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集子的親情多半是感人小品,卻也能寫成「我的前半生」的後現代,「時代女」的鄉野傳奇,「拉曼查志士」的老靈魂腔調,別說淡瑩、張抗抗、羅位育,包含了北京、新加坡、台北,的特殊時代驚心、時代連結生活的錯置,或在平凡裡,恰恰是筆力、心境勾出了親情幽微。一切都是親情的框架及氛圍。
逐一看去,郭淑梅的極短篇小說和鷹鳳凰的極短篇散文,印證了親情和食物有綿密關係?那麼,焦桐寫的是敘事者「只是期盼跟得上物價飛揚的腳步,和親人共同生活在堪稱舒適的屋簷下。」 就是親情常和住屋的緊密觀了。
梁寒衣的親情前不斷梔子花。千變萬化的情,卻是變換著拉扯、調整的。吳婉茹、鄭明娳、顏艾琳都這樣說。不驚訝,親情有時會斷裂,朱天心擴大親情到了人間世,讓人嘆為觀止。吳鈞堯的兄弟間斷裂,自然得讓人痛心,又不得不信。
王建元印證了淡瑩親情的看法,司馬中原印證的,有別於陳漱渝。仔細丈量著,其中明明有幽微,卻寫得精采,或細膩筆觸,越發導出了幽微。
作者簡介:
陳祖彥
曾擔任《幼獅文藝》主編,中華圖書出版基金會策畫等職務。並在青年日報撰寫「都是風景」專欄。著有小說《世紀姻緣》、《公主復仇記》、《愛戀世紀末》、《陳祖彥小說選》(台灣商務),散文《巧思》等,《都是美》爲《中華民國筆會季刊》翻成英文。
主編《成功的背後》。並獲得第48屆中國文藝協會「小說創作」獎章。
章節試閱
拉曼查志士 朱天心
嚴格的說,我開始有了為自己的死亡預作準備的念頭,是從那一日開始的。
事情可能得從那一日的前夜說起。
為了次日中午必須繳的一篇根本不重要的短稿,循例,我的腦子不聽使喚的管自開動起,無視於夢境的引誘,失眠到天亮。
幾個小時後,趕著尚有早餐供應的時間,我到一家日式連鎖咖啡館上工,不花力氣的把那篇不重要的短稿寫畢,我這也才有暇感覺到,為了抵抗過冷的空調冷氣,我已經喝下五六杯滾燙的續杯咖啡,咖啡彷彿被下了毒似的使我手腳末端麻痹起來,我只得在窄的座位上暗暗的伸個懶腰,卻發現嘴唇也麻得無法張開打呵欠,更怪異的是,那些個跟了我三十幾年而我從來不覺其存在的內臟皮囊,也個個凍縮得如小拳頭似的緊緊懸吊在體腔中……,我望著殷殷前來倒咖啡的女孩兒,其圍裙漿熨潔淨如護士制服,幾乎想向她求救。
我正焦急的琢磨該如何向這樣一位陌生人──儘管這位笑容可掬的陌生人絕對不會拒絕我諸如「請多給我一個奶油球。」「MENU再給我一下。」「哪裡可以打電話?」之類的請求──向一位陌生人求救的修辭……救命?請幫我一輛救護車?請扶我站起來?……
然而顯然有人來不及了!我聽到店裡時刻播放的某電台正播著午間頭條新聞:前王朝的末代王孫某,清晨被人發現死在醫院體檢病房,正值盛年,死因不明,死狀安詳……,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來得及掙扎求援。
這令我當下立時決定拿了文稿和隨身包就結賬離去。
我在路邊等待公車或計程車隨便誰先來這樣兩三分鐘都不肯暈倒,心裡清楚明白只要願意,隨時就可緩緩倒下並沉沉的長酣,然後四周會陸續響起尖叫聲、雜雜私語聲、會有很多人頭逆著光俯視著出現在我瞳孔放大中的視網膜上,就像所有電影處理這種場面所用的鏡位畫面一樣。
這樣的死法說什麼都太庸俗了,儘管此時內臟的冰冷已往皮肉森森侵襲,我沒有縱容自己就此倒下歇息,我勉力向不遠處一家又老又小的診所挪移著,腦子曝白了因此不知費時有多久,我告訴迎上前來、年紀和咖啡館服務生一般大的五專打工小護士說:「我快要暈倒了,請幫忙。」
稍有意識時,我躺在一張窄窄的診療床上,國台語混雜的白髮老醫生聲音好大好遠好慢的在回答我滿眼的困惑疑問:「心臟缺氧啦,現在給你打點滴,你躺一下再走,想打電話通知家人就拜託護士小姐,免熬夜,免吃刺激生的東西,心律不整很嚴重喔。」
警告完,他去看下一個病人。
言簡意賅完全被他說中,失眠、喝太多咖啡、心律不整……,奇怪我眼角為什麼含著兩滴非常非常冰冷的淚水呢?
