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歷史小說暢銷天王克里斯提昂‧賈克
古埃及王國建國史詩三部曲完結篇!
企盼已久的和平即將降臨,
一路追索的謎底終現曙光,
然而真相殘酷逼人,
即將誕生的埃及之王能否克竟全功。
讓塗炭生靈得以安息?
公牛和納邁爾與蠍子聯手,擊敗了從兩河流域入侵的蘇美人,
公牛雖不幸陣亡,但納邁爾得到眾神認可,接下領袖地位,成為南方之王。
納邁爾如今與深愛的妮特終成連理,他只希望埃及大地從此恢復和平,
然而祖靈再度現身,衪所給的下一道考驗,就是光復北方,
驅逐暴虐的利比亞人及鱷魚氏族。
在驍勇善戰的蠍子助陣下,統一大業即將完成,
但用靈魂換來的超自然神力,是否終將讓蠍子被邪惡反噬?
在這漫長旅程的終點前,納邁爾發現了消滅貝殼氏族的原兇,
然而真相如此殘酷,他是否能履行自己最初的承諾手刃仇人,
讓小先知的靈魂得以安息?
作者簡介:
克里斯提昂‧賈克(Christian Jacq)
國際知名歷史學家,暢銷作品包括「光之石四部曲」、「莫札特四部曲」、「埃及三部曲」和「歐西理斯四部曲」等,全球銷量超過兩千萬冊,並有三十多種語文譯本。賈克1947年生於法國巴黎,是索邦大學埃及學博士及教授。他13歲起便埋頭寫作,21歲出版第一部作品,是一部談論古埃及與中世紀之關聯的評論隨筆。他也同時進行古埃及學與考古學研究,取得索邦大學的埃及學博士學位後,繼續進行以古埃及為背景的小說創作,多部相關歷史長篇小說在法國與其他國家地區皆獲空前成功。他的代表作「拉美西斯五部曲」第一集《光明之子》的法國銷售量便突破65萬冊,此系列全球銷量亦突破一千三百萬冊,他也是當代全球銷量最高的15位作家中唯一的法國人。
譯者簡介:
周伶芝
巴黎第一大學美學系學士,法國雷恩(Rennes)第二大學劇場研究碩士。翻譯、文字工作者、劇場編創策展。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他對時代的起源,做了奇妙驚人的回顧。──《法蘭西週日報》
作者在埃及學方面的學識,從他為數眾多的作品中早已獲得證實;在本書中,他靈活的風格使讀者能輕易發現埃及未曾被探索的一面──或者可說較不為人所知、較有爭議的一面;這個魅力四射的埃及,是在作者的熱情下抽絲剝繭得來的結果。──《亞爾薩斯最新要聞》
以博學多聞的方式,表現出完整無缺的新鮮感。──《費加洛報》
這位經驗老道的作家之所以吸引人,是因為他的文字涉及普世價值。──《法蘭西西部報》
克里斯提昂‧賈克:他代表知識與風格。──《歷史時事檔案》
媒體推薦:他對時代的起源,做了奇妙驚人的回顧。──《法蘭西週日報》
作者在埃及學方面的學識,從他為數眾多的作品中早已獲得證實;在本書中,他靈活的風格使讀者能輕易發現埃及未曾被探索的一面──或者可說較不為人所知、較有爭議的一面;這個魅力四射的埃及,是在作者的熱情下抽絲剝繭得來的結果。──《亞爾薩斯最新要聞》
以博學多聞的方式,表現出完整無缺的新鮮感。──《費加洛報》
這位經驗老道的作家之所以吸引人,是因為他的文字涉及普世價值。──《法蘭西西部報》
克里斯提昂‧賈克:他代表知識與風格。──《歷史時事檔...
