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號房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謝曉昀突破之作，文字展現暴力美學極至！

★ 一部驚悸小說，對於人性黑暗面有非常細膩的描繪，不禁令人心中感到顫慄。

★ 駱以軍、陳雪、顏忠賢、甘耀明盛讚推薦！

第8章

在影片網站中註冊後的時間裡，我陸續用攝影機把與柯薇亞生活的過程拍下，再經過一段時間研究剪接技巧，專注把她綻放的美感剪輯在影片中，一個個地放上所申請的〈第五號房〉站台上。

我本來很擔心自己的身分曝光，但是沒多久就發現自己的擔心非常多餘。

網路上無奇不有的世界皆是虛擬，它們擁有真實存在卻又虛幻如夢的價值，提供給現代人一個多方面的選擇，炫燿現今科技的發達與爆炸性的國際連結。

所有的功能與設定，似乎只是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你　　你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在廣大無邊的透明網絡中肆無忌憚；沒有人會知道面具底下的真實樣貌，也沒有人會關心與在乎，虛擬實境中的你與現實世界的你，究竟差別多大。

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熟悉了網路上的潛規則，還有長時間瀏覽了影片網站中的內容後，我開始放心大膽地繼續地窖中的影片創作，每隔一段時間就陸續放上最新的影片。

大約在網路上連續放了五支影片，約略過了一個多月後，隨即引發的效應讓我非常吃驚。

首先是我另外隱密申請的mail信箱，每天裡頭塞滿了各式各樣奇怪的信件。一堆署名怪異（有時連那名字我都不會唸）的網友，爭相寫著他們對〈第五號房〉的感想與心得。

【五號先生：請問影片裡的這位美麗女人真的是你母親嗎？】

【看過您的大作，讓我感覺自己的渺小與愚蠢，也讓我非常感動。很想請教您成為一個收集美好的導演，那背後究竟要花多少時間？還是這是種天份？】

【社會這麼亂，就是充斥著你這種變態。】

【我想你一定長得既噁心又肥胖，才會玩這種噁心把戲。】

【去你媽的！】

【很精采，拍得太少了可否再放多一點？】

【看過五號先生的影片後，你是否可以對現在的社會現況發表意見？】

【第五號房是地獄，經過狡猾的詮釋後讓我不寒而慄。你應該是魔鬼的化身吧？還是一個讓人作嘔，自己爽就好的宅男？我希望你下地獄。】

【幹，你是天才！】

【我因為看過第五號房後而瘦了十公斤，拋棄我的男友還回頭找我復合了，真是謝謝你啊。】

【惡夢！惡夢！簡直是一場場連續的惡夢！！！！】

…………

一開始，我非常熱衷地觀看這些來信，還特地開了一個檔案，把它們一個個複製下來貼上，有空檔時就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讀。

有些信寫得非常長，但通篇就是集合全部糟糕的字眼，謾罵影片有多麼變態與傷風敗俗。有些來信像是老師訓斥學生般地，先把社會現象一一列舉出來，再把我的影片套進去這些案件中，口氣自大又傲慢，我甚至好像可以看見那人站在上方，用食指嚴厲地點戳著我的額頭；但卻又在結尾的部分大大地改變語氣，卑微地懇求我把影片刪除，讓這世界多點和善之類的話。

有些來信卻讓我發笑，那沒有完整的開頭與結尾，只用幾個驚嘆的口語詞表達感受……

我的情緒變得非常容易受到信件的影響；它們似乎變成一扇扇小小的、凝聚了奇怪力量的窗口，夾處在我與柯薇亞的獨立世界中，讓我在長久以來所置身的靜謐空間，發生前所未有的劇烈震動。

信件激烈的用詞與批判，深深地動盪了原來平靜無波的水面；宛若打翻薄透的玻璃瓶般發出尖銳的聲響。我看見譴責影片的信件會發怒，花一整天的時間詛咒這個無名人士；看見好笑的則記在心裡，一個人的時候會因為這些無厘頭的語句，搞得自己如同白痴一樣地發著無聲的笑。

不管如何，我堅持從不回信，不與網友產生互動。

除了光是看這些信件就花了我非常多的時間之外，我也希望不要節外生枝，畢竟這還是一個必須低調進行的創作，我一個人的秘密基地。

然而在這些信件中，我最希望也最喜歡看見的，當然就是誇獎影片中的美感。

這些人是我的知己，我在心裡是這樣深切地感謝與認定。他們一樣是無名人士，署名也相同怪異荒誕，但是寫出來的詞句真是一針見血，完全懂得我在影片中想要表達的意涵與價值，直指裡頭細微處所發出的萬丈光芒。

當我讀到這類信件時，那種成就與榮耀感真是絕無僅有，好像我因為這些影片，這段時間所下的功夫，瞬間便晉升成一個才華洋溢的知名導演。

我從不曉得這會讓人上癮，並且因為那幾個字、幾句話，願意重頭再多試幾次，再更嚴格地要求自己拍出更多影片。

這些事情我全部都沒有讓柯薇亞知道。

而從照相機的拍攝進化到攝影機，相片演變成影片，她都沒有表達任何意見。

通常進行的方式是這樣的：在我想好新的主題與拍攝內容後，會特地提早向公司請假，然後花一整天的時間來琢磨我的創作。

有時候拍出來好幾個小時的影片，幾乎剪掉幾小段較晃盪的影像，就可以直接放上站台；有時候則是她在鏡頭前的反應，表現出來的方式跟我想像的相差太多，這時候就必須花些時間跟她溝通，告訴她我所希望呈現的方式，然後我們重新再來一次。

我記得就在我仔細看了那些網友的信件，暗中採納了其中一個網友的建議，拍攝名為〈打滾〉的影片時，我要求她上身只套著薄透合身的白襯衫，想像曾經讓她極為快樂的經驗與回憶，然後先坐在地板那張漂亮的波斯地毯上，因無法克制笑意地倒下去，慢慢在地毯上滾動自己美麗的身軀。

這影片在我的想像中，除了要呈現日常的自然場景之外，更希望能結合她腦中的抽象記憶，進而昇華到優雅的具體外在。

抽象與具體，哲學概念延伸進日常生活，簡直擁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天哪！我簡直就是一個大導演……影片在拍攝前我就已經為自己感到驕傲，甚至開始幻想那些網友們讚嘆的信，如雪片般湧進我的電子信箱。

柯薇亞聽從我的指示照著做了，但是效果很差。

我們反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我在鏡頭裡看見的畫面絲毫沒有美感，只有一個動作誇張的女人，笑得相當僵硬，然後像瘋子一樣倒在那裡滾來滾去。

第8章

在影片網站中註冊後的時間裡，我陸續用攝影機把與柯薇亞生活的過程拍下，再經過一段時間研究剪接技巧，專注把她綻放的美感剪輯在影片中，一個個地放上所申請的〈第五號房〉站台上。

我本來很擔心自己的身分曝光，但是沒多久就發現自己的擔心非常多餘。

網路上無奇不有的世界皆是虛擬，它們擁有真實存在卻又虛幻如夢的價值，提供給現代人一個多方面的選擇，炫燿現今科技的發達與爆炸性的國際連結。

所有的功能與設定，似乎只是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你　　你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在廣大無邊的透明網絡中肆無忌憚；沒有人會知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