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空戀人（02）暴風疾雨

「還是不信任我，不敢在我面前使用西風之語嗎？」葛斯問。「你知道我聽不懂的。」

我確實知道。

而且我信任葛斯勝過任何人。

但我仍然不願意冒險。

我的親生爸媽，還有每一個西風行者，他們捨命保護我們的祕密語言。並不是因為他們非常勇敢，所以才站出來阻止雷登取得終極能力。

他們的本性就是反對暴力。

當風魔企圖殺害奧德拉，逼得我出手除掉他。那種痛苦我到現在還忘不掉。雖然那算是自衛，但我整個人崩潰癱軟。要不是當時有奧德拉幫我，我不確定我還能振作起來。我不能冒險把我傳承的力量交給別人控制。萬一他們不了解殺戮是多麼邪惡的事呢？萬一他們不像我一樣，願意不計一切代價去避免暴力呢？萬一這股力量可能落入壞人手中，他們沒有必要時就犧牲自己決心呢？

就算是聖風團——不管他們如何懇求、威脅我，我也不肯教他們。對，他們確實威脅過我。他們說得很清楚，奧德拉的「逃逸」是非常嚴重的違規。特別是他們現在比以往更需要她的幫助。但如果他們能夠擁有四種力量，或許就不會那麼——

我還沒想到要如何應付這個問題——只能把它列入「以後再傷腦筋」的項目。

「天亮前我會回來。」我告訴葛斯，接著命令裹住我的東風上升。冷風把我裹得更緊，地上揚起一片沙塵，我一飛衝天。

我愣了一秒鐘才適應過來，然後又花了一秒才取得控制。奧德拉說得沒錯。御風而行真的是行風者最困難的技巧了。我真的寧可讓她帶著我飛。但是如果叫阿飯或葛斯帶我，感覺實在不一樣。我的汽車又太吵了，很難開車偷溜出去。所以我只好努力練習自己飛。

頭幾次練習時，我經常被風摔趴在地。然後有一天晚上我似乎就突破瓶頸了。情況並不像奧德拉替我打通靈體那樣——但我確實聽到新的聲音。風的呢喃之中還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它打算怎麼做。所以我可以下達新的指令，保持我對風的掌控。

我曾經問過葛斯這個問題，但他一副我在發神經的樣子。所以我肯定只有我聽到那個聲音。也許這是我和奧德拉鏈結之後，她轉給我的能力。因為我在東風中聽得最清楚。不論如何，我很感激自己有這個能力。因為這讓我突飛猛進。我比聖風團最有經驗的守護者飛得更快、更遠。

我俯視沙漠城鎮的點點燈光，沿著十號公路的路燈往山區飛行。這條路我飛了數十次了。但每次飛過聖戈尼風車小鎮時，我的內心總是糾結成一團。這裡原先許多有縱橫排列，閃著紅燈的風車。結果被雷登的風魔摧毀不少，如今風車矩陣出現許多缺口。

每次我一想起那場戰鬥，我忍不住會想起相同的事。

不久之後，我們又要和他的大軍決一死戰。

空氣愈來愈冷，一股寒意竄進我的皮膚，感覺就像打了一劑咖啡因那麼刺激。但還是無法驅走我的疲憊。我拖著昏昏欲睡的身體，腳步踉蹌地降落在聖戈尼山頭。我在山崖邊幾乎坐不住，感覺整個人隨時要垮下來。

我閉上眼睛，好想蜷縮起身體睡上幾分鐘也好。不過想想還是不值得冒險，況且我來這裡有更重要的事。

我張開雙手，搜尋奧德拉的蹤跡。

我無法確切形容這個過程。那就像有一部分的我連結著風。我可以循著空中看不見的軌跡找到她。我知道那就是她。

那股暖流。

在我皮膚底下滋滋作響的電光火花。

沒有一個女孩能帶給我這種感覺。

或許因為她是唯一和我的過去有所關聯的人。或許因為她是我夜夜夢到的女孩——而且她真的很辣。但就算奧德拉不是正妹，她還是我的唯一。

她一直就是我要的女孩。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我往後一靠，整個人沉浸在暖流中，讓我的身體感受觸電般的悸動。我感覺她就在天空的那端擁抱著我。她向我保證她還在，她依然安全。

她還是我的。

也許我瘋了。但今晚的感覺似乎比較強烈。

強烈多了。

強烈到讓我心跳加快，讓我天旋地轉。這種悸動愈強，我愈是忍不住要問一個問題——自從我在破爛小屋找到她的蒙塵外套和匆匆告別的訊息，我就一直想問，卻努力忍住不問的問題。

