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美如斯──海外文學織錦 (電子書)

序
從山海經到地球村 朱 琦 i

主編序
海外文學的天空與海岸 荊 棘 vii

汶萊
小城二三事 王昭英 001

加拿大
玫紅色的艾瑪 杜 杜 004
音符的翱翔 葛逸凡 011
異鄉亦家鄉 阿 木 014
遊蕩藍色多瑙河 海 倫 020
囡囡決定的一張選票 宇 秀 024
眾裡尋他千百度 曾 焰 031

丹麥
送返大自然 池元蓮 035

德國
旅德歲月 麥勝梅 039

馬來西亞
綠坡 愛 薇 043

紐西蘭
摔跤之後 董瑞瑤 047
洋爸爸 林寶玉 050

菲律賓
西瓜的故事 黃 梅 054
千島椰風中 靖 竹 057

荷蘭
住院記 丘彥明 060

土耳其
伊斯蘭葬禮 蔡文琪 064

美國
夏威夷生與死 蔡岱安 067
沃勒先生 陳 謙 071
性為何物？ 陳瑞琳 076
舊照 陳少聰 079
愛我的狗狗 陳漱意 083
有情人終未成眷屬 陳永秀 086
婚戒 陳玉琳 089
種菜啟示錄 林 燁 092
菜鳥的蛻變 杜丹莉 096
貝城的明星夢 龔則韞 100
古奇女人的早餐會 顧月華 103
讀《偶然生為亞裔》 海 雲 107
發現大海 黃鶴峰 111
雞飛狗跳見人情 姜 萍 115
郝思嘉的築巢夢 李 安 119
走過2001年 林淑麗 125
常春晨運班 劉 渝 129
賭運 呂 紅 132
普林斯頓老屋 孟 絲 138
義工善事 聶崇彬 143
阿布拉契山的野杜鵑 濮 青 147
紅莓天——紐澤西之夏 濮 青 149
何日再聚首 大 邱 151
偶留鴻爪 任安蓀 155
州長的禮物 沈 悅 159
草原的呼喚 翠 軒 162
緊握你的槍 施天權 168
那年暴風雪的冬天 唐潤鈿 172
大峽谷的蜜月 王克難 176
街坊教訓 王世清 180
轉個念，世界大不同 曉 亞 183
贈你一朵玫瑰花 王曉丹 186
飄鳥扎根 王正軍 190
中西幽默相輝映 吳玲瑤 195
尷尬 蕪 華 198
鳳凰涅槃——美國住院小記 夏培卓 202
法外情 楊慰親 208
我們的朋友克萊德 楊秋生 213
狀元紅 姚嘉為 217
心安即是家 伊 犁 221
與名人為鄰 余翠雁 224
無私的愛 雲 霞 227
誰會在聖誕節出門旅遊？ 張純瑛 232
父親與常春藤書柬和靈修八段錦 張 鳳 236
星巴克的陌生人 張 讓 239
施老師的運動課 張 棠 245
寶馬雕車香滿路 爾 雅 249
羅德明老太太 章 瑛 253
安妮與比爾 趙海霞 256
幸有他們守候 趙淑敏 262
琵琶大使吳蠻 荊 棘 266
瀟灑的消費哲學 莊維敏 273
守在加護病房的日子 周典樂 277
玉蘭花開 周芬娜 283
畢克西比的玉琮 周 密 286
英式的傳承：記伊頓公學 卓慧臻 290
面對同性戀兒女 卓以定 294
素縞 卓以玉 301

