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點蕭司特

第一章 出水口下面的水管
第二章 家庭問題
第三章 洗臉刷牙
第四章 做運動
第五章 救 援
第六章 微風輕吹
第七章 帆船比賽
第八章 小鳥瑪歌
第九章 離家出走
第十章 春天來了
第十一章 汽車
第十二章 學校代課
第十三章 梅家莊
第十四章 遊河之夜
第十五章 往北走

專家導讀

關於懷特先生
文／賴嘉綾（作家、繪本評論者）

　　如果先提起他的幸運數字是7與11的話，讀者一定更記得他，他出生於1899年的7月11日，所以自己可以決定事情之後，他就將這兩個數字當作自己的幸運數字。懷特（E.B. White，1899-1985）是我們熟知的童書作家，他是在一個喜歡玩文字遊戲的家庭長大的孩子。

　　出生於紐約市，父親在曼哈頓經營鋼琴生意，所以這些孩子從小就接觸不同的樂器，是個富足的家。他是全家六個小孩中最小的，父母極盡保護。原名是Elwyn Brooks White，家裡的人稱他為En，但全名縮寫之後為E. B. White。他隨著哥哥進入康乃爾大學，在康乃爾的傳統裡，他被稱為Andy，後來他親近的朋友都以安迪稱呼他。

　　他出生的這一年，紐約市裡的一個供應自來水的蓄水池被填平，建造了現在我們所熟悉的、前面有兩隻大獅子的公共圖書館，所以懷特從小就在這個圖書館裡借書；他也養成寫作投稿的習慣。

　　懷特的體質過敏，父親發現後，試著將家人帶到緬因州，之後經常在此過暑假。他們住在湖邊，哥哥們用《美國男孩實用手冊》（American Boy’s Handy Book）裡的方法，自己做木船。小時候哥哥們用這本書提供的方法做木船與家人共乘遊，11歲時父親送給懷特的生日禮物也是一艘小木船，後來懷特的孩子成為美國著名木船建築師，緬因州也成為這家人在紐約市之外主要居住的地方。

　　從小擅長文字遊戲、寫作幽默帶艮的懷特，大學畢業後與朋友一起開車往西岸探險，停在西雅圖後，進入《西雅圖時報》工作，但沒多久就回到紐約。當時恰好有一個新的雜誌發行，他們極需年輕的作家參與，於是邀請懷特提供短文，為漫畫註解，這雜誌從1925年發行至今，仍是紐約人和想要瞭解紐約的人必讀的《紐約客》雜誌。它的風格走向以知識分子的溫雅嘲弄社會現象，剛好是懷特所擅長的。儘管有一段時間，因《紐約客》雜誌要求不以個人為文章主述，因此懷特耿耿於懷，他是一位堅持獨立思考的作者，不屬於任何黨派，寫作就是個人意見，不能用「我們認為」。不過，後來終其一生，他還是《紐約客》雜誌的主要作家，也與他的編輯薩俊結婚，他們幸福快樂終老。

　　關於童書的寫作，是來自紐約公共圖書館著名的館員安・摩爾的催促，他們期待看到擅長為大人寫作的懷特，也能有作品給孩子讀。當時懷特太太在《紐約客》雜誌的工作之一是書寫童書評論，所以家中堆了好多童書，恰好他們也有了孩子，懷特覺得孩子們看的書非常無趣，他只喜歡蘇斯博士的The 500 Hats of Bartholomew Cubbins，他說這是本真正無厘頭的童書。摩爾說，如果懷特可以為孩子寫書，那圖書館前的獅子一定願意以吼聲歡呼！

　　這一本書就是《小不點蕭司特》（電影譯名《一家之鼠》），歷時六年的寫作與修改，最後因為懷特身體不適，覺得自己生命快要結束了，因此，希望這本書可以為妻子和孩子留下安家的費用。然而編輯比他更早逝去，已經換成另一位編輯了。人世間的故事就是這麼超乎預期的精彩，編輯是厄蘇拉・諾德斯特姆（Ursula Nordstrom），我們知道她後來成為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童書編輯，但這時還不到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尚未結束，她也只是剛起步的編輯，但潛力無窮。這本書的出版，短時間內暢銷十萬本，懷特收到編輯的通知時，完全出乎意外。他幽默的回送編輯一罐魚子醬，他說裡面應該有十萬顆魚子。