我仍然覺得冷,但僅僅只是老舊日式建築諺療室裡的清冷,不再是不過幾分鐘前生命現象逐漸流失中的死寂的麻冷,然而,我猶豫著,魂魄浮離於大氣似的,彷彿覺得不必然必須選擇回到這個軀體,我想念著那具幾分鐘前緩緩在路邊倒下來的身體,倒的地方在麥當勞前的公車站牌群旁,因此一定有一些也在等車的帶著孩子的年輕媽媽或爺孫們,眼尖的小孩一定最先發覺,然後媽媽們馬上警覺的把孩子本能的拉開或蔽翼在其翅膀底下,直覺認為那不是乞丐遊民就是神經病要不鼠疫霍亂癲癇患者病發了……但會有較見過場面的爺爺們趨前探察,然後依我尚稱公民化的衣裝把我從前述的嫌疑名單除去,決定救助我。
他們望著我睜著但擴大了許多的瞳孔大聲吼問:「你誰?要通知誰?電話號碼?」並指派圍觀上來的某年輕媽媽:「你們負責打電話叫救護車!」
我誰?要通知誰?電話號碼呢?……
我思索著尋常匆忙的早晨,親人告訴我而我循例當場忘記的行蹤,彷彿類似這樣:「十點半會去老×的公司,中午得去××銀對保,有沒有什麼費要繳?下午我會去……,要不要幫你帶……,不然決定了到時再叩我……」
於是我放棄了搜索追憶他的行蹤。
爺爺說:「沒辦法,看看它的包包吧。」
便在眾目睽睽因此不需要避嫌下,翻開我的隨身包,……讓我想想,鈔票銅板各若干,數條收銀機發票、一兩根乾淨未用的牙線、一張沖洗相片的收據單和同一家贈送的免費放大券,有,有一張名片,……是朋友昨天給的,倫敦一家超級便宜的小旅店址,一宿一餐只收費十六英鎊,地址是號Lupton Street,電話和傳真是(071)4854075,儘管地址電話清清楚楚,這張名片當然無法提供與我有關的任何線索,爺爺只好掏我的貼身口袋,下拉式出了一小包面紙,另一邊的口袋,他命令圍觀者某協助抬動我的身軀,找出的,是餐紙一小疊,邊角印著我剛剛待過的日式咖啡館店名,有別於他們口袋中未印任何文字符號的麥當勞紙巾。
這時有人取出並展讀我的一點也不重要的短稿,從我一點也不重要的筆名得不到
任何可資說明我身分的訊息……
終於有一名心軟膽小的年輕媽媽掩泣叫感起來:「趕快誰來把它送醫院吧!」
這是我最害怕的了,……就這樣,我可能會以無名植物人的身分在醫院躺不知多
久,當然更可能會以路倒無名屍在市立殯儀館的冷藏庫等候經年……
這一切,只因為我的資料不備嗎?