章節試閱
1
鱷魚氏族首領派出的密探,潛藏在濃密的高草叢中,偵察著南方之王納邁爾的艦隊。毫無疑問,這支艦隊正準備出發前往北方,好收復被利比亞人侵佔的領土。
六十來艘木造軍艦,全是依據剛遭他們擊潰的蘇美人的技術打造。司令旗艦十分壯觀:超長船身、巨大的中央船艙、保護柵欄、昂揚的船首,還有五十名划槳手。相較之下,與鱷魚結盟的利比亞人,配備的不過是紙莎草做的小船,無法在大河上作戰。幸好他們有數量上的優勢和難以攻陷的堡壘。
黎明前,密探目睹了行前的裝載工作,武器、衣服和各式補給。數量之多令牠印象深刻。這次遠征準備完善,士兵什麼都不缺。
碼頭邊,一個看來弱不禁風的乾癟老頭兒在那兒焦躁不安。他一邊仔細核對一罈罈酒和啤酒,一邊叮囑搬伕千萬小心。密探注意到操練的嚴謹,每個人都熟悉自己的工作、不會忙亂推擠,紀律凌駕一切。這支武裝良好的軍隊可不容易打垮。
好運總在獵捕者這邊。
在另一處,有個女人獨自和她的狗凝視著尼羅河陷入沉思。那不正是應受譴責的女巫嗎?不就是她從利比亞最高統帥手中逃脫,使後者狂怒不歇?她面容姣好、秀髮閃耀金色光澤。曾經羞辱侵略者首領的女祭司,如今一身白色長袍,已成為納邁爾的妻子、南方的王后。無論是誰,只要能將她交回去,必可得到額外獎賞。
靠著匍匐前進,密探得以來到陡峭的河岸,並溜進水中。這隻貨真價實的爬蟲靈巧地潛游,無人發現牠的行動。
當牠的獵物瞥見牠時,已經太遲了。
*
豺狼傑布曾引領納邁爾穿越沙漠,自他們從聖城阿比多斯歸來,牠便一直關注著妮特,那如犬類的活潑生氣與聰慧,襯著她精緻的面容與長耳,讓牠為之傾倒。就要離開耐克恆堡壘的此刻,這位年輕女子正想著自己奇特的命運。女祭司妮特,信守著孤寂與祭儀式的生活,當那個陌生人救起溺水的她時,她無法想像自己會離開北方神廟。她愛上了納邁爾,這個遵照神的旨意、戴上南方白色王冠的男人。
走過多少路、歷經多少磨難與考驗!遭利比亞人俘虜、被迫為奴並下嫁他們的統帥,妮特曾心灰意冷想要自殺,直到守護神賜予的法力增長,才讓她從這煉獄脫身。現在,她該回去解救受壓迫的家鄉,並創造一個新世界了。
成功的機率渺茫,甚至沒有。然而,這對王室伉儷別無選擇,他們臣服於祖靈對納邁爾的強制命令,這一關鍵階段也許會帶他們走向復興大業。
豺狼露出獠牙、發出低沉的噑叫。
妮特本能後退,這動作救了她一命。
鱷魚咬下時撲了個空,和獵物的腳距離不到一吋。
「不,傑布,不要!」
妮特喝止她的護衛展開實力不等的搏鬥。
喊叫與吠聲,驚動了忙著處理裝船最後細節的納邁爾。
看到這隻爬蟲從河中冒出、追逐妮特,他搶過一把弓,一箭射入這頭巨獸的尾巴。那枝箭並不妨礙鱷魚,牠緊緊抓住王后的長袍,將她拖向尼羅河,不管傑布如何拚命也阻止不了。
*
黑髮、充滿魅力的臉龐、令人讚賞的勻稱比例,蠍子曾是天生的誘惑者。大部分女人都無法抗拒他;若有人抵擋他的誘惑,不過是讓這位年輕的戰士,更有興致去征服她。有著茶色肌膚與高傲面容的高大純種蘇美人伊娜他也沒放過,即便是出發北征的前夜,也要享受最後的情慾遊戲。她的兇野性格令蠍子陶醉,就如他的正牌情婦,可人的花兒,順服並滿足他所有的慾望。
妮特的尖叫和傑布絕望的吼聲,將這個情人自迷醉中喚醒。他在船的甲板上,看到這隻爬蟲將王后一路拖進河裡。於是他配上一把匕首,也潛入水中。
在保衛耐克恆的氏族之戰中,蠍子便已洞悉擊殺鱷魚的祕訣。牠們唯一的弱點就是腹部。首先要避開巨大的鱷吻、魔爪及可怕有力的揮尾,接著滑到這頭巨獸身下,將牠開腸剖肚。
可憐的傑布,儘管如此勇敢,也不過稍微延遲這難以阻擋的突擊。納邁爾和眾兵土急忙趕來,但還是來得太遲。
這爬蟲已碰到水,不用多久,牠的獵物就無法再抵抗。鱷魚一點都不怕豺狼的獠牙,牠只消爪子或尾巴一揮,就能讓對方滿地找牙,但牠卻沒看到突來的善泳者。
迅速而精準,蠍子一刀刺進鱷魚的腹部,穿了個洞。這隻大蟲痛得發狂,鬆開鱷吻、放開王后,暈了過去。傑布一把抓住扯碎的長袍上領,將溺水的王后拉回陸地。
河流因突如其來的暴力而激盪著。垂死的鱷魚仍試圖消滅侵犯牠的敵人,勉強升上水面想取他性命。鮮血濺灑尼羅河面,蠍子的頭消失在河面上。
豺狼輕舔妮特的臉,納邁爾將她緊擁懷中,她總算恢復了呼息!