　　後來他以家裡的蜘蛛孵出的無數小蜘蛛為靈感，寫下《夏綠蒂的網》，也在妻子病情加重時，急需醫藥費時，寫下了愛的故事《天鵝的喇叭》，都成為二十世紀童書經典。關於他的書在一開始被出版社宣傳為「經典」時，他非常不以為然，因為他的認知裡，經典必須經過讀者和時代的考驗，而他的書只是剛出版，言過其實；經過多年，幸好懷特後來也知道了他的書確實是經典，出版社算是預言成功！

　　他的謹慎也在他為康乃爾大學時的英文老師Will Strunk Jr.的文法書The Elements of Style修訂版中表露無遺。他說寫作時無需贅字，寫小說盡量不要用副詞，作者必須忠於自己的想法，才能寫所欲言。另外，「簡樸」也是他畢生的生活價值，他喜歡《湖濱散記》，也在緬因州家裡有個類似的小船屋，裡面有如亨利‧梭羅的小屋，只放桌子、椅子和一個柴爐；更堅持身後賣屋，不留紀念館。

　　當然，他同樣以謹慎和簡樸的心情為孩子寫作，他提到很重要的寫作想法：傳達愛生命、感謝世界的心情；但不是寫著「我很幸運」或是「我熱愛生命」，這樣直接了當用說的。他以整個事件的始末來傳達這些情懷給小讀者，所以我們讀到蕭家以平等的方式對待小老鼠蕭司特、夏綠蒂想盡辦法拯救小豬韋伯，在《天鵝的喇叭》裡父子和夫婦的感情。讀者在書中讀到的是字裡行間的溫馨，和作者以故事擁抱生命的熱情，而這樣的溫度也一再燃燒每一位讀者與編輯，以強韌優雅的愛行遍世界。

　　（資料來源：Some Writer! The Story of E. B. White by Melissa Sweet）

導論（節錄）

幾個有趣的問題
文／張子樟教授

　　多年來，無數評論者和讀者都熱烈討論有關《小不點蕭司特》的種種，意見頗為分歧，但並沒有影響它的經典地位。重新檢視這本作品，或許可由下面的幾個方向來進行。

　　書寫風格與意見抒發

　　眾所皆知，懷特是散文大師，以散文筆法書寫小說，故事中散發濃烈的散文美，格外令人回味。這本作品多處展露作者追憶童年往事。相較之下，這本書似乎不像《夏綠蒂的網》那樣有凝聚力、那般引人注目。它最可取的是懷特的書寫，其中有不少描繪大自然的段落和細節，往往令人吟誦再三。在〈帆船比賽〉中，懷特不動聲色的點出：「打算橫掃美國大陸的西風才走了一半，就吹進了中央公園。」

　　再如司特與想結交為友的小鳥瑪歌的對談：

　　「嗨，你是誰？哪裡來的呀？」

　　小鳥用輕軟、像唱歌般的聲音答道：「我是瑪歌，我是從長著高高的麥子田裡來的，那裡的草原長滿了蕨類和薊草，深谷裡也滿是野菊花，我喜歡吹口哨呢！」

　　多美妙的描繪啊！我們不禁會想到，懷特陶醉在童年往事裡。

　　〈梅家莊〉第一段的景色描繪文字簡明易讀，常被列為語文教材。用字淺顯，卻能勾勒出整片大地風情。這就是大師的素描功力。

　　在〈學校代課〉裡，我們除了讀出懷特高人一等的想像力外，他對於當時的教學方法有些「異」見。他借蕭司特之口，先說明亂服用維他命之害處，然後跳過算術課、作文課，對拼字課也有意見：「嗯，拼錯字可真討厭，我認為字拼得正確很重要，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買一本韋氏辭典，一有疑問就查，拼字這樣就可以了，......」照他的說法，學校許多課都是多餘的，自學最重要。細讀這些段落，我們常會忍不住去揣摩他作品的言外之意。