從那一刻起,就從那一刻起,我開始有了預為自己的死亡,或該說,為一種不可逆料的死亡狀態做準備的念頭。
也許你會覺得這再簡單不過,只消日後隨身攜帶一份證照或名片,或如同一上有嚴重心臟疾病患者片刻不離身的字條,上面寫著拜託發現者把它送往哪家醫院,並依條列電話號碼優先通知哪幾位親人,更重要的是請取出它衣袋中小瓶內的硝化≧油藥丸塞於舌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或該說,原本我的擔心也許源本於此,但一發展下去,便早就遠遠於此了。
我試著以一兩個例子解釋一下。
並不很久以前,我曾在一個公共電話亭撿到一只皮夾,皮夾的式樣明顯仿冒某名牌的款式圖案,但質料卻差得很,因此我不存好奇的打開它,純粹僅想找到皮夾主人的通訊地址,以便能日行一善的寄給他或她──在打開它之前,我尚且覺不出這個中性味道的皮夾的主人是男是女──皮夾很厚,儘管錢鈔好可憐的只有四百元,除了一張劉德華的彩照,煞有介事的大約有十來張卡,電話卡、某KTV的會員折扣卡、某連鎖髮廊的學生卡、某麵包店的消費集點卡、等待抽獎揭曉的存根卡、電視遊樂器卡帶的會員交換卡、某家泡沫紅茶店店長的名片、宣誓不抽菸的榮譽卡……
我大概才看到第三張,就已經能清楚勾描出皮夾主人:一個(在我看來)好生貧乏的十六七歲女學生……,事實也的確如此,稍微我隨便從一張游泳證上看到相去不多的資料,包括她所唸的學校級別,便得以抽空把皮夾還給她。
再說另一個例子。
不知道你有沒有讀過西班牙導演布紐爾的自傳,我記得他說過他年過六十以後,便不願再離鄉出遠門,只因為害怕客死異鄉,害怕會像電影畫面似的被攤開散落一地的行李證件、蠅蠅閃響的救護車警車、旅館老闆、地方警察、小鎮記者、看熱鬧的……,零亂,狼狽不堪。
最重要的,他大概害怕百口莫辯的就這樣被辨識並認定,不管這輩子活得認不認真、複不複雜、值不值得。
相關的另一個但不關死亡的例子,某篇小說精采描述一段婉約少婦的出軌情事,在一個與情人偶遇但應該可偷情的成熟時機,少婦卻卻步了,攔阻她的當然不是道德,不是清情善待她的丈夫,不是殺風景的來不及避孕……,而且,那日她僅僅只是一時興起外出走走買菜,物質匱乏的年代,她著的底衫是已洗得破爛薑黃的家常棉布內衣……
若是你呢?
這麼說好了,這些例子都加速使我堅信,如果死亡是猝不及防而至,有誰可以依照他的本意「虎死留皮」呢?
因此我竟打心底羨慕起那些慢性病患者,或走近人生盡頭的老人如布紐爾,他們可以因死亡的指日可期,而有足夠的時間緩緩預做準備──我說的當然不只是立遺囑或精心安排自己的喪禮之類的,我是說,他們可以有充分的時間決定,一生視若珍寶保存下來的日記、信件、相片或奇異的收藏癖好,該燒毀哪些又或該留下哪些──
例如曾經我應傷心欲絕的師母之請,去替猝逝的老師整理研究室的遺物,我在他堆積成山的周代城邦研究資料中,發現一本他記載著結婚三十年來與師母燕好的日期,其上並做著絕對是密碼的複雜記號,大概說明他對該次表現的滿意程度──,我就不知道該為長者諱的燒毀它,或將之視若珍寶的交給師母。
其實不只銷毀,甚至可以偽造或布置成我想要別人以為的那樣,小自弄幾張慈善捐款的收據,抄寫一些可堪閱讀甚至親人願意自費出版的隨身札記,甚至,更細膩如我曾在報上醫藥保健版看到的,一名年過七十裝置了工人陰莖的爺爺讀者詢問,他該不該在去大陸定居前將之取出,因為害怕日後火葬,子孫會從燒鎔不去的奇怪零件中發現他的祕密。
所以,你該明瞭我說的預作準備,早就超過避免成為無名植物人或無名屍的消極處置,而發展到非常主動出擊甚至堪稱精緻的境界了。
我決定先從我的皮夾整塑起。
我把顯得邋遢的牙線第一個丟掉,此外丟掉的還有幾張別人給我而我基於禮貌收下卻已不記得物主了的名片、幾枚莫名其妙的彩色迴紋針、一個某罐裝飲料「再來一罐」的兌換拉環、一張圖書禮券……總之都是些除了顯示寒酸毫無他意的垃圾。
那麼,什麼才是別具意義、充滿說明性、而又可以極其自然的出現在皮夾裡的東西呢?
