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

是什麼時候發現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可能是二十歲，也可能是才剛懂事的孩提時。它所存在的地方，總是離緊盯別人看的我無比遙遠。它並不是什麼具體的事物，而是刺痛地燒灼我的肌膚、無視於世間一切規則、跳脫道德與倫理之外、徹底顛覆原本人生的某樣事物。我現在仍對它充滿渴望嗎？如果得到它，我會怎麼做？

眼前有一名籠罩在藍光下的男子，將他的視線投射在我臉上。我面帶微笑，望著他那眼中滿含激情的臉龐。男子的視線一度投向我胸部，接著又移回我臉上。他帶著從容的神色，一步步朝我走近。

「……沒想到妳竟然是娼妓。」

正確來說，我並不是娼妓，我只是面帶微笑，主動伸手與男子十指交纏。

「不過，要是我看不上眼，我是不會主動邀約的……。你比電視上看起來要帥多了。」

我主動貼向男子的身軀，朝他脖子獻上一吻。我溫柔地抬起男子的手，抵向自己胸前。男子保守地輕撫我的胸部，其實我還不覺得興奮，但我刻意加上喘息聲。

「……有許多事，就算忘了也沒關係。……請用你喜歡的方式來對待我。嗯……用你喜歡的方式。」

男子的體溫急速上升。人無法一直維持正常判斷，意志動搖時，便會失去防備。感覺得出他撫摸我胸部的動作開始變得粗暴，我伸指輕觸男子的嘴唇，朝他口中塞入一粒藥錠。

「這是什麼？」

「像輕劑量的威而剛……。就像一般藥房賣的那樣，不過效果很好哦。」

我露出短裙外的雙腿，緊緊纏住男子的雙腳，朝他脖子獻上一吻，勾住他的手，向他柔聲細語道「做嘛」、「做嘛」。我的紅唇湊在他脖子上，從中感覺到男子已將藥錠嚥下。他粗魯地將我推倒在床上，我摟著他狂熱的身軀，因感覺到自己已完全支配他，而身體微微發熱。他已沒有想要抽身的意思。我佯裝成和他嬉鬧，避開他的吻，伸手環抱他的頸項，把他的臉埋進我胸前，持續溫柔地輕撫，直到他再也無法動彈。

我茫然地望著雙手動作逐漸變遲緩的男子。他那緩緩闔上、帶著詫異望著我的眼神，伴隨著自身的背叛，再度令我渾身發熱。身體的熱傳向我的心跳，我心中發出噗通噗通的歡悅躍動聲。我緩緩把嘴湊向他耳邊。「你放心。……這裡頭沒毒。」

房內藍色的照明燈散發帶著惡意的光芒。我感受著那名不再動彈的男子身體的重量，朝他闔眼的臉龐凝望半晌。一直到剛才都還熱得發燙的肌膚、雖已上了年紀卻仍肌肉健壯的肩膀，以及自然曬黑的臉部膚色，我發現他激起我些許情欲。我從男子底下挪出身子，坐向椅子，點了根菸。在他熟睡前，就只有等了。外頭正下著雨。

從男子身體移開後的寧靜與雨聲交疊。我很小心地脫下男子的水藍色襯衫，捲起他的白色汗衫，慢慢從頭上脫下。果然如我所料，男子古銅色的胸膛相當厚實。我脫下襯衫，上身只穿著內衣，並戴上太陽眼鏡，躺向床上那名上半身赤裸的男子身旁，擺出枕在他臂彎裡的姿勢，仰躺連拍了好幾張照片，還拍下影片。如果是對付之前那些政治人物，那倒還能理解，可是像他這種電視主持人，真有必要拍這種照片嗎？我看起來只像是個在酒吧裡喝酒的普通女孩，他一定沒想到我其實一直在觀察他。我仔細將男子的衣服穿好，就此完成我受委託的工作。他的人生從此留下了把柄。我只從他的錢包裡拿出紙鈔，放進自己的錢包裡。從他錢包裡看到餐廳收據，以及健身房的會員卡。我又點了根菸，在旅館的便條紙上留言。

「我沒動你的卡。因為買春是一種犯罪，所以……明白嗎？」

娼妓的工作是一種犯罪，所以想買春的他也會成為罪犯。他被引誘進一處犯罪的場所。他有這樣的身分地位，不可能會因為這麼點小錢而上警局報案。他看過這張便條後，只會認為自己是遭人洗劫。但其實不然。

旅館房間裡的藍色照明燈，仍投射著帶著惡意的光芒。那光芒到底在照耀什麼呢？是照亮這個明明戴著婚戒，卻又想買春的男人的卑微小惡？還是照亮我的存在呢？

我在浴室裡重新補好妝後，披上大衣，步出房外。這家情侶賓館雖然混在大樓中，不太顯眼，但內部裝潢相當豪華。我走出電梯，通過櫃臺時，齋藤對我喚了一聲「辛苦了！」。因為地點是這種旅館，所以只看得到他露出手腕，不過他有一張工整的五官。

「嗯。……要是引起騷動的話，再麻煩你處理一下嘍。」

「不會有事的。」

那低俗的巨大吊燈，讓人覺得很舒服。那華麗的色彩，就像在笑看這世界。步出旅館時，走在夜街上的男子們紛紛向我投注目光。那滿含各種情感的視線複雜地交錯，我緩步走在男人的視線中。旅館旁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反射出四周的霓虹光彩。看起來也很像是彈射。那是車種不明的高級轎車。我打開車門，進到車內，裡面連暖氣也沒開。

坐在駕駛座的男子看我進了車裡，卻仍舊不發一語。他自稱矢田，但我猜那不是他真實的姓。我拿數位相機給他，他隨手接過，放進手提箱裡。矢田有一對小眼，長相平凡，可是手指卻出奇的漂亮。

「走進旅館的照片，請跟齋藤拿。」

「……我已經拿到了。」

車內冷得凍人。這裡被隔絕在夜晚的喧囂之外。

「不過……為什麼對象是電視主持人呢？」

「妳的優點，就是不會過問。……最好謹記這點。」

我接過裡頭裝有現金的信封，但我已不是那麼需要這筆錢。

下車後，背對那輛踩油門離去的車子，我走在夜裡的街道上。男人被我吸引時的熱，以及我背叛他們時的熱，仍殘留在我體內。那群我認識的皮條客朝我叫喚。旅館前的中國女子正與客人在交涉。有和年輕女孩並肩而行的老先生，也有和年輕男人走在一起的老女人。猥瑣的霓虹燈發出笑看這世界的光芒。夜晚具體呈現出人們的欲望，允許人們將潛藏內心的欲望完全解放。

頭頂上是比霓虹光更為閃耀的明月。太陽傾沉後，仍竊取其光芒，照耀我們存在的──月亮。

是什麼時候發現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可能是二十歲，也可能是才剛懂事的孩提時。它所存在的地方，總是離緊盯別人看的我無比遙遠。它並不是什麼具體的事物，而是刺痛地燒灼我的肌膚、無視於世間一切規則、跳脫道德與倫理之外、徹底顛覆原本人生的某樣事物。我現在仍對它充滿渴望嗎？如果得到它，我會怎麼做？

眼前有一名籠罩在藍光下的男子，將他的視線投射在我臉上。我面帶微笑，望著他那眼中滿含激情的臉龐。男子的視線一度投向我胸部，接著又移回我臉上。他帶著從容的神色，一步步朝我走近。

「……沒想到妳竟然是娼妓。」

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