爬蟲的屍體漂浮了一會兒,肚腹敞開、曝露在初昇艷陽的光芒下。
「去找蠍子。」國王對士兵下令。
他們還沒衝到岸邊,河面便激起一道水柱,勝利者自水花中央再度現身、揮舞著匕首。
趁著還有點力氣游泳,蠍子在整支軍隊欽佩的目光下回到堅實的岸邊,來到他精神上的兄弟,國王的跟前。
「王后還活著嗎?」
「你救了她。」
妮特漸漸清醒。在納邁爾攙扶下,她站起身。
望著眼前這位世上他唯一不能碰的脫俗女子,蠍子對她說:「妳仍舊不失美麗。」
「我該怎麼報答你?」她低聲地說。
「堅定妳戰勝敵人的決心。讓妳服侍的萬物之母──妮特女神,保護我們贏得這場正義之戰。」
女主人的腿靠著豺狼,牠伸出粉色的大舌頭、狂亂的眼中滿是愛意,傑布暗自享受這幸福的片刻。
「你受傷了。」納邁爾注意到。
蠍子摸摸左肩,鮮血染成一片。
「我遇過更糟的!王后的香膏很快就能讓我痊癒。你不是宣布過,艦隊要在黎明出航?」
本著天生的高貴氣質,沉默寡言的納邁爾揚起淺淺的微笑。
「請原諒我耽誤了時間。」
2
納邁爾將和平的南方與繁榮的耐克恆城留在身後。城裡由一群經驗豐富的老兵駐守,民眾避難所也已完備,妥善地設下防禦工事以防襲擊。與利比亞人的戰役結束前,由國王任命的首長肩負重責,必須盡其所能治理白冠之國。
無人敢妄想度日:如果那些野蠻人殲滅了納邁爾的軍隊,他們一定會入侵南方、屠殺納邁爾的擁護者。那麼要如何打贏這些老練而殘暴的戰士呢?他們可是將北方居民全貶為奴隸了啊。
最好先忘了無可避免的兩軍對壘,還是凝視尼羅河與它覆滿紙莎草的河岸、懇求眾神保護。王后在出發前重整心情,向偉大的創世女神妮特獻祭香膏。接著,將那縷神聖的布疋安放於司令旗艦寬廣的主艙中,那是雌雄力量兼具一體、光明之眼的化身。具有起死回生、讓生靈幸福的魔力,那布疋總是保持潔白純淨。當這位年輕女子身陷囹圄、苦為利比亞統帥的階下囚時,就是這縷布保護著她。北方的神廟今日還在侵略者手中,她是否能將布疋歸還原位、感受這份喜悅?
儘管決定出征有些瘋狂、失去理智,妮特還是支持納邁爾繼續前進,因為,敵人遲早都將攻擊南方,以取得完整的領土。就算這事是如此自不量力,至少,解放光復的魄力讓一切動了起來。
棕紅魁梧的鬥牛,在最近幾次戰役發揮出關鍵戰力。北風,這匹野驢成了納邁爾的親信,隸屬於菁英部隊,牠們極度重視這趟旅程。目前糧食豐美、牠們安頓舒適,由於未來不明,只能先享受此刻。至於兩隻為國王降服並只聽命於他的母獅,則在那些值班小隊的帳棚陰影中打盹。
傷口已敷上藥膏、包紮好,蠍子在船艦的首艙中休息,那是專為最好的弓箭手所建的。
「老頭,給我拿喝的來!」
高高的顴頰、明顯的肋骨,老人行動困難、似乎已因日暮西山而顯得萬念俱灰。不過,當眼前之事與酒有關時,他馬上找回意想不到的活力。忘了自己的風濕和僵硬的關節,將酒罈的貨運管理工作抓在手中,每日早晨殷勤檢查倉儲是否完整。
老人其實比較想留在耐克恆,這樣總算才能停止作戰的日子。唉呀!但他的主人、那永不疲累的蠍子,可不願與這身負長才的僕人分開。
他給了蠍子一杯有果味的白酒。
「最好的補藥,」老人斷言,「今晚我們來喝最烈的紅酒,把你受傷的事了結一番。」
