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遊戲

開端

對於那天的事情，我到現在依然記憶猶新。

當我們還就讀幼稚園時，毬子的父親忽然病逝。在告別式結束後，毬子即使抵達火葬場，還是一邊看著冉冉升起的黑煙一邊啜泣。由於我們兩人的母親感情很要好，因此總是陪在毬子身邊的我，默默地走到她的身邊。

「小毬……不要難過喔……」

但這也是莫可奈何，因為毬子非常喜歡自己的父親。由於毬子的母親經常忙著照顧她的妹妹，因此父親總是身兼母職陪毬子玩扮家家酒，暑假時也會帶她去游泳池玩。對於毬子而言，父親是無人能夠取代的。她打從心底愛著父親，甚至還說過以後想跟父親結婚。

不過……

當時我認為神明真的很殘酷。因為神明從一位如此稚齡的孩子身邊，奪走了對方最愛的人。

「吶……小毬。」

當我再次出聲呼喚之後，哭紅雙眼的毬子看向了我。

「就算伯父不在也沒關係，今後就由我來保護小毬，所以妳別再難過了……」

她臉上的悲傷神情令我於心不忍，當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毬子默默地點頭回應。我見狀後，鬆了一口氣露出微笑，並且一如往常那樣牽著毬子的手，一起眺望化成煙飛向天空的伯父。

「爸爸他……真的離開了。」

毬子最後低語說出的這句話令我印象深刻。聽起來就像是即使身為孩子，依然會努力去接受眼前的痛苦現實。

明明這件事是發生在距今二十年前左右，但我卻能記得如此鮮明是有原因的。

那是因為我未能守住當時的約定。

所以希望她至少能夠過得幸福。

明明就只是這樣而已……



蕪木毬子

１

十一月二十三日，星期六（國定假日）。

這天的寒風莫名刺骨。

寒冷的冬天即將到來。

落葉不斷被強風吹著，在發出一陣窸窣聲響後隨風而去。模樣簡直就像是一大群枯葉正在行軍。

小久保英明騎著紅色的機車，在一間平房前停了下來，接著站在信箱前逐一確認自己配送的郵件。明明天氣冷到令人想立刻結束郵件配送，再加上忘記攜帶指套的關係，害他冷到難以抓好眼前的郵件，令他不禁感到一陣惱怒。

而且隔壁不斷傳來狗叫聲，更是加深他心中的不耐煩。

手錶顯示目前是下午四點，假如未能在四十五分鐘內趕回郵局，就會被要求加班。此時他的腦中，不禁閃過一股把郵件全數扔掉的念頭。但自己是費了一番苦心才終於當上郵差，如果那麼做的話，肯定會立刻遭到解雇。

英明急忙跨上自己的紅色機車，朝著下一個郵寄地址前進。

二十二歲的小久保英明，是隸屬於神奈川縣大和北郵局的郵差。他錄取進入南關東郵局後，希望可以分發至自己居住的大和市，結果沒想到居然能如願以償。聽說這樣的先例十分罕見。

在這之後經過大約八個月的時間，他都隸屬於第二集配營業課，不斷重複著在郵件配送結束後，回到局內負責業務工作的日子。就算如此，他從未對於自己的工作感到痛苦。因為他覺得外出時能夠避免在被人監視下進行工作，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很適合自己。至於人際關係方面，也還算處理得不錯。

現在是下午四點十五分。由於配送步調比以往更快的關係，因此郵件也順利減少到只剩下一綑。因為最後一綑的數量不多，就算沒有趕路也能在五分鐘內送完，但是……

「這東西倒是有點難搞耶──」

在確認過被稱為「fiber」這個裝有郵件的機車置物箱後，英明發現了一個俗稱『規格外』，不能投進信箱內的大型郵件。他見狀後，臉色變得很難看。

如果住戶在家的話是能夠直接交差了事，但是假如無人在家時，就非得填寫『您的包裹暫時由郵局代為保管』的通知單不可。由於得在專用文件上填寫收件人的姓名、自己的配送時間以及郵局保管期限等等，因此作業可說是十分繁複。而且往往當自己很匆忙的時候，住戶大多都不會在家。

