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復翻譯經典重現!
★ 本書最早明確提出財富形成的泉源和過程,揭示出財富在社會各階層的分配。
《原富》一書是嚴復翻譯英國古典經濟學家亞當.斯密的《國富論》(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這本書最早明確提出財富形成的泉源和過程,揭示出財富在社會各階層的分配。
全書包括兩卷共5部,在第一部的序言中,亞當‧斯密對全書進行了概括描述,他認為國民財富的產生主要取于兩個因素,一是勞動力的技術、技巧和判斷力,二是勞動力和總人口的比例,在這兩個因素中,第一個因素起決定性作用。
另外,書中所提到的分工原理、供需法則、生產三原素、資本論,都是形成今日資本主義社會的重要基石。而且對於勞動市場、商品市場、貨幣市場、生產要素市場、資本循環、專業分工等都有相當多的論述,其中亦有不少是為了抨擊當時的重商學派及重農學派的理論而生。尤其認為經濟的出發點是利己心〈Self-interest〉,在經濟生活中,每個人都追求自己的利益,是人性的一面,也是一種自然現象。
作者簡介:
亞當.斯密(Adam Smith,1723~1790)
英國蘇格蘭哲學家和經濟學家,他所著的《國富論》成為了第一本試圖闡述歐洲產業和商業發展歷史的著作。這本書發展出了現代的經濟學學科,也提供了現代自由貿易、資本主義和自由意志主義的理論基礎。被尊稱為「經濟學之父」。
譯者簡介:
嚴復(1854年~1921年)
福建福州人,初名傳初,改名宗光,字又陵,後又名復,字幾道,晚號野老人,中國近代啟蒙思想家、翻譯家。
嚴復系?地將西方的社會學、政治學、政治經濟學、哲學和自然科學介?到中國,他陸續翻譯了《天演論》、《原富》、《群己權界論》、《群學肄言》、《社會通詮》、《法意》、《穆勒名學》、《名學淺說》等八部名著。他的譯著在當時影響巨大,是中國二十世?最重要啟蒙譯著。嚴復的翻譯考究、嚴謹,每個譯稱都經深思熟慮,他提出的「信、達、雅」的翻譯標準對後世的翻譯工作產生深遠影響。
章節試閱
發凡
凡一群生事之所需。皆於其民力是出。是故國之歲費。與其歲殖。有相待之率焉。殖過費則為盈。盈則其民舒。費過殖則為朒。朒則其民蹙。其所視以為盈朒者。常在四事。一曰致力之巧拙。二曰出貨之疾徐。三曰生者之眾寡。四曰執業之損益。無論其國天時地利之何如。率之盈朒。恆視此四者。均是田也。甲十鍾而乙五。則巧拙之分也。均是民也。此日一而彼日百。則疾徐之異也。至於遊民眾多。作為無益。國以之貧。其故尤易知耳。
雖然。四者孰重乎。曰。巧拙疾徐重。而眾寡損益方之輕也。凡屬初民。多為漁獵。稍進乃耕稼。夫漁獵之眾。莫不操網罟。執弓矢矣。而耕稼之民。亦無一夫之不田。一女之不織。彼其生未嘗不眾也。其為未始無益也。顧今如是之民。往往赤貧羸苦。時憂乏絕。而游牧之國。乃常以生事弗供。如溺幼孩。播棄黎老。以食烏鷹狼虎而不憐。獨至文物聲明之國。其民生而不勞力者至多。而奉養之優。轉什佰於勞力者。一國之內。百產充盈。衣食饒衍。其中最下小民。苟勤謹治生。則口體之養。有絕非草昧之民所能得者。然則即已事而觀之。四者重輕。大可見矣。
吾之為書。將以考國富之實。與夫所以富之由。以前說之故。首論力作生財之功所以益疾益巧之理。與夫生財之後殊等之眾食報所以不同之由。是為卷一。
夫力作生財之功。惟其巧拙疾徐既等。而後其所生之財與生者之眾寡有比例也。而生者之眾寡。又視積貯之盈虛。與夫發貯興事者之得夫以為差。故吾次及母財。明其為物之情。講其積畜之理。與夫母財異施而國中力作亦以不同之故。是為卷二。
巧疾交臻之後。則本末之趨。其勢常分。富國之效。因之亦異。重本者則厲力田樹畜之民。要末者則講通商惠工之政。此其趣民力作均也。而有在野在邑之異。野邑之間。道國者意恆有所偏重。今夫亞洲(亞細亞即古安息轉音。蓋西人分大地為五洲。其三皆命於希臘。始皆一壤之名。其後乃舉以被其全洲。希人謂其國之西地為歐羅巴。埃及與加達幾諸部。則曰阿非利加。其始僅全洲之北地濱海者。猶東國之稱亞細亞。乃分亞洲之西極。今則別之曰小亞細亞。小亞細亞者。漢所云安息。安、亞、息、細。音近。而收音之亞。則猶波斯俄羅斯各名之收音例也)震旦。亙古重農。而歐洲則自羅馬不綱以來。國以製造懋遷相尚。此其所以致然之故。皆有至理定勢為之。非微考而深論之。不可見也。是為卷三。
本末異重者。其始或由私利之牴牾。或由黨類之偏見。初非於其流極利害有前識也。然由此而計學之家(理財明富。名曰計學)宗旨大異焉。或以謂國之大命在農。或以謂利俗裕民莫若工賈。此其說始則見於著述議論之間。繼則異於發政施令之際。吾欲取諸家之說。審其異同。窮其事驗。用以見古今諸國生理之所以不齊。是為卷四。
前四卷之言財也。考租庸。論本末。皆合通國之盈虛息耗而言之。於國家之賦稅度支。則未嘗專及也。此論賦稅。總為三章。首言國無論君主民主。皆有不容已之度支。自設官詰戎以至宮寢之御。何者為國之正費。而此正費何者宜無區別。以賦諸通國之民。何者宜有區別。而於彼民宜蠲。於此民宜賦。次言征斂之事。術各不同。遵何術則賦廣而民便之。失何道則賦糜而民以怨。末言近代諸邦。以何因緣。皆有國債。而國債之事。其與民生國計。利病云何。蓋是三者明。則成賦經國之理備矣。是為卷五。
第一章 論分功之效
天下之常言曰。民生在勤。然則力作者。將斯人所定於天之分而無可逃者歟。雖然。均力作矣。其得效則此多而彼少。其致力則此益疾益巧。而彼常拙常遲。其故果安在也。曰。其事首判於功之分不分。
功以分而收效益多。此民生日用之中。所在在可見者也。顧其效於小工作易見。於大製造難知。小工作所居之地狹。所用之人寡。所作之事不繁。可一覽而盡也。至於大製造則不然。其所仰給者。非一廛之肆能所辦也。往往取輪於甲。求輿於乙。衡軫蓋橑。各異其地。 而聚之。而後成車。其功之分。難以見也。故欲明分功之有益力作。則莫若明以小工作之業。
案。斯密氏成書於乾隆四十年。去今百餘歲矣。故其所言多與西國今日之情形異。今日大製造。多萃於一廠一肆之中。蓋鐵軌既通。會合綦易。而一以省中儈之費。二以交相保險。而收利不畸重輕。此雖大製造所以不散處也。
不見夫業鍼者乎。使不習者一人而為之。窮日之力。幸成一鍼。欲為二十鍼焉。必不得也。今試分鍼之功。而使工各專其一事。拉者。截者。挫者。銳者。或磋其芒。或鑽其鼻。或淬之使之犀。或藥之使有耀。或選純焉。或匣納焉。凡為鍼之事十七八。或以手。或以機。皆析而為之。而未嘗有兼者。則計一日之功。可得八萬六千鍼。而或且過此數。此見諸實事者也。使以十八人為此。是人日四千八百鍼也。往者不分其功。則一人之力。雖至勤極敏。日不能二十鍼。今也分其功而為之。則四千鍼而裕如。然則以分功之故。而益人力二百倍有餘也。治鍼如是。他製造可類推矣。吾故曰益力之事。首在分功。
分功之為事。大抵分之愈簡。則其益力愈多而民生日優。則分功之事日細。蓋二者皆有相資之用焉。今夫野蠻之國。其一民之業。在文明之國。皆數人分治而不足者也。彼之耕稼陶漁。弓矢 幕。不異人而任之。而此則一尋常服食器用之微。其分功之多。有不可勝數者。夫如是。則即分功之繁簡。又可以覘人國治化之淺深矣。雖然。事有殊形。不能皆分之至極簡易如治鍼也。譬如田功。則分之不能若工賈之細矣。蓋田功因時。春耕夏耘。秋收冬積。不能一時勤而三時逸也。其功之不可分以此。而農術之進不若他業之多者亦以此。富國與貧國較。其農與工固皆勝也。而勝之於農者。終不若勝之於工者之無窮。民力優。母財足。其播穫也以時。其得稼也恆有以盡其地力。計其所勝。如是而已。然而其所出之糧。與其所費之財與力。常為比例。不能遠過也。是故富國與貧國之粟。美惡同則價相若。富者之粟。不能比貧者廉也。波蘭之與法國。其貧富相懸遠矣。法之與英。則又異也。其田疇之荒治則殊。而三國之穀價相若。此不僅穀之一事然也。地之所產。皆如此矣。此所謂生貨者也。波蘭所出太半生貨。至於熟貨。則舍觕陋常物之外。往往而絕。欲與英法比隆。敻乎遠矣。
功分則人力之收效益多。收效益多。則生財之能事愈大。此其所以然之故有三。事簡而人習。一也。業專而玩愒不生。二也。用意精而機巧出。三也。
所由於事簡而人習者。此最易見也。蓋用志不紛。雖事有至難。及其久之。皆若行其所無事。故欲事之習。必功之分。分之益簡。習之益至。又嘗觀鐵匠之為釘矣。其非專業者。窮日之力。僅二三百枚。而多不純善。苟其專為。則日能八九百枚而善。吾見日成二千三百枚。而枚枚皆善者。問之。則童而習此。未嘗他騖者也。專之為效。不其見歟。雖然。人為全釘。尚非極簡之業也。鼓鑪聚炭冶鐵奮錘。皆一人之事。而一釘之中。 其頭。蠆其尾。其用器致功。皆不同也。故僅若此。使由是而益分之若治鍼之為者。則人之成釘。不啻倍蓰此數又可知也。
所由於業專而玩愒不生者。民之能勤。在無棄時而已。棄時無異於棄財也。業不專而屢易。其棄時必多。民之治一業也。飭其材。庀其器。而後從事焉。使不易業。無待更求也。易之必飭他材。必庀他器。而前飭前庀者。皆無用矣。此其棄時一也。常人之情。於易事之頃。不能無 趄。當其始為之時。心未能即專也。力未能即奮也。必有頃焉。乃臻服習。已服習而心專力奮矣。又使之轉治他業。彼必遼緩徘徊。以為休息之頃。使如是日數易焉。何怪其功之盬而所需時日之多乎。此其棄時二也。此於一業固不覺也。使合一國通數十年計之。則為之不疾而財之所以不生。皆坐此矣。且民既以業專而習。亦以業紛而惰也。鄉僻之傭工所操之業。食頃輒易。每易之際。必延 容與而後即功。初為之時。其於事亦多不精審。如是習之既久。遂成潦倒惰傭。蓋比比也。
所由於用意精而機巧出者。西國益事省力之機。半由分功而出。蓋用意既精。巧捷之術。恍若來告。吾觀於工廠而遇極巧之機。叩其所由。多由工傭前以手足專司此事。後得巧法。創成此機。如汽機初創時。凡百運轉。皆機自為。獨汽 之 。開闔須由人力。以其事輕。司以童子。後此童子思欲趁閒遊戲。因接桿繫繩。使其隨機開闔。此乃汽機中第一妙製。然其作者由於專業之童。舉此一端。則機由習創。非虛語也。
夫以機代工。則為之者疾。夫人而知之矣。然機之所以成。不必由執其工者,製造之師。以造機為專業。一機成。家以之富。故竭其耳目心力為之。格致家者。不奮手足之烈。專以仰觀俯察學問思索為功。故於物力陰陽。獨具先覺之智。文明之國。格致之學。與百工同。人專一途。而易事通功。有相得之用。故民智愈高。學之分功愈細。業亦益精。此專家之學所以眾也。方其聚精會神。人守一學。若甚睽孤也者。逮合以成之。則一群之民智大進。此其有益人國。不僅富之一言所可盡也。而富為尤著。蓋功分而為之者疾。為之者疾而百工之生物蕃。一人之所出。皆仟佰其所自需。人人有餘。而交易之事起矣。農以粟易械器。陶冶以械器易布帛。轉相為易。至於各養其欲各給其求而後止。然此猶是為未有圜法泉幣者言也。泉幣興則其為易益神而財益進。故分功之國。民勤而生物蕃。生物蕃而交易起。交易起而財用足。
民有相資之用。邦乃大和。今夫生於文明之國。而身為賃工之傭。亦貧且賤矣。顧觀其一身一室之所有。為計其所仰給之人。則百千萬億。猶未盡也。聞者疑吾言乎。則先即其一罽而論之。出毛布者首羊。羊有牧者。毛有翦者。既翦而湅而梳而染而紡而織而碾而縫。而後成罽。是獨指至切者言之。其所待者固已眾矣。然所待者又有所待也。羊之毛。不必其地之所有也。於是乎有轉運之事。以舟以車。舟必有造舟者。車必有造車者。編其帆。綯其索。均其輪。字其馬。至於槳枻轡銜之細。皆必有工。缺焉則其事不舉。翦。鐵器也。於是乎有 人。有爐匠。有陶。有冶。有樵。有立宮室者。有鼓爐 者。有奮錘者。磨者礱者。少焉則此翦與凡鐵之事皆不生。轉而計之。豈有盡哉。然則是傭一身一室之所有。其至粗極陋固也。顧其 榻臥具。刀几鼎鐺。與夫飲食餅酒之事。其所待之人功。雖巧歷不能計也。是知人之在群。雖至貧賤。皆必有無窮之人。與為通功易事之事而後濟。微論富貴者矣。雖然惟文明之國乃有是也。非洲野蠻之王。其壤地萬里。億兆之眾。殺生隨心。求如吾傭一日之奉。必不能也。吾故曰無化之王。不若有化之傭。
案。斯密氏之論分功也。可謂辨晰矣。雖然。自後之計學家觀之。猶有未盡者。斯密之所言者。通功易事也。異事而相資也。然其事必自通力合作始。通力合作者。同事而相助也。十手而牽一罍。十足而舉一碓。使不如是。事之不舉者眾矣。烏致有餘而為易乎。且斯密所指分功之益。亦未賅也。所指之外。尚有四焉。一曰不異人而事辦。今馳傳之人。其持一緘。與持百緘千緘。勞力均也。牧者之飼一牛。與飼十牛。為事相若也。功分則無贅人。二曰不異事而效收。事固有飭材庀工之後。惟恐求者之不多。印書其一事也。功之未分。則人而鈔書也。功分則無贅事。三曰人得各審其才之所當。夫人各有能有不能。使不分功。則或強於其才所不當。而力糜事苦。惟分功而後各出其所長也。四曰地得各出其產之所宜。夫粵鎛宋削。產各有宜。不分功則遷地而不能良。既分功則地各收其所美。四者既合。人之能事益宏。而財乃大出也。
第二章 論分功交易相因為用
功分而生財之能事益宏。其事非俟聖人起而後為之施設也。非前知其能生財而後分之若此也。蓋起於不得已焉。夫人生而有群。天與之以有欲。其所以養此欲者。求之一人之身。不能備也。則其勢必取於相資。是故交易之事。國而有之。其利鈍繁簡。各視其進化之深淺為差。獨至禽獸。則雖最靈者不能。兩狗之逐兔也。一角之。一犄之。有相資之用焉。顧其事起於適然。各逐其欲而偶有合。非相為約而各任其一事也。鳥不相易蟲。猿不相易果。蓋易者必先有此彼之分。此彼之分。禽獸未嘗有也。故交易之事。惟人為能。且禽獸之得食也。於其類則以爭。強者得之。不問其誰屬也。其於人則以媚。搖尾 舌。伏身帖耳。幸主人之已悅。分其餕以果腹焉。人之有求於其類也。媕阿卑伏。曲體順旨。與禽獸同術者。固有之矣。然而不可常用也。生夫群之中。蓋無時焉不待無數人之我供而後足。使必俟悅我者。則竭畢生之精力。所結而相驩者。能幾人哉。雖欲用禽獸之術自給。勢有不能。夫吾既常有求於群。而他人之惠養。又不足恃。吾將何所恃以奉吾生乎。曰。恃天下之各恤其私而已矣。人。自營之蟲也。與自營之蟲謀其所奉我者。是非有以成乎其私。固不可也。市於屠。酤於肆。糴乎高廩者之家。以資吾一 之奉。非曰屠肆高廩者之仁有足恃也。恃是三者之各恤其私而已。入日中之市。而與蚩蚩者為易也。意皆曰與我彼。吾與若是。是之於若。方彼之於若為有贏也。則市之人皆歆之矣。此吾所以奉吾生者也。今夫無所易而受人之惠養者。蓋有之矣。行 是也。然而無所易者其一。而有所易者多也。受財物於仁人。而是財物者。不能適如其所求也。方舉是以與市人為易。飢所食。寒所衣。風雨所庇覆。皆必易焉而後得之。則固與不 者同也。然則交易者。固人道所不能外也。
有質劑(謂相易以約者。)有交易(謂相易以物者。)有買賣(謂以財為易者。)而生事以供。亦有是三者而分功以著。射獵游牧之民。其中有善為弓者。善為矢者。以其弓矢。易他人之禽獲牛馬。如是而得。方之自獵自牧之得為多。則彼將終於弓矢之業。而為弓人矢人矣。又有善為屋廬 幕者。為他人之屋廬 幕。而他人與之牛羊脯鮮。如是而得。方之自獵自牧之得為多。則彼將終於屋廬 幕之業。而為梓人幕工矣。又如是而有攻金之工。為之刀斤劍削。又如是而有攻皮之工。為之衣裳冠履。是故治化既開。易事乃始。易事既有。乃各審其耳目手足之所最宜。各操一術焉以前其群之用。勞一人之心與力。而各有所出。自享不盡。斥其餘以為易。以給他人之求。而己亦得其所欲。始也以材力地勢異其業。異之既久,乃為習者之門。獨擅能事。眾莫能與之爭。
雖然。天之生才。其為異也始微。彼之各以其能鳴而相望若不及者。非用異以為分。實因分而致異。苟自後而觀之。則聖人之與遊手。度量相越。豈有涯哉。雖然。非生而異也。服習遊處被教砥礪之不同。由斯異耳。乳齒未毀。性情智慮。不相絕踰。當此之時。雖父母比鄰。不能指其異也。洎丁壯而操業不同。鷹爵之分。稍稍見矣。其究也。一則乃聖乃智。一則為奴為隸。聖智奴隸。固有殊矣。而孰謂其始之未嘗殊哉。今使民生而不易事。不易事則不分功。不分功則人之生事大致相若。事相若則習同。習同則民品一。草昧之民。其智若一丘之貉者。正坐此耳。故知民才相懸。待心力分勞而後有也。
案。才異始微。初民如是。至進化既久之後。則有種業積累之異。不盡同也。
由此觀之。以人情之樂相為用。而有交易。而有分功。分功久而人品殊。然數者相為首尾。亦以樂相為用。而後收殊品之利也。禽獸類同而品殊者眾矣。不待教。不由習。生而可見者也。人之生。聖智奴隸之為異。不若獒之與盧盧之與厖厖與牧狗之為異也。獒以絕有力著。盧以善走著。厖以警牧狗以馴著。其能品各殊而不相為用。此何故也。不易則不通。不通則雖有殊能而皆立於獨。爪牙目鼻。各用其所受於天者以自為養。而於同類則無利也。至於人則不然。或勞心焉。或勞力焉。而皆有相益之用。民生而能操一技。則皆有以食於其群。自聖智為一世之耳目。至於轉移執事者之賤且勞。皆為其群所不能廢。故分功交易而人道尊。
第三章 論分功交易相為廣狹