首先,我的工作無需印製名片,自然也沒有什麼服務證工作證之類的,我沒有駕照,我沒有加入任何嚴肅或休閒的會員組織,因此我沒有會員證卡,我甚至沒有任何信用卡!
──說這個信用卡,實在是讓人大感不平與不解的一樁時,你一定也有這樣的經驗,你在百貨公司或大型商店餐廳消費付款時,店員常會問一句:「請問付現?還是刷卡?」
根據我的觀察,儘管店員的語氣通常很中性很單純,但付現者總是囁嚅以對,刷卡者則大聲乾脆的應答。這不很奇怪嗎?刷卡者,簡單說,不是欠債者嗎?起碼當下的意義是:我雖然可以有錢付費,但這一會兒或數十日內,透過銀行信用擔保體系,我可以欠你債不還。
而付現的人呢?現在就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兩不相欠,人我不負。為什麼必須心虛?刷卡的,又在理直氣壯什麼?
難道,只因為後者的曾經被徵信,被證明現在有、未來也有生產能力,遂而得以進入體制,所以可被信任不疑;而前者,不欠人的人,為什麼會有揮之不去的心虛怯懦,難道只因為他的生產方式或生產力被視同如農業社會的以物易物,是如此的不文明不科學、不可預期,因此無法納入工商社會既其統治機制裡,簡單說,當你不是體制裡一枚用途明確而必要的螺絲釘,他們對你的信任因此必得眼前為憑,而且一次的銀貨兩訖,並無法保證下一次、下下次的交易信用……,你是這樣的不被信任,不被龐大逼人的體制信任並接納,所以你心虛,所以你怯懦,儘管你可能頗有能力、也不懶惰、甚至不一定貧窮,起碼不是不繳稅的乞丐或流浪漢。
反之,皮夾一打開,有厚厚一串各種卡的人,是意味著被各種眾多的大組織小組織所信任,所爭相接納,所不可或缺……,那樣的顧盼自信,原來是來自於「我有卡,故我在」啊!
人子在世上是沒有名字、沒有棲身之地?
我的皮夾空空,無可填充,無能偽裝,但總總我不願意打開它的人第一眼就斷定這一定是屬於一名生活失敗者的,於是我放入千元鈔數張並且長久不動用,好像它們生成是此皮夾的一部分。
皮夾雖空,但也不至於塞得進護照,我掙扎著不放進可以清楚簡單說明我身分的身分證──當兩千一百萬人裡有兩千一百萬張的身分證時,你看,意義又流失了──我甚至無法依你建議我的,假做不經心的放一張寫了我的姓名和電話地址的小紙條,那也就是說,不要說什麼無名植物人無名路倒屍了,這早晚根本就會是一個就算好心人撿到了也無法寄還給我的無名皮夾啊。
……唉,一個多麼無滋無味無色無嗅的皮夾啊,偶爾,我假作陌生人一般的審視玩味著它,揣測撿到的好心人一定會略為感傷的對之喟歎:你的主人是個多麼無趣無謂的人呀……
疏淡了皮夾的偽裝與經營之後,曾經一段時間,我轉而小心留神起自己的衣裝來。尤其是內衣褲,以隨時待命猝不及防的偷情,不不,死亡的突然到訪。內衣褲是很重要的,不只是不能破舊薑黃而已,在心理學社會學乃至政治層面,它比太多東西都要生動說明它的主人,柯林頓不是就面帶羞澀的回答,他的內褲並非現下流行的寬鬆四角格子紋的,而是緊身接近丁字褲型的。
看看他的外交政策!