跋
錦繡大地——海外文學生活綜觀 雲 霞 303

從山海經到地球村
朱琦
東西南北中有五座大山，五座大山構成了大陸，大陸之外是茫茫四海，四海之外又有陸地和國家，更遙遠的地方是無邊無際的大荒之地，——這大致就是《山海經》所描述的世界。
《山海經》是中國最古老的一本奇書，其中保留了大量遠古時期的口頭傳說。女媧補天、后羿射日、精衛填海之類的神話故事固然是純屬想像，許多看似實錄的遠古地理描述，尤其是關於海外的山川鳥獸，其實也都是想像而來。《山海經》以東西南北四方劃分海內外，「海經」就有海外四經和海內四經，很難相信遠古之人越過茫茫海水，見識到各種奇異的海外世界。從前的正統人士斥其荒誕不經，今人卻欣賞其豐沛的想像力，有些學者更從中看到了遠古之人的地理概念和時空意識。不管怎麼說，我們的先民對天地萬物充滿好奇，對海外世界充滿嚮往，這就值得讚賞！
可惜，後來的中國人不怎麼在乎四海以外的世界了，熱衷於以東西南北四方劃分異族。周朝人就認為自己位於中國，是大地的中央，世界的中心，東則為夷，南則為蠻，西則為戎，北則為狄。到了秦漢時期，北邊的匈奴建立了遊牧帝國，漢人把匈奴叫作北胡，匈奴以東也就成了東胡。漢武帝打敗匈奴，設置河西四郡，開通絲綢之路，西域各族紛然呈現，概而論之就叫作西胡。大凡從西域而來的外族人統統都是胡人，從西域傳來的東西全帶一「胡」字，直到今天還有不少蔬菜、水果和樂器照舊姓胡。
隨著漢武帝的開疆拓土，尤其是張騫出使西域，又有司馬遷在《史記》中留諸筆墨，中國人心目中的世界終於跨過了帕米爾高原。從此知道了大宛、大夏、大月氏和康居等中亞諸國，也聽說了安息、條支和身毒（今印度）。一百年後，東漢帝國也恰逢極盛時期，南匈奴已歸附，北匈奴被驅逐，班超鎮守天山南北，甘英出使大秦，而大秦就是當時的羅馬帝國。這時候的中國人對包括中亞在內的西域已知之較詳，班超兄長班固的《漢書》中就單獨列出了「西域傳」，漢人的目光正越過波斯高原和安息帝國，熱辣辣投向歐亞大陸的另一端，投向那個男人女人都為絲綢瘋狂的地中海大國。可是，已經進入波斯高原的甘英，最終沒能渡海而行，前往大秦。按《後漢書》記載，是一位波斯船夫說了一番渡海有多恐怖的話，甘英「聞之乃止」。我們至今難以確知，甘英所面臨的海是地中海、裡海還是波斯灣，只能說班超派他出使大秦本身就是一樁偉大的事情。
今天鋪開歐亞大陸地形圖來看，不易理解為什麼兩百年的西漢跟同時存在的羅馬共和國如隔雲端，兩百年的東漢跟羅馬帝國也找不到往來的憑證。橫亙在東西方之間的艱難，與其說是戈壁沙漠，狂風雪山，不如說是國與國、族與族、人與人的隔閡和敵對，大到匈奴佔領，波斯阻撓，小到土匪搶劫，海盜出沒。還有一點，看似無關，也許同其重要，——把地中海當作內湖的羅馬人習慣於走海路水路，早在公元1世紀就掌握了季風規律橫渡印度洋，船抵印度。而中國人則喜歡走旱路陸路，兩漢時代的絲綢之路幾乎不走海上。由此來看甘英出使大秦卻被波斯人以海阻嚇的記載，縱使所言不確，但既然以此作為甘英放棄西行的緣由而放在正史中，就足以看出漢朝人對於大海的恐懼。中國不像希臘有一個島嶼遍布港灣眾多的愛琴海，漢帝國也不像羅馬帝國有一個陸地環繞風平浪靜的地中海，中國的東邊只有波濤洶湧茫無邊際的海洋。
不只是歷時近千年的羅馬共和國和羅馬帝國跟中原王朝沒有往來，從4世紀開始的拜占庭帝國（東羅馬）歷時上千年，也跟中國幾近隔絕。中國在東漢末年陷入戰火，其後是三國征戰，等到西晉終於統一天下，沒過多久又是五胡亂華，再之後是漫長的南北朝對壘。西羅馬也遭遇了歐洲式的「五胡亂華」，最終在5世紀亡於西哥德人。定都於君士坦丁堡的拜占庭帝國雖然也有過6世紀的強大，但7世紀就因為穆斯林的崛起而幾度陷於危機，被中東穆斯林世界隔在地中海岸。
唐朝是中國歷史上最輝煌最開放的王朝，除了元朝以外，版圖也曾經最為遼闊。可是，中國人對世界地理的認知並沒有跟唐朝的遼闊和開放構成正比。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中原王朝的中心意識至此已根深柢固，唐人所關心的是四方歸附，萬國來朝，既不可能對逐漸融合進來的各種「胡人」追根究底，也不可能對周邊國家和民族多加探究。又因為以大漢帝國自比，唐代詩人總是以漢代唐，甚至連最大的敵人突厥亦以匈奴稱之，以至於後人對突厥所知甚少。而從西域來的外族人，早在四百年前的漢朝就被稱為胡人，到了唐朝，照舊也還是泛稱胡人。
