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父親篇

　　聖誕節快到，我帶他到永安公司，那裡擠滿了大人小孩在採購禮物，喜氣洋洋。他看見各式各樣燦爛的裝飾品，聽見聖誕頌歌，在櫃台上抓起一串假珍珠鍊子，而泣不成聲。

　　那店員好奇的看他，不知道這位消瘦的老人為什麼在哭。我的胸膛脹得快要爆炸了。饒了他吧，小姐，我想，你要讀過他的書，知道他多麼熱愛生命，方才知道他為什麼在掉眼淚。讓他抓起一個個裝飾品，對著這些東西流淚吧。

　　──林太乙＜念如斯＞，摘自《我的父親母親》之父

〈編序〉家族書寫，大時代的小歷史

＊一九○○之前
魯迅 父親的病
林語堂 鄉村的基督教
茅盾 父親的抱負
朱自清 背影

＊一九○一 ~ 一九二○
張學良 我的父親
李廣田 悲哀的玩具
徐鍾珮 父親
林海音 爸爸的花兒落了
張秀亞 秋燈
羅蘭 回首金鋼橋

＊一九二一 ~ 一九三○
子敏 孩子是一顆奇異種子
鍾肇政 父親的手蹟
夏菁 父親的皮箱
林太乙 念如斯
宗璞 三松堂斷憶

＊一九三一 ~ 一九四○
莊因 懷念父親
林文月 父親
陳映真 父親
東方白 父子情

＊一九四一 ~ 一九五○
鍾鐵民 父親．我們
曾永義 父親的孝思
杏林子 一本小書
亮軒 父親的手
孫康宜 父親三撕聖經
郁美蘭 聽母親說父親—郁達夫
鍾玲 父親的耿倉
毛毛 我的父親柏楊
蕭蕭 父三
陳芳明 父親的瞭望
廖輝英 老爸
阿城 父親
廖玉蕙 繁華散盡

＊一九五一 ~ 一九六○
葉文可 父親的哲學
吳念真 多桑
陳黎 父上
詹宏志 父親回家時
朱天心 《華太平家傳》的作者與我

＊一九六一之後
林黛嫚 最後的晚餐
王文華 我的生日禮物

序

家族書寫，大時代的小歷史──百年來一個大民族的多元生命面貌

　　家族書寫，是個人生命記憶的銘現，也是觀照大時代的小歷史，既充實了社會史的材料，也豐富了文學的內涵。它追尋無數生活瑣事即景，以記述一個家族的身世；描摩父親母親的生命風華，以發抒無盡的懷思、歷史的感喟。

　　回溯一個世紀，百年來「家族書寫」的作品數量龐大，精采紛呈，本書以「我的父親母親」為主題，輯選近現代與當代中國傳記名作與散文精品八十五家，有別於一般文選以文學為旨趣，而兼顧了史學與文學的趣味。作家的背景包括兩岸三地與其他地區的華人，大抵以人文領域如文學、藝術、哲學方面的創作者與學者為主，至於發表的年代則跨越百年，最早的一篇發表於一九二二年，最晚的一篇發表於二○○三年。（註：因發表時間有些已湮遠難考，故而在編輯體例上，以作者出生年來排序。）

　　從大家耳熟能詳的經典之作，如胡適的〈我的母親〉、朱自清的〈背影〉，到隱地的〈漲潮日〉、劉大任的〈兩個母親〉……，以及台灣當代前輩作家王詩琅、陳秀喜、鍾肇政等，這幅散文地圖，已蔚然成林。林海音、沈君山、張良澤、林懷民、金士傑、劉森堯、詹宏志……等當代作品，皆跌宕多姿，動人心魄，代表了不同時期、不同場景的生活經驗。例如朱炎〈娘，您又在搗鬼兒了〉、丘秀芷的〈望〉等篇，寫時代的離亂，望斷秋水鄉關，母子親情難敘，令人掩面涕泣。

　　本書更收錄了極具史料價值的傳記文學，例如宗璞寫哲學家父親馮友蘭，鍾鐵民寫文學家父親鍾理和，夏祖麗寫文學家母親林海音。郁美蘭寫文學家父親郁達夫最後歲月之鱗爪，郁達夫在東南亞之最後行蹤，始終眾說紛紜，這篇文章具有解謎的作用，成為極其難得的史料。又如張學良寫父親張作霖，父子兩代都是民國風雲人物，張作霖有一般歷史的評論，但從兒子張學良的眼光看張作霖則是一個特別的角度。陳映真寫父親經歷二二八、白色恐怖等歷史情節，相信「唯願公平如大水滾滾，使公義如江水滔滔」。

　　林太乙寫父親林語堂，這位文學大師的最後歲月，謂語堂先生在百貨公司聽到聖誕頌歌，看到美麗的珍珠鍊子，而泣不成聲，讓我們看到這位終生對真善美孜孜以求的老人，在臨暮時分，對人間美好事務不可挽留之無奈與淒涼感，令人動容。

　　孫大川透過母親講卑南族的社會歷史，他說：「母親的歷史，就是卑南族的歷史，它讓我具體地意識到自己的歷史縱深。」

　　文學乃在反映當代人集體的心靈與生活狀態，二十世紀百年歷史，正是我華族動盪離亂的時代，而台灣這個地方，包容了一個那麼多層次、差異的歷史經驗，我們所收集的這些文章中，在族群方面包含了原住民、閩南、客家、中國大陸各地方，在時間上則包含台灣日據時代、民初的大陸地區、四○年代國府遷台的移民史，以及五、六○年代以迄當代等各世代的家族生活，正好呈現了一個苦難的大時代的多元生命面貌。

　　本書之編輯，自有其不能盡善盡美與遺珠之處。與作者們取得聯繫，困難重重，他們散佈天涯海角，天上人間，我們尋求各種管道，努力找出他們本人，或後嗣。有不少是因無法追尋蹤跡，只好割愛。

　　本書八十五篇文章中，有二十一篇選自爾雅、九歌、洪範，皆屬散文性質，主要是因他們長時期耕耘文學花圃而有可觀的成果。特向隱地先生、蔡文甫先生、葉步榮先生等致謝，其他熱心支持的兩岸出版同業不盡一一。

　　本書所有文字皆獲得作者或其後嗣之同意，唯溥儀傳記中的〈母子之間〉原載於大陸「群眾出版社」，目前已超過授權時間，且溥儀後嗣亦尋無蹤影。我們之所以難以割捨這篇文章，實因它呈現宮廷生活中較為特殊的母子關係，是一般民眾不可能有的經驗，確實值得輯入，以為留存，初衷也是基於善意，誠盼溥儀先生之親友或版權持有者與我們聯絡並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