分功交易。相為用則相為廣狹。山城小市之民。貿易所通。其地甚狹。無取於專產一貨。(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謂農殖嘉穀可食之物。貨謂布帛可衣及金刀龜貝。所以分財布利通有無者如此。則名貨者。獨財帛其名。不但不能賅食。且不能賅餘物矣。今是書中凡有交易之量者皆以貨稱。與古義異。學者詳之。)專攻一業。何則。自用而外。多致餘饒。匪所與易故也。彼方舍其專而業其兼。輟其一業之有餘。以補他業之不足。夫而後生事得粗具也。天下固有至微賤之工。而非大邑通都莫能存者。轉移執事之傭是已。負戴提挈。其為技能淺矣。然不僅村墟屯集之中。靡所用之。即在中市。亦不能常得其雇直。邊鄙之民。聚而處者。多不過數十百家。其中農民。為屠者。為餅師。為釀者。凡一家之所需。大抵求之一身而備。如冶如梓如攻石之工。約百里而一有。而鬋茅綯索。例皆家自為之。不能如都會之中。雇某作治某事也。即有分功。亦分其大要而已。攻木者總梓匠輪輿。攻金者總冶桃鳧栗。事近則一工兼程焉。再析為細。勢不能也。今如蘇格蘭之山邑。歲用釘不過千數。而中巧者日製千釘。使其專之。則三百六旬中。一日食而餘日餓也。可乎哉。
地勢之於人事也。川所以為通。山所以為阻。故舟車皆以通貨。而車不及舟。地為水所通者。其市場必廣。而百工以興。此所以分功之所始。必在瀕海多江河之國。而內地去水遠者。常貧陋僿野而後時也。試為計之。以一大車運四噸之貨。自倫敦以往額丁白拉。將車者二人。輓車者八馬。需時七日者六。而後能達也。以水道言之。則操舟者七八人。為時亦四十二日。其由倫至額。可以運二百噸。此實與百人車五十馬四百者所致同也。夫此人百車五十馬四百者。將非徒用也。必有此四十二日人畜之糗芻。與夫車與馬之所磨損。其他煩費。固無論已。至於水道。不過六七人之所食。一舟之磨損。與風波之偶然。此其難易廉費。豈可同日語哉。設此二邑者。無水以為通。則其所行之貨。必其輕簡珍貴。價高而利厚者。乃足以致。其不能若今日之百貨莫不通。無疑也。故市場狹者其交易寡。交易寡者其功不分。則貨棄於地而利壅矣。由倫敦以至羯羅屈闍。其為遠幾何。使惟有陸可通。將行何貨焉。乃可以當其費。當其費矣。而途中所過凶悍野蠻之國無數。能卒達者幾何。然而是二邑者。今之交相為市者至眾也。互相為用而百工興。民各以富。夫非斯水之力也哉。
是故近水之土。民勤而業良。其為通愈遙。其為業彌奮。富厚文明。由此而出。遠水之土。四境而外。與通者希。大海之濱。可漕之河。皆為四鄰之所隔。其為市也。僅視本土之富庶以為差。故富教之效。皆劣於近水者。北美之始墾也。來而集者。皆沿江海之壖。其深入內地者。往往而絕也。
考之於史。尤可知矣。歐洲治化始於地中海之四周。天下水入地深者。莫此海若。不通潮汐。舍風所鼓。別無巨浪。小大諸島。棋布星羅。故水恬而多可泊。初民舟製不堅。不識磁鐵之用。於此海最宜。去岸過遠。目不見山。則憚而不敢試。芝伯羅塔者。地中海出大西洋之門戶也。大秦之人謂曰巨靈之峽。過此以西。動色相戒。涉者獨非尼加加達幾尼亞二部之民。垂千餘年。餘國之民。莫有出者。
環地中海之濱十餘國。埃及最古。其民講於農工最先。埃及分上下國。溯尼祿以南為上埃及。皆並河為聚落。去岸不百里。則荒地矣。尼祿下流。播為十數支。為下埃及。网分脈結。在在可以通航。城邑林立。而其民皆媮佚富厚焉。北之荷蘭。蕞爾國也。其土與財。以比例言。於他國無所讓。亦以瀕海而有鄂林摩斯二河之故。是故海國多港 。內地多江河。不淤不濫而常可漕者。國之至寶。致富之資也。希臘義大利在古稱富強。而至今為建國者。職是故耳。
東攬夫亞細亞。則印度之孟加拉最富庶。而支那各省。財賦最盛稱三吳。一則瀕印度洋而承殑伽之衝。一則臨東海而扼揚子之吭。此皆與埃及之尼祿河同其利用者也。埃及印度支那三古國。皆有海禁。以內地市場已廣。不願有外交以致窺伺。然而是三國者。皆古盛而今衰。
五洲之地。阿非利加最混沌無竅。其民終古稱野蠻。而亞洲內地距水遠者。如斯吉地亞韃靼錫伯利亞。亦亙古未進化。由北溟沍涷。大河散處。不可漕通故耳。至如波羅特亞都里厄特黑海諸水之在歐。如亞拉伯灣波斯灣孟加拉灣暹羅灣渤澥諸水之在亞。皆斗入大地數百千里。使之批竅導 。以成互通之利。而非洲則未嘗有也。且國有河而不播為小支。或踞其上游。而入海下流。為他族所割據。則其通商不盛。蓋無支流則不相匯通。失下游則出入多梗。此所以達牛河雖長大。而於上游諸國匪所利者。坐海口為土耳其所據也。此與有河之全由源達海者。利害相懸遠矣。
案。中國北之黑龍。南之瀾滄。皆坐此患。一失之於俄。一失之於法也。
第四章 論泉幣之始
分功局定。民之生事。取足於己者日以少。待給於人者日以多。專營一業。自享有餘。以與其群為易。懋遷有無。民皆待易而後足。如是之群。命曰商群。
為易之始。必有所窒。甲居一貨而有餘。乙於此貨有不足。則甲願以易。乙願易而得之。然使乙之所以易。非甲之所欲有。則易之事窮。屠者鼓刀而宰。全牛之肉。非一身一家之所能盡也。餅師釀者。皆樂分有之。餅師之易必以餅。釀者之易必以酒。設屠既有餅酒而不欲多。則易之事又窮。如是屠者苦於有餘。餅釀苦於不足。卒不能相為用焉。此大不便也。有智者起。別儲一物。使隨時隨地。出以為易。人皆樂之而不吾拒。則生事得常給矣。
如是之物。名曰易中。方古之時。易中亦多物矣。有以馬牛羊者。凡貿易之事。皆以馬牛羊也。由今觀之。甚拙可笑。然古之時。資產物價以馬牛羊計者。載之傳志。不知凡幾。鄂謨之詩。謂諦阿默德之甲直九牛。而格魯古之甲直百牛矣(考工記云牛戴牛。)亞伯斯尼亞之易以鹽。印度以象貝。紐方蘭以乾魚。威占尼亞以菸葉。支那以鹿皮以布以縑。 藏以茶磚。而蘇格蘭之民。尚有攜釘以入酒肆者。皆易中也。
治化漸開。易中必舍他品而用諸金者。必至之勢也。諸金之為物也。不獨經久不蠹。為萬物尤。且析為至微。於值無損。而由散為合。又易易也。夫可析易合者。易中最要之能事也。而他品不能。如寶石如珠。大以豪釐。值相倍蓰。不得以輕重為比例也。既析不能復合。合之不能復原值也。此其為易中不便明矣。如牛如羊。未食則不可析也。已析則不可合也。今有以羊易鹽豉者。凡易必以全羊。不可少也。苟欲多則必倍之。必三之。此其為易中不便又明矣。至用諸金。則可析可合。而多少輕重。皆可相準。此其獨有之德也。故以為易中最宜。
案。漢貢禹於元帝時欲罷鑄錢諸官。而用布帛及穀。議者亦謂交易待錢。布帛不可尺寸分裂。而禹議以寢。
古今所用為易中者。貴賤諸金皆有之。希臘之斯巴丹以鐵。羅馬以銅。印度以銀。今歐洲各國則金銀並用。
案。中國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黃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是三品並用。與今英法諸國同也。至秦并天下。幣二等。黃金以溢為名。上幣。銅錢文曰半兩重如其文。下幣。而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是金銅並用也。漢興。以秦錢重難用。乃更鑄莢錢。降而為五銖。後代所用。大抵損益五銖漢錢。號為圜法。而齊布秦刀諸品微矣。黃白二金。亦無範以為圜法者。
古用金為幣。無圜法也。羅馬之有圜法。自司爾威始。初以銅版資交易。其不便甚眾。出入必衡。一也。懼其雜無以驗。二也。賤金可忽。貴金銖黍之差。為值甚鉅。非審權微驗不可。則廢時失事之道也。小民挾零金易常物。必皆有事於衡。既已煩矣。而別其雜偽尤難。權金之器。驗金之藥。固不能以時具也。則相率為奸欺。奸欺日眾。其群乃疑。而利用厚生之道。寖微寖滅。故欲富其國而圜法不謹。猶欲肥之人而日飲痟藥也。知計之主。於一錢之入市。重幾何。精幾分。皆為著文明白。範而鎔之。是曰制幣。此實與置監市司價之官同意。皆主杜絕奸欺。使民相任而已。
驗精雜難於審重輕。而所繫亦重。故制幣先有官印。官印者。課其精幾分也。印其一方。不漫全幕。猶今英國銀器有獅子頭印。西班牙金鋌有庫印。取以杜偽雜而已。古之用金。以重計不以枚計。傳載亞伯拉罕買麥克非拉田於伊佛狼。以白金四百希格為價。此猶支那之用銀兩矣。英國當撒遜種人為王時。收賦於民。任土作貢。不以泉幣。至威廉滅國造邦。乃以幣賦。然是時主藏所課入者。仍言重不言枚也。久之乃定制重幾何精幾分為制幣一。幣之面背。像王面紀年月通印之。時或為邊紋極緻。以絕雜偽摩鋊者。夫而後國幣齊一。價以枚稱。衡驗之煩。舉無事焉。
泉幣之等。其始皆即重以為名也。羅馬之幣名亞斯。亦曰滂圖。滂圖者。磅也。重如其名。蓋精銅一磅也。英國之幣名鎊。鎊即磅也。當義都活第一時。重如其名。得白金一臺磅。至顯理第八之十八載。始定制。造幣用杜雷磅。杜雷者。法國邑名。當時歐洲懋遷。法國最盛。而杜雷為諸市輻湊處。故其權量各國通行之。法國之幣名利佛。利佛亦磅也。當察理第一時。重如其名。得白金一杜雷磅。蘇格蘭與英吉利分治之世。自亞烈山大第一至魯勃德布魯斯。鎊制與英同。英法蘇三國。皆有便士。始亦權名也。二十便士為一翁斯。故一便士者。二百四十分磅之一也。鎊便士之間。有先令。亦權名。然其重時升時降。無定程。不若鎊便士之可準。法古所謂穌。即先令。易五便士。有時十二。或二十。或四十。不齊如此。英當撒遜時。每先令作五便士。然亦時變。與法互市。不能不隨法為遷移矣。法自察理第一以來。英自威廉第一以來。鎊先令便士三幣相受之率。無大變改者。變者獨其值耳。吾嘗謂各國君王多貪無信。務欺其民。故制幣以重名。而其重日削。所可考者。羅馬末年。亞斯之重。不過二十四初制之一。雖名滂圖。半翁斯耳。法國最甚。後之方前。僅六十六之一。蘇格蘭次之。三十六之一。英最善。今鎊方古。猶餘三之一焉。蓋其君操制幣之權。則用仍名變實之術。以與其國人相遁。此其所以為聚斂之事也。顧一時所造之輕幣。其君不能獨用也。將必與其民共之。民亦操是以轉相紿。償逋納賦。莫不以此。其負彌多。贏得彌厚。至使編戶齊民。貧富易位。雖國經干戈水火之禍變。不如是之甚也。皆居上無厭階之厲已。
案。合觀斯密氏之論。則泉幣之為用可知已。泉幣之為用二。一曰懋遷易中。二曰物值通量。此不必定金品也。而金品之泉幣有四德焉。一曰易挾。二曰不腐。三曰可析。四曰值不驟變。然自通商日廣。而天下之礦產日多。此第四德。亦難言矣。國家制幣之要道二。一曰銖兩數均。二曰精雜齊等。由是而生三善。一曰便事。二曰止奸。三曰美俗。夫泉幣所以名財而非真財也。使其所名與所與易者亡。則彼三品者。無異土苴而已。
第五章 論物有真值與市價異
言物之貴。有二義焉。有以利用言者。有以交易言者。物每有利用甚宏。生事所不可無。而不可以相易。空氣水土是已。亦有易權甚大。而利用蓋微。珠璣寶石是已。夫欲明交易。先辨三理。一物以何者為真值。真值以何者為差率。二凡物之值。不僅一事之所為也。必有數事焉叢而為之。三物自為言。則有真值。以之入市。則有定價。(物與物相易為值。與泉幣相易為價。後仿此。)價時高時下。非無故而然也。明其故而後物價之情可得見矣。以下三章。即言三理。其理既賾。其詞自繁。理賾則有待於讀者之專精。詞繁則有待於讀者之無厭。能專而不厭。而後斯理得共明也。在不佞亦勉為其難而已。請先論物之真值。
案。空氣水土三者。有時亦可相易。正文云云。特言其大凡而已。又物值無自言之理。斯密此說頗為後人所攻。
民之生也。皆有其所需利訢悅者。而貧富之等。即以享此之權力為差。故化進而分功繁。民之所享。待於人者日益繁多。產於己者日益專一。其貧其富。一視其馭功致物多寡之率而已矣。己之物甲。出以功力者也。以易他人之物乙。則彼出乙之功力。宜與我出甲者相當。是名為值。然則功力者。物相為易之真值也。而百產之值。皆可以功力第高下矣。
人情狃於習。則昧其本然。故獨視金銀銅三品為財。而萬物皆以此計貴賤。一若非泉幣莫可貴者。不知始也百產之登。非力不辦。其不由三品以市諸富媼明矣。即至今日一室之中。粗者械器。珍者珠玉。溯其元始。非力曷來。始也以力致物。今也積力於物。及其未毀。斥以與人。或易物焉。或得錢焉。自我觀之。其所得者。必讎於是力者也。然則今之所為。不過假前積之力。以節吾今用之力已耳。何則。假使無物可斥。而吾欲有其錢物。其必奮吾今有之力。勞而後能得之。無疑也。
郝伯斯曰。財者乃權。雖然。權亦多物矣。有使眾之權。相之坐廟堂以進退百執事是已。有威眾之權。將之主兵柄以戰勝攻取是已。斯之為權。不必有財者之所能得也。然則有財者之權為何如權乎。曰。能致物而已。其致物云何。曰。致他人之功力與其功力之所成就而已。入五都之市。其列肆而待沽者。皆功力之積也。故其致物彌廣者。其稱財彌雄。其積力彌多也。其為貨彌貴。
夫物既有真值矣。入市之頃。何不準此以相易。乃更云與市價異者。何也。曰。論物值之所由起。固當言功力。而人未嘗用此定市價者。則較物所積之功力難也。今使執功力以為準。則將以勞力之人數定乎。抑以用力之久暫殊乎。而無如二者可以較同事之人功。而不可以齊異曲之能事也。有勞逸焉。有巧拙焉。事固有一人之為難。瘁於十人之為易。又有一舉手奮舌之技。待十年數十年勤苦服習而後能者。是之差率。又烏從而課乎。是故物之相易也。其值其價。皆取定於兩家當市之評。甲仰而乙俯之。乙出而甲入之。商榷抑揚。至於各得分願而後止。夫如是者謂之市價。市價必不皆真值也。而交易常法。必待是而後行。
案。斯密氏以產物之功力。為物之真值。值之高下。視功力之難易多少為差。其言雖近理。然智者千慮之一失也。蓋物無定值。而純視供求二者相劑之間。供少求多。難得則貴。供多求少。易有則賤。方其難得。不必功力多。方其易有。不必功力少也。一畝之地。處僻邑邊鄙。價數金而莫售。及在都會之中。雖萬金而爭買。此豈有功力之異耶。一樹之果。向陽者以甘大而得善價。背日者以小酢而人棄之。此豈又有功力之異耶。故值者直也。兩相當之名而對待之數也。以功力言。則物物所獨具。而無隨時高下之殊矣。此所以後之計學家。皆不由斯密氏物有真值之說也。
且交易之事。以物易物者多。以物易力者少。多則習而易喻。少則微而難知。物。實物也。力。懸意也。故計物之值。以功力多寡言。不若以異物之多寡言。何則。取便常智。順而明也。
然此猶是圜法未立泉幣未行時也。至圜法既立。泉幣既行。則凡物入市。皆以易錢罕以易物。屠者欲得餅酒。不復持其肉以與餅師釀者為易也。彼方售其肉以得錢。更持其錢以求餅酒。夫如是。則其所出以為易之肉。與其所易之餅與酒。皆習以錢計而便之。其名值也。曰吾肉每磅值三便士四便士。不曰若干枚餅。亦不曰若干斤酒也。是故泉幣既行。則凡物皆名錢。是為物價。不僅不以產物之功力言。且不以所當之他物言也。
夫天下既皆以錢名物矣。吾論物值。不以錢而以力。何也。蓋惟己不變者。乃可以較物。錢之為物。不能不變也。錢必以金銀銅三品為之。是三品者。其值之變化。與他物同。有時易得。有時難求。故有時而貴。有時而賤。總天下而課其盈虛。視其時礦產之多寡肥磽而已。往者美洲新通。金銀二礦。所在多有。采運致之。不甚費功力。故其時金銀之值。參昔之一。物產之費力少者。其馭力亦少。其馭力少者。其易物自不多。而俗不曰錢之賤。乃曰物之貴。此所謂囿習者也。三品之變如此。因而為泉幣之變又如此。設用之為物值之程。何異古者以肘量長短以撮量多寡哉。隨體為異。其不足整齊萬物較差等。明矣。至於功力則不然。功力幾何。無論何地何時。自勞力以產物致貨者言之。一耳。精力肢體如平時。工巧便給相若。一功之程。其所服之勞苦。與其所不得自由之情。一也。其庸固時有高下之差。然此其庸變。非其所施之功力變也。大校而言。費力多者其物貴。費力少者其物廉。惟功力有恆。可以為物值之準。以功力言者。物之真值也。以三品泉幣言者。號為價者也。號為價者。市價也。市價不足定貴賤之實也
產一物。致一貨。使其功力從同。則勞力者視之如一。是固然矣。然自雇役者視之。則有時而多與值。有時而少與值。故力役與百貨等。亦若暫貴暫賤無定程者。不知此乃所與以為值者之變。而非力役之能變也。是故以常法論。則力役亦有真值市價之分。真值云何。為一日之工。而一日之飲食與凡生事所必不可少者是已。市價云何。一日所得之錢是已。勞力者之優絀貧富。與真值有比例。與市價無比例也。
夫言物力設為真值市價之分者。非虛為精審。無益事實也。蓋其異不可不知。知者於人事有大裨。譬如有人買田。而約歲收租若干石。使其約納禾稼地產。雖歷千載無大差。使其約折色為金銀。數十年可以絕異。何則。禾稼地產。與力役有比例。而三品泉幣。其貴賤可年月不同也。故約租稅以泉幣折色交納者。有二弊焉。圜法常變名同而實異。一也。三品之饒儉有時。輕重雖等。而易物之權大殊。二也。
何言乎圜法常變名同實異也。制幣者國家之權。使為民上者。意謂吾存其名而制之輕。可以邀一切之利。則幣日窳。而民又不能視輕幣與重者同也。斯折扣之矣。故雖租常如約。而歲入遞微。何言乎三品饒儉有時而易權大殊也。前者美洲得礦多。而歐洲之金值減。地不愛寶。其減方長。然則租之以金論者。又日削矣。前者以枚言而少。後者以重言而亦少。