「好極了。」蠍子聽得出意思,「看看,這是多棒的一天!」
「接下來的日子可沒這麼開心了。你曾經能夠勸阻國王的,他是你兄弟,說服他別把我們帶向這錯誤的災難吧!」
「老頭,別這麼悲觀。難道我們沒有贏得過看似不可能的勝利嗎?」
「這次我們將會自陷泥沼!而那些謠言議論可提振不了士氣。」
蠍子的好奇被挑了起來。
「這些謠言都說了什麼?」
「不如別聽了……」
「我有興趣。」
蠍子的目光逼著老人將事情攤開來。
「利比亞人都是嗜血成性的野獸,我們人數又沒多到能把他們消滅。他們的堡壘全都很難攻下,他們的武器也比我們好太多了。我們沒有一個能從他們手中逃出來的。」
「納邁爾的威望受到質疑嗎?」
「還沒……不過,很可能有人會造反,在那之前,最好折返。」
蠍子出乎老人的意料,竟然異常冷靜。
「把酒斟滿。」
「樂意之至!」
這位年輕戰士開始察覺到這趟遠征的瘋狂,它註定失敗。若是到時嘗到生存的喜悅,那就意味著得回到耐克恆,放棄利比亞人佔領的北方。蠍子將會建立自己的氏族,保衛他的大片領土免於覬覦者的襲擊,被忠心的侍從圍繞,享受所有特權。
蠍子注視著香醇的金黃液體。
「你知道,老頭,我討厭太容易的事,和還沒開打就穩贏的戰役,我憎恨耽於膽怯平庸。那種勝利不過是幻影罷了。我,我要一個實在出色的凱旋而歸,利比亞人對我來說就是最理想的對手。」
老人的話哽在喉間。
「若向死神挑戰,祂最終會奪走你的靈魂啊!」
蠍子微笑。他不就是將靈魂讓給賽特靈獸,好交換能摧毀任何怪物的神力?他獻身於建立一套暴力的法則,唯一能制止人類的方法。
「我也討厭逃兵,」他以平靜的聲音繼續說:「還有那些膽敢批評國王決定的叛徒。既然你有雙大耳朵,我命你向我舉發那些人,我自己來解決這些案子。夠清楚嗎?」
老人驚愕而喪氣,只得轉身繼續整理他的酒藏。
*
夏天燠暑逼人,尼羅河最下游,沒有風的存在。幸好是順流,才讓艦隊得以持續前進,但還是得全程繃緊神經、謹慎小心。領頭的船首上,一位軍官正用長篙測試深度,並授意船隊如何操桿航行。他們必須避開河中的沙洲、繞過長滿雜草的小島。弓箭手則始終處於警戒,防範暴怒的河馬突然出現,牠們可是能翻覆所有小艇。而那些負責偵察、向他們首領通報的鱷魚也可能隨時出沒。
夜幕低垂,帶來涼爽,這是歇息的時刻。獸與人這才鬆了鬆筋骨,在美麗的星空下享用晚餐。在妮特陪伴下,納邁爾並未忘了他的任務,久久地觀察天象,試圖從中辨認路徑。
「這片土地是眾神的贈禮,」他向髮妻傾吐,「我們無權向那些野蠻人屈服。他們認為我們手無縛雞之力、沒有作戰能力,鱷魚證實了他們的想法。我們則要利用他們的自負。」
納邁爾與妮特本可如一般伴侶,沉浸於專屬他們的幸福。但他是祖靈的門徒,而她是創世女神的祭司。若將他倆分開,他們將無力投入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之前當他們差點就要失去彼此時,兩人的生命也轉瞬黯然。自此,他們只願一同出生入死,就連死神也無法將他們分離。