7世紀到9世紀的世界大國，除了唐王朝還有阿拉伯帝國、拜占庭帝國和法蘭克王國，而中國人真正知道後兩者的存在幾乎要到千年以後。就在唐朝建立的前夕，從公元610年開始，穆罕默德以20年時間統一了阿拉伯半島，第二任哈里發歐麥爾以10年時間建立了橫跨亞非的帝國，8世紀初穆斯林已經向北攻入小亞細亞，向西跨過直布羅陀海峽，並幾度越過比利牛斯山脈，包括波斯人在內的中東諸多民族相繼穆斯林化。雖然說中原王朝與穆斯林王朝不無貿易往來，來自阿拉伯的商人也為數眾多，但儒家文明跟穆斯林文明大相徑庭，諱莫如深，而穆斯林的廣大遼闊足以阻絕通往拜占庭和法蘭克的所有要道。
唐朝以後，曾經屬於中原王朝的西域似乎只屬於唐詩的吟唱和宋人的詞牌，長城以南的燕雲十六州也被後晉的石敬瑭出賣給遼人。北宋與遼人對壘，尚能立都中原，南宋跟金人以淮河或長江為界，從岳飛到陸游的仁人志士們都以收復中原作為最大夢想。元朝雖然版圖遼闊，背後還有橫跨歐亞的各大蒙古汗國，但弓馬嫻熟、攻城略地的蒙古人疏於筆墨之事。還好從義大利來了馬可波羅，見識了元朝中國，從此歐洲人才知道東方有個強大富庶的國家。按理說他在中國生活多年，應該也絮叨過義大利半島，可惜沒人記載下來，或者說沒什麼人會對他的那些小國寡民感興趣。
明朝建立的時候，義大利已開始文藝復興，歐洲出現現代曙光。其後好幾百年，穆斯林世界出現過幾個強大帝國，中國的明清兩朝也都有過強大的時代，但無論是穆斯林文明還是儒家文明，無一例外的停留在農業社會，固守在閉關鎖國的狀態。中國人至今惋惜15世紀初鄭和下西洋浩浩蕩蕩的船隊，很可能只是為了宣揚天國大朝的國威，而乾隆皇帝到了19世紀後期，全然無視於洋人送來的光學儀器到新式火砲，只在乎洋人的膝蓋是否跪下。鄭和之後僅僅幾十年，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進入航海大時代，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中國人卻全然不知，因此也不可能知道有許多高產農作物，包括番薯、番麥（玉米）、番瓜（南瓜）、番茄、番土豆等都是從美洲傳來。這些農作物產量驚人，養活了眾多人口，直接促成中國人口的暴漲，但在當時只是毫無聲息的悄然傳入而已。既然是外來的東西，那就以「番邦」的「番」為姓。乾隆以後，外國傳來的既不姓「番」，也不姓「胡」，全都姓「洋」。起初是洋釘、洋火、洋玩意兒，後來洋槍洋砲、洋人洋鬼子都來了，勢不可擋的來了。
1843年，在經歷了鴉片戰爭的慘敗之後，中國終於誕生了一本介紹西方地理、歷史和民情的書，這就是魏源的《海國圖志》。魏源是中國近代史上最早睜開眼睛看世界的先進思想家之一，儘管如此，也還是割捨不下天朝大國的優越感，照舊把中國看作是世界的中心。《海國圖志》的「海國」說的是世界各國，而世界各國不是「海岸之國」就是「海島之國」，唯獨中國例外，中國是世界的中心。
鴉片戰爭、甲午戰爭、五四運動，直到1980年代的改革開放，中國從最早的思想家睜開眼睛開始看世界到眾生百姓終於知道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其間竟也經過一、兩百年的漫長。這三十多年，中國的改革開放正趕上高科技時代，手指一點，天涯就在眼前，而整個世界無論是哪個國家，到處都有來自中國的遊客。有人驚嘆世界的廣闊，也有人感喟地球原來並不大！
早在1967年，加拿大傳播學家M.麥克盧漢提出了地球村的概念。短短幾十年，電腦、互聯網、雲端技術，迅猛萬變的高科技使地球上的時空距離日漸縮小，再遙遠的事情也會在一瞬間傳到眼前，地球果真就像是宇宙中的小小村落。另一方面，霧霾、沙塵暴、地球暖化、經濟一體化，不管是個人、群體乃至國家，誰也難以獨善其身。
歷史上每一次工具革命都將帶來社會變革和人類觀念的變化，何況這一次是瞬息萬變的高科技革命。沒人可以準確預測未來幾十年這個世界將變成什麼樣子，樂觀一些去想，既然人的時空意識正發生驚人變化，越來越多人將超越一己之狹小，多一點兒博大心胸，超越家國之局限，多一份人類情懷。倘能如此，於他人是一種關愛，於自己也是一種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