然而我的勤於換洗更替甚至重新購買新的內衣褲──這又費了我不少心思,比如我放棄淘汰了可能使我迭遭揣測的黑色、紫色或柯林頓式的緊身小底褲,幾經思量,我索性在沒有熱心店員騷擾的屈臣氏開架式內衣櫃,選購了幾套純白全棉的卡文克萊內衣,雖然它的雅痞風格並不適合我的非社會況味──這些差點引發我的親人的懷疑,以為我有若何新的感情對象,我們甚至大吵一架,我沒有說出真相,若有那樣一日我先他而去,屆時一身潔淨的內衣褲將會使得悲痛的他想起很多個夜晚沐浴後的我,那不少美好的回憶,該能多少撫慰他吧。
但是我的準備工作並未因此終止。
必須出門工作的日子,我偶爾會經過當初我險些倒下的地點,清楚明白當時撐持我不肯倒下的那一股力量,完全靠著「不願意此生就這樣隨隨便便被發現並就此認定」的心情。隨隨便便被發現,除了意味著狀態、皮夾、衣裝,還有地點。
是的,地點,我細細回想著自己平日外出的動線,發現儘管有隨興遊盪的習慣,
其實倒也亂中有序,起碼一個訓練有素的情治人員或徵信社小弟就不難跟監掌控。雖然如此,我仍努力盡可能單純化自己的日常動線,不去那些會費人猜解的地方,哪怕只是僅僅走過。
這麼說好了,我曾有一位非常正直純真、宗教信仰虔誠、律己甚嚴的大學同學,結果去年他在一場有名的色情三溫暖大火中喪命。他被清理火場的消防人員發現衣裝整齊的燻死該樓層走廊上。我們去弔慰同樣是我們同學的他的妻子,在溫馨的一起追憶他生前的種種善良行徑故一定能進天國的同時,總無法完全擺脫去那一絲絲微妙隱約的尷尬……,好人同學到底去那裡幹嘛?
我們問不出口,她也不能答。
因此我決計不走過香煙繚繞、醜怪惡俗的社區小廟,我不願死在那樣一個神壇之前,讓我的親人以為我改變了宗教信仰。
我不願意去大學畢業以後就幾乎沒再去過的西門町一帶,怕遍布的老舊色情暗巷使我遭到如同我的好人同學一樣的被懷疑下場,並永遠百口莫辯。
從此我匆匆走過一些原本我很喜歡的寧靜的、時間停格凍結的、有日式房子的幽
綠巷道,不再駐足漫步,避免屆時我的親人猜測我是否在此暗藏了私生小孩、或
幽會一名老情人。
我甚至不敢再像年輕時候一樣隨興漫遊,以免萬一被發現在某個可欣賞日落潮夕的海灘,我的有卡的親人會如何的終生大惑不解,並因此哀痛良深。………
畢竟,死的造訪這一生不過一次,所以,當為它的來臨預作準備。
數百年前的拉曼查志士如此望空疾呼──
拉曼查志士 朱天心
嚴格的說,我開始有了為自己的死亡預作準備的念頭,是從那一日開始的。
事情可能得從那一日的前夜說起。
為了次日中午必須繳的一篇根本不重要的短稿,循例,我的腦子不聽使喚的管自開動起,無視於夢境的引誘,失眠到天亮。
幾個小時後,趕著尚有早餐供應的時間,我到一家日式連鎖咖啡館上工,不花力氣的把那篇不重要的短稿寫畢,我這也才有暇感覺到,為了抵抗過冷的空調冷氣,我已經喝下五六杯滾燙的續杯咖啡,咖啡彷彿被下了毒似的使我手腳末端麻痹起來,我只得在窄的座位上暗暗的伸個懶腰,卻發現嘴唇也麻得無法張開...
目錄
﹙按作者姓氏筆畫排序﹚
我的前半生 王建元
「時代女」我母慶璋的故事序言 司馬中原
拉曼查志士 朱天心
父親的背 吳婉茹
斷線 吳鈞堯
傷逝二帖 梁寒衣
父親的童養媳 淡瑩
一篇虛構的高考作文──兼憶亡母 陳漱渝
飯香 郭淑梅
我的房事 焦桐
甦醒中的母親 張抗抗
他是我兄弟 鄭明娳
魔術廚師 應鳳凰
這些你教媽媽的事 顏艾琳
離身 羅位育
﹙按作者姓氏筆畫排序﹚
我的前半生 王建元
「時代女」我母慶璋的故事序言 司馬中原
拉曼查志士 朱天心
父親的背 吳婉茹
斷線 吳鈞堯
傷逝二帖 梁寒衣
父親的童養媳 淡瑩
一篇虛構的高考作文──兼憶亡母 陳漱渝
飯香 郭淑梅
我的房事 焦桐
甦醒中的母親 張抗抗
他是我兄弟 鄭明娳
魔術廚師 應鳳凰
這些你教媽媽的事 顏艾琳
離身 羅位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