為了向統治者致敬,住在尼羅河畔的鳳頭麥雞氏族以鮮魚進貢。士兵就這麼一邊品嚐烤魚的美味,一邊聽著蠍子這位口才傑出的演說家帶他們回顧過去顯赫的戰績。他們不也曾擊垮獅子氏族、令人生畏的蘇美人和那一大群叛亂的鳳頭麥雞?得到耐克恆城裡豺狼頭護靈的援助,平定南方、駐守於難以攻防的地區,這是何等難以企求的美夢成真!而這不過是其中一步。現在,他們就要去解放北方,建立一個更強盛、無以匹敵的富有國家。
蠍子的激情極具感染力,不但驅散憂慮,還加強了眾人的士氣。唯獨老人,隱隱約約預感到即將發生的殺戮,整個人陷於驚愕中。老人對於主人這場好戰的演說完全無感,寄情現下於杯中物,飲下專為行家而製的甜燒酒。
豺狼傑布亦步亦趨地跟隨王后,絲毫不鬆懈警戒,以求將危險降到最低。但這一夜,如此平靜、溫柔,的確讓人忘了將要到來的兩軍交鋒。
納邁爾和妮特欣賞著閃爍的河面,這條生氣勃勃的運輸河道領著他們奔向那致命的衝突。至於蠍子,卻看著沙漠,他能感受到賽特靈獸就在那兒,能感受到雷神與來自天上眾神之怒。他的火焰在臂膀上燃起,強大的力量激勵著他,驅除心中的懼怕。陶醉於神奇的力量,這年輕的戰士已等不及展開這場關鍵決戰。
3
尼羅河水在靠近聖城阿比多斯的流域變了顏色,染上了淡紅。從這裡開始,尼羅河沖刷著產自廣大南方洞穴的肥沃泥土。連著好些天,河水都無法飲用,航行也愈加危險。但這情況完全沒有困擾納邁爾,反倒決定在這冥界的邊境歇腳。
眾人都對這支遠征軍的部署很滿意,能在繼續北行前休息也令人開心。
「一切都在控制中?」國王詢問濃眉將軍。他曾是已故首領公牛的得力助手,後者因光榮戰勝蘇美人而捐軀。
「陛下,我們的船隊補給豐盛。在此逗留期間,我建議多加訓練我們的人手。一個士兵不該因為安逸而變得遲鈍。」
「好建議,將軍。」
方方正正的脖子和手指、粗短的腿、加上刺耳的說話聲,身形矮壯的濃眉曾是個大老粗軍人,時常暴跳如雷。他是公認的英勇戰士,頑強抵抗惡霸,忠心侍奉主人,因此被授命為旗手。
然而事實大相逕庭。濃眉極度討厭公牛,幾度試著叛變,想奪取整個氏族與軍隊的勢力。也就是他這人稱完美的將軍,為了不讓人起疑,用蘇美人的武器從背後讓公牛一刀斃命,行刺得逞。的確,兇手現在已成國王親信。不過,這計謀仍令他感到失望,畢竟,濃眉會和公牛與納邁爾的敵人暗中勾結,就是因為想要的更多。
但現在,情況變得棘手了,這位君王和他的拜把兄弟蠍子,相信他們能夠對抗利比亞的掠奪者政權,義無反顧地引發血戰。將軍得在那之前,趕緊找到除掉納邁爾或將他出賣給敵人的方法,以求自保,避免這場實力不對等的戰鬥,以免落得太愚蠢的死法。濃眉會善盡他天賦的偽善與深藏不露的城府來達到目的。
國王來到醫護船上,這裡是鸛鳥氏族首領老夫人的地盤。這位女醫者滿頭花白,一張總在沉思的悲傷長臉,她熟悉上千種草藥,並懂得調配藥效極好的香膏,加在女祭司妮特的藥膏中可大大增強藥效。不久前,當大部分氏族都遵守和平公約之際,鸛鳥夫人便聽到眾神的警告。接著一連串血腥的衝突,導致許多首領離世,老夫人於是將心靈封閉起來,只專注於紓緩人們身陷戰爭中的痛苦。
鸛鳥夫人欣賞納邁爾,他夠冷靜、有決策力。就連禿鷲女神都將南方的白冠賜給他,而女神絕對不會看錯。這次中途休息不正是個好機會,打消那些註定落空的期待?
