無才、無德、無素養,真是可惜了這副好皮囊。”
蘇清婉沒力氣,更沒有閒工夫和他說話,只是淡淡地白了他一眼,道:“你試試一天下來不吃不喝的滋味,別站著說話不腰疼。還有,總有一天你會為你剛才說的話後悔的。”
說罷,蘇清婉便又吃了起來。
墨殷離眯起眼,盯著蘇清婉,再次嘲諷道:“看來王妃還果真是胸大無腦之人。”
他走進房內,負手站于蘇清婉的面前,見她並不搭理他,月牙形銀色面具外露出的那半邊臉已經是鐵青了。難道她沒看見他站在這裏嗎?竟然敢把他當空氣,真是豈有此理!
墨殷離一把拉起蘇清婉,蘇清婉一驚,手裏的雞腿和嘴巴裏剛剛咬下的肉瞬間掉在了地上,繼而一陣猛咳。
墨殷離不予理會,任其咳完,然後抬高她的下頜,冷冷地問:“你難道沒有看見本王站在這裏嗎?”蘇清婉心裏一顫,壓抑著想要咳嗽的衝動,道:“當然看見了,你想怎樣?”
“想怎樣?你說呢?本王跟你說話,你竟然敢裝作沒聽到,你說本王要拿你怎麼辦?”墨殷離勾起唇角,帶著幾分諷刺,鄙夷地笑著。面對一個如此冷然的人,蘇清婉不禁膽怯了,直覺告訴她,面前這個人不好惹。於是,她忍著下巴傳來的疼痛,乾笑道:“呵呵……既然如此,王爺就請便吧,您身體不適,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比較實在。”
聞言,墨殷離眸光一暗,“今日是本王大喜之日,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王怎麼能冷落了王妃,讓王妃失望呢?”蘇清婉聞言不禁為之輕顫,忙跳到一旁,“別!我們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好商量,別那麼衝動,衝動是魔鬼啊……”
她搖著頭,伸著手臂,張牙舞爪地晃動著,像極了一頭可愛的小獅子。
可是墨殷離看著她的眼睛裏卻帶上了幾分疑惑:丞相府的千金,何時變得這麼活躍了?
“你難道就不怕我嗎?”蘇清婉的眼睛裏看不出一絲的害怕,這不禁令他感到好奇。
“你是人,又不是鬼,我為什麼要怕你?”蘇清婉向後退了一步道。
想以此來引起他的注意嗎?真是天真。墨殷離冷冷一笑,“說吧,蘇志航為什麼會答應讓你嫁給我?你不是他最寶貝的女兒嗎?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轉過身,負手而立。
紅燭閃爍著喜慶,但氣氛卻是冷淡的。
蘇清婉她哪里會知道蘇丞相,也就是現在的這位爹到底有什麼心思,更不知道他打著什麼主意,她又不是真正的丞相千金蘇清婉。
蘇清婉若有所思地看著墨殷離,那一襲絳紅龍鳳喜服,襯托著他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傲慢英姿,哪里有一絲病秧子的姿態?
“你……其實根本沒病,對吧?”蘇清婉答非所問,欲言又止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