故租稅貢賦之事。制折色者便一時。而任土物者可久遠。往者英后額理查白十八年。著令云。國中學校田業。其三之二為若干金。其三之一納禾稼地產。或隨時准照最近市廛時價。折色完納。據柏來斯敦言。此三之一者之所折納。已倍其三之二之金數矣。然則今之金較古之金。為值不過四分得一而已。且此固由金值遞減。易權世微。而非由圜法之敝。何則。英國制幣。自馬理亞至今。尚無有變。如鎊如先令。其精其重。皆仍舊也。假其金之本值日賤。而國家制幣。又復世輕。則折色之受損。愈不可計矣。蘇格蘭國幣遞輕。方英為甚。而法則更甚於蘇。故法國折色之租。在古為重。而今幾與無租同焉。
物值之不變者。莫如功力。穀次之。金銀為下。民待食而後能出力役。故以若干穀易若干力。以廩課功。年代雖遠。其率略同。雖然。穀特較他貨為有恆而已。遽謂其值不變。又未可也。大抵民食豐約。視治理之進退隆污。進者優於中立。中立優於退者。故曰以廩課功。不能無變。功之廩食變。則穀之為值。又烏能無變乎。顧其事以數理言之。則二者相待為變之率。有雙單之異。穀值之變也。視其與功力相待之率。此單率之比例也。他貨物之值之變也。必先視其與穀相待之率。而後及其與功力相待之率。此雙率之比例也。單者變簡。雙者變繁。故租之舍穀而以他貨物言者。其變大也。
不折色之租。固較折色者為可久。然必自其既久而觀之。乃可見耳。大抵米麥之值。稘與稘較(百年為稘。)其變常少。年與年較。其異轉多。而力役庸錢。常法不隨當年糧食之貴賤為高下。而與通數年數十年穀食之平價為差。而穀之平價。視金銀銅三品之易權。三品之易權。視其物在市之盈不足。其物在市之盈不足。又視礦業之耗羨與運致之難易。此猶是以所費功力之多寡差之矣。夫三品之易權。稘與稘較。為變常大。年與年較。為變蓋微。有經數十百年無甚相絕者。故其時穀食之平價。歷久相若。而力役庸錢。亦歷久相若。而其國之有大變故者。非所論也。至於上下數稔之間。客歲斗五十而今茲斗百者。則恆有之。當其斗百。不折色者之所收。自倍於斗五十者。而力役之庸。則不必因之而為變。
吾之所求。在得一物焉以衡量萬物之真值。以審其貴賤之差。由前觀之。物之最公獨真。不以地殊。不以時異。可以為諸值之程準者。獨人力明矣。三品之不可用者。以其稘而異也。五穀之不可用者。以其稔而殊也。不以稔殊。不以稘異。或久或暫。程焉皆可得其真者。惟人力耳。舍人力而欲衡量物值。則定百年以外之物值。金不如穀。餼同者其馭力同也。較數年以內之物值。穀不如金。價均者其食功均也。三品者以世事為盈不足。五穀者以歲時為饑穰。二者均有所不通。故功力者。物值之程準也。
疇物貴賤。而設為真值市價之分。與夫以金以粟以力評之之互異。言計學者必窮其源。不得已耳。然知其義者。於國家任土作貢則壤成賦之道。或有補焉。至於民生日用治產積居。固無事此也。同地同時。物之市價。必與其真值相為比例也。物之不勞而出者。其價必廉。物之索價高者。其真值自大。通一廛之貨。其真值上下之差。視其價而第之。可也。雖然。此必同地同時而後可。或地異。或時異。或地與時俱異。徒以價疇萬物之貴賤者。未有不失其情者也。
地異則徒價固不足疇物之貴賤。然而通商行貨之家。其操奇計贏。所謹稽出入者。又常在市價之間。真值非所論也。今假有商焉。通貨於倫敦廣州之間。在廣之銀半翁斯。其易物與馭力之權。或大於在倫之一翁斯。夫如是以真價言之。則廣人之有半翁斯者。實富有倫人之有一翁斯者。而物之在倫價一翁斯者。實賤於在廣之價半翁斯者。然而彼通貨之商。固不如是以疇物論盈絀也。彼但知貨之能以半翁斯得於廣。而繼以一翁斯售於倫。則彼於此一入一出之間。夫已業百贏百。一若倫與廣二地之銀易權相等也者。贏與折之分。純視乎市價之多寡。曷嘗計真值哉。是故懋遷之巧拙。恆以市價之高低為斷。而常人之治生。自旦明而至嚮晦。所言與聞。又無時焉不在物之市價。習之既久。視為固然。斯天下攘攘熙熙。無一人焉能語物之真值者矣。
今所欲講而明者。既在富財之原。則物求真值。事不可廢。顧真值必以人力言。而力役之庸。古及今貴賤之不齊。傳記不少概見。末由考得其真。獨五穀之價。雖不盡載。間猶有一二存者。故欲定一物以為群值之程準。又不得不降求其次。舍功力而取五穀矣。此亦為其稍近真者。非曰其物果不變也。是書疇物真值。多取其時穀價而言。職此故也。
易事通功。交利俱贍矣。而獨用一品之泉幣。必不便也。則造為多品相權行之。夷考各國所用。大抵金銀銅三品。大者以黃金。次者以銀。又次以銅。若下品如鐵如錫如鏈。顧雖殊品並行。民常顓立其一。以為餘品之程。名曰本位法錢。本位法錢立。餘品之幣之貴賤重輕。皆權本位而用之。此不必最貴最重者也。惟其群所前用者。是故圜法之事。改本位法錢難。往往利用之情既遷。而民猶樂守其舊也。
案。歐美本位。先皆用銀。至近數十年。始改用金。而英吉利獨早。至於中國。則至今猶用銅也。
當布匿戰事之先。(考羅馬布匿之戰。前後二役。前役起耶穌生前二百六十四年。是時羅馬民主正盛。與非洲北部之加達幾爭昔昔利島也。)羅馬用銅錢而無金銀之幣。先耶穌生二百五十九年。始造銀幣。名塞西特爾希。(此即史記大宛傳所謂以銀為錢。錢如王面者也。)而銅者尚沿守以為本位法錢。貲產貨物。皆以銅論。名亞斯。其銀幣塞西。枚以二亞斯有半為率。故羅馬以多銅稱富。其負債者。曰家藏他人之銅。
羅馬解紐。歐洲北部代興。考諸傳記。皆原本用銀。而黃赤二金圜法。乃晚出之制。(歐洲北部日耳曼峨特諸種。皆由安息絕黑海溯達牛河而入普、法、瑞典、不列顛諸境。意者亞洲西域古行銀幣。其民雖散之歐洲。而猶沿守舊制也。)英國自撒遜種人為王時。已行銀幣。而金幣自義都活第三始。銅幣自雅各第一始。國中貲產貨物。皆以銀計。其占貲稱若干鎊。不曰若干幾尼。蓋幾尼金幣。造於義都活朝。而鎊者猶羅馬之滂圖。本銀貨之名。今之金錢當二十先令者。自本位法錢由銀而金時乃有者也。餘國以銀計貲者。所由來同此。
歐洲諸邦。其泉幣多品者。其交易貣貸納賦償負。必以本位為計。如是者謂之法償。法償云者。如是之償乃應法也。英古法償皆銀幣。後義都活第三。以黃金造幾尼矣。然不得用為法償者蓋久。金銀相受之率。旦暮有異。官不為定價也。盈縮折納。當市者自為之。民償逋以金不以銀。主者勿受。可也。評價相準而受焉。可也。銅幣雖通行。獨取與貴幣子母相權。了畸零之數。從未用為法償也。故本位法錢立。而殊品之用異。三品之別。不僅區區名字間也。
案。以他書考之。斯密氏此言。頗失實矣。英始造金幣。在宋理宗寶祐五年。自此時已令民用為法償。而與銀折兌之率。則國主時時頒令定之。直至康熙三年。猶用此法。則其云不得用作法償久。而官不強定價者。誤矣。當時所造金幣。皆幾尼。無名鎊者。康熙五十六年。始定幾尼枚當二十一先令。與先令並用為法償。然每幾尼真值。不足二十一先令之銀。故民間納賦償負。其款大者。皆趨用金。而先令則朝發夕毀。或輸外國。其獲留國中以資流轉者。皆年久磨漫。銖兩不及者耳。迨乾隆三十九年。即斯密氏原富成書之前一歲。議院著令。凡民間納賦償負。欲計枚論還者。不得逾五百先令。即二十五鎊之數。其過此款目。即當以重論還。而定五先令二便士為銀一翁斯。數多則以重論不以枚論。用磨漫者無所利。蓋欲救前弊也。嘉慶二十一年。令製幣官造銀幣先令時。於前之每鎊造六十二枚者。今造六十六枚以輕之。而二十一當一幾尼如故。即以所餘之四先令。充匠器笵冶之費而國賦亦陰行其中。蓋值百而征六五矣。此令既行。而金銀二品。仍均法償。則民用之。其勢必反前弊。匿金用銀。而金幣將無由立。於是著令納賦償負。款逾四十先令者。銀幣不為法償。其為無限法償者。獨金而已。又令官造先令不得逾若干數。以救過多趨賤之弊。至銅貨二品。便士可為法償者。不得過十二。當一先令之數。法丁不得過二十四。當半先令之數。蓋自是而英之本位法錢立。而圜法之美。遂為諸國最也。其私造私銷之弊所以絕者。非其擿姦行法獨嚴也。英律凡官鑄金幣。由鋌而枚。毫不增損。而爐炭一切之費。皆取之先令便士之中。又為精其笵冶。邊幕藻刻。齊一巧密。使奸民私造者。非大舉則不能。大舉則旋敗露。竊謂中國泉貨之制。頹弊已甚。苟圖富強。則五均三府。當其所首事者。故詳著於章。俾覽者有鏡焉。
獨至歷時既久。泉貨之制。百姓習知。而相受之率。不虞瞶亂。乃為立其定程。小大相準。如英往者。定每幾尼金。直二十一先令銀。同作法償。相權行用是已。夫如是則二品法錢。同稱本位。異名同實。多寡攸殊。民之用之。匪所擇也。
本位之關繫。獨見於二品相受之率有更張時。試為論之。今設前指幾尼先令二幣。其相受之率。有時降為二十。有時升為二十有二者。而國中一切會計。民之張簿契徹。皆以銀幣言之。則凡交易往來逋負相償之際。需銀幾許。無異平時。獨至以金計之。則二者絕異。於後率則幾尼數少。於前率則幾尼數多。如是則常覺銀值無變而金值時低時昂。是之謂以銀為準。以銀為準者。貲產貨物。皆以銀稱。而金雖經為幣。實則等諸百貨之一而已。又設金為本位。譬如某甲家藏鈔商楮幣。上載存幾尼金幣五十。即無論何時可取幾尼。同於此數。獨至持易先令。則二率大異。於前率為千。於後率為一千一百也。如是則若金有定程。而銀無常值。是之謂以金為準。以金為準者。一切會計。皆以金稱。而銀雖經為幣。實則等諸百貨之一而已。故或為本位。或不為本位。名實兩殊。民之用之。有所擇也。
多品泉貨行。相受之率定。則諸品之值。常制於最貴者。今如銅幣。英之圜法。便士十二枚。重半磅。當未為幣。此半磅銅。值十二分先令之七而已。及其為幣。則此半磅者。當一先令。持此入市。隨時可易。且錢之摩損。上幣本較下幣為輕。故圜法未修之前。幾尼之重。大致相若。而先令則摩損輕薄者大半。使徒以重言。則實不副名遠矣。而此輕薄先令每二十一枚易一幾尼。尚如其朔。持此入市。隨時可易。近者圜法既修。嚴鐫鑱取鋊之禁。且約徵收巨款。以重為程。故幾尼金幣。民愈珍襲。而漫者用希。獨銀幣先令。則摩損如故。取易金幣。與新出於冶者同科。然則圜法之修。於金幣無所出入。而銀銅二品。則所當者皆過真值矣。
案。斯密氏謂多品貨行。相受率定。則諸品之值視最貴者。此說未然。往者計學家馬格樂常駁之。云國之諸金。以事勢不同。各自為值。金不能制銀之貴賤。猶銀不能制金之貴賤也。此在未成幣者固然。在既成幣者亦然。而闇夫淺人。不悟此理。常欲以法貴賤之。此圜法之所以亂而民生之所以被其毒也。考各國法償。其用金用銀。皆出於必然之勢。自其國先者之著令。有以致之。蓋當金銀二幣並用之初。大抵皆為法償。匪所畸重。自相受之率以令定之。斯二者時羨時耗。幾不能一曙而恆。於是用是幣者。亦時利時不利。及真率與所定之率所差綦多。則納賦償負之家。必用其過實之幣。而不及實者。則或聚而鎔之。或 而輸之外國。雖用峻典。末由禁也。今夫用金為準。英國獨先。終受其益。顧考其始。非在上者豫慮而為然也。此因康熙五十六年所定二十一先令作一幾尼之率。當時金幣。緣此以銀為計名過實者。每幾尼約四便士有奇。如是凡用金者。值百贏一分六釐三毫強。更遇雍乾之間。歐洲金饒銀儉。贏者愈多。二品既均為法償。交易之事。遂無往而不用金矣。而後之人從而定之為本位。因勢乘便。順民所欲者也。至法德奧義諸邦之用銀。其勢正與英相反。法國於乾隆五十年其金幣名盧夷者。值銀幣名利佛者二十四枚。而每盧夷真值乃二十五利佛又十穌。如是則納賦償負。用金者遇每盧夷折一利佛十穌。交易之事。遂無往而不用銀矣。既為通行。斯為本位。又立制者所無可如何者也。至於近世。始易銀為金。故一國財賦之事。惟其理有固然。斯其勢有必至。決非在上者所得強物從我。倒行逆施也。
英國製幣官定制。每磅法金。(英制造幣法。金約十二分之中精者十一。而其一為銅。若他品其不用純金者。以金純則柔。摩損愈易。故舍純取雜。)造金幣名幾尼者四十四枚有半。枚值二十一先令。而二十先令為幣一磅。是每磅法金。造幣四十六鎊十四先令六便士也。英權析一磅為十二翁斯。則金幣合重一翁斯者。當三鎊十七先令十便士半也。造金幣者。無鑪 冶炭一切費。民持金鋌抵局。受成幣與原金等。權色無抑減者。故號三鎊十七先令十便士半為每翁斯法金之局價。法金法銀者。謂精雜應圜法者也。
圜法未修前。每翁斯法金。或鋌或塊。市價常過三鎊十八先令。間至三鎊十九先令或四鎊者。然以舊幣多摩損。總其重或不及一翁斯。圜法既改。每翁斯法金。市價常不及三鎊十七先令七便士。前則常浮於局價。後則常減於局價。以金易以銀易皆如是。故圜法改而金幣所笵之金。過於前時。由是而與金幣子母相權之先令。亦與之俱貴。及他貨物價同前者所易實金。亦緣此而多。第貨物市價之低昂。所由來者多且遠。其差數微而難見耳。
又製幣官定制。每磅法銀。造銀幣名先令者六十二枚。枚值銅幣十二便士。故每翁斯五先令二便士為局價。圜法未修前。法銀市價。時低時昂。自五先令四便士至五先令八便士不等。而五先令七便士為常率。圜法既改。其價不逾五先令五便士。賤或至五先令三便士。蓋圜法改而銀鋌價跌。然未嘗如局價之微也。
觀國幣三品相受之率。知銅幣所當。遠逾本值。而銀幣所當。則較本值為不足。歐洲中原。如法如荷蘭之國。大較金銀相受。其率十四。而英則十五之。則以銀為計。金之在此。貴於中原也。顧英之銅幣。所當雖過。而銅之市價。不因以貴。銀幣所當。雖遜本值。而銀之市價。不因以廉。銀鋌之易金。銅塊之易銀。皆守其通行常價也。
考威廉第三朝修改銀幣圜法。而市中銀價。仍較局價為昂。名理家洛克以謂此緣國家徒禁銀幣外輸。而不禁銀鋌外輸之故。國中銀鋌少而銀幣不乏。此市價所以昂於局價也。然洛說亦有不盡然者。蓋民之日用。銀幣自較銀鋌為急。法宜使既成幣之銀貴。而未成幣之銀廉。且今日之律。亦許金鋌出口而禁金幣外流矣。市之金價。不聞坐此而貴。大率皆在局價之下。何耶。銀成幣後。其所當之值。以金計之。實在本值以下。而三品之值。又皆取衡於金。前之修改銀幣圜法。既不能使銀價因之而跌。與局價平。則知金銀市價。皆非法之所能軒輊者矣。
案。銀成幣後。所當之值。以金計之。在本值下。特當斯密時如此。今大相反矣。又英自嘉慶二十四年。金銀幣出國之禁皆弛。
夫銀幣所名。既劣本值。設英製幣官收回摩損之銀幣。而悉易以足重新造者。將見一幾尼所易之二十一先令。是中所有之銀。方之在市所買之銀鋌為優。民之趨利。猶水就下。則將收聚先令。鎔凝成鋌。由鋌易金。由金更易先令。數番之後。獲利孔多。雖嚴禁防。姦必不止。是故欲救厥弊。非於二幣相受之率。詳審更張。必不可也。
詳審更張奈何。曰莫若更造銀幣。為之制輕。制輕云者。謂以金計之。先令所名。浮於實值。而定幣銀法償。不得過二十一先令當一幾尼之數。以杜民之取巧用輕。譬如今之銅幣便士。所名大過其實。而姦巧不滋者。亦以法償立限。不得過十二枚故也。誠如是。則幣銀雖輕而民不病。有子母相權之便。而無趨利不平之憂。制之精詳。莫如此者。計以此為不便者。獨民間鈔店而已。彼之為業。造鈔售財。貸財取息。最患挾鈔者持據蝟集。立索見錢。則常用巧術以展宕時刻。陰資轉輸。其術常以最小銀幣名半先令者。徐徐給支。前令誠行。則為法償所限。須支幾尼。轉注無時。勢必多儲金幣。則所貸以取子錢者隘矣。故不便之也。然而主計者安能以一業之私不便。而廢一國之公便乎。
案。今英與各國用金本位者。皆用此議。先令法償。以四十為限。不僅二十一也。
一翁斯法金。易三鎊十七先令十便士半者。局價也。當圜法修明。精權畫一。則在鋌在幣。銖兩齊均。五雀六燕。匪所棄擇矣。雖然。金既成幣。方未成者便給為多。且轉鋌為幣。即無角尖之費。而民之持金抵局。須數七日始得領幣。當官局工殷。則閱數月者有之。停金在冶。子錢不收。此之延宕。不殊抽賦。故金之在幣貴於在鋌也。前議欲救鎔毀外輸之弊。法宜銀幣制輕而立償限。乃今觀之。不必制輕。但使一如本值。則一時銀鋌市價。自比局價宜低。而前弊已絕。況今市中行用舊造先令銀幣。強半摩漫削薄。而相易之時。與新出於冶者。乃無別擇耶。
進而論之。設造金銀二幣時。益以制幣之費。則在幣之金。彌貴於未成幣者。此如笵金為器。價逾其坯。不徒銷毀姦絕。國幣亦不至外流。即有時闌出邊關。轉眴之間。勢必自返。蓋其制雖精。異國用之。計重估色。與未成幣者等。故其易權常遜。而齎以返者。常有所贏也。往日法國造幣。官鑄之費。值百取八。其外流者皆自歸也。
黃金之價。有低有昂。與百貨無以異也。其所以低昂之理。亦與百貨無以異也。海陸之所湛沒。塗飾緣繡之所消糜。在幣在器之所摩損。散之難以見。聚之則甚多。是故國不產金。歲必有輸入者以彌所耗。而金商之運籌逐時。與他商又無以異。大抵計求為供而已矣。彼竭其智慮而為之。而有時過不及者。供與求之間。相劑不易故也。假一時所供者過於所求。彼不能運以復去也。於是寧減於經價而售之。又假一時所供者不及所求。則彼將翹之過於經價用以獲利。此不遁之驗也。故設國中金銀市價。連歲相若。或較局價常盈。或較局價常不足。則知此盈不足而恆之故。必在其國制幣之中。其名之所當。有常強常弱於其實者。而後有此效。凡事之理。因恆而後果恆。
泉幣者。百貨之權度也。必泉幣審而後百貨之貴賤可論。猶尺寸定而後萬物之長短可差。如英四十四幾尼有半之幣。常當一磅之法金。如是則此金幣。無論何地何時。皆可為物價之權度。設經摩取鋊。抑日久薄削。不惟成輕。且所輕不一。則難為權度。而操奇計贏之眾。其計利也。常不以名而以實。故常視所與賈之國泉幣精雜良楛之何如。以制為其價。主者徒標其名而陰蝕其實。固奚益哉。如在義都活第一之世。其六先令八便士。與今之一磅等。名異而實同也。是書所言物價。皆以實不以名。