「希望妳什麼都不缺。」國王對她說:「如果缺了什麼,請別猶豫,儘管抱怨,我會滿足妳的所有需求。」
「你的士兵都很健康,只有極少數情況不好、需要照料,至少在我們遇上真正的恐怖之前是這樣。」
「妳憎恨戰爭,我也是。但難道有其他重建和平的方式嗎?」
「回到耐克恆,鞏固城池防禦。」
「那不過會讓利比亞人更加確定我們放棄了北方。他們將會圍攻過來,我們最後只能屈服。」
鸛鳥夫人曾教給納邁爾一項長才:超越表象,將本質與次要區隔開來。克制自己的武斷,納邁爾能避免以香料掩飾腐肉的腥臭,正視現實並當面迎擊。
「你真的相信我們會成功?」
「這不重要。」納邁爾回答,「我們沒有選擇。」
老夫人低下頭。
「為什麼氏族間拒絕融洽相處?我們就不用忍受如此多的不幸啊!」
「我不這樣認為。」國王反駁,「蘇美人侵佔南方,利比亞人在北方。我們戰勝了第一個,該趕走第二個了。」
「你清楚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鸛鳥夫人,氏族平分天下的時代已經結束。妳、豺狼和鱷魚,你們都是這時代僅存的代表。鱷魚卻與侵略者結盟。他們的優勢的確不可否認,但我絕不屈服。」
「然後,我們全都會毀滅,讓鱷魚贏得最後的勝利。」
「他在耐克恆不就戰敗了嗎?我們已經知道如何與鱷魚搏鬥,接下來我們將學會對抗利比亞人。這是祖靈託付給我的任務,我會達成的。但我需要妳的幫助。」
「你希望派遣我所剩無幾的信差飛到北方?」
「這項任務十分危險,縱使他們帶著護身符,還是有可能因為曝露在敵人弓箭手的射程內成為箭靶而喪命。但打探來的情報卻是致勝關鍵。」
「你對我的要求太多了!」
「鸛鳥夫人,這要由妳自己判斷。妳不想再見到妳的北方領土嗎?」
老夫人嘆了口氣。
「我的舊領土還剩下什麼?最早是公牛搶奪佔領,利比亞人也來洗劫蹂躪。我的氏族瀕臨滅亡,我也沒剩多少日子好活,生命的最後這段時間,我都奉獻給你了。」
納邁爾向夫人恭敬地鞠躬。
「妳的信任讓我深受感動,也給了我無比光榮。」
「你是祖靈唯一的傳人,只有你有能力阻止不公不義的暴政。我會幫助你的。」
*
營隊駐紮安妥,士兵可以度過一段好時光;甚至有人暗暗期待在阿比多斯平靜地停留一段較長時間後,納邁爾也許會宣布放棄征討北方、折返回鄉。鄰近村落的女人紛紛被這些粗獷的男人吸引,對他們的主動毫不抵抗。酒足飯飽後,便一對對勾纏歡愉。身為每個女人覬覦的對象,蠍子那看什麼都好的眼光,讓他來者不拒。蘇美人伊娜對這些出軌感到不屑,花兒則一點都不擔心這種輕浮的調情。說到對付那些威脅並偷走她生命中男人的女人,她可已經耍陰殺了兩個情敵。如果這些異鄉人變成了搶人的,那她自然會把她們解決。
河水規律地上漲,不太快也不太慢;對國王來說,是時候到豺狼首領的地盤阿比多斯神廟了。因此,他沿著階梯爬上船艙中的工坊,那裡是燧石大師和蘇美工匠基爾伽美什工作的地方,前者是一開始就和他並肩的夥伴,後者則從最近一次磨難中死裡逃生。基爾伽美什是製圖與雕刻天才,他全力融入新的國家,試著忘卻被洪水淹沒的兩河故鄉。
留著鬍子、魁梧又好埋怨的燧石大師製造武器,基爾伽美什傳授他青銅的打造技巧。這兩人不但彼此理解,還合作無間,一起尋找改良的方法。
「你們完成了嗎?」國王問道。
兩位工匠點點頭,從工坊深處搬出好幾塊片岩製的石板。這些石板上分別刻著大象、羚羊、魚、鱷魚、公牛……石板另一面則是個圓形碟子,用來調製有香味的藥膏。上頭還有個洞,可以將這些石板掛在阿比多斯神廟內的牆上。這是要向各氏族的神靈致意的,他們的精魂透過附身於尊貴的君王而長存留傳。
「這是我們一起做的。」燧石大師特地聲明,好讓基爾伽美什的想法也被看見。
兩人很是焦急,等著國王的對他們的雕刻作出評論。
國王深受懾服,發現在他眼前的是一件件無可挑剔的藝術作品。有股獨特的生命力讓這些物品栩栩如生,從中迸發的能量恐怕不輸任何一種武器的威力。如果沒有燧石大師和基爾伽美什這樣的人,未來將只會落得沙場上屍橫遍野。
「隨我到神殿吧。」納爾邁命令他們。
4
瘦長的豺狼有對炯炯有神的橙色眼睛,他曾是阿比多斯神聖領地的守護者,護衛著這條分隔可見與不可見的邊界。來自西方世界的第一人,他認得通往另一世界的所有道路,每天向威嚴的亡靈行禮致敬。那些都是在彼岸永垂不朽的聖靈,失去他們的保護,大地將一片貧瘠。
