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總論
第一節 音標
要想統一國內的語言,不可不先統一語音;要統一語音,不可沒有一定的標準,這都是人人知道的。這個標準就是「標準音」,因爲他的力量可通行全國,所以就叫他是「國音」。但是表示組成音的個個原子,總得有些簡單的符號,這符號就稱爲「音標」。文字的形是代表聲音的,聲音是表示意思的,所以文字有個最要的條件,就是:教人一見就懂他的聲音;讀了聲音就明白意義。我國文字祗有形,沒有聲。在古代的時候,却是重聲不重形,所以同音或是雙聲疊韻的字在古書上每每會混用的。但是能表聲音的只有「形聲字」一種,當初或者有拿他充「音標」的意思,因爲後來孳乳多了,或是聲音變了,不是不識,便是讀錯。這些例子見諸說文的很多,也不必舉。「形聲字」既如此,其他可知,所以中國的文字只留了一個外形;而失去了本來的作用。現在要救這個積弊,就用「音標」注在字旁,表示他的讀法;使不能自鳴的而爲能鳴的,所以叫他是「注音字母」。
「注音字母」是補助文字的,他的職分僅僅能注音;假是拿他去代文字,那斷斷是不能的。因爲他的拼音法太簡便了,同音字的範圍極其廣泛,而同音的字又必定是同形的;換一句話說:便是一個形像裏面包容有絕不相類的多種意義,少的幾種,多的幾十種;那是斷斷不便用的。所以,「注音字母」沒有代替文字的力量。
我們現在研究「注音字母」爲的兩個問題:第一是統一國音,第二是普及教育。第二問題留待下節再講。至於第一問題,在一般人眼光中每以爲畫蛇添足,關係絕少;以爲學習國語,只要勤加練習,積之既久,那自然是不會不行的。
這種見地實不能免於誤謬。學習國語原來有三部分的事:一爲音韻,一爲詞類,一爲語法。本來音韻是習國語最初部分,要習了國音就能講話,那是辦不到的;但是不習音韻,就連最初部分也沒有;縱憑機械的摹倣,究竟不能周到適切,不能免於謬誤。
「注音字母」能分別些沒有系屬的文字成功若干羣,這一羣的字都是一個音,知道一個其餘都可認識;又從數小羣歸納了較大的羣,更從較大的羣歸納了一最大的羣。就縱的說:羣與羣的關係既然認得清;就橫的說:羣與羣的區別也可分得出;所以可以簡馭繁。學者用經濟的科學的方法來考察,庶幾乎事半功倍;「注音字母」的用場就在此。
第二節 音標與反切
音標和「反切」的分別,應當在後面合音裏說明,此時要說明音標的效用,不得不先講一下。反切的方法也是因我國文字讀音困難而發生,可算一種經濟方法。原來古代文字除去形聲而外,沒有表出音的;漢代治註疏的經生,才用「讀若」「讀如」的字樣來注字音。彼時只知道有全體的比較,不曉得有分解結合的方法;所以只可稱爲「單注」。這個方法極其簡單,疏漏必定很多。
後來考察漸漸細密,將發音分出「急氣」「緩氣」「輕讀」「重讀」等類,這也是我國音韻學上的進步。「急氣」「緩氣」「輕讀」「重讀」總不外乎時間上的快慢。大凡兩個音將他讀得極快時,便分不出他的本來面目。譬如甲乙二原子相合,合下來也不是甲,也不是乙,是新生的丙。反過來就是成了還原的作用。所以從此發生了「急讀爲一」「緩讀爲二」的原則。例如「筆」叫「不律」,「椎」叫「終葵」,寺人披亦寫作寺人勃鞮。又如「令丁爲鈴」,「已而爲耳」,「之於爲諸」,……這種例證舉不勝舉。所以到了漢末的孫炎便發明「反語」,用常用字做切腳,賅括一切的音。孫氏的著作雖沒有看見,照理想上推測一定不過煩難的。陳澧的切韻考裏說:「孫叔然爾雅音今見釋文者數十條,其「切語」上字卽廣韻常用之字。」到了後來「反切」所用的字日日加多,「反切」的功能已失去大半。而且「反切」和合音實有大相逕庭的一點:就是因爲「反切」所用的字不是單純的原子,必定還要經過分析的手段(這層詳後);還有「反切」是自古迄今有增無減的,語音和時代有變遷。古代讀的音,現代未必讀;現代讀的音,古代未必有。例如「樁」字,廣韻作「都江切」,因爲「樁」字變了,「都」字沒有變;現在仍讀爲「都江」的合音,一定不合的。又如「彌」作「武移切」,古音「武」讀如「馬」,所以切音像「迷」。但是現在「武」已變了,「彌」却沒有變;所以讀了「武移」的合音也是錯的。那麽古代的「反切」只可供考古者參考,不能教現代的人念書。
而且「反切」的字藏在「字典」「韻書」裏,沒有書或是不查考的人,怎樣認識?所以有許多的人眼睜了識別字。於是更見得「反切」的不便。「注音字母」與「反切」全不相同。比較「反切」有幾個優點:
⒈ 字數很少容易認識。
⒉ 聲音確定不易變更。
⒊ 注在字旁不必查檢。
⒋ 合音便易錯誤必少。
有了「注音字母」之後,才能講普及教育,所以對於平民及小兒有無窮的恩惠。從前費了許多時間腦力考求不到的字音,現在可以一望而知,了無疑義。甚至不識字的人互相通信,就是但寫字母,權且當作「標音文字」,也未嘗不可。這更不是考古學者所能料得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