案。前章因論真值市價之殊。而及泉幣之制。其於世輕世重之由。與夫推行盡利之效。可謂詳晰矣。顧其中多舉英制。又與其國今日圜法。微有異同。散見錯出。讀者或病其紛。故今檃括於此。以便講斯學者之考論焉。今案英法二國泉幣。古皆用銀。而以一磅為單位。此猶古黃金之稱斤。今紋銀之稱兩。皆以重行也。未嘗以一磅為造幣者。造幣初制。乃取銀一磅。析之造二百四十枚。號便士。而總十二便士名先令。由是而二十先令為一鎊。曰先令。曰鎊。皆總便士之數。以重為名。無專幣也。洎元大德四年。義都活第一析一磅為二百四十三便士。以征其民。自茲以降。代有所增。至額理查白當有明嘉隆間。析為七百四十四枚。仍名便士。則愈無藝矣。蓋以一磅之銀。作三鎊二先令用也。循是而計之。故每翁斯銀得五先令二便士。此所謂法銀局價者也。而二百四十便士。猶號為鎊。實則七百四十四分磅之二百四十而已。弱於三分之一也。鎊與磅之分自此始。有明之季。察理第二為王。當時其民往非洲西部開墾者日眾。多挾金歸。乃造幾尼金幣。幾尼者。以得金之地名名其幣也。幾尼初制。以當二十先令。猶今之金鎊。然名不及實。如章中指。而格物碩士奈端適主鼓鑄。建言幾尼真值。過所名者八便士強。於是議院定其率為二十一先令。而三鎊十七先令十便士半者。為法金之局價。局價之定自此始。然金銀相受。時朓時朒。不可強定也。既定二十一先令為一幾尼矣。而二品同為法償。不立程限。又其時銀貴。以是率計。每幾尼金幣。過其真值者四便士有奇。故其民爭用金幣以納賦償負。其銀幣先令。多經藏棄。或輸外國。此一時之事勢。而其流極至使通國用金。此英用金為準獨先諸國所由然也。然法償定制。至一千八百一十六年始立。蓋采斯密是書所言。與名理碩士洛克國幣不二準之議。其資群策歷久成憲乃如此。至於純雜之分。則後之金鎊。枚重一百二十三黍又六百二十三分黍之一百七十一(四百八十黍為一翁斯。)其中含精金一百一十三黍又六百二十三分黍之一。其十黍又六百二十三分之一百七十則銅也。粗而言之。十二分之十一為淨金耳。此所謂法金者也。民間行用。摩損至不及一百二十二黍又四分黍之三者。不得為法償。宜受者拒之勿受可也。至於銀幣先令。則以一磅造六十六枚。如前所指。此與銅幣便士皆取便小費。以與鎊先令子母相權。故所名故過其實。今者銀值大賤。與金相衡。道咸間率十五。今乃三十有六。則其過實愈遠。而國家取此為造幣一切之費。而賦稅亦陰行其中。然其制民便之而遵用不廢者。則以有償限故耳。
第六章 論物價之析分
民始合群。無占田亦無積聚。交易之事。舍功力則差率無由見。譬諸游獵之部。其殺一鼴鼠。方之殺一鹿者。其難倍之。則一鼴鼠應易兩鹿。事之資二日作苦而後成者。其值倍於一日作苦之所成者。自然之勢也。又設彼事之作苦。其費精力過於此事。當其為易。以是費力。是以可貴。故有一時之功。可以當他人之兩時者。又自然之勢也。又設彼事之成。所資巧習。過於此事。以是巧習。相易以多。蓋巧習非人而能也。或以天分之獨優。或以學久而後至。則其相易之所多。適以償其前勞而已。故事以巧力兼至而交易優者。又自然之勢也。群治既進。事之以巧力至而交易優者。於其廩餼庸錢而見之。此文明之世然。而草昧之世。分功雖簡。勢亦不得不然也。
蓋生民之始。百產登成。皆資人力。是以酬庸享實。皆歸肆力之家。物既以功力之多寡第其貴賤矣。則其相易之率。亦以功力為差。舍此而外。無可論者。浸假乃有積聚矣。而生民之業。自耕稼陶漁以往。皆力作居先。食報居後。二者不能同時。方其力作。非先有以贍其口體。固不可也。則必仰於積聚者之家。積聚者斥其財實。以飭材庀工。是之謂母財。力作者被其巧力於材。以成器而為天下利。轉而售之。所得溢於前費者。是之謂贏利。方其斥以相易也。或以泉貨焉。或以材物焉。或以力役焉。蔑不可也。顧一轉之餘。其所收者必有以當原材之值。與夫力作者之餼廩。二者既得。又必有贏焉。乃為前斥母財者之息利。夫而後積聚之家。利其業而勸為之也。是故天生品物。得人力以成熟貨。由生轉熟。其值乃贏。其所贏者。當分為二。一資力庸。一為本息而原材之值。與夫力役之庸。皆斥積聚者所前給者矣。故使發貯興業之家。為其事而無贏利。則工賈之業皆不行。使所贏與前斥者之多寡無比例。彼將常為其少而不為其多。
駮者曰。發貯治生者之贏利。非贏利也。特庸之異其名而已。蓋其人權責交重而顧慮者多。有督閱之勤焉。有指麾之略然。故其得利也。惟其功力。功力所得。則固庸也。謂之贏利。異名而已。應之曰不然。贏之與庸。其物絕異。制其消長。不關人力。夫督閱之勤惰。指麾之巧拙。固有攸殊。而制贏利之消長者。則別有物。不關二者。夫贏利者。視母財為高下者也。今設有市。其中常贏。歲百得十。治生之眾。以此為期。甲乙二廠。甲產粗功。乙造細貨。廠各雇工二十人。其庸率歲十五鎊。如是則年各出庸錢三百鎊也。又甲之粗貨。出者年值七百鎊。乙之細貨。年值七千。故甲廠歲需母財一千。而乙需者七千三百。以什一贏率計之。甲之所贏。歲可望百。而乙則七百三十。二廠贏利不齊如此。而問其所為督閱指麾之事。甲與乙不相懸也。此與運籌之煩。往往任之以一司計而已足。夫司計者之食則固庸耳。彼固以督閱指麾會計之勤而得之。即主人不僅酬其功力。以付託之重。或別有加。然是所加者。從未嘗視所斥母財之多寡而與為高下也。且斥財為母者。既與人以庸矣。其所期之贏利。固計母以責子。是故物價之中。有一分然。當為母財之贏利。母財之贏利。非庸而異名。而贏利之所待為消長。與庸所待為消長者。亦絕非同物也。
是故章首所云交易以功力為差率者。必如合群之初。無占田亦無積聚之世。洎乎合群稍久。物產登成。非勞力者所得全而有之。彼既藉積聚之家以受材受庸矣。則施功成貨。肆今享實。必有起而與之分利者焉。否則發貯食功之事莫之肯為。發貯食功之事莫之肯為。則物產之登微而隘矣。故於此而課物之值。不得獨以功力為差。謂酬是則已足也。其中必有一分焉。為出母財者之所應得。施力成貨者之所應得。是謂庸錢。出母財者之所應得。是謂息利。
案。贏利可以兼庸而言。息利不能兼庸而言也。
然而未已也。合群之先。地無所專屬也。草昧建侯。分民分土。而天下之地皆私財矣。如是者謂之地主。地主不必用地也。而常分用地者所收之實。山麓之材木。牧場之芻茭。藪澤原隰之動植。凡其地之所自生者。當其未私。其有待於勞力者。不外采之擷之畋之漁之而已。及其既私。則采擷畋漁者。不得勞其力而全有之也。將必有一分焉獻之私是地者。而後可采可擷可畋可漁也。如是者謂之租賦。萬物皆出於地。故物價亦常有一分焉。析之則租賦也。租賦者因地之私而有。猶庸錢之因於功力。息利之起於母財。
今夫計學之於物價。猶化學之於物質也。必析之至盡而後其物之情可知。而公例可以立。租庸息者。物價之原行也。即一物之價而論之。將見或此或彼。或僅一焉。或兼三焉。而皆統於是三物者。方民群之初合。物價一有所甚。一有所亡。至質散文滋。則物產或兼三而成價。其大較也。顧租庸息雖不同物。而其始則皆功力之所出。故皆可以功力為權度。
合三成價。觀於穀價最明。其中必有田畝之租賦。必有長年佃者之庸錢。與牛馬田畜之所食。凡皆庸也。二者之餘。則有農人所斥母財之息利。總是三者。而後穀價成焉。或將謂牛馬田器。積歲用之。必稍稍耗。不有以彌。勢不可久。當其評價。是在其中。則三者之外尚有物也。三烏足以盡之乎。不知此牛馬田器之價。亦乃合三而成。如畜養之場。必有場租。攻牧之夫。必資饔食。而農家先斥其財以贍是二。歲終會計。亦望贏息。是則穀價之內。雖有小分以為買生備器之需。顧确而言之。仍歸三物。於吾前說。何能撼耶。
麥轉為麵。則價增乎前。以磨者之庸與坊主之息利故。麵轉為餌。則價增乎前。以餅師之庸與號主之息利故。且麥不能自行也。由庾而坊。由坊而 。皆必有轉運者之庸。與夫畜是轉運者之利息。故前二之外。又且有增焉而後可也。食既如此。衣亦有然。麻之為物。合三成價。與麥等也。而麻布之價。則必增漚者湅者紡者織者之庸。與夫各養其工者之利息。是故其貨彌熟。其積功彌多。以積功之多也。故其價之中。庸與息累焉而常居其大分。所謂租者。相形渺矣。且方其積製造之功也。不僅斥本求息之家眾也。後之所息。必鉅於其前。何以知其然也。蓋息之微鉅視母。後母大於前母故也。譬諸麻業。畜織者之母財。必大於畜紡者之母財。畜織者之斥本也。必有以酬畜紡者之本息矣。又有以食其業之織工。夫而後能取其既紡之麻而織之。故曰其母財大也。母大者子亦大。故曰後之所息。鉅乎前也。
案。前說必分功既細。其理乃明。假如群治未恢。分功不細。則斯密氏所指以磨工餅師與夫漚湅紡織之業。皆一家事耳。母子層纍遞增之微。雖其事具存。難以見矣。
前謂質散文滋。則價兼三物固然。即在文物極優之國。必有價焉不能兼三。或得二而無租。或去二而得庸。此質國文國之所同也。譬諸海魚。其價之中。獨函二物。蓋漁者之庸。與夫庀船網養漁者之息利。海無租也。至於梁谿洿池。水常有主。則賦稅興焉。如歐洲各國漁魴之業是已。蘇格蘭小民。於潮落時。爭循海壖拾怪石。其石有文章。任刻鏤。美而難覯者。往往得善價。此則獨以庸言矣。
案。今日海亦有有租者。
雖然。是不足以黜吾合三成價之說也。恆業之民。斥所產者以與人為易。私其土者則得租。生者為者轉者則得庸。二者既償。必有人焉得其餘為贏利。分而論之。凡物之值。終歸是三。合而言之。通一國之所產。亦舍是三者無餘物。裒其國財。最其歲入。而區其民之所分。或得一焉。或兼二三焉。不異乎此。此其所以為養也。是租庸息三者。國富之源也。民生之本也。而凡邦用財賄莫不資者也。
民之能以三物自養者。謂之自立之民。國之楨幹也。奮手足耳目心思之烈。食其報者。貴賤異而皆庸也。其次則發貯鬻財。以殖其貨。則贏利矣。治生者徒財不足以為贏也。將必有其經營之勤。與夫得失不齊之慮。贏利之中。所以報其勤慮者為庸。所以報其廢居者乃為息耳。民之獨以息利自養者。則子錢家是已。借財於人謂之貣。以財借人謂之貸。貸者擁貲而不自殖其貨。貣者受之。以為殖貨之資。而酬貸者以息。故息者。所以市用財之權者也。而業之成敗利鈍。貣者當之。於貸者無與也。獨以租自養者。古有采地之君。與今之以田宅僦人者是已。南畝之民。田不己屬。所得贏利。兼息與庸。其受田也。猶賈者之貣財。而報之以租。租者。所以市用地之權者也。而歲之豐歉。受田者當之。於名田者無與也。凡國之俸祿餼廩餉糈。自君公將相。以至抱關之隸。執戟之士。貴賤有異等。所受於國。於吾計學。皆名庸錢。小民固勞其肢體。而聖人亦竭其心思。以功力食於其群。一而已矣。是故一國之度支。所以為俸祿餼廩餉糈。以至振貧之粟。養老之糧。工程之所費。國債之息財。或遠或近。亦皆於前三物者是取。外是無所於取也。
案。國之分三物以賦於其民者。唐之租庸調是已。漢舟車之算。則豫征於贏利者。而楊可告緡。則兼三物而取之。他如孔僅之鹽鐵。桑羊之均輸。則以天子為工商。如王莽所稱周官之賒貸。宋王安石之青苗。又以天子為子錢家。非食租衣稅之事矣。
三物各有專屬。則顯而易別。三物同歸一業。則微而難分。故其所稱。往往相亂。今如新占地畝。自墾自耕。如是而收。廩食之餘。皆其所有。此租與贏合也。而人悉曰贏利。忘其中之有租。北美古巴墾荒之人。斥母財。庀田器。飼其僮奴馬牛。以耕已所分地。於其歲入。皆計贏而止。常農之於田事也。督耕矣。而扶犁播耔耘穫之事。皆與庸者共力作。如是而收。納租雇佃之餘。息與庸合。而彼悉曰息利。忘其中之挾庸。故前事租與贏混。後事庸與息混。此之相亂。不獨農也。雖工亦有之。斥其母財。以具其業之材與器。方其力作。資前儲之財以供日食。如是成貨。寘於市以售之。其所得者息與庸合。而俗通曰贏利。是息與庸無辨也。種果者治隙地以藝樹焉。一人之身。為園丁。為藝者。為果主人。是其產兼三物也。然其得利。通謂之曰吾之庸錢。是三者混也。
治化既進。則物價全出於功力者少。而兼之以租與息利者多。故通國之所歲登。較之原用之功力。所贏倍蓰。繼乃更以所贏。食工役。墾荒地。轉滯財。交相資以殖其貨。則歲歲之出。皆進乎前。數稔之間。法宜大富。而民生大舒。然而不能者。則害富之事眾也。國有無名之費。而積畜者不盡為母財。有呰惰遊手之民。而食積畜者不盡有所出。而奇 虛耗。一切無所贏之為作。又無論已。此天下之所以富國少而貧國多也。大抵勤惰愚智之民相待之比例率。國財之盈不足與物產之廉貴恆視之。
第七章 論經價時價之不同
都市民業不齊。而各業之中。功力之庸。與母財之息利。皆有常率。此其多寡饒儉之殊。由其群之有貧有富。其治之有進境有中立有退行。與其所治生業情形之互異。庸息如此。惟租亦然。係於民群之貧富與治化之進退矣。而其地勢之遠近夷險。與地方之豐瘠又主之。是故一時一地。庸租息常率者。生於理勢之自然。非人意所能輕重者也。設有貨物。其名價也。計本量委。以與是三者之常率相準。如是之價。謂之經價。亦曰平價。
案。古之均輸平準常平諸法。所欲求而一之者。皆此所謂平價者也。如漢書食貨志。載莽令諸司市。常以四時中月實定所掌。為物上中下之賈。各自用為其市平。毋拘它所。眾民賣買物周民用而不 者。均官有以考撿其實。以本賈取之。毋令折錢。物卬貴過平一錢。以平賈賣與民。氐賤減平。聽自相市。以防貴庾者。其求平價之術。不知通三月之市價而取其平乎。抑會三物常率而為之也。惟其所謂本賈。則合三而成者耳。
物以經價交易。則售者之所得。適如其貨之真值。真值非他。所以致是貨入市之全費也。惟是市中常法。售貨稱及本者。多不賅售者之贏利而言。然使貨售僅得本價。無常率通行之贏利。則其人固已折錢。所得者非經價矣。設彼移此業之母財以貸人。則必有應得之息利也。且此贏利。若人所有為而治生者。當其治辦一貨之時。諸工之餼廩。 作之餔食。駝馬之豆芻。不斥畜藏。無以事事。即其身家奉養之豐儉。亦逆計所應入之常利以為差。使貨出祇如所謂本價者售之。是種種費。烏從出乎。故其交易為折錢。而不可以俗之所謂及本者為經價也。
故經價者。貨物可售最廉之價。夫當市所售。劣於經價者有之。顧其事可暫為而不可久處。使其久處。則必有所牽率不得去者。否則不崇朝其業徙矣。故曰經價者。貨物可售最廉之價也。
當市所售者曰時價。時價與經價異。或等或過或不及。視供與求相劑之間。物求售者謂之供。人欲得者謂之求。雖然。欲得虛願。不可謂求也。襤褸之夫。每懷狐白。貧寒之 。亦望肥甘。此曰虛願。不足致物。不足致物。則於物價無驗。故有驗之求。必願力相副。能具經價。以分酬貨之租庸若息利者。夫而後與供者之物有相劑之效。計學之事。不計無驗之求也。
使供之數不及乎求之數。則將有力勝者。寧出過經之價。不使願虛。供少求多。則求者競。競而時價優於經價矣。價如是者。謂之騰。騰之數。視供者所少之幾何。與競者願力之大小。願力等矣。則視其情之緩急。圍城之內。饑饉之年。生事所資。仟佰往日。以供者有限而求者至多故也。
使供之數過乎求之數。以經價求者無多。而急售者眾。求少供多。則供者競。競而時價劣於經價矣。價如是者。謂之跌。跌之數。視供者所過之幾何。與競者渴財之甚否。所儲之堅 。易腐敗否。易失時否。設其兼之。跌尤無算。逐利折閱。或至破產蕩然。大抵坐供過所求已耳。
使供之數適如乎求之數。則時價與經價平。求者以貨之足供。無待過經之價而後能得。供者以銷之甚易。亦無待於劣經之價而後可售。蓋有供之競。則勢不能騰。有求之競。則勢不至跌。此懋遷之最為平善者也。然其境為都市所絕無。近似則有之矣。無少出入者。未嘗見也。
案。漢書食貨志。國師公劉歆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 。與欲得。所謂不 。即供過求者。所謂欲得。即供不及求者。贊曰。易稱裒多益寡。稱物平施書云懋遷有無。周有泉府之官。而孟子亦非狗彘食人之食不知斂。野有餓莩而弗知發。故管氏之輕重。李悝之平糴。宏羊均輸。壽昌常平。亦有從徠云云。皆供求相劑之事。古人所為。皆欲使二競相平而已。顧其事出於自然。設官斡之。強物情。就己意。執不平以為平。則大亂之道也。用此知理財正辭。為禮家一大事。觀古所設。則知其學所素講者。漢氏以後。俗儒以其言利。動色相戒。不復知其為何學矣。
曰供求相劑者。謂任物自已。則二者常趨於平也。夫供求相等。有實事所絕無。而勢之所趨。又常以相等為的。今夫供者之家。或以其地。或以其力。或以其財。而致資生之一物。利在使供之數。常勿過求。求者之家。所利反此。今使供之數過求。則時價劣經價。而嚮者三物之中。必有一焉受其敝者矣。受其敝云者。其所得不能如其時其地通可得之常率也。使其在租。則有地者將改而他藝。使其在庸。則力作者將徙而他治。使其在息利。則斥母者將變而他事。是故時價劣經。而三物之一受敝。受敝則遷。遷則供者絀。供者絀而後與求者之不及相劑。供求相劑。則時價與經價趨平。自然之勢也。又設反此。使供之數不及求。則時價優經價。而嚮者三物之中。必有一焉享其休者矣。享其休云者。其所得不止如其時其地通可得之常率也。使其在租。則地將更闢。使其在庸。則工將更集。使其在息利。則財將更出。是故時價優經。而三物之一享休。享休則徠。徠則供者眾。供者眾而後與求者之過相劑。供求相劑。則時價與經價趨平。又自然之勢也。是故通而論之。物價如懸擺然。而經價者擺之中點。擺之搖也。時前時卻。而地心之吸力。常使之終趨於中點而成靜。物價之騰跌也。時低時昂。而供求之相劑。常使之終趨於經價以為平。觀於懸擺。而物價之情可見矣。故曰任物自已。則供求自趨於平也。