他的族人守護著祭壇和陵墓,確保太陽船來往暢通、儀式順利舉行。感謝權力的箴言在最恰當的時機宣示,太陽因此繼續戰勝黑暗、施與生命。
納邁爾和兩位工匠將石板贈予豺狼,由他掛在主神殿的牆上,那神祕的盒子在這裡非常安全,裡面寄居著被肢解後又重組的冥王。只有豺狼和納邁爾能碰這聖物而不會遭受雷擊。獅子就曾因此嚐過苦果,火焰灼燒他的獅掌、懲罰他對聖物的褻瀆。
面對這些無價之寶,國王不禁沉思,先前的戰亂期間,它們只是留在原地、掩藏起來。一旦當更糟的時候來臨,就得將它們全都搬離。現在再度回到他最喜愛的地方,代表這場戰役來到了重大階段,或者說,來到了奪回領土的關鍵階段。
他履行對豺狼的承諾,將一支軍隊常態地駐紮在阿比多斯周圍,以擊退所有進犯。神靈平息了怒火,執行儀式者全心獻身於工作,直到終戰為止。無論那天何時到來,永遠都不嫌晚。
「如果我們被利比亞人消滅,」納邁爾聲明,「他們一定會入侵南方,這支軍隊的抵抗能力根本微不足道。這是你該做的,豺狼,將聖物放在更安全的地方,別讓它落入野蠻人之手。」
「我們已經決定:我的族人和我,我們都不會再離開阿比多斯,這裡是所有時代的起源與終結。我們會挖一座至尊無上的陵墓,將神祕的盒子安置在內,然後把入口隱藏起來。不管發生任何事,它的祕密永遠不會被洩漏、違背。」
「要是利比亞人入侵,難道你不逃走?」
「如果這些破壞者湧進,這地方也無法居住了,而我的氏族唯一能避難的地方,就是冥界。」
納邁爾並不反駁豺狼。事實上,這次衝突的結果很可能會非常可怕,這位年輕的國王已經感受到肩上的責任無比沉重、幾乎無法承受。
「沒有一個人類能成功追隨祖靈的道路。」這位氏族首領提醒他,「而你,你已經通過貓頭鷹的考驗,祂教你如何在黑暗中靈視。你走出甲蟲的關卡,祂成為你辨析萬物變形化身的導師。你還打敗了河岸氏族鳳頭麥雞的軍隊。沒有人敢想像你能走這麼遠,甚至料想不到禿鷲女神會加冕你為南方之王。現在,你就要面對第四個考驗:戰勝這群黑暗之子,弓箭民族利比亞人。我們的命運就取決於你的行動。因為氏族首領的精魂已附身於你。來,去見見祂們。」
豺狼邀請這位國王來阿比多斯的大陵寢走一趟,它的所在極其荒蕪,峭壁圍繞四周,一條乾涸的河谷從中貫穿。身處陽光普照的寂靜之中、遠離時代的動盪,納邁爾再度體驗過去的每一階段。沐浴在廣袤無垠的超自然光芒下,他回到極北的沼澤地區,那曾是貝殼氏族的領地,而他是唯一的倖存者。
首先向他現身的是小先知,他的救命恩人。納邁爾曾答應要找出謀殺她的兇手,加以裁決。他是否能實踐諾言?溫柔的瞪羚,她的剪影隱約浮現,這位女首領頑固地捍衛和平,不但不准她的氏族使用武器,還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做為談判的代價。眾神已剷除了殺人兇手獅子,然而他的同夥,凶惡的鱷魚,又與利比亞人結盟。
納邁爾拾起一塊從由褐到紅的彩色漸層石頭,同時憶起那充滿魔力的一刻。當時,瞪羚教他如何挑選山腹中的石塊,好拿來建造歌頌眾神的紀念碑與神廟。那些石塊如此理想,顯得難以企求。
母象的身影在西邊顯現,她將自己對智慧的渴求、傳道授業解惑的能力以及公正從容的力量全傳予納邁爾。在她身邊是高傲的劍羚,勇敢而不屈不撓。
向他走近的是公牛,氏族首領中最強悍的一位。公牛竭盡全力、奮戰到底,甚至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卻再也無緣重回他的北方領土、感受光復的喜悅。公牛將他未盡的志願與職責託付給納邁爾,他的精神也將由這位年輕君王再現。
依照祖靈的意願,逝去的氏族首領都附身於納邁爾,精神因此不滅,還讓他的靈魂更加強大。納邁爾則為他們延續志業,打造一個超越過往的強盛王國。納邁爾在大陵寢中停留許久,感受過去的盟友從另一世界前來現身。當所有人的力量齊聚,他們能驅逐弓箭蠻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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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幾乎不喝水,他確信倘若沒有酒,這世界就不過是個幻覺。唯有每日一罈酒能寬慰他磨損的關節,甚至康復。