「拜託千萬要有人在家喔。」

英明在如此咕噥後，開始配送最後一綑郵件。

但是不祥的預感成真了。不管自己按了幾次電鈴，都無人前來應門。英明壓下想一腳把門踹開的衝動，不甘不願地填好通知單放入住戶的信箱內。接著在不斷低聲抱怨地同時，立刻朝著下一戶住處前進。

就算如此，英明還是在四點二十二分完成郵寄工作。

當他抱著完成工作的滿足感準備返回郵局時，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公園。

那裡有著一位抱著嬰兒的母親坐在長椅上，以及出來遛狗的老人。

不過吸引英明目光的並非是這些人，而是在一旁玩耍的天真小學生。

外貌看起來像是高年級的六名小孩正不斷喧嘩著。因為他們並非是在玩單槓或溜滑梯，所以英明看不懂他們究竟在做什麼。只看到五名小孩將一人圍在其中，遠遠能夠聽到他們異口同聲喊叫的內容。

「§×(處罰)遊戲§！§×(處罰)遊戲§！」

五個人彷彿催促著被圍住的另外一人「趕快執行」般拍著手，不斷喊著「§×(處罰)遊戲§、§×(處罰)遊戲§」。被迫執行『§×(處罰)遊戲§』的小孩則是大喊一聲「別鬧了啦」，露出十分困擾的表情。但是畫面看起來十分平和，不像是正在做什麼殘虐的霸凌。看來應該是六名孩子在玩某種遊戲，而輸家得要接受『§×(處罰)遊戲§』吧。

「糟糕。」

英明發現時間所剩不多後，一口氣催動機車的油門。

此時就算聽見『§×(處罰)遊戲§』這個詞彙，英明依然沒有回想起任何事情。

２

英明返回大和北郵局已是下午四點三十五分。他匆忙架起機車的停車架，拔起機車的鑰匙，接著匆匆忙忙準備趕回自己所隸屬的單位。在此之前得先記住機車的里程數，因為每天都必需填寫一天的行車里程數。

「２７５１８……ＯＫ。」

把數字記入腦裡之後，英明再次朝著所屬單位飛奔而去。

大和北郵局的集配課分成第一集配課與第二集配課，英明則是隸屬於第二集配課的第三班。每班職員約有八名，短期職員各有一名，被稱為郵友的工讀生則是每班各分配三名。第二集配課分成一班到五班，各班都必定會有一位擔任負責人的班長與一名副班長。各班成員則會在晨間會議上，依照班長或副班長的指示執行工作。

英明回到自己的單位上，發現擔任副班長的松本坐在辦公桌前，正在默默地整理著意外郵件。所謂的意外郵件，就是把收件人已經搬離收件住址的郵件寄送至新住址，如果沒有進行這項作業，將會引來收件人收不到信的投訴。雖然當天的意外郵件得在當天就處理完畢才行，但是對於今天非得準時下班的英明而言，已經沒時間整理意外郵件了。

「辛苦了。」

英明開口向副班長搭話。

「喔，辛苦了。」

回應一如往常地字正腔圓。

英明從抽屜中取出業務報告書，接著從胸口的口袋中拿出一支原子筆。

在業務報告書上填寫一天的配送量，是每天必做的例行公事。這也同樣是個非常繁複的作業。

就在英明費力地填寫報告書時，松本副班長忽然向他搭話。

「小久保，意外郵件好像累積很多喔？」

英明聽見這句話，眉毛隨之抽動了一下，接著便停下正在寫字的手。

「咦、嗯……是有一點。」

隨即在自己臉上擠出尷尬的笑容。

「你打算怎麼辦？加班一小時嗎？」

自知如果態度不夠明確的話，可能會在半推半就下被迫加班，因此英明坦白說出心底話。

「不好意思，因為今天有十分要緊的事情，那個，所以……」

一如原先預期，只要老實說出口就會得到諒解，而且松本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剩下的交給市川負責吧。」