惟供求之相劑。故力作懋遷之事。常準求以為供。通數歲而估之。視所銷之多寡。以逆定一年之所出。毋使過求。致病其業。此發貯運籌者之常道也。物產之登成也。有事恆而所登之物產亦恆者。有事恆而所登之多寡至無恆者。譬諸農功。一國之中。數稔之際。扶犁把鐮緣。畝之手指相若。而禾稼酒漿油蒸果蓏之所出歲殊。織紝之業則不然。苟手 足機之民數不變。將麻枲絲罽之勣。準去歲而可知。故農民之酌求為供也。最數歲之所出。稽平數而為之。顧當歲所收之實。往往有甚過甚不及者。故其供之於求也。亦或過焉。或不及焉。此時價之所為常變也。織者之業。事同則效同。其率求劑供易也。故其時價有微歧而無逕庭。此夫人而知者矣。蓋織業之變。視求者之數。而農業之變。視求者之數。又視天時之不齊。
時價之於經價。或優或劣。則成價三物。將必有享休受敝之家。此必至之驗也。然而有輕重焉。以常法論。則在庸在息者常重。而在租者則輕也。使所納之租。不任土物而為泉幣。則任產物時價之騰跌何如。於彼無所出入也。獨至任土作貢。則物之入市轉售。自亦隨時價為貴賤。故田主以田授農。其名租也。必最數稔十數稔之所出。稽其平數而為之。未嘗以當歲之時價而名之也。
價有低昂。其損益於庸與息者。甚於租矣。而二者之中。又時有所畸重。有時而專在息。有時而專在庸。供求不齊。在貨者則歸息。在工者則歸庸。此易見者也。今如忽逢國卹。而黑呢大昂。(西俗以緇元為喪服。)黑呢常法在市者少。賈之前偫此貨多者。得息自厚。而於織呢之工則無與也。市所欲得者。已成之貨。非成貨之工也。而縫紝之工。其庸乃貴。製為喪服。求之過供。又在工也。雜采縑繒。價皆大跌。業此之賈。坐以耗虧。供過乎求。此又在貨。喪期六月。或至一年。織染諸工。庸以之薄。工之與貨。皆不 也。此以見價之低昂。變在庸息。或此或彼。視供求之不齊在工抑在貨也。
前謂任物自已。則供求二者自劑於平。而物價常趨於經價。此猶水之歸海。曲折赴此而後為平。公例大法。固如是也。然有時以人事偶爾之不齊。地勢自然之有異。抑或政令約束之所為。每能使一時物價。大過乎經。歷數十百年而不變者。此又不可不知也。吾得次第言之。
貨物入市。使有力而欲得者日多。則時價或大逾經價。彼斥財而殖此貨者。必謹祕之。蓋使舉國而知其然。則措本與角逐者將眾。始則供與求平而贏利薄。繼且供過乎求而價減輕矣。此所以必祕其情也。使其市場距出貨之鄉甚遠。則其情歷年不泄者有之。用長享其厚實。然而往往甚難。而所得之厚實。亦不易久享也。
上之所言。商之祕也。商之祕。不若工之祕。工之祕。方之商之祕為難泄而易私。假有染工。得一新訣。設色佳而用料廉。因享厚利。使其謹之。則其利可資其終身。且可傳之後葉。此其利而優者。乃其庸也。然以其斥本飭材。而後術有所附而施也。則往往謂之贏利矣。前之二事。皆起於人事之偶然。然方其用事。則物價不得趨平。有至於數年十數年之久者。
地。有其土壤之性。其方所之居。而最宜於一產者。一國之地。情勢與埒者無多。則供常劣於求。其利為所獨擅。蓋求之者競。則其產之價過經。而地偏產狹。專之可數百年而未已。第其因既起於地。故此過經之利。其果必歸於租。此如法蘭西之葡萄田。往往一鄉一邑之中。肥磽正同。荒闢亦等。其租乃大異焉。而作治之庸錢。母財之息利。又與其地之常率。無大異也。此其物價過經之故。則起於地利之自然。使其因不變。則其果與之俱不變矣。
案。自斯密成書以來。法國葡萄田地。價大騰躍。每閼克至千磅以上矣。
國家許工商以辜榷之權。其效與商祕市情。工私方訣等。蓋辜榷之家所以得利。在常使供不副求。供不副求。價乃逾經。而其業之庸息並進。故辜榷專市。其效與任物之競者正反。任物之競。是謂自由生業。生業自由。則供求相劑。物價不期自平。而定於最廉之經價。辜榷壅其所產。極於至昂之價而後售。自由生業。能竭供者之廉。辜榷懋遷。必盡求者之力。過前則供者不繼。過後則求者莫徠。
他如工商各業之業聯徒限。與凡立章程使相競之家有數而不得踰者。其事驗皆與辜榷相若。蓋皆欲業者無多。塞平均為競之門。然後視求為供。常無使過。則價之逾經。歷時可久。而其中之出力得庸。斥財得息者。皆可較常率而優也。是皆緣政令約束之不均。故其得利亦與政令約束之行廢為終始也。
案。供求相劑之理。非必古人所不知。其發之精鑿如此。則斯密氏所獨到。此所謂曠古之慮也。蓋當時格物之學。如夜方旦。斯密氏以所得於水學者通之理財。知物價趨經。猶水趨平。道在任其自已而已。顧任物為競。則如縱眾流以歸大墟。非得其平不止。而辜榷之事。如水方在山。立之隄鄣。暫而得止。即以為平。去真遠矣。考字書。辜者鄣也。榷者獨木之梁。故壅利獨享者。謂之辜榷。而孟子則譬之壟斷。大抵皆沮抑不通義也。又斯密氏謂辜榷之事。能使求貨者出最貴不可復加之價。而自由相競。則物價最廉。以常法論之。其大例自不可易。然懋遷理賾。其效亦有不盡然者。今如荷蘭之香業。則以辜榷而價逾經。中國之官鹽。亦以辜榷而貴數倍。然如郵政一事。則歐洲諸國。轉賴辜榷而郵費大廉。國家歲賦。此為鉅款。假使用民間信局。有必不能者矣。即自由為競。物價轉不能廉者。亦有之。如其業需母甚鉅。則所貴逾多。英人最憎辜榷。故國中鐵軌。亦聽分行。然行者之 。未聞因此而約。倫敦都市。候雇之馬車。幾百萬輛。然以車眾而雇分。雇分而 重。此又盡人之所知也。故近世計學家察圖翼。設為市場內外競之分。外競者。爭得市場也。內競者。同場而競也。謂外競可。內競不可。姑舉之以備異聞。非定論也。
時價之於經價。時過時不及。然過經者。其勢可久。不及經者。其勢不可久也。蓋虧折之事。人所不能。方其價不及經。三物之中。必有受敝之家。受敝折閱勢必遷業。遷之多寡。亦與所不及之數有比例。必待求足勸供。其遷始止。而求足勸供。則時價必過經價明矣。
逐利之工賈。常欲供不副求。以擅其利。則為之業聯徒限焉。業聯云者。不使同業而賈者過定數也。徒限云者。不使同業而工者多新進也。此其利皆成於一時之私。故不能無後害。當其業之盛 。勤力者固以此而多得庸。及其既衰。力得者亦坐是而大失利。蓋其術既行。業皆有約。始也己不受人。終也人不己納。因衰徙業。乃成至難。則作法自敝而已矣。雖然。利之事可久。害之事不可久。故受業聯徒限之益而價常過經者。可數十數百年。至於其敝極之不過盡業者之餘年而已。其子孫固可改也。改則各適時勢。視求為供。以擇其業矣。夫至子孫而猶受其業之敝者。必其國之政俗。如埃及如印度之非理而苛而後爾。二國之俗。凡民之業。皆世守之。無論學業居位闢土殖穀。作巧成器。通財鬻貨之所為。皆子循父。不得 異物而遷。遷則為犯教律之大者。夫如是雖世異時殊。數世被其毒焉可也。
案。斯密氏所譏埃印二國之事。正中國所稱三代之美俗。今中國以時會不同。幸而自變。彼高麗以區區國猶用之。然而其效可 矣。夫因循守舊之風。固有其善。而自昧者用之。則治化坐以日偷。不徒不進而已。斯密氏之所發明。猶其小小者也。
此章所論者。物有經價。而入市隨時價之或低或昂。或久或暫。皆有可指之由。供求相劑。其大較也。顧經之價成。本於三物。故經之價變。又視三者而為差。而三者之差則如章首所云視其群之有貧有富。其治化之有進境有中立有退行。故繼此四章。皆就吾思力之所及。以推明諸變相待之理。一辨力役之庸錢。視何因為消長。而此因之視本群貧富。與治化之進境中立退行者。其理何如。二辨母財之贏利。視何因為消長。而此因之視本群貧富。與治化之進境中立退行者。其理何如。三用力不同則受庸異。用母不同。則贏利異。然而合全群之庸與贏而計之。則二者對觀。常有一定之比例。而此比例之率。既視用財用力者情事之不同。又視其群制法行政之善否。獨於前所為本群貧富治化之進境中立退行。則若無所相待為變者。故吾又取此比例率所待為變之事。究切而言之。四辨租稅所待以為變。與地產真值所待以為高下者。其事維何。
第八章 釋庸
力不可以終勞。故受之以成貨。成貨者。所以報勞力者之庸錢。而使之可繼也。民之初群。無私土亦無積畜。則成貨之實。皆勞力者之所得。未嘗有斥地具母者與為分也。使天下至今。常如是而無變。則如分功諸事。將使民力日益。為之加疾。而成貨世多。庸之為進。豈有量哉。夫如是則百貨將皆日賤。蓋其所需以成之力。日減而相易之量。又以所需以成之力為差率故也。
雖然物實賤矣。而當此之時必有物焉。民見其日貴而不見廉。今設有無數事焉。為之加疾。十倍於古。而獨有一二事焉。今之成貨。其疾僅倍乎前。設二貨為易。而純以所需之人力為差。則前之一以易一者。今乃十以易二。明矣彼操前貨者。覺曩之以一易而足者。乃今以五而後得之。方存乎見貴。何存乎見廉。而不知質以言之。則古者之一。一日之業。今者之五。半日之功。是無間其貨之已成人成。皆古之勤六時而獲者。今則勞三時而有也。其享物之利用同。而勞苦減半。夫寧非進歟。
案。斯密此言。往往見諸實事。講食貨者不察。則於物價古今消長之際。殽亂失真。如在明初。英國可考者。鐵每噸價六鎊。鉛每噸價五鎊。今則前約五鎊。後乃二十鎊。然此僅以泉幣言。不得實也。欲得其實。則須知五百年以來。英之穀麥工庸。以民生日優金銀日溢之故。其價增者九倍。以此而較。則鐵雖僅減一鎊。其值今之方古。祇什一耳。而鉛值以金論。雖四倍乎前。而實則廉至四分之一也。故徇名忘實者。不足與言國計。
且此為初民之局。浸假而國有私土。家有積畜。則其局變矣。是故勞力享全之事。勢不可久。且不待分功甚密。生財之能事大進而後然。前之所指。姑以見事理之本然雖勿窮其流變可也。
土私則有租賦。租賦行而勞力者之入減矣。自扶犁破塊。以至納稼登場。中間數閱月。勞力者未必食其所己有也。則必有人焉為之主。發其所積畜者以食之。彼不能無所利而為是也。故勞力者之所登。必有以復所前發者。而益之以贏利。贏利取而勞力者之所得又減矣。
贏利之所減。不徒農食之事然也。凡施力成貨者莫不如此。將必有斥所積畜。以庀物材。贍餼廩。迨材被人巧。因以成器。而值增乎前。則廢居殖貨者之贏利也。即有時施力成貨之工。能自庀其材。自具其食。而無待於外。迨其成器。輸市得價。全而有之。顧此不外庸贏合一而已。彼既以一人之身。同時而兼二體。則其所得。亦同時而函二物。不得以一人受之。遂有其一而亡其一也。且此所謂無待之工。事不多有。見諸歐洲者。二十而一。即身為兼。其自計庸。亦以常法。市然身然。餘則贏利。不因兼而得庸輒多也。
案。斯密氏所謂無待之工。乃自行具本者。自指鐵木諸作而言。必非佃作之農傭也。而原文之語稍混。遂來威克非諸家之駮。蓋田事以地主農家田工三家分營者。惟英與荷蘭為然。至於餘國及南北美。則地廣者耕以田奴。地狹則占者自耕。而雇佃以耕者絕少。法國自耕其田者。四農得三。北美前以新闢。地廣人希。工庸極貴。非用黑奴。勢無從雇。故亦多自占自耕者。蓋田地母財力役。皆一家之所出。租庸贏三物。匪所分矣。即所指製造之工。今之英德製造公司。多用東夥通力之法。其法。歲終計利。庸息二物。先按市中常率分付。有餘。則斥母與出力二家之所得。皆比例而增。不及。則比例而減。主傭休戚。益復相關。不待督察而勤。事辦而兩家之利皆進。其事與斯密氏之日。亦有不同也。
庸之高下。定於勞力與斥母者兩家之約。然受庸而勞力。與出庸以雇工。二者之利。常相妨也。受者惟恐其少。出者惟恐其多。是故傭者常合群挾主以求其增。主者亦連約抑傭以為其減。二者之爭。孰與勝負。此不難見者也。主者之人數。少則易為合。一矣。國家之法。不禁主者之為合以抑制。而禁傭者之為合以把持。二矣。禁糾合眾傭。求增工價。議院有專條。主者公議。減給工資。議院無專條。三矣。且相持之頃。主與傭固皆失業。然主之持久勢易。傭之持久勢難。田主農頭廠東鉅商。例有積畜。歇業雖一二年。不必病也。至於勞力之傭工。仰手足之勤動。以贍其身家。其能數日不事事者。固已少矣。能終月者益希。至於期年。則餓莩矣。是故究極為論。主者之不可無傭。猶傭者之不可無主。爭而不下。誠兼敗而俱傷而主固不若傭之勢急也。
案。傭工索增工食之禁。英議院於道光四年議罷。而恃強凌弱率牽抑勒之禁。則如故也。
或有謂主合抑傭。事不多有。傭合挾主。乃所常聞。為此說者。不徒不察事情。其於世故。蓋亦淺矣。彼以謂主少為合者。蓋不知通都大邑之中。凡一業雇傭之主。雖不顯約。勢已陰合。務使眾工所受。不得過見定者毫釐。知此之為公利。則不待要約。固已守若詛盟矣。故其黨之中。設有一二寬大者。破例為優。則必為儕等所詬厲。其為合之堅很如是。而外人不少概聞者。彼行其所無事。而此習之為固然故也。但賃工之主。其於庸錢。不特不肯為增也。有時且欲為減。其為此也。恆不動聲色。潛合而私議之。意合條成。乃與布露。當此之時。彼傭固未嘗不甚苦甚怒之也。而無如諸主家之勢已合。他適無門。則俯首帖耳。蟬聯故業。若無事然。而業外之人。靡聞見也。至有時不得已約同業之傭。以相保持抗拒。亦有時未經抑損。糾合儕偶。先發求增。則必宣言糧食騰貴。抑云本業貿易繁興。主家贏利。於前已厚。傭工勞力成貨。法當優分云云。前事保其固有為守。後事為其益多為戰。為戰為守。事皆外聞。且其行事也。勢不能久懸。則讙譟喧豗。冀其早定。其智下。故其術左。其勢蹙。故其事暴。求不輒得。則凍餒之災隨之。事之常聞。亦由是耳。顧其時彼雇工之主人。亦未嘗不暴戾張皇。以與之相應也。引條約。陳禁令。憑官長之力以為己資。故其究也。傭者雖力竭聲嘶。於所欲得者無毫末之益。蓋一則以官吏之居間。大抵抑傭而扶主。二則以兩家愚智相懸。其行事有鹵莽審詳之異。三則以傭貧主富。待食勢逼。為合不堅。而終於折入。徒聞官取為首某人某人。加嚴罰以懲效尤而已。無餘事也。
主與傭爭。其勢固常勝矣。然而裁減工食之事。必有所底。減之而過。欲其可久。雖最下之傭不能。此所謂最低庸率者也。蓋民之勤勞。所以為食亦待食而後能勞。然則至微之庸。非有以贍其口體者。固不可也。不寧惟是。使勤劬者之所得。僅贍其一人之口體而無餘。則一傳之後。傭種將絕。其事之不可久又明。是故使其事相引而彌長。必贍其口體之外。兼有以畜其室家。俾娶妻而育子。夫而後勞力之眾。與有地有財者成相養之局而不廢也。往者計學家庚智侖嘗計之矣。使賃工之傭。一人而有二子。則受食必倍於養己者而後能。傭有一婦。婦固可自食其力也。然以有鞠子之事。故補短絕長。通一人所得。僅足以自給。常法貧家四乳而兩育。而一夫之食。可以濟四嬰。稍長則一壯之糧。可贍二少。故通而計之。贍兩身者。天下至觳之庸也。且勞力者以一人而兼兩食。苟自其所產者而言之。不為過也。夫功食相準。奴虜最劣。然課其所產之值。當身無疾病時。未嘗遜兩身之食者。而雇傭之功。或相倍蓰。終未嘗遜奴虜。故曰不為過也。庚智侖之說如此。自我觀之。則最下庸率。應以兩身為計與否。姑勿定論。特世欲匹夫匹婦。力作而長子孫。則雖至賤之工。至觳之庸。必有餘於二人之自養。夫固不待明者而後能知之矣。
庸之常率如此。然有時事會使然。不待糾合求增。而庸率大進者。但使國勢日恢。興作歲廣。則其需勞力受庸之眾皆以日急。今茲所雇。方之昔歲。潮長川增。功多手寡。相競求傭。而廩優者附。所謂主合抑傭之局。不攻自破。國中庸率。舉以優矣。
蓋力役為物。與百貨同體。庸者。力役之價也。庸之消長。視供求相劑之何如。而求之多寡。視興事母財之多寡。無積畜固不足以養人。而滯財雖眾。亦無益於勞力之民。故必飭材庀工。而後其財稱母。而母財之益斥。由二塗焉。一曰資生而有餘。二曰資事而有餘。資生有餘者。如田主債主與凡有財者之家。自隱其歲入。以贍一家之經費有餘。則或全或分。將斥此餘以益收僮指。其益之為事。與餘之為數。有相待者焉。自然之勢也。資事有餘者。無待之工。如織工如 匠。自隱其歲入。以購材具食有餘。則將斥此餘以益雇傭夥。其益之為事。與餘之為數。有相待者焉。又自然之勢也。是故欲庸率之長。必俟求傭者多。欲求傭者多。必俟通國歲入積畜之益進。而歲入積畜進者。國財舉多也。然則庸率之進退。與國財之增減。猶影響之於形聲。國財不增。而求庸率之進者。猶卻行而求前也。
然有不可不辨者。庸之進退不關其群之貧富。而以國財增長之舒疾為差。故雖在至富之國。其力役之庸不必優獨勃興之國方富之群。其庸率為最大。如徒以富厚言。則居今之時(一千七百七十三年。)吾英自優於北美。顧在美之庸。乃遠過之。奴約郡中常庸日三先令六便士。在此為二先令也。船匠日十先令六便士。益酒一升。值六便士。在此為六先令六便士也。木作塼工。日八先令。在此為四先令六便士也。縫紝諸工。日五先令。在此為二先令十便士也。凡此之庸。皆大過於在英之同業者。聞其地他部。庸率皆不減奴約。且糧食諸物。在美者亦方英為廉。即有荒歉。不過出口者減耳。國中之奉。固恆足也。合二者而并觀之。則庸價既高。而泉幣之易權又大。其庸率之所優。不僅見諸其名而已。
故論北美既有之富厚。固不逮英。而其國方將之機。泉達火然。過英甚遠。庸之豐嗇。端視此耳。今夫覘國興耗。莫著明於戶口。不列顛三島之中。洎夫歐洲諸國。五百年以來。郡邑戶口。無自倍者。而北美諸部。則二十年或二十五年而已然。占墾之民。前者五十。轉瞬成百。不止此數。往往有之。勞力之民。食報最厚。生子過多。在他所或為孥累。在此則為富厚之資。一子長成。克膺析負。於其父母。與歲進百金同科。婦人少寡。挾四五兒者。在歐洲中戶之民。再醮不易。在此則為奇貨。爭欲得之。人樂昏嫁。為利添丁。故北美男女。什九早合。其孳乳寖多。既如是矣。然尚以丁單為憾。蓋戶口之增疾矣。而母財之增尤疾。待闢之地尚多。求傭者常過於供。庸率之優。尚未艾也。