　　迷你身材

　　我們先在《格列佛遊記》看到主角身陷巨人國的困境，也想到蕭司特和《愛麗絲夢遊奇境》中喝了飲料身子縮小的愛麗絲，二者非正常人的身高看到的是什麼樣的世界？

　　這兩本小說在探討尺寸大小的觀念十分相似，因為人對非正常尺寸無法自然適應的想法在兩本書裡都出現。在本書裡，只有老鼠大小的蕭司特強迫自己要和家人彼此調適，並且要有許多機會參與每日家常工作。我們細讀後，發現他體型的影響根本不算大，因為他的性格並沒因此變小。雖然他的體型促使他以不同方式處理不同情境，並沒有妨礙他到處冒險。事實上，他的袖珍身材把做的每件事變得更戲劇化、更出色。整本故事的段落敘述都在強調司特好動、好冒險（如駕駛帆船、一個人坐模型汽車旅遊等），作者筆下的蕭司特喜愛旅行，跟一般孩子沒有差別。

　　「故事的重心之一在於闡述親情的偉大。細讀蕭司特與家人的互動過程，或許我們可以這樣說：親情的愛就是真愛，它並不由個人能力或殘缺來確定。親情的愛遠遠超過人的長相或能力。另外，蕭司特同時擁有個人所有偉大品德的特徵：勇敢、仁慈、友誼、憐憫、毅力和決心，因此，成人讀者會很訝異的發現，比起別的小男孩，蕭司特過度早熟，有時候更有幾分像憂鬱不快的中年人。作者以仁慈之手書寫這篇故事；他述說這篇故事有如他誠懇的、慈祥的、溫馨的聲音向孩子朗讀一般。」

　　結尾的謎

　　許多讀者翻到最後一頁，讀到：「......太陽從他的右邊山頭緩緩升起，司特往前開著，一大片廣袤之地無窮無盡在他眼前延展開來。好在天空還十分清朗，司特心裡覺得，自己向北走的這個方向似乎還走得沒錯。」這段時，都嚇了一跳。作者怎麼可能這樣了結故事？他怎麼可能留下那麼多未解答的問題？作者未免太早留下開放的結局，要讀者參與寫作嗎？大多數的讀者相信蕭司特會找到瑪歌，但他們要的是有趣的尋找過程，這最好由原作者來填補。最讓讀者不解的是，他那麼做，故事仍然強而有力、照樣得到喝采？

　　換個角度來說，其實許多中長篇小說大半都是故事中主配角片段人生的組合。這本書的片段是一個老鼠模樣孩子的難以置信的故事，但這不會削弱故事的樂趣。懷特以乾淨坦率的文字風格，寫了一本有關迷人的小傢伙在大世界生活的鬆散故事集，從頭到尾使用身材的高矮，產生某種幽默滑稽效果。

　　「開放性的結尾」多少讓人感到挫折，讀者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懷特卻留下許多沒答案的問題，強迫讀者使用想像力，因為想像力對會發生的事創造了許多可能性。每位讀者對這篇故事的感覺不盡相同；每位讀者都可編造自己的結局和詮釋。既迷人又酸甜兼具的書寫風格是懷特作品的招牌。他告訴作家和讀者，童書章節片段式的書寫應該是什麼樣子。開放的結尾反而給人更多想像和創作的空間。

　　我們生命之路並沒有沿著一條直線走，因為這世上沒有答案的問題遠比有答案的多。《小不點蕭司特》是本複雜的書，因為生命是複雜的。懷特一定認為生命並非黑白分明，但世間男女習慣用過度簡化的鏡片觀看世界。懷特的書挑戰讀者去深思我們生命中的種種複雜層面。就是這一點使這本書持久不衰。開放的結尾告訴小讀者：旅程遠比終點重要。

　　多年來，蕭司特緊緊捉住了孩子的注意力和想像力。懷特用字遣詞恰到好處，加上乾淨俐落的刻畫使得蕭司特無人能擋。這本書明確顯示：塑造真英雄的是決心和勇氣，而不是體型的高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