英明不禁鬆了一口氣。

「真的很不好意思。」

「安啦，這也是莫可奈何啊。」

英明填寫完業務報告書之後，將剩下的掛號郵件交給負責人，匆忙將郵差包收進指定架子上。最後就只要等待下班鈴聲響起即可。

一段時間之後，年長自己十歲的市川回來了。這個人很喜歡聊天，是英明在此單位中交情最好的職員。

「辛苦了。」

市川還是老樣子，在脖子上綁著一條藍色毛巾。雖然本人表示這是用來擦汗的，不過現在已是十一月下旬，應該不需要再用到毛巾擦汗，所以此舉總是令英明感到很好奇。

「喔，辛苦啦。」

「市川先生，我今天得準時下班，因此意外郵件就拜託你了。」

如此說完後，市川露出明顯不悅的表情。

「咦──我不要，因為我今天也得準時下班啊。」

「那個，松本先生說要加班一小時。」

「真的嗎？」

此時松本副班長也從旁插進話題。

「就是這樣，所以拜託你囉。」

「咦──」

市川一臉厭惡地發出呻吟。

局內恰好傳來了下班鐘聲。

「那麼，我今天就先到這裡，告辭了。」

英明像是在幸災樂禍般對著市川敬禮。

「喂喂，別鬧喔，居然這樣就回家了，來陪我抽根煙吧。」

「我正在趕時間，不好意思喔。」

「你有什麼事嗎？」

「咦？我沒說過嗎？」

「說過什麼？」

「我今天要參加小學的同學會。」

英明為了換回便服，匆忙朝著自己的置物櫃走去。

３

距離車站不遠的熱鬧商店街上，有著章魚燒、可麗餅等各種店鋪一字排開。

一名中年男子隨手亂扔煙蒂，英明裝作沒看見地從後方超過該名男子。

蔬果店裡傳來精神飽滿的叫賣聲。不知老闆是否因為一直維持這個音量，所以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

接下來是一片人山人海。

道路被不停湧現的人群擋住，導致英明難以繼續前行。

他在確認一下手錶之後，當場啐了一聲。

「看來是莫可奈何了。」

到最後抵達約定地點的時間已是將近下午五點半，英明才走進與人約好的居酒屋。

不知是否因為國定假日的關係，明明才下午五點就已有一半以上的座位都坐著客人。當英明四處張望尋找朋友的身影時，一位店員朝著他走了過來。

「歡迎光臨！請問你們有幾位呢？」

面對親切的女店員，英明稍作否定後繼續說道。

「應該有朋友已經到了。」

「是有先來電預約過嗎？」

「是的，訂位人叫做新庄。」

英明如此回答後，店員立刻替他帶路。

走進店裡之後，能夠聽見大型隔間內不斷傳出喧囂聲。從聲音能夠確定出那群人就是當年就讀六年三班的同學們。

「喔！小久保！好久不見，怎麼這麼晚啊？」

擔任本次召集人的新庄剛司說出這句話之後，英明立刻身處於眾人的目光之中。許久沒見的同學們都在交頭接耳地相互確認對方的現況。

英明首先是彎著腰，朝著當時擔任班導的森野悟志老師身邊走去。

「老師，好久不見，我是小久保，老師還記得我嗎？」

森野舉起裝有啤酒的杯子說道。

「好久不見啊，你目前在做什麼啊？」

開端

對於那天的事情，我到現在依然記憶猶新。

當我們還就讀幼稚園時，毬子的父親忽然病逝。在告別式結束後，毬子即使抵達火葬場，還是一邊看著冉冉升起的黑煙一邊啜泣。由於我們兩人的母親感情很要好，因此總是陪在毬子身邊的我，默默地走到她的身邊。

「小毬……不要難過喔……」

但這也是莫可奈何，因為毬子非常喜歡自己的父親。由於毬子的母親經常忙著照顧她的妹妹，因此父親總是身兼母職陪毬子玩扮家家酒，暑假時也會帶她去游泳池玩。對於毬子而言，父親是無人能夠取代的。她打從心底愛著父親，甚至還說過以後想跟父親結婚。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