案。北美人口。一千八百七十年。計三十八兆二十萬五千五百九十八。而自六十八至七十八。此十一年之中。民之由歐赴美者。歲約二十八萬三千七百六十人。當斯密時。每丁己值百鎊矣。計今之值。當不止此。則美洲新民之集。以財計之。乃不異歲進三千萬鎊也。即吾國閩粵之民。歲至其地者當以千計。彊力勤事。方之歐民蓋有加焉。以計學之道言之。固於北美為大利。乃當道者徇歐民媢嫉之私。時持驅逐華民之議。而彼族之來吾土者。乃日責 地之通商。此所謂公理私利兩無所取者矣。
反是而觀。則知國雖甚富而治不進者。其小民力役之庸。不能厚矣。其積畜未嘗不多。其母財未嘗不廣。顧但使地產通商。歷數百千年而恆相若。則所需勞力之民。今昔無異。 役扈養。供常過求。且歲以益蕃。終無劣求之日。如是則雇者不待競。而競者常在待雇之家。無善價徠工之主。而常有減庸 事之工。即其初所受。一身之外。足贍其家。而事勢遷流。俄頃之間。必 然僅足自養其軀而後已。此其事效。觀之支那可以見矣。夫支那五洲上腴。非所謂天府之國耶。民庶而非不勤。野廣而非未闢。特治不加進者幾數百千年。當蒙古為君時,義大利人馬可波羅。嘗遊其國。歸而以事下獄。著書紀其耕桑之業闐溢之形。其書見在。取以較今人遊記之所言。殆無少異。蓋其國之政法民風。遠在元代之前。富庶已極其量。而後則循常襲故。無所加前。且諸家紀述。蹖駮多有。獨至指工庸之儉薄。閔生計之多艱。則如出一人之口。田事之傭。捽 爬土。日出而作。晚歸得米。鼓腹酣歌。已為至足。至於雜作傭工。則方此猶劣。歐洲之傭。居肆待事。人有雇者。就而呼之。而支那之傭。則負戴作具。行唱於塗。 人賃雇。蓋支那小民。其顛連窮厄。雖歐洲極貧之國所未嘗聞也。粵東附郭窮黎。牽舟作屋。不下數千萬家。名曰蜑戶。其生事至微。有西人船至。則環船而伺。幸其棄殘江中。爭相撈食。狗胔貓腊。半敗生蛆。苟得分沾。即同異味嫁娶無節。而好孕惡育。例不舉兒。都會棄孩。每夕多有。或以溺殺。如豚犬然。此天下至極殘忍之事。而其國有公操其業以為生者。
案。斯密氏之後數十年。英國計學家有馬羅達者。考戶口蕃息之理。著論謂衣食無虧。至緩之率。二十五年自倍。而地產養人者。其進率不能如是。大抵民物之進率。用遞乘級數。(如二、四、八、十六是。)地產之進率。用遞加級數。(如一二三四五是)且地產之進有限。而民物之蕃無窮。故地之養人。其勢必屈。而不有新地可以移民。則兵饑疾疫之禍。殆無可逃。其論初出。大為歐洲所驚歎。以為得未曾有。雖不喜其說者。亦無以窮之。至達爾文斯賓塞爾諸家興。其說始稍變。然而未盡廢也。今觀斯密氏此所云云。則已為馬羅達導其先路矣。
然而支那之治。雖不進尚未退也。何以知之。其中府州縣之民。尚無流亡他徙者。已耕之地。仍歲而耕。則力役之事。仍歲相若。而所斥以養此力役之財。亦仍歲相若。雖最賤之民。極貧之工。必有所資以嫁娶生子者。否則其種將盡。而不能如是之穰穰也。明矣。
假使其治退行。致所斥以養力役之財。日以見少。則傭工 養之受雇者歲希。上工失業。降為中工。中工失業。降為下工。下工之為生既蹙矣。而上中者又降而奪其業。則競於得業。減庸為售。其事勢之流。不成至苦極薄之傭不止。如是而猶不可得。則弱者必為行 。強者必為盜賊。闤闠行旅。始騷然矣。飢寒之所夭。刑罰之所加。暴君豪子之所侵奪。死喪疾疫之所耘鋤。始之下民。貤及中戶。草薙禽獮。轉徙流離。馴至孑遺之民。與孑遺之財相給。而後稍衰歇耳。此今印度之孟加拉與英屬之餘部。大較然也。彼皆沃壤。其地著戶口。亦前耗而非甚稠。夫以少民而居腴土。然而餓莩之數。歲告三四十萬人者。則母財之日絀。不足以振窮黎。贍功役。灼然可知矣。今夫東印之與北美。二土皆英藩也。而民生之彫瘵驩虞。不同如是。無他。一則新民屯聚。公立法度以相保持。一則駔儈公司。朘遺利而陵轢土著。事驗顯然。難以掩諱者矣。
案。中土舊說。崇儉素。教止足。故下民飲食。雖極菲薄。其心甘之。而未嘗以為不足也。此誠古處。然計學家言。民食愈菲者。其國愈易饑。蓋藏雖裕。業作雖劇。無益也。歐洲諸國。如比利時。如蘇格蘭山邑。如愛爾蘭。其民皆極勤儉。不嫌菲食。以薯蕷為糧。然常被荒饑。法英之小民最奢。無遠慮。貧乏則家有之。而自宋元以來。其國未嘗患饑饉。印度民食資米。與中國同。他嘉穀不常食。酒肉待歲時而後具。故偏災歲告也。
是故察國財之進退。莫著於勞力者之庸。庸優者進。庸劣者不前。至於國有飢餓之傭。其國財斯日退矣。此誠必至之符。自然之驗也。
若即英之一國而言。則今者勞力之庸。其寬綽有餘。乃不僅贍其一身一家已也。前謂最下之庸。必倍其一身之養而後可。今欲明吾英通國之傭所得之不止如是。不必特籌算考物值。以求之於疑似之間也。即其顯然可見之數事而參伍之。夫已釐然可決已。英國常庸。冬夏殊。大抵夏貴而冬賤。而貧家冬日。以薪炭為大費。故生事所仰。冬逾於夏。乃勞力者之所得。當其用省而轉優。由是知庸之贍工。不僅如其所費為定率矣。或謂廩之雖如是。而彼小民。方將節夏日之所盈。以待冬日之不足。挹多注寡。通一年為計。或僅足而無餘。然而僮奴最觳之庸。其廩之不如是。僮奴之食。常視當日所需以為支放。以此知雇賃之庸。不止於僅贍兩身者一也。
英之常庸。不隨糧食為貴賤。糧食之價。年月而殊。而國中諸部庸率。多數十年無變者。使小民之身家。際其貴而不乏。則當平歲已舒。逢穰年稱饒衍矣。吾國已往十年。糧食皆貴。而諸部雇役。未聞數減。亦未聞價增。即或一二有之。乃緣興事需功。不為貴糧增率。此以知雇賃之庸。不止於僅贍兩身者。二也。
案。庸不隨糧食為貴賤。此乃要例。不僅在英為然。主護商者多疑之。以其不知凡物貴賤。全由供求相劑之所為耳。每聞人言中國工廉。由於食賤。其受病於主護商法正同也。
年與年言。則糧價之變多。而庸率之變寡。郡與郡較。則糧價之變寡。而庸率之變多。今以 (廣雅 謂之 。方言凡以火乾五穀之類。關西隴冀以往謂之 。秦晉之間或謂之焣。焣與 同。鄭注籩人云鮑者於 室焣乾之。此與西人之作饅頭同事。且其名與西音甚近。今取以名之焉)及 膳(說文 脯也。南史孔靖飲宋高祖無 取伏雞卵為肴。又說文 肉也。周官膳夫鄭注膳牲肉也。今取以譯屠肆諸肉之字)之價。全國之中。不大相過。如此二物。與凡日用零售之倫。都邑之價方之鄉鄙。或等或賤。未嘗貴也。而賃傭之價。則通都之過郊野者。常四五分之一。倫敦庸率。日十八便士為常。而數十里以外。則日十四五便士而已。額丁白拉庸率日十便士為常。而數十里以外。則日八便士而已。夫以地而言。咫尺之間。價之不均如此。使在貨物。則雖千里萬里而遙。將有挹注轉輸之事。獨至傭工。乃不能移賤就貴於數十里之間。人之安土重遷。有如是者。然此不具論。論者見小民之力役。處賤所苟有以贍身家。則處貴所之窕爾有餘。不待辨矣。此以知雇賃之庸。不止於僅贍兩身者。三也。
案。斯密氏言此之時。英國之鐵軌未興也。即國中道涂亦不甚治。故物與傭之價皆參差如此。至鐵軌大興。通國人物皆如水矣。豈惟一國而已。全地之中。互相挹注。不然。則美非澳三洲之新壤。何以實焉。至小民之安土。不必其天性然也。墳墓親戚之愛。既有牽乎其心。而言語服習。風俗刑教。則尤為阻力之大者。是故悲故鄉願樂土二者相與戰於心。前勝則止。後勝則移。惟止與移。均非無故。碩鼠之害。猛虎之苛。所從來舊矣。
庸無論以地言以時言。皆不隨糧食為貴賤。既前證矣。顧其事不止此。乃常若與糧食相反為貴賤者。此又以地以時。皆可得而證者矣。
以地言之。則不列顛之民食麥。麥之產也。蘇格蘭少而英倫多。蘇常仰給於英。故麥價在英賤而在蘇貴也。然既轉於蘇矣。使英產者與蘇產者美惡同。則在市之價相若。麥之美惡。視同量者作 之多寡。而英麥之 為多。故有時以量言英麥若貴者。而以重言則英麥實賤也。夫麥之為價。英賤蘇貴如此。及觀乎二地之庸。則反蘇賤而英貴。然則使勞力受庸之小民。居蘇而已給。其居英者之為優厚。明矣。蘇之小民。貧者多饜雀麥以為飯。其食觳於英之貧民。議者多以謂此蘇庸廉於英庸之故。以此言理。所謂倒果為因。犯名學(名學西名洛集克。又名代額勒迪克。乃明用思之理、立言之例、別嫌疑證、是非窮理之利器。而正名之要術也。明代李之芳嘗譯之。其書名名理探。今人稱曰辨學。然辨不足以盡名學之事也。)之厲禁者也。甲乘車而乙徒步者。以甲富而乙貧也。非甲以乘車而富。乙以徒步而貧也。
以時言之。則前去百年。糧食之價。無論在蘇在英。皆視今為稍貴。且百年來糧食降賤。不獨此島為然。歐洲諸國。大凡如此。其在法國。尤有明徵。夫糧食既古貴今賤如此。而功力之庸。則古少今多。亦無疑義。夫如是。則勞力之民。在昔既有以贍其身家。居今之日。乃為優厚。又以明矣。此則合前而觀。知吾國之傭。其勞力之所得。不僅以兩身為率者。此其四矣。
閒嘗考之。當前稘時(斯密生世為第十八稘。)蘇格蘭庸率。夏六便士而冬五便士。總七日之所得。約三先令。此在北方山部及西岸諸島中。至今尚有然者。迤南則漸多。今之庸率。日八便士矣。額丁白拉左近。日乃十便士。至一先令者。間亦有之。蓋由接壤交通人事旺盛之故。如格拉斯高。喀爾倫。愛耳哈爾諸邑是已。至英庸所以久優於蘇者。亦緣南國農功製造商務之維新。方蘇為早。事資人力。而工食遂以之日增。且自彼以還。庸率之遞增者甚大。特事繁地異。難以一切言也。其略可見者。則如當一千六百十四年。步兵口糧。日定八便士。兵餉如此。則常傭日廩。可推而知。兵固自常傭中來也。昔察理第二時。大執法海理著論常傭之家。六口為率。夫婦而外。男女四人。其中能事事者二。幼而不事事亦二。七日之食。須十先令而後給。通一年計。則二十六鎊也。且云此為至質之數。不及此者。非 且盜。海鉅公名人。其言固審諦可信者。又一千六百八十八年。政治家金古烈哥里言。通國常傭之家。通而計之。經數戶不下三口半。歲須十五鎊。乃可自存。此其計數。若與海理異者。而其實則同。皆以二十便士。為小民每口七日之糧者也。金精會計。其能事為同時名人所推服者。合二者而觀之。則知自彼迄今。通國傭民。歲進歲費。二者皆遠過其初。雖多寡之數。地或不同。而概而論之。皆有所進。特不若今一二人言所進之多已耳。蓋小民之庸錢實率。本難精求。地同事同。其所得或此多而彼寡。不僅以傭人之巧拙為差。主者寬嗇亦以異也。故論庸之事。苟非定由國令。則後之考者。祇能取其經數而言。但庸之高下。有至理定勢行乎其中。而生其不齊之效。強以法令一切整齊之者。多見其逆理而敗也。
物有真值。勞力者之優絀貧富。與真值有比例。與市價無比例。然則徒以所受之庸錢多寡而言。於小民之生計尚未盡也。欲知小民生計之舒蹙。必合其庸率與時物之貴賤而言之。設如是言。則吾傭生計日舒。將愈可見。蓋生計之舒蹙。視日用資生之物得之者之易與難。方其易得。庸雖少無害。方其難得。庸雖多何利焉。吾英百年以來。不僅麥之價日賤也。實則凡貧民之所仰。皆比例而日廉。一餐之中。異品略備。如薯蕷。今之價半五十年前者也。蘆菔芥菘。前之種者用鍬。今之種者以耒矣。園林所出。價皆日低。百年以前。如蘋婆。如蒜薤。多由伏蘭德而來。今自饒衍。食既如此。衣被械器亦然。紡績之功。日以益疾。麻枲罽毼。價日賤而物日良。無衣之歎。斯以免矣。銅鉛鐵錫。地產日恢。宮中所資。小費輒辦。生事如此。不亦易歟。計今所貴於古者。特 鹽皮蠟與諸酒釀耳。其所以貴。賦稅為之。顧編戶齊民。需是有限。所貴者少。所廉者多。不足病也。每理士夫相聚談語。皆以民生日靡為憂。咸論往者惡衣菲食。狹處卑宮。而民知足。今則不然。此其說之當理與否。姑勿與議。愈以見小民生事之優。不僅存庸率少多之際。時物饒衍。所利尤多。然則吾國之傭。所得者不止於兩身為率。得此益明。是其五矣。
案。於此五者。見當斯密氏時英國民生之甚舒。雖至末年(斯密於一千七百九十年卒。)法國民變。拿破崙出。牽動歐洲全局。英民亦被具災。百貨騰踊。然而富彊之業。猶日進也。至弼德為相。其經國通商諸大政。皆遵用此書成算。自護商之法既除。英之國財。如川方至矣。此計學家公論也。又五證之中。所及公例。皆精要者。如庸率不以費為差。庸不隨糧食為貴賤。地異庸殊。而糧食不必異價。民亦不必從之而遷。庸之高下。常與糧食之價相反。庸率不可以法強齊云云。皆成計學中建言矣。
吾英勞力之民。其所得以為庸者。不特非最下之率。且日進而優。此合一群之利害論之。所謂庸率進。物價廉。使小民居養日以發舒者。固通國合群之利矣。乃或議以為不然。一群之中。自力田庀工。洎乎臧獲傭保。勞力之民。居其太半。凡事利太半者。不能為其全之害甚明。不然。必太半之民。困苦怨咨。焦然而生。而後為全群之利歟。必不然矣。耕者。績者。造室居者。皆出於此太半。是有此太半。而後群之中有飲食衣服燕處也。彼出食以食人。為衣以衣人。造室居以居人。而獨已於是三者。必逼 單陋而後可。過斯已往。則或憂之。曰是侈靡過制。而將馴致貧乏衰亂也。使制而如是。亦可謂天下之至不平者矣。且議者烏知是貧富之效。固與其所憂者相反也耶。
昏嫁之事。因貧而難。然不因貧而絕也。至生子之量。則若因貧賤而轉大。嘗見蘇格蘭山部婦人。飢羸困苦。併日而食。連生二十餘乳為常。而高門之中。美衣豐食。反輒童然不生。即或有之。至於二三。生意盡矣。故嗣續艱難。在富貴為至常。在貧苦為罕覯。意者安肆優厚之中。其使人薰心縱樂有餘。而生生之機。轉由是而 歟。
貧乏之生。雖無害於孕毓。然最不利於長成。人種初生。至為 。譬諸弱草柔萌。茁於氣寒壤瘠之區。其殗 菸黃。可立待也。前所連生二十餘乳。望存活者。不外兩雛。有軍官久於其地者。嘗為余言。舊法議以本隊孤兒。彌補缺額。乃常不能。但籍為笳鼓手。亦不能足。砦中兵生小兒至多。然未至十四五。殤過半矣。或不及四週而殞。或七齡而殞。而過十齡者。則尤少也。此以見窮簷鞠子之難。無他。坐不能如富者撫視之周耳。是以貧民牉合。其孳乳雖較富者為易而多。而茁壯長成。則較富者遠不逮。至於國家卹孤之局。教會育嬰之堂。其殤率視貧家自哺之兒。為尤大也。
案。天演家謂孳生易則長成難。長成多則孳生少。乃生物公例。不僅在人為然。至於動植。莫不如此。魚子之出也。大魚以為糧。長成最不易。故物之多子莫魚若。生品漸上。其多少相劑。大較如例。虎象生無不成。其孕毓方之他獸為寡矣。至於人類。智下者生多而成丁少。智上者其成彌信。其生彌珍。斯賓塞爾論民生。謂郅治之時無過庶之患者。以此。斯密不識天演學然其所論。與前例有相發明者矣。
生物之蕃。與資生之物為正比例。故生之量。以資生之量為界畛也。文物之群。苦資生之儉至生以不蕃者。下戶則如是耳。而所以狹隘其生者。即在此易孳生而難長成之事。
案。生之量以資生之量為界畛。然此界群有不同。僿野蠢愚之民。以度日不死最下之食為界。必至饑饉。其生始屈。文明之群。民習於豐給。則其界略高。不待饑饉。生機已狹。
功力之食報日優。斯小民孳生之界域日擴。蓋庸厚而家計充。所以撫育男女者周。而夭殤之數寡也。由此觀之則此界之廣狹。亦視乎力役供求相劑之間已耳。何以明之。今使求傭者多。而供傭者少。則庸率必進。庸率進而小民之生計舒。生計舒而畜家厚。畜家厚則子之長成者多。小民之長成者多。則力役之供數。有以與其求之數相副矣。相副而不止。則供乃過求。供苟過求。庸率又減。庸率減而小民孳生之界又狹。平陂往復。皆莫之為而自已者也。故勞力之眾。人也。而供求相劑之理。行乎其中。與百貨無以異。民生彫盛。胥視此已。天下之國。莫不然也。見於北美。見於歐洲。見於支那。於北美。則使之戶口年月自倍。於歐洲。則使之雖進而不驟。於支那。則使之凝然無所盈虛。皆此例之行也。
力役有僮奴賃傭之異。賃傭者。雇役也。計功受廩。自由者也。僮奴者。身屬主人。分同牛馬。不自由者也。以勞力者人品之不同。而功實亦異。或曰體力之虧耗。在僮奴則所損者主人當之。在賃傭則傭者自當之。故奴工費。不知徒以虧耗言。則在奴在傭。所損者均主人受之也。蓋自其究竟言之。則或進或退或中立惟其時。而勞力之受庸。必足贍其生與遺育其種類。以使供求相副。則主者當出庸之頃。固已合其所虧耗之體力而彌之矣。傭又安能無所出而獨當其損耶。故曰。損者均主人受之也。然則奴功傭功。廉費等乎。曰否。奴之功固費於傭也。所損者雖同出於主人。然在奴則飼者主而食者奴。二者不相關通。而必多糜濫。在傭則主廩而傭者自飼而自食之。利於贏得。故有節而不糜。均之彌體力所虧耗也。前則主者為之而虛。後則傭自為之而實。而利害則終歸於主人。故曰奴之功費於傭也。是以古今諸國。驗於終事。皆曉然於僮奴之功。比諸賃傭為費。直至今日。北美如保斯敦。奴約。非勒德爾非亞諸部。雇庸極貴。猶較奴功之所費為廉也。視已成事。愈以明矣。
案。此謂在奴在傭。損均主受。理最諦審。於後賢大力常住之理。幾所先獲。聰明精銳。先覺之亞也。然於奴功之費未盡。今為益之。奴功之所以費於賃傭者。蓋食不視功為升降。則其心無所顧藉。一也。習為潦倒。與之器則易毀。與之畜則易斃。二也。傭之多寡。主者得以市之盛衰節也。而畜僮指者不能。三也。功必不精。出貨多鹽。四也。無所取於巧捷。苟以度時。在奴則同。於主則費。五也。凡此皆其所以費之故。斯密豈以其易知而置弗論耶。然奴功亦有時而便。如在西印古巴諸所。地氣煩溽。雇傭極貴。而所產者乃粗品。如菸蔗諸物。而地又極腴。不患其傷地力。夫而後奴可用也。
然則勞力者食報之優。為國財日進之果。而即為戶口繁庶之因。因果相生。自然之效。彼以力庸饒厚。起風俗侈靡之憂者。所謂哀生悼福。不祥之人也。