上漲的河水令他很是擔憂,河流再次變得適於航行。就像大部分士兵一樣,在阿比多斯度過這段愜意的日子之後,老人家害怕聽到啟程的命令。坐在椰棗樹蔭下,他吃著多汁的蜜棗,凝視著眼前這片閃爍的湖水。
一陣笑聲擾亂了他的憂慮,那是個年輕女孩,正假裝從蠍子身邊逃開。她的目光捨不得離開這迷人的追逐者,很快便讓自己被對方一把抱住,而她假意的呼救聲也不過是種愉悅的呻吟。是啊,至少蠍子的這些小情人讓他忘了戰爭……
結束他的調情嬉戲後,年輕戰士顯得威嚴十足且自信滿滿。
「老頭,給我些蜜棗,我餓了!」
蠍子頗為享受這種樂事。
「我們應該把北方留給那些野蠻的利比亞人,南方就夠我們自足了。」他的僕人這麼建議,「南方對我們來說夠廣闊了,不是嗎?」
「是沒錯。」
「那,你會考慮停止征戰嗎?」
「我沒時間去想,因為納爾邁剛剛宣佈我們明天出航,就在黎明時分。上工了,老頭!我來檢查武器,你負責食物。」
這下他胃口全沒了,收到命令的老人吐出口中的果核,傷心又吃力地爬起,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向河岸,那裡有一處遮陽的倉庫,存放著醃製後曬乾的禽肉。鵝油用以製作蛋糕更添美味,鹽塊除了調味,也可用來保持口腔健康。
由於連在椰棗樹蔭下乘涼、品嚐蜜果度過美好的午後時光的這點享受都被剝奪,老人乾脆強迫自己卯起來工作,小心翼翼搬運物品,還將一切排放地井然有序。
夜晚降臨,他總算能給自己斟上一杯滿滿的新鮮白酒。
「好極了!」蠍子巡視後說:「現在,你只剩一樣工作:整理我的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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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旗艦甲板上,納邁爾直直望向北方,他童年的故土,今日受到蠻族佔領。豺狼傑布眼神不安、雙耳豎直,隨時處於警戒,在牠陪伴下,妮特走到國王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不要有愧疚感。」她勸納邁爾,「這是唯一的選擇。祖靈已經指明道路,接下來,就換我們為自己開創命運了。」
「我強烈感受到氏族領袖的靈魂,但我們將在這場慘烈的戰爭中衝撞得遍體鱗傷。」
「也許鸛鳥夫人的信使會為我們帶來可靠正面的消息。」
納邁爾溫柔地緊擁著妻子。
「妳很清楚不會的。妮特,將妳帶往死亡,簡直就要撕裂我的心。妳真的不接受留在這裡?要是利比亞人將我們殲滅,妳還能帶領人民遷往南方避難。」
「不用再問了,我絕不會再與你分開,而且我也該征服敵人、奪回女神之廟。天色已經破曉,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納邁爾抓起一支巨槳,準備掌舵。他聽到祖靈的聲音向他揭示祂的名字:瑪阿特。公正的化身將為他們照亮路途、驅逐黑暗,引領船隻平安抵港。
1
鱷魚氏族首領派出的密探,潛藏在濃密的高草叢中,偵察著南方之王納邁爾的艦隊。毫無疑問,這支艦隊正準備出發前往北方,好收復被利比亞人侵佔的領土。
六十來艘木造軍艦,全是依據剛遭他們擊潰的蘇美人的技術打造。司令旗艦十分壯觀:超長船身、巨大的中央船艙、保護柵欄、昂揚的船首,還有五十名划槳手。相較之下,與鱷魚結盟的利比亞人,配備的不過是紙莎草做的小船,無法在大河上作戰。幸好他們有數量上的優勢和難以攻陷的堡壘。
黎明前,密探目睹了行前的裝載工作,武器、衣服和各式補給。數量之多令牠印象深刻。這次遠征準備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