她終於要回家了嗎？

我試著不要抱太大希望，也許是我弄錯了也不一定。但感覺我並沒有弄錯。她是如此接近，我幾乎伸手就能碰觸到她，而且——

范恩。

那個聲音讓我幾乎停止心跳。

我屏住呼吸，開始以為這一切只是我的想像。她從陰暗處走出來。

她站在我身旁俯視我。黑色長髮在風中飄揚。漆黑的眼眸熱烈地盯住我。我不敢眨眼，就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她靠得更近了。近到我可以偷瞄黑色緊身背心的領口——但我對她的臉龐更有興趣。她的嘴唇微嘟，我無法解釋那種表情。半微笑，半——

她把我撲倒。

她摟住我，我知道我該說幾句話，該做點什麼——但是我還在適應她真的在我身旁的事實。她的頭埋在我的肩頸處，鼻頭輕輕揉蹭著。她的頭髮拂過我的臉頰，搔得我癢癢的。她的嘴唇從我的下巴往上輕移，我托著她的下巴，準備貼住她的嘴唇。

她阻止我，不讓我吻她。但她靠得好近，近到我都能感覺她的微笑了。

她在逗弄我。

她也知道，因為她貼著我的臉頰咯咯輕笑。

咯咯笑？

什麼時候奧德拉會咯咯笑了？

我還來不及問她，她就湊過來吻我。其他的一切全被我拋到九霄雲外了。

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好幾個星期。不過這和我想像的不一樣。不是因為她壓在我身上——雖然我絕對歡迎她這麼熱情主動。

而是因為她給我的感覺好冷。

她的雙手。

她的呼吸。

她一路往下吻到我的脖子，我卻冷得微微顫抖。即使我們肌膚接觸，但我沒有感覺到熟悉的陣陣暖流，反而覺得寒冰刺骨。

我把她抱得更緊，試著讓她溫暖一些——但是她為何如此冰冷呢？

我想確認她是否安好，但是她吻得更急——幾乎到了飢渴的程度。我再度昏頭轉向，最後冷到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什麼時候奧德拉不忙著說話，卻先忙著接吻了？

什麼時候她會爬到我身上，彷彿她是來滿足我所有的遐想呢？

最後一個念頭就像一記打醒我的耳光。

這是夢。

但為什麼我醒不過來？為什麼她還是緊緊貼著我，雙手在我的背部游移——

不。

這不是她。

雖然我多麼希望是，但我們之間沒有火花，沒有暖流。

和奧德拉在一起，總是有源源不絕的暖意。

這是騙人的。

這是花招。

這是雷登用來懲罰我的另一個邪惡圈套。

我試著清醒過來，但奧德拉不讓我這麼做。她的手臂緊緊箍住我，一遍又一遍地吻我。

「不！」我努力推開她。

她開始哭泣，告訴我她愛我。她需要我。她不能一刻沒有我。這些都是我想聽到奧德拉說的話。

「不是這樣的。」我喃喃地說。

我要那個堅強、固執的夢中女孩回來——即使她一直拿問題轟炸我，或許還耍幾招風的技倆對付我，而不是一來就這樣百般誘惑我。

但是我突然覺得那個女孩好遙遠。

太遙遠了。彷彿雷登的怪風把我的意識拉到黑暗深淵。不管我多麼希望從這個令人作嘔、扭曲的惡夢醒來，我就是找不到出口。

我無法移動。

無法呼吸。

奧德拉又爬了回來，低聲說著一切都會沒事的。她親吻我的脖子，我的下巴，我的嘴唇。

我好希望這是真的。

也許如果我假裝是——

我的手指突然一陣痛楚，把我拉回現實。我張開眼睛，發現葛斯驚慌地跪在我身邊。我的小指卡在他的牙齒間。

「你咬我？」

他鬆口。我看著小指上凹凸不平的齒痕。

「我試過所有辦法了。我甚至狠狠打你的肚子。咬你是最後一招了。」

我敢說一定還有比咬我的手指更好的辦法。但是誰知道呢？我感覺肚子微微痠痛，肯定就是葛斯剛才揍我的緣故——但我竟然沒有知覺。雷登這次真的逮住我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

葛斯忍不住翻白眼。「你真的不知道我跟在你後面？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守護者？」

我嘆了口氣，我該怎麼向聖風團解釋這一團亂？不過知道葛斯的工作能力其實沒有我想的那麼遜，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還是不信任我，不敢在我面前使用西風之語嗎？」葛斯問。「你知道我聽不懂的。」

我確實知道。

而且我信任葛斯勝過任何人。

但我仍然不願意冒險。

我的親生爸媽，還有每一個西風行者，他們捨命保護我們的祕密語言。並不是因為他們非常勇敢，所以才站出來阻止雷登取得終極能力。

他們的本性就是反對暴力。

當風魔企圖殺害奧德拉，逼得我出手除掉他。那種痛苦我到現在還忘不掉。雖然那算是自衛，但我整個人崩潰癱軟。要不是當時有奧德拉幫我，我不確定我還能振作起來。我不能冒險把我傳承的力量交給別人控制。萬一他們不了解殺戮是多...