雖然。民生之驩虞也。不在既衍既饒之後。而在將安將樂之時。故一群之盛。與進為期。既止斯憂。退則為病。此不僅小民所歷之境然也。自君公以訖庶人。心之為用。莫不如此。當其乍進。不必若已止者之多也。而以樂。及其既止。常比方進者過也。而以憂。知此者。可與擾民。可與覘國。
惟庸率進而後生齒蕃。亦惟庸率進而民生愈勤。既稟稱事。百工乃來。故庸厚所以獎勤。亦既獎而其勤益至。衣食饒裕。體力自完。民常有更上之一境。在其想望之中。冀晚節衰穨。得優遊於霑足。斯筋力奮而樂事不疲矣。是故庸優之國。其民勗力。最捷給。最不倦。庸劣者不能也。觀英蘇二國之異。與都邑邊鄙之不同。則庸之勸功。可以見矣。夫謂呰窳之民。七日之糧。以四日勤之而可得。則餘三將不事事而坐食。此固國而有之。然不概見也。每見賃工之傭。其成貨以件論售而得善價。則早夜矻矻。力作不自休。如是數年。而體力大損。故倫敦及他都會。木作極力治業。常法八年而衰。他作價高而貨以件售者。其效同此。百工之事。過勞皆致專疾。往義大利名醫剌穆精尼嘗著書論之。名曰百工專證。小民逐利則忘勞。不其見歟。即如營卒額兵。著號隳懶。至為利陰敺。則亦不爾。嘗有工程。計物授值。則軍官於發工之時。須與領者為約。每日所獲。至多不得過若干。否則務得貪多。相競趨工。過勞成損。然則利之所在。本無惰民。又可見已。前指惰工。四日作勞。餘三不事。詳究所以。亦多由前四之中。努力而過遂使餘日。不得不休。蓋業無論勞力勞心。假其勤苦連日。以常人體力當之。例非將息不可。其不能者。坐牽率抑勒故耳。否則無不暫息以遊。勞而思息。生理自然。乃不自由。不關欲否。甚且徒息不足。須與自恣酣嬉。以蘇既困。使精神既憊。尚然自勉。或為人所牽。輕則生疾。重且致死。此逐利忘身之民。數稔之間。竟成痿廢。不僅一二業然也。故使雇傭之主為仁智之人。則不惟束縛馳驟所不為也。將且以寬舒不偪為程。不知者以為損利失計。而知計之士。則悟優遊和緩。使從事者精力充裕。無作輟之虞。往往工堅事良。其得利方之操蹙者。常日計不足而歲校有餘也。
案。自斯密氏此言出。而英國議院著律。名廠令。傭者操作。每禮拜不得過五十二小時。而傭主交利。自是以來。各國大抵著廠令矣。英民業時最少。而光緒二十三年業機器者尚求減功作時刻。不得。則罷工爭之。其民之惜力如此。小民耐勞之量。國有等差。炎方諸國最下。而溫帶諸民。歐不及亞。中國操工小民。夜以繼日。幾無休時。西國七日一輟業。中國並此無有。其勤可謂至極。使待西民而然。不終日譁矣。然英民常自謂其功。能以少時勝人多時。其英法諸國之差。經計學家為之參較。見謂所稱不誣。至歐洲支那功力之差。末經較驗。未知何如。是在後之留心國計民莫者。
又案。民之所以為仁若登。為不仁若崩。而治化之所難進者。分義利為二者害之也。孟子曰。亦有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董生曰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泰東西之舊教。莫不分義利為二塗。此其用意至美。然而於化於道皆淺。幾率天下禍仁義矣。自天演學興。而後非誼不利非道無功之理。洞若觀火。而計學之論。為之先聲焉。斯密之言。其一事耳。嘗謂天下有淺夫。有昏子。而無真小人。何則。小人之見。不出乎利。然使其規長久真實之利。則不與君子同術焉。固不可矣。人品之下。至於穿窬極矣。朝攫金而夕敗露。取後此凡所可得應享之利而易之。此而為利。則何者為害耶。故天演之道。不以淺夫昏子之利為利矣。亦不以谿刻自敦濫施妄與者之義為義。以其無所利也。庶幾義利合。民樂從善。而治化之進不遠歟。嗚呼。此計學家最偉之功也。
或曰富歲多賴。則傭民好逸。儉歲艱食。則傭民差勤。故富足者惰之媒。而荒歉者勤之厲也。此似是實非之說也。夫曰幸遇豐穰。而勞力者或思自逸。此其說誠有然者。然不可以一概論也。且若謂顑頷之民。耐勞過於飽食。虞憂之子。趨事勇於懽忻。疾病羸弱者之操作。比諸茁壯豐碩者為殷也。則其言什八九謬矣。饑饉連年。癘疫流亡。相因而起。國財以耗。物產以衰。史不絕書。大地歲有。此誠斷然可知者也。
然而彼之所以云然者。亦自有故。蓋豐稔之年。穀食廉平。傭者皆欲舍傭而為主。自致其力。以為益多。而又以豐稔之故。養工之母財日充。興事者眾。出穀之農。欲多出以敵其賤。如是則雇傭之主彌多。而為傭民數。則與往年相若。求者過供。此豐稔之年。庸率之所以進而傭驕也。至凶歉之歲。其事反此。生事既艱立肆坐列。利入難而不可必。故前之欲舍傭為主者。乃今思舍主而為傭。而穀價翔騰。養工母財。曩也見多。今也見少。雇傭之業。或輟或減。如是則傭荒。自食之工。蓋藏漸盡。則降而為受廩之工。求不及供。此凶歉之歲。庸率之所以退而傭馴也。斥財之主。見後之傭索食微而易於約束。前之傭責償奢而不帖帖也。則曰富歲之傭好逸。而凶歲之傭差勤矣。然此何異即蹄涔之盈虛。而論大海之注洩乎。且養傭多者。大抵農頭田主之家。農頭之贏。田主之租。皆土物也。其利視糧食之騰跌為進退。年饑穀貴。於傭為病者。於彼則為利也。其樂歉歲固然。而以是律傭之勤惰。則幾與事實相反者矣。蓋凶年多受雇之傭。而富歲多自業之工。謂彼在凶年則勤。在富歲則惰者。無異謂常人之情。為己不力而為人過也。夫豈然哉。大抵自食之工。較之雇傭。其勤倍蓗。蓋一則獨享其所出之實。一則有主者為之分。且廩食之工。群傭雜處。一傭惰窳。眾乃效尤。自食之工。則此無患。受雇者以年月為論。時同廩均。勤惰之勣。無以為異。此以比自食之業。尺寸利害皆所身受者。怠奮相懸。豈待論哉。惟富歲則自食之工多。而凶年則受雇之傭眾。故以通國之財為論。富歲。民之出力成貨宏。凶年。民之出力成貨狹也。
曩法國作家梅山斯。學博而詞辨。因受森得田歲計。著論小民出力成貨。富歲多於凶年之理。(梅山斯書名倭維恩理安鄂盧恩三部戶口考。成於乾隆三十一年。)以近部三廠簿張。每年所產之多寡盈不足為據。三廠者。額爾白弗氈業。與鄂盧恩之麻絲二業也。三廠為其地生計大宗。歲之所登。官有簿錄。於此見小民出力成貨。數與值皆以豐歲為優。歉歲為絀。愈豐稔愈多。最歉耗最少。而積年為計。則豐歲所盈。正與歉歲所不足者相劑。補短絕長。其業為無進退也。
至英國工業。則與此異。如蘇格蘭之麻業。約克沙之氈業。雖歲有出入。而都凡為言。皆為方進滋大之基。至稽其簿張。則若與年時穰歉。有不相關然者。當一千七百四十年。北地歲大歉收。二業所出。誠皆不暀。而一千七百五十六年。歲亦大損。乃蘇之麻業。出貨甚多。約克沙氈罽。自一千七百五十五年至一千七百六十六年。所出者皆不 而歲減。至北美印花稅罷徵。而後其業大振。蓋自是以來。其出貨歲有進境也。
由此觀之。則知凡懋遷廣遠之國。其中製造諸工之衰 。視所與通之國之事勢為多。而視本土之年時饑穰者為少。戰爭之起滅。同業為競者之廢興。與夫銷產之民之所欣厭。胥視此矣。且欲定一地物產之盛衰。即官私簿張。亦不足盡之也。蓋其所漏者多矣。今如力作之民。或去其主者而自立。紡績女紅。歸其父母。業焉以衣被其家。自食之傭。其成貨不必皆斥之於市也。或以資其身。或為里 之所雇畜。凡此之倫。皆簿錄所不能盡也。而言計學者往往據之以定物產之數。考天下之盈虛。則其去真遠矣。
前謂庸不隨糧食為貴賤。且常與其價相反以為率者。既云爾矣。然以是之故。輒謂食糧之價。與庸率絕不相關。則大不可。蓋傭功之市價。自以二者為轉移。求傭者之多寡。一也。糧食之貴賤。二也。求傭者之數。或進或退或中立。則傭者之數。亦或進或退或中立以與之相劑。夫如是則傭者之所以為養定矣。所以為養定。故傭之市價定。何則。彼固得此以市夫糧食者也。故有時糧食甚賤。而庸率猶昂。則知使求傭之急無變乎前。而糧食乃不賤而貴者。則庸率之昂。益無藝矣。
歲驟穰。求傭多。歲驟歉。求傭減。由是而庸進庸退焉。蓋歲驟穰。積貯盈。足以食多傭過常數。而傭之數不能驟進也。則斥財之主。相與出厚庸以徠之。所以進也。歲驟歉者反是。蓋藏罄。小民失業多。急受雇。而母財見減。不足以盡食之也。則勞力之民。相與減庸以求之。所以退也。英國當一千七百四十年。歲洊饑。傭者求食而已。不望餘也。其翌年歲大有。不僅庸貴。且難得焉。是故最而論之。庸之高下。其所以經緯之者。有二因焉。歲歉求少。庸之勢退矣。而穀食之貴。又使之務增。穰歲求多。庸之勢進矣。而穀食之賤。又使之可減。故常時一國之中。功力庸率。經久無變。意者歲穰歲歉。一進一退之間。是二因者。常隱然相劑以折其中云爾。
案。二因並用。而視前因為多。庸率久無變。其因不止於二者之相劑也。
物合三而成價。故庸長則價不能不騰。然供者之價騰。則求者之數損。其損之程。視騰之度。此相因必至之效也。雖然。庸之所以能長者。為斥以養力役者之母財多也。而母財既多。又將使出母者常欲大生財之能事。用之益巧。為之益疾。其所資之功力彌少。其收成之物產彌多。斥母既宏。雇傭既眾。主者得以部勒署置。或分功。或合力。用力等而得效多。且又將制為機巧。資以善事而節力。此不僅一家一業然也。風會所趨。通國之中。莫不如此。惟手足眾故功以易分。亦心智會而機易以創。古之需人十者。而今則一之。古之以年時成者而今乃日之。庸固長也。而成貨之需力微。二者相抵。所贏實多。故庸日長而物價日廉。其能日偉。故不害奉生之優。其事日闢。故無有失業之嗟。化國之民。所以食豐用閎而力不屈者。胥由此耳。
案。大生財能事者。計學最要之旨。故功力之廉費。必不可於庸率貴賤中求之。有時庸率雖大。其工實廉。有時雖少實費。亦其生財能事異耳。能事大者。庸率雖大何傷乎。由來一貨之成。其中必有最費之功。制作之家。所欲代以機器者。亦於此為最急。此機成則物價之減者常無算。化國之民。其所以能操天下利權。而非旦暮所可奪者。亦在此耳。
第九章 釋贏
案。前論合三成價。出地者之所得為租。出力者之所得為庸。出財者之所得為息。然不曰租庸息。而常曰租庸贏者。蓋息者無所兼。而贏有所兼也。所兼者何。本財應得之息利。一也。出財經營。事資督率。督率之庸。二也。懋遷之事。得失相半。取得償失。成保險費。三也。合是三者。通名曰贏。以一家之所獲。故計學專論之而不分也。
贏之厚薄。庸之高下。皆消息於國財之盛衰。顧二者之所因同。而其所以因者大異。約而言之。則一正一反也。何言乎一正一反也。蓋功力之酬。多乃有養。必國財盛而後庸率高。而母本之斥。少則渴之。故國財衰而後贏得厚也。鉅商駔賈。 一業之利則爭發貯經營。以殖其貨。相競之餘。自然利減。此在一業之事然也。使國財盛而凡業皆有競者。則通國之贏率皆微矣。故曰斥母者之利害。其視國財與庸反也。
夫欲求功力庸錢之通率難。此不必廣遠也。就一時一地而計之。夫已難得其實矣。故前所謂庸率者。皆取其最多。都凡撫略以定之而已。獨至贏率。則並此不能。蓋贏得之事。變動不居。即叩之本業之主。彼之贏進。歲率幾何。往往不能答也。其所待為變。不僅價之高下而止。同業之盛衰。受貨者之舒急。水陸之險夷。囤藏之隱露。凡此之倫。旁午萬端。皆能為異。故其變不獨以年。且以月日。且以晷刻者也。大都廣國之中。欲取一時工商之贏利。通而估之。得其經數已難。至欲居今考古。跡變動之由。求進退之實。則其勢有斷斷不能者矣。
贏率之難知。固然。然即貣貸者之息利而求之。反可以常得其大較也。第六章之釋三物也。曰息者。所以市用財之權者也。然則使用之者之利優。其所以市之者自厚。用之者之利遜。其所以市之者自薄。是故觀息之變。可以知贏之變。二者相為消長者也。故曰即息利以權贏率。可常得其大較也。
顯理第八三十七年。禁貣貸取息者歲百不得過十。(西人言息。皆以歲。不以月。後仿此。)過者有刑。此以見先之不止此矣。義都活第六立。教會以通財取息為不義。則悉取子錢之事而禁之。顧其令卒不行。而民齎貣子錢愈益重。額理查白十三年復申顯理之禁。於是什一為通行制息矣。洎雅各第一二十一年。更令歲百息八。察理第二復辟。更令歲百息六。后安十二年。更令歲百息五。至今國家雖有制息之令。然息非操枋者所能高下也。前令大抵息率先行於時。而後從而制之。中產勤業然諾不侵之民。其出貣財。率不過制。而自后安以來。都市通率。多不及歲百息五者。懋遷往還。以三零五或四或四零五為常。而當美洲自立戰事。英國民債。則歲百息三也。
由此觀之。則知吾英自顯理第八以來。歲賦國財。如川方進。且載驟駸駸。降而彌疾。故其見於事驗者。功力之庸率則世增。而發貯鬵財工商諸業之所收。則日以趨薄。
案。民之日富。其驗如此。庸則日升。贏則日降。皆母財日多。政理公平之效也。財退之群反是。
又案。斯密氏謂贏率之少。以鉅商駔賈。 一業之利。則爭出財為之。競者既多。其利自減。此說未盡。贏率之日少。正坐國財日富。而斥以為母者多也。蓋亦供求相劑之一事。故使國財富矣。而可興之業猶多。則庸贏二者。同時可以並大(說見本章下。)如有時賦稅雖重。贏利仍多。理亦同此。至息率高下。則尤以供貣之財多寡為差。息者贏中之一分耳。其餘則為商庸。為保險。既為商庸。其盈朒自與前章所持之理合。因競而減。斯為確耳。
又案。以令制息。斯密氏不以為非。然既云息者。所以市用財之權。則息者乃價。凡價皆供求相劑之例之所為。操枋者又烏能強定之耶。使國家設為司市。取百貨之市價而悉平之。如新莽之所為。此其為謬。雖愚夫知之。制息之令。何以異此。且制為息令者。禁并兼者之朘利也。而不知必制之令。而後朘乃益深。蓋未令之先。重利不為犯法。既令乃然。而利之所以重。坐貣者急也。貣者既急。不恤利之輕重。以得財為愉快。貸者息輕則不肯為。息重則犯刑憲。既犯之矣。則子錢之外。須益之以冒禁之保險而後為之。故其息愈重。而朘民益深也。主計者不知此皆出於自然。故使理財。靡靡大亂也。斯密之後。英國有賓德門嘗深論之。恉意同此。故咸同之間。制息之令皆廢。
廢居殖貨。在都會則需母多。在鄉鄙則需母少。需母既多。而多財者相與競於其業。故贏得之厚。都會不及鄉鄙也。顧力役之庸。則都會過於鄉鄙。處輻湊之區。積畜饒衍。治生者求力作之傭若弗及。則厚其餼廩以徠之。庸之厚者。贏之薄也。至於鄙遠之區。其勢反是。見財無多。而傭作者充斥。求雇若不及。則劣其價以爭之。庸之劣者。贏之優也。
凡此皆驗諸各國而可知者也。蘇格蘭制息。與英國同。而民所用以貣貸者。其率方英為大。雖信義素著之家。其貣息歲百不下五也。額丁白拉版克(版克此云銀號。又曰票號。曰兌局。曰錢店。其實皆版克也。所不當云銀號者。以其業不僅銀。所不當云鈔局者。以其事之異古。而票號諸名又嫌不典。不若直譯其音之為當也。鈔則當云紙幣此書所譯間用雜出。取讀者易明而已。歐洲版克之業。中古創於義大利國。蓋其民寄存積畜之所。其字義與隄岸通。蓋其業掊聚而周防。有類江湖之堧堰。故異物同名耳)受人囤財。剖券以與主者。約隨時取。計日起息。猶百而四。此在倫敦名長流囤無所息也。諸坐列販貨。在蘇需母。皆劣於英。則蘇之贏率。過英明矣。至於二地庸率高下。已前及之。蓋蘇之於英不僅貧富迥殊。即向富之機。亦英殷而蘇緩。故見諸諸贏庸者不同如此。
案。英蘇二島(海 中斷。綴以蜂腰。故可名二島)以其土沃瘠之不齊。貧富初懸若此。而至今日。乃幾相埒。此其民之勤奮善計實為之。斯密亞當及他計學家如穆勒父(雅各)子(約翰)如馬格樂數十百家。皆蘇人也。可以見矣。然亦有術。康雍之間。蘇格蘭始設版克。造賒貸法。民大便之。國以日富。一千八百年以前。蘇之賦稅皆不充度支。自一千七百年來。歲有進步。今與英法諸國侔矣。故論者謂蘇格蘭處荒寒絕外之地。土瘠而民悍。幾於野蠻。一二百年之間。所進如是之無限者。學校版克二者制善。使之然也。案賒貸法者。版克出財以貸民。使民勤而貧者。資以為母。民欲貸則聯數家有力者為之公保。至少無下二人。名保誡。保誡定所賒之數。常法自百鎊至千鎊為率。議定。乃恣出入歲終計息納之。而保誡有禁予縱縮之權。若貣者見不能。若惰佚。則止勿賒貸。如是。故其民之力有所資。而爭自奮於業。為勤良。蓋富而有教之效矣。其法與新莽之賒貸北宋之青苗錢無稍異。異者。彼民自為之。而莽與宋。則以官筦其收發而已。目論之士。至今言青苗。無不疾首痛絕之者。而不知其行法非。而法之良。意之美。則無可議也。
法蘭西之制息也。與英異。上以意為升降。不從市息之後而制之也。一千七百二十年。減五分為二分。一千七百二十四年。復加為三分五釐。其明年。更加為五分。至一千七百六十六年。相剌維第當國。則減為四分。神甫德黎繼枋。復舊率為五分。或謂其息率驟減之故。乃為國債還息道地。考法史記誠有然者。其制息或減於英。其市息則往往而過。蓋以國財論。法富固不及英。而貣貸之際。民與法相遁。故市息常過制。老於行賈者。嘗為余言。斥母逐利。在法勝於英甚遠。故雖法俗以懋遷為汙處。英人以久賈相矜。而英賈樂居法。有由然矣。至於力役之庸。法之遜英。猶鬻財畸贏。英之遜法。常言遊者由蘇而英。親見兩國之民容飾居養雍容纖嗇之不同。則閭閻豐儉之異。皦然可識。今使其由法而復英。則相去之度滋遠矣。夫法之物博地大。固容幾蘇。而民生不優者。蘇進而法不進故也。豈惟不進。退者殆十八九焉。此其言未必皆有據依。而致此之云。詎無故耶。今使有客寓蘇二三十年。必不曰蘇格蘭退也。
荷蘭國財。若取土地之廣袤。戶口之數。合而疇之則方英為富。故其國家貸借民債。常率二分。民間交質。信義足倚者。三分而已。比歐諸國皆微。獨至力役庸率。則方英甚優。以其贏得微薄之故。或遂謂荷蘭商務。降而愈衰。此即一二業云然。則尚可信。若謂通國商業皆然。則恐正違事實耳。以計學公例言之。庸厚贏薄之效。必非國財日退之國所能有也。大抵當贏率歲減之時。發貯殖貨之家。易言生計衰歇。不知贏率告薄。正國財日溢之明徵。又以見業廣同前斥母日恢之實也。輓近英法紛爭。法之懋遷。幾盡歸荷。後雖事平。其大分荷猶主之。英法國債出自荷人者至多。其在英者云四十兆。(自注云。此數恐大過實。)民私齎貣。數復不貲。大抵諸國息率高者。荷財皆往出貸。統此數端。足見荷蘭國財之充溢。國中業隘母閎。贏率致薄。不然。其財不出國也。譬諸私家之富。用一業興。財日以周。過其所需之母。增益從事。贏率遂微。自用有餘。乃以出貸。然其商業則方盛未艾也。大國母財日充。正如此耳。
案。今之英美諸國。皆庸優贏劣。而中國反此。彼之通我。最為得利。此所以海禁既開自西徂東。日盛月熾。雖鐵牡湯池。不能距也。而我出力求庸之眾。亦航海適彼。如新舊金山者。勢亦日多。美人恐吾傭奪其小民之生。乃造天下至不公之律。以拒華傭。故至今在美者不過十餘萬眾使不為此。一任事勢之自然。則益充斥無疑也。凡此皆計學公例之行而不可遏者也。
若夫美洲中北部之英屬。其力庸財息。皆優於英。息優則贏亦優矣。其息率或制息或市息。皆自六分至八分。無更下者。夫力庸與財息並優。乃人間至不數覯之事。覯者獨新墾之地耳。蓋新墾之地。土廣民稀。積畜始有。故其母財不足以副事。其力役又不足以副其母財。必多歷年。始能免此。故其初占之田。必擇壤埴最腴轉輸最便之地。或遵海濱。或緣江介。以利漕轉。兼資溉田。又新墾之地。其值必廉。聽人自占。價不抵殖。且處女之壤。產力至優。略施治闢。所收億秭。母財贏率。自然過當。雖出重息貣之。不虧折也。其收利之疾且優如此。故其積畜。轉瞬豐稠。乃欲增雇傭作。而傭者之來。或不能如是之速也。町畦多而手指少。則其酬之也不厚不得。此庸率之所以日進也。至於拓地稍廣。移者降多。主者之贏。稍稍遜矣。蓋自壤埴最腴轉輸最便之地以次占闢。更占之所。稍不及前。贏率坐減。息率亦日趨平矣。故吾英屬土之中。百年以來。息率之差。相去數倍。大抵國財日進。生齒日蕃。而分功日密。則稱貸之息日微。獨至勞力之庸。則不隨贏利為減。何則。求傭之數。純以母財之多寡為差。而與贏率之厚薄無涉也。且母財之進退。亦不以贏率之厚薄而殊。有時贏率甚薄。而全贏轉多。蓋贏薄而母多。方之贏厚而母少者。所收常過。此在戮力治產之家然。而在勤奮率作之國。亦莫不然者也。若其國忽辟新疆。或所與通商者益廣。則雖國財日溢。贏率可以不減而反增。贏率既進。則息率從之矣。人情逐利。必擇最優。當其疆土乍闢而所通忽廣之秋。事業驟多。國財如故。財不周事。勢將棄劣而從優謀新而舍舊。而舊者之母既收。則其業之為競者少。其產入市。亦以無多。供少求同。價值自起。價值既起。贏利乃多。贏利多者。息率大也。故曰不減而反增也。輓近英倫。戰事既平。私家貣貸。即信矼( 實貌)業厚者。不在五分以下。而前此則四分五釐足矣。此反增之驗也。當此時英於西印度美利堅拓土極大。民間新業繁興。息率不減而增。殆必由此。而非國財之損使之然也。蓋即使國財如故。而戰勝之後。開通國土。如是之多。民之移故就新。正符前論。至於戰事所費。雖誠不貲。而英之富厚。不因而減。此其徵驗。吾得於後章及之。
母財所以養工。故母財消則庸率減。雖然。庸率減矣。而贏率則以增也。贏增則息亦增矣。蓋自庸率減而工價廉。故成貨之本不鉅。亦自母財消而供者少。故入市之價以騰。本輕價騰。兼贏兩利。雖以重息貣母。不折閱也。故息率大焉。印度孟加拉部之公司。與他泰東新步之懋遷。其贏得之至優。可以證此。東方多彫敝之國。故其地皆贏利無藝。而庸率至微。息乃比例。與之俱大。孟加拉農民之舉債也歲百息四十至六十者有之。且皆以秋成為質。夫能舉如是之債為母而猶有贏。則其贏之大可想見矣。樹藝之業贏大則蔑租。息大則所餘以為督耕之庸者少。此其事不僅印度然也。羅馬未解紐時。吏汙而并兼之家眾。郡省息率之大。大都如此。布魯達。有仁人之號者。然 克祿文紀其治塞布剌斯島時。放債於民。歲百息四十八。則他可知已。
國富以其天時地利人事三者為量。使其量既充而中立。則庸與贏可以並薄。蓋其於庸也。則極其幅員之廣狹。積畜之盈虛。而戶口之眾寡。與之相稱。既極其量。不可復加。而後民競於工。工競則庸之率終趨於至薄。其於贏也。則極其物產之耗穰。交通之廣狹。而母財之滯斥。與之相謀。安於守成。不為維新而後富者兢於業。業競則贏之率終趨於至微。
問天下有如是之國乎。無有也。泰東之建國曰支那。支那。富國也。既充其量矣乎。曰未也。何以知其未耶。曰支那之富。充其人事之量云爾。所不加進者。民智與其政法教俗囿之也。支那國處溫帶。西北背山陸。而東南襟海。有長江大河。為之釃通。形勝之國也。然其進於今治。而無所增長者。不知其幾何世矣。徒以其天時地利之量言之。支邦之富厚。詎止是而已哉。嘗試論之。其俗以商賈為汙處。立海禁。醜與外國往來。西國之賈。舶交海中。一二口外。舉不得入。夫如是則懋遷不廣。而貨棄地者多矣。故曰未充其量也。且其政不均。豪彊倚勢力以為并兼。中賈以下。為貪吏之所睥睨信義隳。其契約不足恃。赴愬於理。則所失益多。夫如是則國多滯財。所斥為母者不副其懋遷之量。然而其國大商賈之贏利。尚為不薄者。則何也。有力者侵牟小民。立辜榷而罔市利故也。觀其國之息率。齎貣子錢者。歲百息十二為常。其贏之尚厚。可推求爾。顧其小民功力之庸。則最下之率矣。故曰支那之不加富。政治教俗囿之也。
夫政法不均。則其國之息率寡不重者。不必國財之豐嗇為之也。蓋息率之所以廉平。以假者之無不歸也。使政法不均。而上不為其民責約。則富者以財貸人。常有不收之慮。以其約之不足深恃也。故其稱息也。必重信者之所酬。以償無信者之所不酬。須平息之外。益之保險之費而後為之。此政窳之群所以無輕息也。羅馬末葉。日耳曼拂箖峨特之族。蹂躪其西諸部。當此之時。契徹質劑之事。聽民自為。渝者無罰。其子錢之重。皆今所不概見者。職是故耳。
法禁子錢。則無益而反損。蓋民既需財。而已無有。非貣則不得財。非息則不得貣。而貸者之為此也。既有亡財之慮。復懷犯憲之憂。非有所償。固不貸也。償則務平息之餘。益以二者之保險費。而息愈不貲矣。歐東回民。子錢至重。法國政治家孟德斯鳩謂其弊由法禁子錢。而契徹不信。不盡由其國之貧也。
廢居治生。有得不能無失。使九得而一失。則於其九者通之。必有以償此一失者。為保險費。而猶有奇餘焉。夫而後其業可為也。此之奇餘。是謂實贏。除之以十。而與母相權。百得幾分。斯為贏率。其一役之所贏。或多或少。皆為總贏。總贏者。兼所失而言之。不分析也。然使舉債斥母以治生。其子錢息率。則當與實贏作比例。不當與總贏作比例也。
故最下贏率。必以有償虧折之失而有餘。贏既如此。息亦有然。必有以補不歸之逋而猶有獲。夫而後曰贏曰息也。使其不然。友朋推解之情。緩急相周之雅。而非國人貣貸之事矣。
案。由此推之。將不獨如前所言。官不為民責約。則稱貸之息率大也。每見官宰鶻突。其理貿易倒荒之案。輒袒逋家。而不察其有欺詐之情。株連之累。此之流極必至民不相任。商賈不行。勤愿者失依。巧偽者得計。物大騰貴。息利不倫而後已。故曰婦孺之仁。所惠者小近。而所禍者大遠。豈不然哉。
國之所病。在多惰遊。而惰遊之所以多。坐食租衣稅仰子錢之家眾也。今且無論租稅。第言子錢之家。則使國富充其量而不可加。工商諸業之用母。皆至足而不可復多。如是則其贏率必至薄。而子錢之率從之。且子錢之率既微。則仰此以贍其身家者。非至富饒。固不足也。夫如是則仰息之民寡。而中產以降。必舉其積畜而自經營之。冀以收兼庸之贏。如此則風俗成。而通國之民皆農工商賈矣。礱磨世變。增益不能。而無逸居之飽食。此其群之所以日蒸也。今荷蘭之於諸邦。最為近此者矣。逼於生事。束於國俗。其民皆以無所經營而坐食為恥。譬諸衣然。不能人皆短小距地。而我獨大袑褒衣也。又如習尚然。居營砦之中。則不武而契需者為笑。惰民之於勤國。致亦猶此。夫有迫而使奮者矣。
物既合三以成價。則必其二皆微。而後其一獨鉅。故贏利過厚則蔑租。而製作與運致之庸亦薄。然而庸雖薄。尚不能盡無也。暴君之發卒征徭。必有粟焉。以食其徒而後舉。不然廢矣。至於地主人之租。則事勢不同。有時可以無有。羯羅屈闍大東公司。其貿易贏得之厚。為租庸皆至薄耳。
息率與實贏為比例。而此比例之率。又與贏之厚薄為消長。英賈常法。以倍息之贏為平贏。假如齎貣為母。實贏之率。歲百得十。中去息利五分。其他五分。即為經營者之所得。以酬其服賈之勤。與其役財之冒險。顧此之為率。亦視其地通行贏率或過或不及之何如。使甚不及。則息家不必得半。抑或甚過。則所以酬息者固可從而多也。
國日富則贏減而庸增。庸增則貨價宜日騰。然以贏減之故。而貨價尚可以無騰。而以與他所庸賤者之所出。競為售也。從來商賈製造之家。皆謂物產之所以騰踊難銷。由於庸長母多之故。此有見於人無見於己之說也。平情而論。則物之貴也。由於斥母之家責贏過厚者多。而由於傭工小民責庸之優者少也。何以明之。蓋因庸為加。一加而已。至於責贏之厚。則貨經數手。視母為子。遞而求贏。後母大於前母。後贏過於前贏。子母並增。故為大也。因庸為加。加以加法者也。因贏為加。加以乘法者也。以代數術言之。前用加減級數者也。故其長微。後用乘除級數者也。故其積鉅。今試以竹布一貨言之。假其中漚湅紡織諸工。每日之庸。如增一便士。如是成貨。每匹之價。所長者不過計功作加。工幾人。作幾日。成若干疋。每若干價。如是止耳。至於贏率之大則不然。設以值百贏五為率。今增三分。使之值百贏八。則出麻之農。計其成本。每百贏八。而售於漚工。彼亦計其成本。值百贏八。而售於湅工。如是而紡。如是而績。始之贏者。計母為率。繼之贏者。併子入母。逐事遞增。以視彼庸。孰為重乎。譬諸稱息。前者簡息。後者繁息。(繁息者。至於息期。合息入母。謂為新母。以起息也。)故曰物值之貴。起於增庸者微。起於增贏者鉅。而商賈製造之家不以云者。利與人則分明。利歸己則芒昧也。
案。自斯密氏成書以來。計學家後起者有二大例焉。其關於民生治亂之源甚鉅。今譯以附於此章之末。一曰馬羅達之戶口蕃息例。二曰理嘉圖之田租升降例。二家皆英人。自其論出。而計學之理益精密矣。馬羅達曰。戶口常法。二十年自倍。然而有不然者。食限之也。食限若何。可耕之田易盡也。夫曰可耕盡者。非田盡也。民日益庶。則必耕下則之田。其勞力費財同。而所收日寡。即田之肥磽無盡。亦必多費財力。而所收不能比例而增。且以益庶之故。壤之可耕者靡不耕。母之可益者靡不益。至於得不償勞而止。此所謂食之限也。而生齒之寖多。往往欲過此限。過則貧且亂焉。不及則安且治焉。蕃息之例如此。理嘉圖曰。當蕃息之日趨於其限也。庸贏二率。亦以日薄。獨地之租率。則以日增。租之所以增者。以腴地耕盡。漸及瘠土故也。國中之民數加多。而母財日益。雖贏率稍薄。富者亦願斥而為之。前也費千金而收百石。今也費二千金而收百五十石。則後之千金。所取償者不外五十石已耳。且此既以千金五十石而可為。則受田者以千金五十石為率。過此之穫。貢以為租。以與前人為競。如是則往者費千金而收百石。今乃倍費而收百五十石。而其中五十石。乃租稅也。使彼不為。則他人為之。是通以千金收五十石也。而租率以之大進焉。凡國生齒愈繁。闢田愈下殖。量既差。名租遂異。故腴田之租日增也。(田之殖量。視其壤之沃瘠一也。視其處所之轉輸便否二也。合之為田之殖量。)田租升降之例如此。生事之難易。民物之盛衰。大抵此二例之行而已。顧此之專以田為說者。蓋食者生事之大。舉大則例其餘。斯密氏生財三物。曰地。曰力。曰母財。地或曰業場。斯密氏此章。斟酌於庸贏消長之間。其言民生所以因之為舒戚者。可謂備矣。顧不兼業場而言。則猶未盡也。蓋不兼業場之廣狹而言之。則物產之所分。役財與出力二者。若常有相軋之勢。庸厚則贏薄。贏巨則庸微。不能兩利而俱存也。而有用力同用財同。在此則庸贏並劣。在彼則庸贏俱優者。無他。業場之廣狹異也。今若取母財力役業場三者優絀之間較而論之。則民生不同。可分為四境焉。一使其國母財富於力役。而業場甚廣。母財尚不足以盡之。如是者其庸贏並優。此美利堅之事然也。二使其國母財富於力役。而業場狹。則其庸率大而贏率微。此凡國兵燹饑凶之餘。每如此者。然以蕃息之例之行。此境不能久也。三使其國母財不足養其力役。而亦不副其業場。則庸率至微。而贏率至大。中國今日之事正如此。其在往日。印度已然。故英人得之。國以鉅富。四使其國母財不足養其力役。而業場又狹。不足盡其母財。如此者則庸贏並微。五十年以前。荷蘭義大利皆如此矣。此地力母三物不同相互為變之略也。又斯密氏之論世變也。分三際焉。曰進。曰退。曰中立。進者。庸贏皆大。民生日蕃。中立則業場已盡。而庸贏皆微。其民躓困。至於退。則不獨贏庸皆薄。且其民之受贏者。將降而受庸。而受庸者之數。亦日以寡。其民流亡。此為最下者矣。然三者之外。尚有一境焉。業場固廣也。而戶口母財之進。適與之齊。則庸贏不進。蓋業場雖日廣。而母財亦日增。國固日富也。而贏率不加大。次則業場母財並多。而戶口歲增。與之相稱。如是者國亦日富也。而庸率亦進。蓋庸贏之變。必三者有過不及而後形。且民情悅豫。必遇進境而然。中立則憂。退益顛沛。故使其三者俱大俱小。而無過不及之差。則所居之國。雖誠日富。而其民殖財者可以幽憂。勞力者可以困殆。此又論世變者所不可不知者也。抑更有進者。以一國之計而論之。則過庶患也。而過富亦憂。人但知過庶之為患。不識過富之為憂者。此不知計學者也。計學家以謂母財之與力役二物之判。在於過去即今之間。民前施筋力而積其收成之實。斯為積畜。斥此以養後來之力役。則號母財。母財者。前積之力役也。故不僅現在之力役可以至於盈溢。即前積之力役。亦可過於饒衍也。現在之盈溢為過庶。前積之饒衍為過富。過庶者母財不足以養工。而庸率日減。過富者業場不足以周財。而贏率日微。庸率日減。則小民彫弊。戶口蕭條。贏率日微。則中產耗虧。閭閻愁歎。前之效病國民。後之效損國力。而其為窮蹙之象則均也。如今日西國之患。恆坐過富。母財歲進。而業場不增。故其謀國者之推廣業場為第一要義。德意志并力於山左。法蘭西注意於南陲。而吳楚之間。則為英人之禁臠。凡皆為此一事而已。此其所以為爭之情。與戰國諸雄與前代苦中國之戎虜大有異處。今之日。謀人國家者。所以不可不知計學也。
第十章 論業異而庸贏不同之故
發凡
凡一群生事之所需。皆於其民力是出。是故國之歲費。與其歲殖。有相待之率焉。殖過費則為盈。盈則其民舒。費過殖則為朒。朒則其民蹙。其所視以為盈朒者。常在四事。一曰致力之巧拙。二曰出貨之疾徐。三曰生者之眾寡。四曰執業之損益。無論其國天時地利之何如。率之盈朒。恆視此四者。均是田也。甲十鍾而乙五。則巧拙之分也。均是民也。此日一而彼日百。則疾徐之異也。至於遊民眾多。作為無益。國以之貧。其故尤易知耳。
雖然。四者孰重乎。曰。巧拙疾徐重。而眾寡損益方之輕也。凡屬初民。多為漁獵。稍進乃耕稼。夫漁獵之眾。莫不操網...
目錄
(上冊)
吳序
譯事例言
亞當‧斯密傳
中西年表
發凡001
卷一
第一章 論分功之效006
第二章 論分功交易相因為用013
第三章 論分功交易相為廣狹017
第四章 論泉幣之始021
第五章 論物有真值與市價異026
第六章 論物價之析分048
第七章 論經價時價之不同056
第八章 釋庸067
第九章 釋贏097
第十章 論業異而庸贏不同之故115
第十一章 釋租164
卷二
引論272
第一章 論積貯分殊275
第二章 論泉幣283
第三章 論人功有生利有不生利324
第四章 論貣貸息債345
第五章 論役財治生之不同353
卷三
第一章 論進富自然之序370
第二章 論羅馬解紐歐洲厲農之政374
第三章 論羅馬解紐時城邑利權所由起387
第四章 論邑業興而野業轉進之理397
(下冊)
卷四
引論414
第一章 論商宗計學之失416
第二章 論沮抑外貨不使爭銷之政442
第三章 論兩國通商以進出差為負而設法沮抑來貨之非466
第四章 論掣還稅484
第五章 論獎外輸491
第六章 論通商條約527
第七章 論外屬(亦譯殖民地)540
第八章 結論商宗計學之旨633
第九章 論農宗計學652
卷五
第一章 論君主及合眾國家之度支678
第二章 論國家度支之源820
第三章 論國債913
(上冊)
吳序
譯事例言
亞當‧斯密傳
中西年表
發凡001
卷一
第一章 論分功之效006
第二章 論分功交易相因為用013
第三章 論分功交易相為廣狹017
第四章 論泉幣之始021
第五章 論物有真值與市價異026
第六章 論物價之析分048
第七章 論經價時價之不同056
第八章 釋庸067
第九章 釋贏097
第十章 論業異而庸贏不同之故115
第十一章 釋租164
卷二
引論272
第一章 論積貯分殊275
第二章 論泉幣283
第三章 論人功有生利有不生利324
第四章 論貣貸息債345
第五章 論役財治生之不同353
卷三
第一章 論進富自然之序370
第二章 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